——现在想起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有“不对劲”的感觉了。
人数众多,七骑对七骑的战斗。这确实是必须召唤Ruler的非常事态。
但是,Ruler却有着“自己被赋予的目的并不是这个”的确信。
内心的某处似乎有什么正在催促着自己。那与其说是使命感,倒不如说是危机感。
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正在发生。在看到那座巨大浮游要塞的瞬间,Ruler的焦躁就达到了顶点。
恐怕“黑”方和“红”方的大决战就要开始了吧。无论是哪一方取得胜利,只要胜者寄托于圣杯的愿望是好的,那对Ruler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在这一点上,Ruler当初是相当放心的。
因为双方阵营的Master都是魔术师。魔术师尽管是脱离人类伦理的存在,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并不会祈求实现邪恶的愿望。他们所期望的只不过是到达根源而已。或者说也有可能是跟魔道有关的其他愿望——总而言之,他们的愿望应该都是比较妥当的内容。
但是,在“红”方向自己发起袭击这个问题上,Ruler就产生了疑问。企图笼络Ruler的“黑”方还好,因为那只是为了在圣杯大战中赢得胜利而采取的行动。
然而“红”方却是个大问题。实在完全想不出他们要杀害自己的理由。毕竟这样做带来的不利因素要远高于有利因素。而现在,“红”方则以空中要塞向“黑”方的大本营米莱尼亚城寨发起进攻。
Ruler和齐格一起翻山越岭,绕路来到了城寨的外周。穿过前一晚“红”Rider和“红”Archer入侵城寨展开激战的那片森林后,那里已经成了战场的中心。
人造人和魔偶们跟龙牙兵互相碰撞,展开了凄惨无比的厮杀。魔术就像炮弹般在各处引起爆炸,Servant间的战斗更让周围变成一片荒芜之地。
眺望了凄惨的战场好一会儿,Ruler又抬头看向应该属于“红”方的空中要塞。尽管圣杯战争多不胜数,但是那样的东西也实在过于异常了。如果只是飞天的话,根本就没必要动用Servant,因为那只是连魔术师也能轻松办到的简易魔术。
但是,那个东西——跟纯粹的飞天魔术是完全不同次元的。即便是神代的魔术,能实现这种壮举的也是少之又少。
“你知道吗?齐格君。我们现在就要横穿过这个战场,去跟另一侧的‘某个人’见面。”
“……为什么啊?”
“在这个战场上有我必须去见的‘某个人’,但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知道是Servant还是Master,或者也可能是另外的人。但是,我必须去见他。”
人造人虽然感到有点不解,但是她说的话却有着不可思议的说服力。她并不是满怀自信,反而是以有点不安的声音说的。明明如此,却能让人从中感觉到绝对不会停步的坚强意志。
原来如此——人造人明白了。她并不是因为以坚强的意志说出强有力的话语而赢得士兵们的仰慕。她所说的话,并不含有强制他人的要素。
那只是为了传达“我要去”这个意志而说的话。
“虽然我觉得那样很危险,但如果这是你的意志就没有办法了。”
说完,他也毫不犹豫地用手握住了剑柄。这其实就是“自己也要跟着去”的意志表明。尽管相处时间并不长,但Ruler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握到他的想法。这个为自己起名为齐格的人造人,是一旦作出决定就会一直干到底的性格。
就算跟他说“不要跟着来”而自己一个人去……他恐怕还是会随后跟上来的吧。那样就太危险了。对“红”方阵营来说,他毫无疑问会被视为敌人。而“黑”方阵营的魔术师在看到他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反应也实在难以预料。
然而,齐格在这个战场上却有着跟自己不一样的目的。
“你打算怎么做呢?”
“在前线战斗的同伴就先不说,在后方待机的那些人也许是有进行短暂对话的机会的。根据具体情况,我打算跟他们对话,拜托他们释放城寨内部的人们。然后——”
“然后?”
齐格似乎有点愧疚地低着头,小声说道:
“……不,我是想去见一见Rider。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得到。毕竟在这样的状况下见面,也只会给他添麻烦而已。”
“我看他应该是不会这样想的……”
不管怎么说,一起去还是目前最妥当的解决方案——Ruler做出了如此判断。
“总而言之,你先跟着我来吧。但是……你要好好记住,可千万不要跟Servant战斗哦?如果你跟‘黑’方的魔术师们发生问题,就请把我的名字说出来。那样的话,或许还可以避免马上被杀死的情况。”
“谢谢你。”
——就在那一瞬间,她就无意识地感觉到自己的选择有着可以对神发誓的正确性。也正因为如此,她心中也产生了一个疑问。在Servant展开激烈战斗的战场中,身为区区人造人的他究竟能做到些什么呢?……就算拿着剑,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剑士啊。但是,现在的自己并没有余力去担忧他的未来。
接下来,Ruler必须投身于混沌,寻找藏身于其中的某个致命的存在。
“好!”
她以双手拍了拍脸颊,然后紧紧握住召唤出来的旗帜。那是生前一直与她同在的战旗,同时也是圣旗。“要跟紧一点哦”——她向背后的齐格小声叮嘱道。
“——那么,我要去了!”
Ruler朝着战场猛然突进,紧跟在她背后的人造人也奔了起来。
瞬间,无数的龙牙兵马上涌到了两人的周围。龙牙兵们甚至无视了正在跟他们战斗的人造人和魔偶,直接把目标锁定在Ruler身上。
“果然如此……!”
Ruler挥舞起手中的战旗,将龙牙兵们一一击碎。Ruler虽然基本上都会以“避免做出跟圣杯战争结果有直接关联的行动”作为原则,但既然对方向自己做出敌对行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伴随着割裂战场般的锐利咆哮声,Ruler朝着目的地飞速疾驰。
◇ ◇ ◇ ◇
士郎的动作突然间停住了。他咂了咂舌,以严肃的表情纵身向后方跳开。
“Caster,要撤退了。看来她的‘察觉’比想象中还要快。这个……或许是接到了什么启示呢。”
“黑”Berserker对突然拉开距离的士郎感到莫名其妙,决定暂时先观察一下情况。
“为了执行公平无私的裁断,听说被选为Ruler的大多都是圣人,难道她就是属于那一类么。”
“红”Caster以充满讽刺的态度耸了耸肩膀。
“看来是这样了……现在是关键时刻,Caster。如果她对我提出弹劾,状况将会变得非常混乱。不,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会变得非常没有意思了。”
“把原本没有什么高潮情节的部分强行拉长是愚作的特征,既然如此,Master在战场上的故事就暂时到此为止吧。”
“嗯,我们撤退吧——没什么,反过来说只要闯过这一关就行了。很快就会发展到连Ruler也无能为力的状况。而且,看来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我还是以毫厘之差避开了‘死亡’。”
士郎这么说完,就像竖起一道墙壁似的,把黑键插进了正准备猛冲过来的Berserker面前的地面,然后就开始以全力脱离战场了。
“Master。Ruler那家伙正在笔直地朝着你的方向突进。快点吧!光靠龙牙兵可没有办法挡住啊!”
“我知道了!”
内心泛起了一丝焦躁。士郎无视了这种感觉,进一步提高了速度。在那没有任何灯光、甚至连月光也几乎照不到的漆黑森林中,士邮却毫不在意地以全力向前疾奔。其速度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异常。如今的士郎正以远远超过六十公里的时速向前疾驰。
……然而,有一个人却在对他穷追不舍。回头看到了那个人的士郎,不禁稍微瞪大了眼睛。
“‘黑’Berserker……没想到她竟然会追着来。”
在看到那黑键竖起的墙壁时,Berserker就决定要追踪这个名为士郎的Master。那是一种本来跟人造人应该无缘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直觉的感觉。
虽然考莱斯叮嘱她“如果Master和Servant逃走的话就到其他地方迎击另外的Servant”,但是她却以呻吟声拒绝了这个命令。
总的来说,事实上——即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就是感觉到如果让那个男人逃掉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那个Master绝对是异常的存在。不,话说回来,那个人真的是Master吗?
根据自己本身的感觉,那简直就是——
“————呜!?”
仿佛要打断她的思路似的,眼前被射出
了四把利刃。看来对方是一边逃一边在不暴露身姿的情况下向自己投出了黑键。
“黑”Berserker瞬间做出了最妥善的选择——那就是无视。
没有任何痛楚,有的就只是数值上的伤害度而已。而且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数字。毕竟那是以魔力编织而成的刀身,其物理破坏力非常有限,并不是可以打倒Servant的东西。
即使如此,正面击中的话也还是可以拖延一点时间的吧——假如对手不是她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令人心也感到震撼的嚎叫声,她开始了进一步的加速,丝毫没有理会直击在身上的黑键。不用多久,解除了魔力的刀柄就这样从她身上滑落,而伤口也在瞬间内愈合了。
“——真没想到。”
回头看到这一幕的士郎也不知道该为之感叹还是该感到无奈。如果说是将黑键击落的话还可以理解,要是她停下脚步就最好不过了。但是,她却是在直击后完全没有改变速度……!
“就是叫什么弗兰肯斯坦博士吧,她的创造者。到底要怎么设计才会造出那样的怪物啊?”
对于“红”Caster的这句话,士郎不禁露出苦笑——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Caster,请你实体化吧。现在我需要你的‘剧场’。”
瞬间,Caster就带着一本书实体化了。
“噢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就让你又爱又恨的他跟你见面吧!‘人的一生就是四处彷徨的影子,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演员。就是在轮到自己出场的时候,在舞台上煞有介事地大喊几声而已!’”
他高声吟诵出这样一段话,黑暗的森林中就出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确认到这一点后,“红”Caster又再次恢复灵体化的状态跟上了士郎。
然后,继续追踪着士郎的“黑”Berserker,却在那里遇到了那个人。
“……呜……!?”
混乱,头脑就只有一片混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正以不像他风格的温和表情向自己说话。生前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向自己露出过这样的微笑。
“——停下来吧。”
“……啊、啊啊……”
在遭到黑键地直击也没有停止反而是继续加速的Berserker,此时却停下了脚步。向来不愿意表露出感情的她,这时候却由于惊叹而张开了嘴巴。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弗兰肯斯坦博士。他是创造出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是自己憎恶的对象,是自己的——
为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Berserker并非对他身在此地感到吃惊。她感到震惊的,是他脸上的无比温和的微笑。从最初睁开眼睛的时候开始,挂在父亲脸上的就是厌恶的扭曲表情。本来以为他会给自己祝福,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都全是辱骂的话语。
那是在十一月份的某个宁静的夜晚发生的事情——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这家伙简直是个毫无用处的木头人偶!”
“没有感情!难道是线没有接好吗!?泪腺也不行,这样子的话别说什么完美少女夏娃,就连人也算不上!”
