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滴出来的血液,一股甜甜的铁腥味顿时在口腔内扩散开来。损伤程度暂时还算不上严重,但是需要治疗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因为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能依靠自然治愈来解决的范畴。
过去只能漂浮在魔力供给槽中度过一生的人造人,如今却变成了拥有齐格这个固有名字,介乎于人类、英灵和人造人之间的奇妙存在。
他不经意地看向左手的手背。本来的话,令咒一旦被消费就会消失而只留下淡淡的痕迹。但齐格的令咒却依旧残留在手背上,只有轮廓变得有点模糊。非但如此,以消失的令咒为中心,他的手也变得有点黑了。由于没有疼痛的感觉,这恐怕是令咒消费后的反作用吧——齐格暂且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身体总觉得有点沉重——他刚这么想,用双手抱着他脖子的Rider就以严峻的表情盯着他说道:
“……你呀,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不必多想,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我知道,是我不好。”
“说的没错,不好,真的很不好!我的努力不都全白费了吗!”
双手搂着衣领周围、使劲摇晃着齐格身体的Rider,露出了仿佛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先是猛撞上‘红’Saber死掉!然后又马上复活!甚至还变成了Servant!现在又恢复了原状!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嘛?快说,快说,快说啊!”
“……关于这件事,其实我也不是太明白。究竟我为什么会重新活过来呢?”
“我说啊,那种事你问我这个笨蛋也没有用对吧!真是的,笨蛋!笨蛋!笨蛋——!”
在使劲大喊了几声之后,Rider忽然间把脑袋撞到齐格的胸口上。保持着脸朝地面的姿势,他小声嘀咕道: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但是你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再有第二次了!知道吗,知道没有?”
面对两眼湿湿地注视着自己的“黑”Rider,齐格坦白地说道:
“不,这个我无法保证。”
“……咦?”
眨了两三下眼睛的Rider,马上鼓起两腮说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嘛!一般来说在这时候都应该做出保证的啊!你应该说‘我太乱来了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做了’,一边流泪一边反省,然后我就原谅你,用手摸你的脑袋才对啊!”
“我就是为了这样做才回来的……Rider,我还是很想帮助我的同伴,很想回报在那时候给了我怜悯的他们。”
“……那个——”
“我知道。其实我也很清楚,这是一个很难实现的愿望。正如你所说,我本应该是不再回头,就这样一直生存下去的吧。也许那样,我会更加幸福。”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自己还是无法对他们视若无睹而自顾自地生存下去。
Rider听了齐格的解释,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你这个家伙,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啊~真是的~!”
Rider使劲抓了几下脑袋,猛然跳了起来。齐格原本已经做好了被他训斥的觉悟,但跳起来后的Rider却突然绽放出了灿烂的表情,他大叫道:
“太棒了!嗯,你果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本来就算见死不救也不会有任何人责怪你,但你自己还是会为此自责!多亏了你,我现在也做好了觉悟!不管如何,那也绝对是错的,错得很离谱,简直无药可救了!好,我们去救他们吧!一定要救他们!”
“……真的好吗?”
“咦,什么?”
“不……不管怎么想,这种状况下其他的Servant也不可能会同意吧?”
“什么啊,是这个吗。那种事情等到那时候再慢慢考虑好了!来,走吧!”