——啊啊,看来我是一个失败作。
自己之所以感到悲伤,并不是因为自己被断定为失败作,而是因为觉得半狂乱地使劲抓着自己头发的父亲太可怜了。
“对不起,父亲大人。对不起,我是失败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改的。我会好好改正的。所以请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明明是想哭的,却不知为什么哭不出来。似乎连流眼泪的机能也没有正常运作。每次想要安慰借酒消愁的他,都总是被他推开,被他殴打,被他一脚踢飞。
自己并不觉得痛。但是每次被他殴打……心脏都会有一种被紧紧勒住的感觉,但她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看到过了几天后也依然悔恨不已的父亲,少女就觉得他很可怜。她暗自思索着应该怎么做才好。要怎么做才能安慰父亲呢?于是,她下定决心走到了屋子外面。
——那里有各种各样的东西。
翠绿的树木,澄澈通透的水池,光辉耀眼的太阳。也许把这些东西拿去给父亲,他就会很高兴吧。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一条野狗突然间向她袭来——恐怕是对她衣服里传出来的腐臭味道产生了反应吧。
看到狗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她就直接将狗的脖子扯断了。瞬间,她得到了天启。
“啊啊,真美丽,真美丽。这真的很美丽。因为我没有这样的东西,所以一定是很美丽的吧——”
她接着又撕开了狗的腹部,从中发现了色彩更鲜艳的内脏。这也是她所不具备的东西,所以她觉得一定是很美丽的。因此,她决定把这些东西拿去给父亲看。
桃色的内脏很漂亮,鲜红色的血液也很美丽。什么丑陋,什么肮脏的,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至于其中的血腥味,她也没有产生任何不快感。
……在拿给父亲看的瞬间,她和父亲的关系就发生了决定性的决裂。因为她不仅是个失败作,而且还是个丑陋的怪物——这个事实已经表露无遗了。
认为血很美丽,看到内脏而为之陶醉的生命体——那就是被称为怪物的存在。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真的,我是正常的。我只不过是想让父亲高兴而已。”
父亲直到最后的最后也没有对她露出过笑容,只是怀着恐惧而不断逃亡。最后,父亲还给她留下了绝对性的诅咒。
“你就是个怪物!是个疯狂的怪物!”
……所以,她竭力想让自己保持正常,决心让自己保持理性,决心去理解世间的常识,同时也决心要获得伴侣。为什么?因为正常人都有自己的家人。在被父亲拒绝的现在,自己无论如何也需要有家人。
但是,那并不是自己想要就能得到的东西,也不是可以抢回来的东西。尽管如此,她还是尝试过把几个男人掳回家来,但还是没有一个能成为她的家人。
所以,她决定去拜托父亲。
“请给我愿意爱我的人,请给我愿意看着我的人,如果你说我是完美少女夏娃,你就应该有义务创造出作为原初人类的亚当——”
父亲拒绝了她的要求,少女在愤怒和悲伤中发狂了。愤怒是来自于父亲的背叛,悲伤——是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直到死为止都只能是孤单一人的过下去。
她只是希望得到爱,她只是希望去爱别人,她只是想知道什么是爱。……不,如果连这个愿望也无法实现,那么至少也希望他憎恨自己。她追赶着父亲,指责父亲,对逃跑的他感到不耐烦而杀死了他的家人。即使如此,父亲也还是一直在逃跑,逃跑,不断地逃跑。
直到最后的瞬间,他都一直在逃跑。他的心已经折断,甚至连向杀死心爱之人的凶手报仇的想法也没有。
“为什么你不愿意憎恨我?为什么你不愿意看着我?”
……少女和父亲一起投身于烈火之中。这样,弗兰肯斯坦的故事就完结了。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丑陋的怪物”这个传说而已。
现在,背叛了少女的父亲就在眼前,他正以温和的表情注视着少女。这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瞬间。
“——是的,这样就好。你不要再战斗了,因为我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创造你的。”
“呜、啊……”
博士向自己的头伸出手来——看来他正打算做父母常对孩子做的事情。也就是要抚摸自己的头吧。那正是自己一直渴求的东西。
很像被爱,很想得到他人的爱。也很想爱上他人。
这个愿望快要实现了。
然而。
正因为如此——
“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Berserker开始狂乱了。不,并不仅仅是狂乱那么简单。她流露出强烈的杀意,以“少女的贞节”重重地击在自称博士的那个男人的侧腹上。
“干、什么……!?”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Berserker在吐血的男人脸上再次击出一拳。噗沙——他的脸就像泄气的皮球似的扁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
Berserker大喊起来,同时以战槌对他的
全身展开了彻底的殴打,男人就连痉挛也无法做到,只能任由这压倒性的暴力肆意蹂躏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眼前已经无法分辨出是否曾经存在过一个人,“黑”Berserker才总算停了下来。
“啊……啊啊……”
在不愿意听的时刻听到了渴望已久的话语。她是知道的,她已经明白了。这恐怕只是Caster施展的魔术吧。
事实上,尸体已经消失了。被自己击成齑粉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人偶之类的东西。到处都飞散着木屑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据了。
但是——啊啊,但是。
我又一次在思念着重要的人的同时伤害了他——!
正当人造人少女沮丧地以两膝跪地的时候,一个极其冷淡的声音却传进了她的耳中:
“——我以令咒命令你,Berserker,冷静下来。”
瞬间,无论是恸哭、愤怒、焦躁还是绝望,一切的感情都突然从头脑中消失了。
“啊……啊……?”
“好,冷静下来了么,Berserker。他们已经逃走了,你的追踪就暂且到此为止吧。其他还有许多需要你去战斗的地方,明白没有?”
“黑”Berserker顿时产生了一种理论性的思维正在慢慢渗透自己内心的舒适感。
是的,Master说的没错,需要自己战斗的地方还有很多。自己暴露出了感情。啊啊,这是多么耻辱的事情。Master会不会因此而降低对自己的评价呢——
“……不用在意,你已经干得很好了。刚才的那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是那个Master太异常了。总而言之,现在最优先的目标是解决‘红’方的Servant,你千万不能忘记这一点。”
看来,Master并没有低估自己的能力。
为了表示理解而点头答应的“黑”Berserker,马上就离开森林飞奔了起来。不过,在恢复冷静后的现在,她思维中的某处还是对自己让那个Master逃掉这件事感到相当的不甘心。
考莱斯也同样如此。虽然他只是通过使魔远远观察着当时的状况,但是那个Master的异质感……或者说是异常性,也还是如实地传递到了他的意识中。
但是,他只不过是一个Master罢了。考莱斯挥散涌上心头的恶寒,把精神集中在指挥Berserker的行动上。
这样使用令咒是不是太可惜了呢?不——考莱斯对自己的判断怀着坚定的自信。Berserker刚才的错乱状态确实是非同小可。毕竟她杀死了集自己的崇拜与憎恶于一身的父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而且这很可能还会影响到以后的行动。为了一下子冲走这些杂念,自己使用令咒的判断应该是没有做错的。
……至少也应该比为强制Servant使用宝具而用掉一画,接着又为阻止Servant使用宝具再用掉一画的做法来得更有意义——但愿是这样吧。
◇ ◇ ◇ ◇
爆炸声、悲鸣、惨叫声、咏唱——战场上各种各样的声音互相交混,以一体化的方式传进Ruler的耳中。不管是期望的人还是不期望的人,连期望是什么也不懂的人都没有理会,Ruler在战场上疾驰。
“……!”
巨大的空中要塞——在那里待机的Servant是一骑。伴随着从这里也能感觉到的压倒性数量的杀意,攻击性的光线被释放出来。足以破坏整座城寨的破坏力,都集中到了Ruler一个人的身上。
然而,Ruler却不慌不忙地竖起了战旗。她的对魔能力是规格外(EX)的级别。恐怕连神代的魔术也无法伤害到身为圣人的她。但是,这只不过是改变魔术轨道的力量。换句话说,这并不是承接下来或者使之消灭的力量。
“齐格君,快远离我!”
听她这么说,齐格马上作出了反应。以滚地的方式迅速离开原地的他,直接目睹了Ruler在自天而降的光线中消失的瞬间。
“Ruler——!”
他反射性地叫了起来——但是到了中途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因为他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自出生之日起就已经是魔术师的他非常清楚。刚才自天而降的光柱,简直就是带有恶意的落雷。那等同于轰炸机同时投射炸弹的威力,恐怕就连拥有最高对魔力的Saber也无法全身而退。
然而——她却避开了。避开这个说法其实并不准确。那并非对点、而是对面展开制压的魔术全都偏离了轨道,完全没有伤害到她。
原本明明是带有恶意的落雷,现在其恶意却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落雷的破坏力分散到了她的周围。
如果她刚才没有叫齐格避开的话,他恐怕也会被卷入其中吧。本来她周围有许多魔偶的残骸和企图向她发起袭击的龙牙兵……然而现在那一切都已经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了。
简直是一尘不漏……要不是她特意提醒自己,自己说不定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吧。
“这就是……第八Servant。”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抬头看向天空。尽管Ruler那非比寻常的对魔力也很惊人,但更让人震惊的却是刚才这个魔术的行使者。拥有能跟轰炸机比肩的破坏力的魔术,就只可能存在于神代。
恐怕那是来自于“红”Caster的攻击吧。那座空中要塞应该是“红”方Servant的宝具之类的东西。至少现在的魔术师是不可能做到那种事情的。
不过无论如何,这也还是达不到消灭Ruler的程度。齐格和Ruler都以为在空中行使魔术的Servant已经放弃了。
然而——
“!?”
两人都同时吃了一惊。上空的Servant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刚才的攻击被弹开,反而开始连续行使同样的魔术。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不,意义是有的。这纯粹只是在拖延时间。只不过是所采用的手段有着压倒性的威力罢了。
“唔……!”
Ruler向齐格看了一眼。是的,虽然Ruler在这种状况下也依然可以行动,但齐格却必须一直远离她。齐格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就先去吧。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去找必须见面的那些人。”
“明白了。”
她并没有对齐格说“祝你武运昌隆”之类的话。这并不是只要运气好就能平安无事的战场。如果要勉强说的话,是不是应该为他祈祷不要遇到Servant呢?
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说是要去找必须见面的人。那么首先他当然是去找人造人吧。因为拯救他们就是齐格此行的目的之一。
然后,他必须见面的还有另外一人。那就是Servant——“黑”Rider艾斯托尔弗。想跟这个Servant见面……这应该不是有明确目的意识的愿望吧。也许只是因为想见他才去找他罢了。对此,Ruler不禁产生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但是,去跟Rider见面也就意味着也会跟Servant相遇。他的手里拿着剑,身上也散发着战意。
那么,他对“红”方来说应该会变成敌人吧。本来自己是应该组织他的,但是他多半是不会停步的吧。跟Rider见面这个行为是多余的、是毫无意义的,同时也违背了Ruler的祈愿——齐格是在明知道这个事实的情况下决心要去见他的。
Ruler向前奔了起来。感觉到“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她进一步加快了速度。就连挡开龙牙兵们的斩击也放弃了,只是一路奋起疾奔。
她并不是想要阻止这场战争,只要双方阵营的争斗处于正常的节奏之下,Ruler是完全没有异议的。
但是,某种让她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焦躁感,却促使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横穿整个战场。必须去见他,必须跟逐渐远去的“那个人”见面。
此时,“红”方Servant却有意识地对她制造障碍。把龙牙兵堆叠成一座小山似的,构筑起一道阻挡她前进的障壁。
“——不要妨碍我!”
当然,对Ruler来说,像这种程度的障碍简直是连应付他们也觉得浪费时间。她以战旗的尖端对准一点,一下子就把狼牙兵堆成的小山击溃了。
然后,她就像以前那样以挥洒圣水来确认Servant的位置。因为“黑”方Servant在这时候不会造成问题,所以她就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红”方Servant的位置上。
如果是龙牙兵的话,要拖延时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是Servant就另当别论了。
Ruler迅速构筑起避免跟“红”方Servant发生接触的路线,然后循着这条路线向前飞奔。随着时间的推移,恶寒正不断在她心中膨胀起来。
然而,最糟糕的人物却仿佛要阻断这条路线似的闯入了战场。
◇ ◇ ◇ ◇
这样就好了——目送着Rule
r背影的齐格安心地舒了一口气。她有她自己的目的,自己决不应该妨碍到她。她的目的是更高尚更重要的东西,跟自己是不同的。
在开始奔跑之后,他才发现要做的事情比要想的事情还要多。蜂拥而来的龙牙兵——尽管对Servant来说只是随手一挥就能打发的杂兵,对自己来说却是必须逐一小心应付的对手。
因为刺击的效果很低,他就以整个人撞上去的姿势向前突进,在紧贴对手的状态下迅速将其腰部击断。龙牙兵瞬间倒了下去。接着他又把从旁边探出身来的龙牙兵的手臂切断,并以单手轻按在对方的身上。
“理导/开通。”
启动魔术回路——对触碰到的材质实行调查、分析、同步——然后将其完全逆转,编织出破坏所必需的规理。
瞬间,从手掌释放出的魔力就变质为最适合粉碎龙牙兵骨头的状态。因为齐格所使用的魔术必须在接触的状态下进行解析,所以射程距离可以说几乎等于零。但是,其破坏力却非常大。
龙牙兵名副其实地粉身碎骨了。
“Rider——!”
他的叫唤声融入了战场的喧嚣声中,就此消失了。在向前奔跑的同时,他也慎重地对战场状况进行着分析。魔力间的冲突显得特别强烈的位置,恐怕就是Servant间展开战斗的地方吧。
“你在做什么?”
齐格循声回头一看,只见两名战斗用的人造人正以带有责难色彩的眼光看着自己。你在做什么,你也应该去战斗啊——难道他们是这个意思吗?
“不要不要,停手吧。”
听齐格这么说,两人不禁困惑地对望了一眼。
“……如果你们想死的话,我不会阻止你们。但是,如果还想活下去就赶快回去吧。回去之后就去解救我们的同伴。不管是被榨取着魔力的人,还是其他的人,你们都是不受任何束缚的存在。”
“但是——那样就违背命令了。”
“没错,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讨伐Servant以及他们的随从啊。”
“那个命令是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一点你们也应该明白吧。而且话说回来,我们有什么义务非要听从这样的命令不可?”
听了齐格的说法,两人又再次对望了一眼。一具龙牙兵仿佛要打断他们对话似的向齐格挥剑劈出。
齐格迅速拔出“黑”Rider的宝剑,从侧腹自下而上地向脖子挥出一剑。人造人们也配合他的攻击,以战斧击碎了龙牙兵的头盖和双足。
齐格再次宣告道:
“究竟是想死,还是想活下去……我们必须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这是最终通告了。其中一名人造人答应了他的恳求,回到了城寨那边。另外一人却说“即使这样也还是要遵从命令”,又重新回到了战场。
这样就可以了——齐格心想。只要有选择的余地,人造人们就不得不做出选择。因为他们的思考回路还没有模糊到连这种道理也不明白的地步。
自出生起就被定性为奴仆的他们,不知为什么头脑中总是不会浮现出反抗这个选项。但是,如果获得了选择的机会就另当别论了。
对于自己周围的身处后方战线的人造人们,齐格都逐一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应该都会做出各自的选择吧。然而对于此后的事情,齐格并不会负任何的责任——或者应该说,他不可能负起这个责任。
接下来就只剩下去找“黑’Rider这件事了。至于找他做什么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有想过。这是何等的愚蠢,何等的傲慢,何等的——不管用多少话语来描述也无法形容自己的不像话。自己在获得自由之后第一个选择的行动就是这个,“黑”Rider一定会为此而叹息吧。
——但是,即使如此,心中也还是有着几近疯狂地驱使着自己行动的思念。总是想做一点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也没有过上平稳日常生活的觉悟。
比起那种如同梦境般的世界,自己还有着更重要、更重要的东西。想拯救同伴们,想跟“黑”Rider见面,想报答他的恩情。
就算什么忙也帮不上也不在乎,在明知道从来没有期望过自己这样做的Rider也许会为此叹息的前提下——他依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没错,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自己就不可能再回头了。因为那是最要不得的行为。
他深呼吸了一下——非常害怕。之前在差点就要被杀死的那个时候,自己明明没有任何的恐惧。但是一想到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或许会再次失去——他就感到无比的恐惧。
……但是,心脏的跳动却让他内心的某处振作了起来。
他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地紧握着自己变得冰冷的双手。自己一定能做到——怀着这样的自信和祈愿,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 ◇ ◇ ◇
Lancer之间的战斗,依然维持着势均力敌的状态。
尽管同样是枪兵,其风格却完全不同。以一根手指调动铁桩展开攻击的“黑”,和纯粹以手中的长枪直接击碎目标的“红”。
“黑”在拉开距离的同时释放出铁桩,“红”则一边粉碎对方的铁桩一边逼近对手——总是在重复着这样的过程。
神秘现象会被更强大的神秘现象无效化。就这一点来说,“红”Lancer可说是远远凌驾在“黑”Lancer之上。光从生前的强大程度来看,大英雄迦尔纳就已经是破格的存在了。
为了让他归于黄土,雷神因陀罗也不得不绞尽脑汁使出各种阴谋诡计。尽管遭到所有的同伴的背叛也还是没有堕地的高风亮节的最强枪兵。
——然而,即使是那样的他,也无法将“黑”Lancer攻陷。
跟是否真实存在也难以确定的“红”Lancer不同,“黑”Lancer——弗拉的三世是确实曾经存在于世上的英雄。
被周边国家视为恐惧的对象,民众也同样对他怀抱着同等强烈的恐惧心——尽管如此,他依然是集尊敬与崇拜于一身的救国大英雄。
假如没有他,我们国家就不存在了——被如此铭刻在历史上的英雄,如今又在这个国家降临了。在这个国家里,他的知名度就等同于大圣者。
他的宝具“极刑王”也同样有着非比寻常的威力。
的确,那只不过是普通的铁桩而已。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些铁桩是可以随着“黑”Lancer的指示自由自在地进行召唤的存在。
当然,尽管只针对一个人动用如此强大的宝具,“红”Lancer也依然是万夫莫当。双足、右肩、左侧腹、左肘等等,明明各个部分都不止一次地遭受过铁桩的攻击,他的动作和力量也依然是毫无变化。那些都只是能在战斗的同时进行修复的微不足道的伤害而已。
但是——
“——的确很厉害。你用枪击碎了一千根铁桩,以缠绕在身上的火焰烧毁了八百根铁桩,以那身黄金铠甲抵挡了两千根铁桩么。‘红’Lancer啊,你的确是无愧于英雄的称号。凭你这一身铠甲,别说是铁桩,恐怕就连破城槌也不会有任何效果吧。”
对于“黑”Lancer的赞赏之言,迦尔纳则以严肃的态度回应道:
“过奖了,领王。”
“如果你不是异教徒的话,我一定会容许你的降伏。唯独这一点是最可惜的,没想到你竟然信仰着伪神。”
“唔,你怎么知道我信仰的神是伪神?”
“我当然知道。所谓的神就是洁白无垢的绝对存在。否则的话还有谁会相信?还有谁会依靠啊?与人交欢、与人共寝的神什么的,都只不过是丑恶的怪物罢了。”
“唔,这个就难说了。信仰根据地域的不同有着千变万化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是经常发生洪灾的地区,那么支配水的存在就是神了。如果你说我们和他们的神都是怪物,那么你所信仰的神也同样是被强加了‘绝对存在’这个概念的怪物罢了。”
瞬间,“黑”Lancer的双眸燃起了怒火。面对如此状况,“红”Lancer却依然冷静地宣言道:
“——原来如此,你确实很暴烈啊,穿刺公。对你来说,这铁桩既是攻击也是防御,既是示威也是恐怖的象征么。
“……什么?”
“划定领地,划定城池,划定要守护的东西——换句话说你其实就是企图光凭一人来形成一个国家。是对祖国的热爱促使你这样做吗?还是说来自于为王者的责任感?”
“红”Lancer以平淡的语调揭穿了“黑”Lancer的外皮——并不是身体的外皮,而是心的外皮。
“但是,在这里你可没有可以率领的部下啊?虽然王也许应该保持孤高的立场,但是世上并不存在没有随从者的王。你失策了,穿刺公。我是英灵,即使以国为敌也不会有所畏惧。”
“——噢,有意思。”
“黑”Lancer露出了笑容——那是仿佛填满了愤怒、激情、憎恶和杀意的凄厉无比的笑容。
“即使单枪匹马与我
的国家为敌也毫不畏惧么。果然不愧是英雄——针对你的傲慢,我已经施加了三次惩罚。没错……前后总共三次,我的枪刺到了你的身上。因此,你就死在这里吧。”
“——!?”
感受到袭向全身的恶寒,“红”Lancer反射性地想要向后跳开——然而,现在已经不是动作快慢的问题了。因为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攻击已经结束了……!
“警觉得真快啊。没错,我‘极刑王’的铁桩并不是宝具,宝具其实是‘竖起来的铁桩’本身。只要身在这个领域里,无论如何巩固自身的防守,只要存在着我发动攻击的事实——”
“红”Lancer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开始猛烈地膨胀起来。那坚硬而锐利、而且冰冷得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是——
“是铁桩……么……”
迦尔纳身上的黄金铠甲几乎可以完全防住铁桩、利刃、战槌、以及所有物理性和魔术性的攻击。然而,唯独来自内侧的攻击是例外的。而且这铁桩还是以穿刺着目标的状态显现的。
即使是在天上自由飞翔、拥有捕食猎物的强韧下颚和毒针的雀蜂,假如被困在重叠了十几二十层的蜘蛛网里面的话,也只不过是无力的饵食罢了。
从刺在身上的铁桩中,鲜血开始不断滴落。在披着这身铠甲的状态下受到损伤,对迦尔纳来说恐怕是头一次的经历吧。
看准这个时机,“黑”Lancer为了夺取胜利而举枪猛刺。他本来就没有想过凭这点程度的伤害就能把“红”Lancer置于死地。
所以他并没有放过这一瞬间。无论是什么样的英雄,在被铁桩穿刺的状态下都不可能做出抵抗——!!