Rider使劲拉住齐格的手,朝着快要崩塌的米雷尼亚城塞走去——但是,他马上就停住了脚步。理由非常明确——有一名魔术师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哎呀呀,被发现了,不过也对啦,毕竟在那座城塞里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嘛。”
Rider满怀歉意地搔着脑袋。伫立在两人面前的,是以一副锐角形镜框的眼镜强调着自身的攻击性氛围的冰之美女,也就是“黑”Rider的Master——塞蕾尼凯•爱斯科尔•.尤格多米雷尼亚。
她正处于暴怒的状态,齐格是这么认为的。他曾经听Rider抱怨过,说自己的Master塞蕾尼凯对自己怀抱着某种明显的妄念。
出乎意料的是,塞蕾尼凯脸上露出的却是微笑。她正以陶醉般的表情注视着互相拉着手臂的两人。
“呜哇,这样倒不如被痛骂一顿更好受耶。”
听了Rider的沉吟,齐格也仿佛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塞蕾尼凯根本没有生气。准确来说,她应该早就超出动怒的阶段了。她的愤怒,在超过某个阶段后就会发生“冻结”。
在那种状态下,感情会被分解,思维也会变化为最具合理性的方式。但是,方向本身是没有变化的。对于耻辱必将以千倍奉还的憎恶,对于侮辱也会以万倍的残忍作为回礼。
在到达那个阶段的过程中,所有的犹豫和踌躇都会消失,其中甚至包含着利害的关系。是的,在看到Rider即使接到撤退命令也一动不动、反而竭尽全力去保护人造人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把圣杯大战的胜败都抛诸脑后了。
必须以合理的方式为Rider安排一个最痛苦的结局。但在这种状况下,Rider早就连自己的死亡也考虑在内了。就算用令咒逼他自尽,这个乐天派的骑士也绝不会感到绝望的。
或者说,就算再如何侵犯他也是一样。就算用刀子把他全身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最多也只会让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吧。但是——只有一个,只有一个手段能够让名为阿斯托尔福的英灵陷入绝望。
“我说,Rider。说一说你的真名吧。”
塞蕾尼凯以甘甜的窃窃细语声如此说道。面对如此莫名其妙的要求,尽管Rider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地回答:
“阿斯托尔福,是查理曼大帝的十二勇士之一,怎么了?”
“不对啊,Rider。你知道么,你只不过是从英灵这个源头分离出来的Servant。简单来说,只是一个劣化的复制品。就算你再怎么拥有生前的记忆、再如何行使生前的力量,名为阿斯托尔福的存在也早已从世界上消失了。”
“……呦。”
原来如此,的确也有点道理——Rider点了点头。虽然是一种侮辱的说法,但是这些来自他人的侮辱,Rider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那么,我这个复制品又怎么样了?”
“也就是说,对于英灵阿斯托尔福,我是充满敬意的。说到底他也是查里曼大帝的十二勇士之一,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嘛。但是啊,Rider,你认为我会对身为伪造品的你怀抱敬意吗?”
“哎呀,这个我可以肯定地说,Master——不管我是英灵还是怨灵,我都不觉得你对我抱有丝毫的敬意啊~”
“也许是吧。不过,这样你就明白了吧,我根本就没有把你当成阿斯托尔福来看待。你只不过是我召唤出来的一个有趣的玩具罢了。”
“…………”
面对她那冷酷的浅笑,Rider不由得立即举起了枪。尽管这并不是对自己的Master应有的举动,但Rider的头脑却向自己发出了警告的信号。
“齐格,你从这里逃出去。”
“什么……?”
“别问了,快点!”
尽管对发出怒吼的Rider感到惊愕,齐格还是为了离开现场而开始后退。但是,塞蕾尼凯却马上举起了左手上的令咒:
“第四之‘黑’以令咒下令,马上给我杀了那个人造人!”
怎么可能——齐格顿时哑然。他实在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为这种无聊的事情使用令咒。
Rider也有着同样的感想。当然,在这种状况下回想起来,自己的Master塞蕾尼凯,也从来没有说起过自己对圣杯抱有什么样的愿望。而且她对这场战争的态度也显得略为消极——当然,她确实有着取胜的欲望。但是跟其他的Master相比,她对胜利的执着却显得有些淡薄,如果是考列斯的话还是可以理解,毕竟他对跟自己的亲姐姐菲奥蕾互相争斗这件事产生抗拒感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这个最有魔术师样子的魔术师却为何对圣杯表现出如此淡薄的态度?
答案非常明显——因为她早就放弃了胜利。
为什么她会放弃胜利呢?
这个答案也同样非常明确——就是为了凌辱自己。
“快逃啊……!”