“到此为止了,‘红’Lancer……!”
如浊流般袭击而来的无数铁桩,以及持枪发起突击的“黑”Lancer。那些东西与其说是宝具,倒不如说是食人鱼更贴切。毕竟他并不存在魔力用尽的情况。只要有从人造人们身上榨取出来的魔力,他的铁桩就可以永远再生。两万这个数字,只不过是发动时的最大数目。无论铁桩被折断多少根,只要有魔力就能不断地获得再生。
换句话说,这个战场事实上已经被他带有恶意的铁桩填满了。那根本是不可能战胜的,以单枪匹马向支配整片土地、统领整个国家的王发起挑战,是决不可能取胜的。
但是——对英雄迦尔纳来说,这种周围全是敌人的状况,只不过是极普通极普通的状况而已。
面对瞄准脑门刺出的长枪,“红”Lancer竟然轻而易举地随手拨开了这一击,简直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他身上被铁桩穿刺所造成的伤害。
“……!!”
就连“黑”Lancer也哑然无语了。这时候,“红”Lancer更发挥出自己超人的意志力。
“火焰啊——”
火焰一下子包裹了“红”Lancer的全身。瞬间,“黑”Lancer就明白他是要用火焰来把铁桩烧毁。
刚要发出嗤笑的“黑”Lancer却一下子僵住了。火焰竟然被吸收到了“红”Lancer的体内。燃烧、燃烧、不停地燃烧——蹂躏着“红”Lancer的铁桩已经一根不剩地被烧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此时,铁桩有如暴雨一般向他袭来。
然而,它们企图穿破的却偏偏是火焰的化身,即使是炎灵也无法烧尽的太阳之子。
黄金铠甲,神赐予的刚枪。由于母亲的恳愿而被授予的黄金铠甲,还有继承自太阳神的神之血脉——这一切作为介绍迦尔纳这个Servant的信息也仅仅是囊括了一半的情报而已。
迦尔纳最强的武器是“意志”。坚强的意志,坚强的心,在承受所有不幸的同时并没有怨恨任何一个人的伟大英雄。尽管被赋予了比任何人都更特别的东西,却并不因此而将自己看成特别存在的男人。
既不高傲,也不自满,是自出生到被击坠为止都坚持着无愧于父亲威名的生存方式的英雄。
因此,即使被区区三条铁桩刺穿脏腑和刺断手臂的神经,即使承受着来自无数铁桩的精神压迫感的侵袭,即使为摆脱现状而承受着让火焰在身体里循环这种超乎想象的痛楚——
“红”Lancer也决不会有所畏惧,同时也决不会屈服于敌人——!
火焰在两人周围转动。这跟刚才的光景简直完全一样。火焰能将一切归于无形。然而,并不仅仅是这样。
“——领王,你的首级我收下了!”
身上依然缠绕着火焰,“红”Lancer猛然向前突进——对来自铁桩和火焰的伤害完全没有在意,以猛烈的一击刺中了对方的肩口。
“呜……!”
难以掩饰的苦闷声音。均衡就在此时被打破了。“红”Lancer终于捕捉到了“黑”Lancer的破绽。然后,“红”Lancer为了向对方使出致命一击,开始窥伺着解放出足以跟黄金铠甲相匹敌的宝具——亦即“梵天予我诅咒”的最佳时机。
◇ ◇ ◇ ◇
米莱尼亚城寨。Master们正在通过使魔和七枝烛台观察着战场的状况,有的在对Servant下达指示,有的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什么而屏着气息关注着战况的推移。
在这个时候,达尼克忽然说道:
“——我要出去外面了。菲奥蕾,Master们的指挥就由你来负责。接下来,你们都必须遵从她的指示。”
“……伯父大人?”
达尼克没有回应菲奥蕾的呼唤,就这样从窗户纵身跳了下去。飞行对魔术师来说并不是太困难的术式。就像在登楼梯似的,他在空中走了起来。
——果然还是要发动吗。
他一边注视着令咒,一边慎重地对自己的Servant……“黑”Lancer所处的状况进行确认。与“黑”Saber——英雄齐格弗里德展开势均力敌的战斗的“红”Lancer。还有“黑”Archer断定必须由继承神之血脉的英灵才能打倒的“红”Rider阿喀琉斯。
除了这两骑之外,“红”Saber莫德雷德也同样是极难应付的敌人。如今也正跟己方的Rider展开着单方面的战斗。继续这样下去的话,“黑”Rider艾斯托尔弗恐怕不用多久就要出局了。
但是,达尼克还保留着最后的王牌。那就是“黑”Lancer的另一个宝具。
只要发动这个宝具,就可以轻易把“红”Lancer撕成碎片,即使是继承神之血脉的英灵也能轻松解决,可以说是必杀的宝具。
当然,其中的代价是非常大的。或者说,那是他绝对不希望使用的东西。
“‘鲜血之传承’……”
一旦使用这个宝具,“黑”Lancer将会变化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吸血鬼。并不是英灵,而是变成名副其实的怪物。
而代价就是达尼克的性命。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因为“黑”Lancer本来是为了把弗拉德三世被血玷污的传说——也就是吸血鬼德古拉的传说从历史上抹消,才作为Servant跟达尼克订立契约的。
“——换句话说,让我使用那个宝具,就等于是在向我口吐唾沫。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使用那个宝具。然后,假如你以令咒强制我使用的话,那么后果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就是刚完成召唤的“黑”Lancer向达尼克提出的警告。不,是命令。也就是说假如自己让他使用这个宝具,那就必须以死赎罪了。
“……但是,在这场战争中落败的话我也同样是死路一条。”
那的确是事实。虽然逃跑的话还是可以苟且偷生,但是作为魔术师的达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莱尼亚就会死去。只有这个选项是不能选的。
为了夺取胜利,达尼克可以容忍任何的牺牲。然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黑”Lancer的Master是自己这一点。
以第一画令咒强迫他使用“鲜血之传承”,然后以第二画令咒让他自尽。这样的话就没有问题了。但是这样一来,达尼克的Servant就没有了。
就算那时候已经把“红”方Servant全部消灭,接下来的却是自己人之间的争夺战。虽说达尼克是尤格多米莱尼亚一族的族长,但这毕竟是围绕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圣杯而展开的争夺战。
就算是最听话的菲奥蕾和考莱斯,恐怕也不会遵从他的命令吧。
那么,是不是应该让哪个人把Servant让给自己呢?
这也是一个大难题。把Servant让出来什么的,究竟有谁会老实遵从这样的命令呢?而且那还必须是足以跟菲奥蕾的Servant喀戎相抗衡的英灵,除了已经消失的“黑”Saber之外,恐怕就没有别的人选了。
在这样的状况下,无论采取什么样的行动,风险都非常大。
“——真没办法。”
已经走投无路了——达尼克非常明白这个事实。但是,在近百年来他也多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尤其是六十年前的第三次圣杯战争,那场战争的激烈程度,简直让自己觉得现在还好好活着就已经是个大奇迹了。
从崩塌的洞穴发现了通往大圣杯的道路实在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幸运。以花言巧语对纳粹德国进行笼络,以总统直达的命令派出令人难以相信是同盟国的大军,强行把大圣杯抢了回来。
接着,在移送到德国的途中故意让他们路经托利法斯这个地方,然后把曾经并肩战斗过的魔术师和军人都全部杀死了。自那以后,就是专注于研究和政治的日子了。面对协会方面,达尼克总是伪装出“尤格多米莱尼亚家一直甘于充当没落魔术师的收容所这个地位”的假象。
达尼克为了让大圣杯适应托利法斯而使其缓慢发生变质。在此过程中,大圣杯变得不仅能够召唤纯粹的英灵,更获得了召唤“只拥有作为英灵侧面的人物”的能力。这是不是应该说是意料之外的副产物呢?
不管如何,只有时间是很充分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
这份执着意念的基点究竟是什么呢?
是到达根源这个所有魔术师的原动力?当然,这是一个很大的因素。既然作为魔术师而生,以此为目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光是为了如此“纯粹”的愿望,他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八十年前的苦涩记忆又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当时,作为一名新锐魔术师华丽出道的他,迎来了一门亲事。那确实是一段良缘。对达尼克来说,这将会给自己家系升华为贵族的血脉的奠定基础。
然而就在这时候,这门亲事却被搁置了。尤格多米莱尼亚的血脉混浊,恐怕无法维持到五代以后,今后就只能走上没落的道路——这是来自某位魔术师的忠告。
——实在太荒唐了。如果还有维持五代的时间,采取相应的对策来补救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吧。
这样想的人似乎只有达尼克一个人。对于不愿意冒风险的一族来说,他马上就变成了必须马上排除在外的异端分子。
无论是曾经笑眯眯地拍着自己肩膀诉说友情的义兄,还是含羞答答地向自己表露爱意的本来即将成为伴侣的女人,都同时离他远去了。
——这也没关系,在漫漫人生中,有时也会遇到这种事吧。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尤格多米莱尼亚走向贵族的梦想就被彻底断绝了。就算克服了五代后的衰落问题,一度被贴上的标签是绝对无法撕下来的。
光是自己当然无所谓,然而现在却连后续者们的未来也被那个魔术师夺走了。这一瞬间,达尼克就判断出以通常的途径到达根源——也就是作为魔术师日夜钻研,在协会中努力提升地位,成为贵族——这样的做法已经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而放弃了。
于是,他必须想出一个避免让一族就此衰落的方法,另外他还必须探索到达根源的途径。
虽然脱离魔术协会、隐匿于世间自己继续研究这种做法也不是行不通,但是达尼克却拒绝了这样做。
当然,留在协会中是一件相当屈辱的事情。然而达尼克却一分一秒也没有忘记过这份屈辱,并且将其铭刻在心中——以此作为努力的动力。
在这段期间,他偶然间获悉了有关冬木市的圣杯战争的情报。他拉拢了对隐秘术抱有强烈兴趣的纳粹德国,作为获得军队力量支持的Master参战。
由于爱因兹贝伦采取的违背准则的犯规手段,状况变得非常混乱——这不得不说是一次出乎意料的幸运。
……第三次圣杯战争在混乱局面中迎来了终结,处于疲惫状态的爱因兹贝伦、远坂和马基里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达尼克和纳粹德国的行动。
根据风闻所说,爱因兹贝伦似乎还没有放弃圣杯,现在还企图创造出新的圣杯。远坂则放弃了圣杯,开始在冬木市探寻另一条途径。马基里在那时候已经是开始走向衰退的一族了。虽然没能掌握到他们的消息,但恐怕第三次圣杯战争已经给他们造成了决定性的打击吧。
达尼克对于舍弃了自己的一族也已经没有怨恨了。考虑到现在的状况,他甚至想反过来向对方道谢。不过他们那一族早就已经彻底灭亡,而且也没有在历史上留名——
达尼克并没有对他们直接下手,只不过是通过政治手段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而已。只是诱导他们把资金投在毫无意义的实验上,让他们一族秘藏的术式外流,让他们继承刻印的孩子偶然地、不幸地死在实验的事故中罢了。
对于最终堕落到要向达尼克献媚并且想要卖身投靠的他们,达尼克却并没有把他们编入尤格多米莱尼亚,而是直接进行放逐。自那以后,达尼克只确认到他们去了作为圣杯战争舞台的极东之地——也就是日本,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大概一直都在过着终日哀叹忧愁的生活吧。
自己的人生是不断把别人踩下去的人生。到了现在,他要踩下去的对象就是魔术协会和一族的魔术师们。
当然,他没有丝毫的踌躇——无论是将一族的人们踩下去,还是让自身的Servant使用禁忌的宝具。
假如是对他平时的样子很熟悉的人,看到达尼克现在的表情一定会感到不寒而栗吧。那张脸显得无比冷酷,就像被冻住了似的冰冷如霜,完全看不到丝毫的感情。
在这种时候,他总是会想一些极其恶毒的事情。只要有必要,他是不会对任何恶行产生半分犹豫的。他特意走到外面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毕竟没有必要让其他人产生多余的警惕心。
“——那么,要怎么做才好呢。”
达尼克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他必须做出一个不惜让鲜血玷污双手的决断,但这对他来说早就不成问题了。
◇ ◇ ◇ ◇
——这只能以单方面的战斗来形容。
无论是原本作为英灵的格别,还是作为神秘现象的格别,所有的一切都相差太远了。
大概是近似于动物的直觉吧,“红”Saber并没有直接抵挡“黑”Rider所持的黄金色的马上枪,而是以敏捷的身手不断躲避。
尽管毫无威力,却拥有“强行让Servant的脚部灵体化”这个极端致命能力的枪——“一触即摔(Trap of Argalia)!”。
然而,要是无法击中对方的话就根本派不上用场。“黑”Rider决不是一个不熟悉操纵长枪的人。凡而是因为参加过多次马上较量,其枪术已经达到了普通骑士无法与之比肩的领域。
然而,“红”Saber却不是普通的骑士。她是骑士王亚瑟·潘德拉刚的不义之子,自幼就学习和效仿他的技能、并且将其转化为自身血肉的稀世天才莫德雷德。
“太慢了!”
“红”Saber的全身铠甲从旁人看来也是重量级的水准。就算是以魔力编织而成的东西,其重量也是不会有所改变的。对自己的敏捷度怀有自信的“黑”Rider原本是打算以此来搅乱她的步调。
然而,跟不上速度的反而恰恰是“黑”Rider自己。他竭尽全力才勉强以马上枪抵挡住“红”Saber的剑。这时,赤雷闪烁了一下又消失了。
这是“红”Saber的魔力。因为她全身都在释放出洋溢于体内的狂气般的魔力,光是挡住她的剑就让双手感到一阵发麻。“黑”Rider顿时不寒而栗了——因为每一次的兵刃相交,都会把她身上的狂气、憎恶和对战斗的喜悦等如火焰般的激情传达到自己的身上。
“啊啊,可恶,我现在可忙得很啊……你就给我赶快死掉吧!”
“红”Saber咂了咂舌,很不耐烦似的自言自语道。“黑”Rider在这时候总是最擅长做出让对方最厌恶的事情——那就是笑。
“不不,你别这么说,再稍微陪我一会儿吧?”
“少废话——!!”
而“红”Saber的沸点也很低。在强烈愤怒的驱使下,她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同时使出更猛烈的一击。
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即使如此那还是勉强能称之为“剑术”的招式。
跟她对阵的“黑”Rider非常明白,在她所用的剑技中,狂战士般的凶猛性和剑士特有的技巧正以极其绝妙的方式结合在一起。
要打比方的话就好像一只凶暴的野猴子。假设先教会他想获得食物就必须战斗,然后让他跟千千万万个“敌人”战斗。当然,他并不具备学习武艺的智力。但是,假如说本能给了他教育,多次的战斗让他的精神得到磨练,报酬也令他足以维持生命的话——
最终诞生出来的,就是一个掌握了并非武术的“什么东西”的极限怪物。
“红”Saber的剑术就跟这种情况极为相似。那是只有不断持续着杀戮的人才能学会的、完全舍弃了优雅性和骑士道等东西的、只为生存和杀戮而存在的剑技。
除她以外并没有别的人能学会这种剑技,而且除她以外也不存在其他能适应这种术理的人。这完全是由她自己领悟出来
、并且也只有她懂得使用的独门绝艺。
“呜……!!”
枪与剑发生碰撞,瞬间溅出无数火花。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为止,“红”Saber的攻势都一直压倒着“黑”Rider。
但是,怀抱着强烈焦躁感的却是“红”Saber。
——可恶,无法放手全力进攻啊。
“红”Saber所具备的近乎于超能力的直觉,一直都在提醒自己绝对不能抵挡黄金色的马上枪。尽管觉得即使被那钝钝的枪尖戳中也不会受到什么大不了的伤害,但是直觉却不允许自己那样做。
结果,躲避攻击的动作幅度就稍微变大,和反手攻击的连接也不太流畅。虽然还不至于降低攻击的精准度,但也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威力。
要不干脆无视自己的直觉,只管迎上去看看吧——?虽然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但她还是马上否决了。那把枪毕竟是宝具。既然是宝具的话,那么不管其威力再怎么低也必须加以警惕。
让被刺到的对象无法行动,或者动作变得迟钝……假如是这一类效果的话就会非常致命。不,既然是跟被誉为最优秀职阶的Saber交手,“黑”Rider当然不可能在毫无策略的情况下跟自己硬碰硬。
Saber抑制住内心的焦躁感。这时候的焦躁感,并不是对败北的担忧,而是担心这场战斗会不会在自己跟其他Servant碰头之前结束,尤其是担心无法跟上次还没有决出胜负的Archer战斗而产生的焦躁感。
“红”Saber暂时制住了这种心情,只是一直在等待着“黑”Rider露出破绽。
——来了!
然后,机会终于来临。她以全力将枪向上方弹开,然后用剑朝着毫无防备的腹部猛刺下去。锁子甲在她的宝剑面前简直是形同虚设。
“咕……!”
在最后关头,“黑”Rider把自己的全力都灌注在扭动身体的动作上。大概是这个即时反应取得了成效吧,他只是被剑贯穿了侧腹,至少还是避免了即死的结局。
但是,这样的结果真的能说是取得了成效吗?现在的“黑”Rider,已经连撑过治疗魔术和自我治愈能力发动前的这段短暂时间的力量也没有了。
“——再见了,我玩得很开心。”
“红”Saber说完就高高挥起了大剑。“黑”Rider勉强抬起脸,笑着说道:
“……准备,完成了。”
听了“黑”Rider所说的话,“红”Saber讶异地皱起了眉头。
“喂,你说什么准备完成了,嗯嗯?”
——瞬间,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由受到令咒支援的“黑”Berserker使出的强力一击,正猛烈地袭向“红”Saber毫无防备的后背。
这是决出胜败的关键时刻——做出如此判断的考莱斯立即行使了第二画的令咒。根据“黑”Archer的估计,“红”Saber并不具备像“黑”Saber和“红”Lancer那样的近似于概念武装形态的防御型宝具。而头盔纯粹只是用于隐藏真名和能力的东西,应该没有其他的力量。
既然如此,这一击至少是可以直接造成伤害的。尤其是Berserker所持的战槌并不是用于斩击,而是施加冲击用的武器,用在全身铠甲的对手身上应该会特别有效。
那就跟汽车压块机压扁车子的声音差不多。“黑”Berserker对这一击是很有手感的。在旁边看着的Rider也同样这么认为。
“——怎么会,不可能。”
值得惊叹的,并不是成功命中了原定目标的“黑”Berserker。而是在承受了这一击后非但没有被击飞,反而双腿依然像扎根在地面上似的纹丝不动的“红”Saber。
无论是通过使魔看到这一幕的考莱斯,还是身为当事者的Berserker和Rider,都难以掩饰内心的惊愕。
“Berserker……像你这样的三流角色,就算再多来一个也没用……”
那是一个压抑着痛楚和愤怒的冷酷无比的声音。她的剑尖已经笔直地对准了“黑”Rider。本来打算配合时机刺出马上枪的Rider,现在就连一步也动不了。
“——呜——呜!”
“不好,快拉开距离,Berserker!”
几乎在考莱斯发出指示的同一时刻,产生了强烈的“死亡”预感的Berserker迅速往后跳开了。其距离足足有二十米之远,恰好混进了排在那里的一群魔偶之中。
然后在下一瞬间,“黑”Berserker和“黑”Rider又再次亲身体会到“红”Saber究竟是何等强大的一位英灵。
“——难道你以为自己能赢过我么!?”
她跳了起来。不,那根本不能说是跳跃,应该是“射出”才对。“红”Saber就是装填好的子弹,而扳机就在此刻击打在雷管之上。
“红”Saber的技能“魔力放出”——顺着膛线在旋转的同时射出枪膛,朝着目标准确无误地直飞而去。
她手上的大剑就相当于弹头。明明以头盔完全覆盖着脸面,Berserker却明确地感受到了。
——这个Servant现在一定是在笑。
连同周围的大群魔偶一起,“红”Saber那描绘出圆弧轨道的斩击瞬间炸裂了开来。炸裂这个说法实在非常贴切。周围猛然卷起一阵爆炸烈风和赤雷,附近的所有魔偶都在其余波中化作了尘埃。
监视着这一幕情景的“黑”方Master们,还有偶尔目睹了这个场面的部分Servant们,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真是太荒唐了……”
某个人以好不容易挤出的声音这么说道。在场的全员都在心底里产生了同感。那一击确实是强烈到了这样的地步。而且更让人感到可怕的是,那并不是来自“宝具”的攻击,仅仅是英灵以全力释放出的通常攻击而已。
“Berserker……!”
考莱斯拼命以念话进行呼唤,然而Berserker却完全没有回应的迹象。她并没有死,身为Master的考莱斯当然很明白这一点。但是——在遭受了刚才这一击后,她究竟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呢?
“红”Saber以剑驱散了眼前的烟尘。她看向Berserker,在察觉到对方的真面目后,她的脸顿时扭曲成充满憎恶的表情。
“你——”
“喂,打中了吗?”
Saber以很不高兴的声音向以念话中途插嘴的Master回应道:
“打中了。虽然打中了,但是还活着。还拼命挣扎着苟延残喘,真是不像话。”
“……你心情好像很差啊。那么,你看出她的真面目没有?”
“谁知道。不过——这家伙应该不是人类。而且就连是不是生物也很难说。跟人造人……好像有点相似。”
“你说是人造人?”
“在切断的手臂上,露出来的不是血管而是导线。Master,你听说过这样的英灵么?”
“人工生命体吗……那样的英灵我可没听说……好像有听说过,也好像没有听说过……”
“喂,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Master……不,反正怎么都无所谓了。像这种濒死的Servant,就算知道真名也只是徒增多余的知识罢了。”
“等一下等一下……人工生命体……我先问清楚你,她并不是全身都是机械吧?”