黄金之枪已经刺到了齐格的面前。然而,颤抖着身体的Rider还是咬紧牙关,在发出苦闷呻吟的同时拼命压制着黄金枪继续往前刺出的动作。
令咒——那是Master所掌握的王牌,是能够轻易冲破英灵的尊严、矜持和信念等所有束缚的命令执行权。
本来的话,无论在意志上是何等的抗拒,Servant也是无法拒绝执行令咒的。但是,如果拥有极高对魔力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哎呀,还真努力呢。”
“……Master,拜托了!请你取消吧!”
“不要,我才不要呢!啊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就是想看这个呀!我说,Rider,你现在一定很绝望对吧?而且你也很明白吧?虽然现在你依靠宝具的对魔力还能勉强保持着势均力敌的状态——”
塞蕾尼凯再次举起了刻印着令咒的左手。这一次,Rider的表情就真的充满绝望了。
齐格也愣愣地说不出话来。难道她仅仅是为了杀死自己就要消费掉两划令咒吗?那怎么可能……不,不对。这是大有可能的。杀死自己,其实并不仅仅是杀死一个人造人那么简单。
挫败Rider的心,让他陷入绝望——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不管要做出什么样的行为,这个Master也不会有丝毫的踌躇吧。
“好,现在我就用第二划令咒。”
“不要啊……求求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有这个是万万不能的……!”
那沙哑的声音和痛切的恳求,却反而进一步刺激了塞蕾尼凯的嗜虐心。Rider那像小动物般颤抖流泪的姿态,看起来是那么地美丽和可爱,充满了诱惑力。
“啊啊,就是这种表情啊!很好,太棒了!我就是想看到这种表情啊!不,我就只想要这样的表情!”
那是压倒性的恶意。塞蕾尼凯恐怕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在用完两划令咒之后的事情。无论是圣杯战争还是自己的死,大概都已经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了。现在的她,只是纯粹的——贪婪地享受着自己的Servant陷入绝望而发出苦闷呻吟的快感而已。
齐格无法动弹。一旦自己有逃跑的举动,恐怕塞蕾尼凯就会马上发动第二划令咒。在宝具依然起作用的现在,Rider还算是能勉强承受住压力。想要欣赏Rider的绝望表情的塞蕾尼凯,目前只是暂且把第二划令咒用作威胁的手段,并没有真正付诸实行。
当然,她是绝对不可能手下留情的。但是在维持现状的这段时间里,她至少也不会马上发动令咒。
……然而,这样做也只能稍微拖延一下破灭的时刻而已。也许在十秒钟后,又或者是在二十秒钟后……无论如何,塞蕾尼凯是一定会发动令咒的。
那样一来,齐格就会被Rider杀死。毕竟齐格的“龙告令咒”还没有完成发动第二划的准备。
就算真的发动了,他能够坚持的时间也只有三分钟。对于令咒效果在受到两划令咒的强制下会持续多长的有效时间,齐格根本就不知道……恐怕连Rider和塞蕾尼凯也不知道吧。
事到如今,齐格才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采取积极的策略,还可以拖延三分钟的时间,但也就仅此而已罢了。那么,如果杀死塞蕾尼凯又怎么样呢?
那样的话,令咒的命令应该会被自动取消。当然,让Rider的存在维持在现世的因果线也会随之消失——不过这方面倒是有一个对抗的策略。
最关键的就是时机。自己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必须做到天衣无缝。
看到塞蕾尼凯没有把注意力投向自己,齐格悄悄地用手握住了挂在腰间的细剑。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好!
就在他猛然向前踏出一步的瞬间,塞蕾尼凯的脸转向了齐格。写满了对胜利的确信的她的脸上是残忍无比的表情。
失败了——这种感觉瞬间让齐格全身的汗毛倒竖起来。与此同时,强烈的头晕目眩和呕吐感向自己袭来,他忍不住蹲下了身子。
“哎呀,好像不怎么见效嘛。”
齐格看了看自己向前踏出的那只脚。凝视地面,可以隐约看到某种类似黑色印痕的东西。看来是用黑魔术布下的陷阱。
“真是太小看我了。区区的人造人,以为这样就能轻易战胜我吗?黑魔术师对敌意和恶意都是特别敏感的哦。在你刚握起剑的瞬间,对于你想做的事情,我就已经了如指掌了!”