“只是一个参差不齐地把肉拼接起来的不良品,并不是机械……不过那都无关重要了。现在我就把她解决掉。”
要“杀死”Servant,就必须将其灵核击碎。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只需要把跟灵核直接相连的器官——即心脏或者脑部破坏掉就可以了。
“红”Saber毫不犹豫地把剑刺进了她的胸口。“黑”Berserker毫无抵抗地承受了这一剑,仅仅在刺进去的瞬间猛地抽搐了一下。
“——结束了。”
既然已经施加了致命伤,现在就没有时间再理会她了。接下来就轮到“黑”Rider。回头一看,只见Rider正举起马上枪向自己猛冲而来。
好快。然而,在没有得到完全恢复的状态下使出的一击,最多也只有稍高于英灵平均水平的攻击力。即使被连续刺上一百次,她也有自信能应付自如。
“放马过来吧,母狗!”
她有着确信——先以剑拨开Rider的枪,紧接着再把他的脑袋砍掉。那样就结束了。尽管她的直觉还没有达到预知未来的级别,但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推导出在这种状况下最正确的解答。
她有九成九的把握能将“黑”Rider解决掉。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只要集中精神就行了。
“红”Saber是正确的。但是,在这时候她却忽略了一种可能性。并不是像战斗用的人造人和魔偶那样的杂兵——同
时也不是Servant,而是本来不可能存在于现世的“冒牌货”——假如有这样的一个存在的话……
那么她所有的计算都会被彻底推翻。
“——!?”
首先是“黑”Rider露出了愕然的表情而放慢了冲刺的速度,接着是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视野的一角。
是“黑”Berserker吗——不是。只是个杂兵罢了。手里拿着一把细身长剑,跟Rider一样向自己突击而来。那是对杂兵来说速度快得有点出奇的一击。
那并不能算是什么预感,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违和感。因此,Saber无视了这种感觉,为了彻底了结Rider而做好迎击的准备。
“黑”Rider挥散了头脑中的惊愕,仿佛有点焦躁似的进一步加快速度向Saber袭来。
首先接触到Saber的是人造人。但是Saber的全身铠甲应该能轻易弹飞他的攻击吧——必须是这样。至少铠甲被区区人造人的斩击刺穿什么的,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然而,人造人所持的武器却恰恰是Servant用的剑。尽管不是宝具,但是其锋利程度和其他杂兵们拿的普通武器相比自然有着天壤之别。
即使如此,假如使用者是普通的人造人也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
——他简直是不顾一切。他抛开了所有的东西,就连自己的性命也豁了出去。
“黑”Rider的突击一定会失败,齐格很明白这一点。拯救了自己的英雄,即将惨死在自己的面前。
只有这个是绝对不能忍受的。强有力的跳动着的心脏向全身输送着血液,双足获得了稳稳站在大地上的力量。
他发出了咆哮。什么都不需要——他心想。尽管这一击决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行为,尽管这样做也只能稍微延长一下“黑”Rider的命脉一
就这样把Rider扔下,自己去过一个安稳的人生……那根本汝有任何的意义——齐格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对“红”Saber来说最后的误算,就是她自己身上的全身铠甲了,她忘记了一个事实。诚然,Saber确实是抵受住了“黑”Berserker伴随着令咒强化效果的全力一击。
但是,那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受到伤害。遭到战槌直击的装甲已经凹陷变形了。
既然如此,那部分的装甲变得脆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人造人的双眸,也确实捕捉到了那可以称之为破碎点的存在。
Saber和齐格共同承受着这带有重量感的冲击。从肩口撞上去似的突刺攻击,让齐格的全身都感到一阵剧痛。但是,Saber却没有这么简单。
“什——么?”
在感觉到痛楚之前,她首先是愣住了。细身的长剑刺进了她引以为豪的全身铠甲中,血从侧腹流了出来。愤怒在一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支配了Saber的头脑。
“——你,究竟是什么人。”
齐格举着拔出来的细身长剑,一言不发。他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无法回答。眼前的Servant并没有暴怒或者发狂,只是以覆盖着钢铁头盔的脸跟他正面相对——结果,齐格就连开口也无法做到。
“……你不回答我也不介意,我已经决定要杀死你。”
“——!!住手,Saber!”
“黑”Rider再次发起突击。对于他压低腰身以滑行姿势使出的这一击,“红”Saber以剑随手拨开,仿佛在说这就是鲁莽攻击的代价似的,向他使出了一记强烈的肘撞攻击。
“呜……!!”
因为被击中了在刚才的斩击后还没得到完全修复的部位,腹部又一次喷出了鲜血。在倒下的同时,“黑”Rider依然以紧迫的表情紧盯着“红”Saber。
Saber以近乎于哀怜的表情向Rider宣告道:
“非常遗憾,我已经把他认定为敌人了。如果他再弱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出路。”
“红”Saber缓缓地举起了那精工细琢的白银宝剑。其剑尖对准的并不是Rider,而是人造人。仿佛置身于梦境似的,齐格从正面呆呆地注视着Saber的英姿。好可怕,他心想。一定会死吧,他也有这样的预感。明明如此,感情却似乎麻木了。不,简直就跟平常心没什么两样。
心脏的跳动就跟平时一样。看来这个心脏是不会因为恐惧而加速跳动的。果然不愧是英雄——齐格在内心对“黑”Saber齐格弗里德如此称赞道。
……胜败只在于一击。
齐格连挥起手中的剑的时间也没有,“红”Saber的斩击已经撕裂了他的胸膛。从肩口刺进去的剑刃就这样直达心脏。
“——再见了。你的存在我会铭刻于心的,无名的人造人。”
那毫无疑问是来自“红”Saber的赞赏。色彩艳丽的血液喷涌而出,又一名人造人倒在了大地上。那是从刚才开始就上演过无数次的光景。
然而在这一瞬间,置身于这场圣杯大战的所有人造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也知道他为什么要回来这里。
无法为他鼓劲,也无法给他帮助。但是,他们都有着共鸣。在所有同胞中唯一一个选择了自由的他,大家都希望他能得到祝福。
战斗永不停息。无论是魔偶还是龙牙兵,还有人造人们也无法停下手来。然而就在这时候,由尤格多米莱尼亚创造的人造人,都在这时候产生了“完了”的感觉。
人造人们怀着除同种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的阴郁心情——在战场上继续挣扎。
“红”Saber这一次终于和“黑”Rider正面相对了。
“——让你久等了。”
“…………”
“黑”Rider保持着沉默。低垂的脸上已经抹去了平时一直挂着的柔和笑容。
“来吧,‘红’Saber。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哈,你对他产生感情我是管不着!但这里可是战场啊。和我敌对的人我当然要把他杀掉。如果是刺伤过我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啊啊,那种事我当然知道。虽然我知道,但是我艾斯托尔弗怎么可能会接受那种理由啊!!”
向激昂的“黑”Rider露出近似于挑拨的浅笑,“红”Saber正准备对他展开迎击。然而,突然传来的念话却令她不得不中断攻击。
对方当然是Master狮子劫了。
“喂,‘黑’Berserker怎么样了!?”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提问,“红”Saber在感到讶异的同时也还是老实的回答道:
“什么啊,MasterBerserker的话早就已经——”
“你有没有真正确认过她的肉体已经消灭了啊!?”
“……不,那个还没有。”
就算不那样做,她也有确实给了对方致命一击的手感。她一边对“黑”Rider保持警惕,一边稍微转过头——确认了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任何人在的事实。
“什么……!?”
Saber在感到愕然的同时迅速对周围展开了搜索。Servant并没有消失——证据就是她的战槌现在还直插在地面上。她首先是联想到墓标,但马上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在向对方使出那一记斩击的时候,“黑”Berserker应该是用手紧握着那把战槌的,但是现在那把战槌什么时候又被直插在地面上了?
大概是因为那一幕光景过于奇妙吧,她的注意力都被战槌吸引了。下一瞬间,“黑”Berserker仿佛计算好时机似的从空中猛然落下,随即压在“红”Saber的背上。
“呜……放开我!!”
长年在战场上打拼的“红”Saber马上就理解过来了。这毫无疑问是舍身的一击。也就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释放出的什么招数。
“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噢噢呜!!”
“黑”Berserker就像一头凶暴的猛兽、或者说是像地狱的亡者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同时更拼尽死力牢牢地抓住“红”Saber的后背。
不断膨胀的魔力掀起旋风,然后逐渐开始形成以她为中心的一条巨大的龙卷风。
“Berserker!”
“黑”Rider一边以单手挡住几乎要飞进眼睛里的尘土一边拼命大喊道。
但是,Berserker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
“——只能到此为止了,Rider。Berserker将要发动宝具,你快点后退。”
头脑中传来带有某种不快的冷漠感的来自Master的声音。当然,Rider马上提出反驳:
“不行。Saber她……”
“闭嘴。继续留在那里的话你也会死的啊?难道你是想逼我用令咒吗?”
尽管对这句话感到万分不甘,Rider还是退到了自觉应
该安全的位置。在冷静下来后,他才对自己所站的位置感到愕然。
那个地方跟刚才所站的地点之间足足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也就是说,Rider的肉体判断出必须拉开这么远的距离才能确保安全。
“黑”Rider知道,Berserker的宝具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常时发动型的宝具“少女的贞节”。而另外一个就是——
“……‘磔刑之雷树’。”
那正是把“黑”Berserker自身也逼进死路的禁忌宝具。
考莱斯不知道该向她说些什么才好。
只是,他完全无法阻止她的行动。因为那是打倒“红”Saber的最佳方法什么的——并不是基于这样的理由。
这并不是考莱斯下的命令。也并非受到了其他的Master、或者是菲奥蕾的强制。考莱斯只是在无意识中推测到Berserker会这样做,而Berserker在没有接到令咒命令的情况下主动做了。
“……Berserker,我通过令咒来支援你。”
既不是保护,也不是撤退,而是支援。就令咒来说,命令的范围越狭窄,越是瞬间性的命令,其效果就越强大。而且如果Servant也赞同Master的命令的话,那就更能发挥出强大的效力。
在这种情况下,假如考莱斯通过令咒下达“最大限度使用宝具”的命令,就可以在通常威力的基础上获得加成的效果。
如果做到这个地步的话,应该就能达到足以彻底消灭“红”Saber的威力了。
“——呜呜。”
那肯定的呻吟声,听起来响亮得让人感到有点厌烦。在这个时候,考莱斯不禁打从心底里对Berserker是弗兰肯斯坦这件事感到后悔。
如果她是疯狂的就好了。如果她连Master的样子也认不出,连对话也无法做到,是一个只懂得屠杀敌人的狂战士就好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对使用最后一画令咒就不会感到如此的踌躇。本来他对参加这场圣杯大战就没有太大的积极性,也没有要实现的愿望。
原本自己是可以毫不惋惜、毫不叹息、毫不伤心地把Berserker抛开的。
……明明如此,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她以一脸茫然的表情摘花、拔出花瓣一片片扔掉的身影。还有就是她默默地注视着随风飞散的花瓣的姿态。
身上传来了仿佛内脏被咬破似的痛楚——他强忍住了。他不会流泪,本来自己也没有那样的权利。被杀死的是她,杀死她的人是自己。这一点是决不能弄错的。
他以令人感到厌恶的冷漠声音说出了那句话:
“第五之‘黑’以令咒下令。”
把所有微不足道的短暂的回忆都全部抛开。
“——全拘束解除。发动宝具‘磔刑之雷树’,打倒‘红’Saber。”
天空被切裂了。
“黑”Berserker所聚集的庞大魔力,令战槌尾部的翅片高速旋转起来。
“你这家伙……!”
“红”Saber发出了因焦躁而扭曲的声音。“黑”Berserker却反而露出淡谈的笑意宣告道:
“——跟我一起、来吧。”
从天空倾注到大地,或者是从大地升华到天空——蓝白色的光芒就像瀑布似的倾泻而下。
“————!!”
雷击彻底地蹂躏了世界。把半径百米范围内的一切彻底破坏,就连一块肉片也不留下。
死了——目睹了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产生了这样的确信。除了像“红”Rider那样的例外中的例外,不管是何等强大的Servant,在遭受刚才这一击后也不可能平安无事。
“黑”Berserker以死为赌注释放出的一击,简直就是一种执着的意念。
“干掉了……?”
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在这场圣杯大战中战斗的并不仅仅是Servant。虽然在这个战场上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他们都是为了跟Servant并肩战斗而集中起来的人们。
没错,正如考莱斯以令咒对“黑”Berserker的一击提供支援那样——
“什么……”
“黑”Rider在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Servant时顿时无话可说了。黑乎乎的烟,以及烤焦了肉似的令人极不愉快的气味。
“红”Saber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可恶,没能完全躲开么。”
“红”Saber以若无其事的态度沉吟道。
“别那么说啦。说真的,光是没有被消灭就已经万万岁了啊。”
“吵死了。要是Master你早一秒发动令咒就好了嘛。”
“结果都一样啦。本来在以令咒把你移动到安全圈的那一瞬间应该是无伤的状态,但是那些雷却对你穷追不舍,甚至还企图把你拉回到中心点……恐怕是对方以令咒下达了‘打倒“红”Saber’的命令吧也就是说正是那部分的命令导致你受了伤。”
获得了令咒强化的全力一击。要与之对抗的话,果然还是必须要有令咒的援护。
身为“红”Saber的Master的狮子劫界离对行使令咒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通过令咒下的命令是让Saber撤退到安全圈内。这本来是连神代的魔女都只能在自己领域中使用的高度魔术。身为区区魔术师的狮子劫界离之所以能做到,也完全是因为令咒中凝聚着极其庞大的魔力的缘故。
……然而即便如此,也还是无法做到毫发无损。
考莱斯的令咒也同样扭曲了空间的概念甚至是因果关系,最终还是让“红”Saber遭到了“磔刑之雷树”的攻击。
但是由于令咒的庞大魔力都被消耗在那个方面,所以威力本身并没有获得进一步的加成,结果只是令“红”Saber受了重伤而已。虽然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但是要进行修复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恶!”
考莱斯使劲用拳头猛捶在石壁上,血马上从被擦伤的外皮部分流了出来。那有如针刺般的痛楚,也因为头脑中翻涌的热浪而变得毫无感觉。在确认了自己的Servant已经死亡的事实后,他就无言地离开了房间,在走廊的墙壁上发泄着内心的愤懑。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愿意在其他魔术师面前暴露出自己丢人的一面。
“……那并不是你的失误。”
大概是察觉到了弟弟的哀叹吧,菲奥蕾追上来安慰他说道。然而考莱斯却摇头否定了她的说法,大叫道:
“不,这是我的失误!我明明知道对方也有令咒,也还是决定要放手赌一回!这是我的失误。如果对方的令咒再迟几秒钟发动……如果我能早几秒钟决心使用令咒进行支援的话,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就不会让那家伙……不会让Berserker白白死掉了啊!”
是我的失策,是我判断错误——考莱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但是从菲奥蕾看来,他这么说有一半是对的,也有一半是错的。
他的失误,是无可避免的失误。在跟“红”Saber对决的过程中,考莱斯和Berserker毫无疑问已经是做到了最好。只不过是对手的力量还要更胜一筹而已。
“至少也还是让对方受了重伤吧?”
那决不是毫无意义的牺牲,菲奥蕾心想。倾注了她全副斗志的那一击,决不可能毫无意义。但是,身为魔术师的考莱斯却摇头否定道:
“那也只不过是有治愈魔术就能轻易修复的程度罢了……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姐姐你快回去指挥吧。”
“但是——”
“别管我,快去吧。”
听到考莱斯以不由分说的口吻这么说,菲奥蕾只好转身回到房间里继续执掌作战的指挥工作。剩下自己一个人的考莱斯背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用手捂着脸思索了起来。
……在那一击没有奏效的时候,我是不是该让她撤退呢?
……企图以突袭的方式来解决“红”Saber的想法是不是一种失策?
……是不是以Berserker去对付Saber这个判断本身就很愚蠢?
当然,其中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有理由的。如果不在那时候把Saber解决掉,己方的Rider就很可能会牺牲。
在实力上足以跟Saber对抗的Lancer和Archer分别都在跟另外的强敌战斗,根本无力分身。
究竟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要怎么做才能取得胜利,要怎么做才能挽救她呢……考莱斯拼命思考着这些问题,但是得出的结论却没有任何意义。实在是糟糕透了。
毕竟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Rider,当时能最快赶到那里的就只有Berserker了。那时候的Berserker也因为没能追上那个Master和“红”Caster而正在寻找着下一个敌人。
不,现在不管再怎么后悔再怎么叹息也是于事无补的。
……“黑”Ber
serker已经死了。考莱斯的圣杯大战,也在这一瞬间结束了。右手的三画令咒已经全部被消费而完全消失了。联系已经彻底被切断。
这种如同胸口被挖穿般的痛楚,比想象中还要难受得多。即使如此,考莱斯作为魔术师其实也有着相当程度的觉悟。自己也许会死,也许会被杀死,或者也会杀死别人。最坏的情况是包括姐姐在内的族人也许都会被杀死——他有着这样的觉悟。
但是现在搅动着自己心胸的痛楚却完全是属于另一个次元的。这是他在召唤Servant参加战争之前完全没有想象过的痛楚。他实在没想到“黑”Berserker的死会给自己划上如此深的伤痕。
“我什么也没能为她做到。”
她的愿望是可以通过圣杯得到实现的。以Berserker的职阶来说,她有着例外的高度智能,是一个非常容易操纵的Servant。
他不由得对之前只认为那是在短短的几天内和自己利害一致的存在的自己感到恼火。她是跟自己互通心意、共同战斗的重要同伴——不,她已经成为那样的存在了。
正因为如此才感到悲伤。
但是过去永远不会改变——回到“座”上的英灵也不可能再重新出现。
明明有着人的外表却被强制充当怪物的少女,有着跟自己同一种类的——想得到愿意爱自己的“某个人”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
考莱斯对无法为她实现这个愿望感到无比的悔恨。
尽管“红”Saber受了重伤,但只要狮子劫界离立即对她使用治愈魔术,那种程度的伤并不会对战斗造成障碍。也就是说正如考莱斯所言,“黑”Berserker所发动的宝具在攻击的层面上说是毫无意义的。
但是,这个宝具却还有另一个隐藏的力量。连考莱斯也没有注意到的设计图上的一节,上面是这样记载的:
“这种雷击并不只是单纯的雷,而是注入了弗兰肯斯坦的意志的力量。只要有这个在,她就绝对不会消灭。”
雷击在把周围的一切归于尘土的同时,也对躺在那里齐格的心脏施加了剧烈的冲击。急剧的收缩与膨胀,原本已经停止的血流又开始恢复循环。吸收了弗兰肯斯坦放出的魔力,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流动起来。
——给自己命名为齐格的少年,最初感觉到的是痛楚。
◇ ◇ ◇ ◇
“什么……!?”
即使是被召唤时应该已经获得了关于所有Servant的知识的Ruler,在看到那副模样的时候也顿时哑然无语了。
“嗯?那边的汝,难道是‘黑’方的Servant——应该不是吧。唔,是Ruler么。”
有如凉风般的爽朗声音,那轻盈的身手也令人联想到在风中摇曳的树叶。
在空中转动着身体,一位翠绿的少女落到了Ruler的身旁。拿在她手上的,是一把跟她身材完全不相配的大弓。
“——是‘红’Archer吗。”
Ruler马上对她提高了警惕。因为之前已经遭到过身为“红”方Servant的Lancer和Caster(估计)的袭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红”Archer却一脸讶异地看着Ruler说道:
“怎么,汝是裁定者吧。难道连现在应该警惕的对象也分不清么?”
“——不,我当然明白。”
她刚才的这句话是发自心底的。Ruler这才稍微放松了警惕。恐怕“红”方的意见也并不是完全统一的吧。看来至少她和她的Master并没有把Ruler视为杀害的对象。
没错,现在最应该警惕的并不是她。
“……对‘黑’方来说是第二个的Berserker——斯巴达克斯……吗。”
“红”Berserker由于遭到“黑”Lancer的捕获,结果被强行交换了Master。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尽管身为“红”Berserker,却是跟“红”方敌对的存在。
光是这样也没有什么问题。在圣杯战争中,己方的Servant变成敌人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这真的是有可能发生的现象吗?Ruler刚开始还以为那是一座小山。接着,脑海里又浮现出“会不会是对叠起来的尸体?”的想法——最后,她才不得不否定这些想法得出结论。
“是Berserker……吗。”
“嗯,我实在没想到会糟糕到这种程度。越是对他射箭就越发增强,已经完全忘记了人的外形。不愧是Berserker,没想到竟然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仿佛感到万般无奈似的,身为当事者的“红”Archer如此叹息道。
在两人的眼前,存在着一个如同小山般的怪物。如果光是巨大的话,Ruler当然不可能变得哑然无语。
她之所以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是因为“红”Berserker现在的状态。
他的手臂总共有八条,其中的三条并没有关节部分的骨头。看起来就像章鱼似的,一旦挥动起来应该会像皮鞭一样把敌人击得粉碎吧。
那粗壮得像老树干的腿,还像昆虫似的长出了无数的脚。恐怕是因为无法光凭两条腿支撑巨大的身体,所以才通过这种方式来分担体重吧。
头部几乎完全陷进脖子里,而肩口部分则向外突出了类似恐龙的上颚和下颚般的物体。
——“疵兽之咆吼”。
那与其说是宝具,倒不如说是咒具更恰当——Ruler心想。他还活着,他还在行动,更重要的是……他还在到处寻求着战场和胜利。
将所受伤害的一部分转换为魔力,并且不断积蓄以提高自身能力。恐怕其中还包括着治愈能力吧。受到伤害,转换为魔力提高自身能力,同时进行自我治疗。其中完全没有Master可以介入的余地。
问题就在于其循环周期的运转速度实在太快了。由于治愈能力的失控,导致他的身体脱离了正常的范畴。明明如此,他的身体能力却随着受伤次数的增加而不断提升,结果身体就逐渐变貌为异形了。
要衡量人类的强大程度,最简单的标准就是身高和体重了。因为即使是被称为英灵的存在,其中的绝大多数——基本上都是有着人类的外形。
但是,“红”Berserker却完全舍弃了那样的认识。比起两条手臂,还是八条手臂更强。如果体重已经增加到双腿无法支撑的程度,只要再加几条腿就行了。
越是受到伤害吃更多的苦头,自己就会越接近胜利——对于怀抱着如此信仰的狂战士来说,这种程度的状况恐怕只是小菜一碟吧。
“在那里吗——!!”
位于他肩膀、脖子和腹部的五个眼球,都同时盯住了“红”Archer和Ruler。瞬间,两人仿佛被弹开似的向左右分开了。“红”Berserker丝毫没有在意,向前方释放出全力的一击。
被轰飞击碎的大地,就像榴弹一般袭向Ruler和Archer。
“咕、呜——!”
“呜……!!”
石头和岩块划破了两人的肌肤,Ruler甚至连装甲的一部分也受到了损伤。如果不是伴随着魔力的攻击,Servant是决不会受伤的。但是,Berserker挥出的剑却被灌注了满溢的魔力,就连被其击碎的石头和岩块也受到了污染。
这跟Servant投掷短剑是一样的道理。当然,魔力波及到以剑击碎的石头之上的现象,对Ruler来说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嗯,看来这次把你也牵连了进来。抱歉了,Ruler。”
对于“红”Archer的道歉,Ruler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这种小事也是经常会遇到的……不过,从立场上来说我也无法跟他敌对。毕竟目前涉及的范围也只是这个战场而已。”
“唔唔。其实,关于这一点我也是没有异议的,但是——”
“红”Archer以苦涩的表情看向Ruler。感受到忽然间掠过全身的恶寒,Ruler不禁绷紧了表情。
“……但是什么呢?”
“因为来自Master的命令,我差不多该撤退了。”
“那个,难道——”
“红”Archer在叹息之后,仿佛安慰似的拍了拍Ruler的肩膀。
“实在非常抱歉,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等——”
“红”Archer——阿塔兰忒。在希腊神话中以敏捷身手着称的英雄之一。她奔跑的速度,即便是Ruler也难以望其项背。
“啊!”
还没等Ruler开口,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森林中了——她并不是灵体化,而是跑着离开了。
Ruler默默地抬起头向上方看了一眼。眼前是一个异形的英
雄……不,是一头。他手持着和身躯的尺寸相比就跟小针差不多的短剑,把目标锁定在Ruler的身上。
是的,“红”Berserker——斯巴达克斯是叛逆所有权力者的斗士。从这个意义上说,即使对方是Ruler也不例外。
“……被算计了。”
“红”Archer并没有敌意。但是,Master那边似乎有着不同的见解。
自己必须去见的“那个人”已经到达了空中要塞。应该怎么追上他呢……要是自己有能飞上天的翅膀就好了。
但是,留在这里就意味着必须跟“红”Berserker——斯巴达克斯战斗。是不是应该发动“特权”呢?
不行。除非命令他死,否则他是不会停下来的。Ruler将Servant消灭掉什么的,基本上是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那么是不是应该撤退?那也很难说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如果自己只是一个人,她恐怕会选择撤退。但是,她在这个战场上还留下了一个人——尽管小而脆弱,却拥有如钢铁般坚强的灵魂的少年。
最低限度也必须先跟少年会合,但是现在的他似乎正在跟后方的人造人们进行对话。大概是为了挽救尽可能多的同胞吧。在完成这个使命之前,他都不会离开这个战场。
既然如此,剩下的选择就只有一个。
“——拖延时间……吗。”
既然已经失去了撤退和迎击的选项,Ruler现在可以采取的行动就只有防守了。只要自己坚持防守,恐怕“黑”方的Servant或者“红”方的Servant会过来把他击退吧。
那完全是一种愿望性的推测。而最恶劣的情况,就是“黑”方和“红”方都不过来帮自己,只是在旁边等着看戏的情况了。
仿佛所有人都变成了敌人的感觉。面对这种常人恐怕会害怕得脊背发冷的状况,Ruler却感到非常怀念。
嘲笑、憎恶、愚弄——尽管独力承受着这一切,自己的信仰还是没有丝毫的动摇。对连跟自己并肩作战的Master也不存在的Ruler来说,孤独是很平常的事情。
“……不,也不能算是孤独吧。”
尽管目的不一样,但还有一个并非以圣杯为目的而战斗者的少年。还有一个了解自己的存在、愿意跟自己并肩同行的人——现在,也许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红”Berserker发出咆哮。要来了——Ruler举起了圣旗准备迎战。
在短剑挥落的前一瞬间,Ruler的圣旗就将其挡开了。两条巨大的鞭臂猛然向她袭来——挡住,拨开。然而还有潜藏在后面的另一条手臂——!
“咕、呜——!!”
被直接击中。身体瞬间被击飞,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幸运的是,被命令杀死她的龙牙兵反而成了替她减轻冲击的垫子。作为抵挡冲击的代价,有三具龙牙兵被连续撞碎了,否则的话自己恐怕会被击飞到战场的边缘吧。那是拥有强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劲力和不断积蓄的魔力才能得以成立的招数。
不,刚才的那个……真的可以算是招数吗?
重新站起来的Ruler擦掉了嘴唇的血。她所附身的肉体——蕾迪希亚的后备已经得到了保管。当Ruler达到目的、或者在中途被打倒的时候,蕾迪希亚的身体就会在那一瞬间恢复为原定的姿态,并且根据状况强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在此过程中不管受了什么样的伤,也会立即获得再生。
因此,可以说不管Ruler受多少伤都没有问题……但如果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中了刚才的那一击,自己恐怕也就离死不远了。
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似的,无数的光柱突然从天空倾泻而下。
“什么……!?”
那些七色的、如果不是在战场上甚至会让人觉得美丽的光柱,其攻击目标却并不是Ruler——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那是混合了苦闷与喜悦的嚎叫。“红”Berserker由于受到伤害,立即就开始对被切裂的肉进行治疗。然而,即使是叛逆英雄斯巴达克斯,恐怕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吧。
……不,实际上他早就超越极限了。不停地忍耐,不停地忍耐,承受着所有苦难与痛楚,接下来只要释放出来就行了——
瞬间,Ruler立刻理解了从天上射出光柱的“红”方的意图和Berserker自身的目标。
发出震耳咆哮的他,锁定的目标就是压制者及其臣下……那也就是说。
“要把这战场上的一切都毁灭掉吗……!!”
虽说“红”方也不例外,但是他们现在都在浮游要塞那里,要移动到Berserker无法触及的领域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龙牙兵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杂兵罢了,他们当然不在乎这些人造物的性命。
另一方面,问题就在于“黑”方了。恐怕对他们来说,这也是意料之外的状况吧。有谁能预料到“疵兽之咆吼”竟然是一个如此糟糕的宝具呢。
积蓄起来的庞大无比的魔力,以及他在积蓄过程中发生变质的肉体,恐怕早就已经脱离了契约的束缚。即便是连拥有A级别对魔力的英灵也只能承受一画的令咒,恐怕也无法制约到他。
因为令咒是上对下的束缚。无论是如何低级的存在,只要他是Master,那就是凌驾于Servant之上的存在。
对于身为叛逆英雄的斯巴达克斯,即使是通常状态下也必须消耗两画令咒才能让他听从命令。至于现在这样的状况,恐怕就算消耗三画令咒也无法做到。
是的,也就是说“红”Berserker绝对不会停下来。假设他以全力使出下一击,那么杀伤范围恐怕会波及这个战场的全域。非但如此,搞不好连位于城市和战场之间的米莱尼亚城寨也无法幸免。
那么,要怎么做呢——苦恼中的Ruler得到了一个天启。通过令咒传来的类似发麻般的痛觉。
Ruler满脸愕然地看向远方。尽管无法以视觉捕捉到对象,也能察觉到其压倒性的庞大魔力。
Servant的状态参数发生了改写。被改写的Servant为两骑,其中一骑是从健康状态变为死亡,而另一骑则是从濒死状态变为……
◇ ◇ ◇ ◇
过去曾经有一位英雄,他是屠龙的大英雄。
在所有方面都完美无缺,是一位完全的、没有任何缺点的大英雄。是赢得了所有人的仰慕,也常常被人们求助于他的强大力量的男人。
自己很幸福——英雄是这么想的。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这个想法都没有变过。他从来不会屈服于压倒性的力量,也从来不会向绝望低头。
有的只是祝福和赞赏的话语。从出生开始到死为止,这一切也同样没有变过——英雄如此想道。
不断地满足着人们的要求的完美英雄,在最后的最后被要求的却是自身的死。
过去因为接到请求而做的事情,现在却作为对他的惩罚降临在他的头上。爱上某个美女的义兄求他帮忙攻陷那个女人,他就以由自己作为代理去抱那个女人的方式解决了。虽然那样做也许不是什么罪行,但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做法。
由于这件事被周围的人知道,英雄就因此伤害了女人的名誉,伤害了女人的尊严。那并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一国的公主。正因为如此,他推测到将会发生丑陋的争执——就向过去跟他互称朋友、也曾经跟他举杯畅饮过的男人说道:
“啊啊,世事总是无法如人所愿。哈根,因为我是无敌的,所以绝对无法被你伤害。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要拜托你把我杀死。”
过去曾经是朋友的那个男人,满足了英雄的愿望。他凭自己的执着意念找出了弱点,在明知那是卑鄙的行径也依然绞尽脑汁想出各种计谋,趁英雄喝水的时候瞄准了他的后背。尽管明知道他的行动,英雄却放弃了抵抗。
英雄并没有留下任何不光彩或者愚蠢的形象,只是作为受奸计欺骗而被谋杀的悲剧英雄离开了人世。至于他过去的好友,则作为以卑劣手段杀死英雄的稀世恶徒驰名于世间。
本来的话,事情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争执最终得到平息,英雄就此离世——本来应该只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但是,这却反而引起了远远超出英雄预测的最恶劣的事态。
英雄的妻子被复仇心蒙蔽了双眼,致使许多男人因此而死。
这一定是因为英雄受到所有人的敬爱和亲近,所以并没有真正理解到什么是执迷不悟的爱情吧……也就是一旦被杀死了心爱之人就要加倍奉还给对方的热烈爱情。
或者是因为不断重复着接到请求再作出回应这种做法吧,他是不是觉得即使是心爱之人,只要不提出请求就不会作出回应呢。
结果,他的愿望直到最后也没有得到满足。对于一个不是为讨伐邪恶、也不是为行善积德、只是专注于“满足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