塞蕾尼凯一把抓住因痛苦而伏下身子的齐格的后脑,狠狠地把他的脸撞向地面。
“快住……手……!”
“Rider,你先给我闭嘴。最后我还是会要让你来解决他的哦?”
说完,又一次把齐格的脸撞向地面。她拿出一颗似乎是魔术道具的旧钉子,将它钉进了齐格的右手。对于这非同寻常的痛苦,齐格忍不住发出了嘶哑的惨叫声。
“很痛吧?但是,我可比你还要痛哦?因为我的Servant就是为了你这样的渣滓而痛苦不堪耶!”
但是,那并不是被钉子刺进手的疼痛。那种神经被暴露在外后被锯子直接割断的剧痛,即使是现在变得壮硕的肉体也难以忍受。
“黑魔术呀,是一种阴湿、险恶、不快和残忍的东西哦。光是纯粹给对象制造痛苦的术式就已经有上百种之多了。本来我是想让你一种一种来体验的,不过很可惜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只能就这样——”
齐格的左侧腰间挂着Rider借给他的细身长剑。所以,他必须用右手握住剑柄才能把它从剑鞘里拔出来。
但现在他的右手被钉子贯穿了。现在的他只能用左手来拔剑,而且还是以蹲着身子的不便姿势。即使如此——即使如此,齐格也不会愚蠢到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扭动左手,摸到了腰间的长剑。在对方察觉到之前,他不由分说地把剑拔了出来,目标当然是她的项脖——!
对塞蕾尼凯来说,这一击应该是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反射性地后仰身体,想要躲过这一剑。
但是,这样的话就可以砍下去了。一击,必须以一击砍掉她的脑袋——然而,现在却是用左手拿着挂在左侧腰间的剑,所以不得不以反手的姿势拔剑。
也就是说,跟右手持剑的情况相比,在轨道的深度上就会有所不足。
“呜……!”
这一记本应致命的斩击,结果只停留在划破了一层皮的程度上。塞蕾尼凯慌忙向后跳开一步,仿佛要掩饰内心的恐惧似的叫喊道:
“你这个区区的人造人……对我……对我做了些什么!!”
“齐格,快逃……快点!”
但是,右手的钉子却无法拔掉。齐格怀着“就算手掌穿洞也不在乎”的决心握住手腕想要将手拔出,但全身顿时传来一阵痉挛般的剧痛,使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脱身。
“——第四之‘黑’现以令咒下令!”
塞蕾尼凯那扭曲的脸上充满了喜悦的色彩。闪烁着残忍光芒的眼瞳炯炯有神,看起来就如野兽一般。那正是身为黑魔术师的塞蕾尼凯平时一直掩饰着的本性。只有在纯粹为了自己的嗜好而杀人的时候,她才会展露出这样的表情。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Rider哭喊着大声叫道。当然,塞蕾尼凯自然不可能大发慈悲在这时候停手。就在她为了下达“杀死人造人”这个命令而张嘴吸气的瞬间——
“吵死了啊。”
随着这样的抱怨声响起,塞蕾尼凯的头部消失了。她的意识毫无疑问是在那一瞬间断绝的,塞蕾尼凯本人恐怕就连自己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吧。从“能在满怀喜悦的状态下死去”这个意义上说,也可以算是一种幸福的结局吧。
砍掉她脑袋的人,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一头偏短的金发随意束在脑后,上身穿着便于活动的套筒胸衣和红色皮夹克,下身则是是暴露出大腿的平角牛仔裤。同时,她的手上拿着一把跟身材毫不相称的大剑。Rider马上就察觉到了她的身份。
“‘红’Saber……!”
听了他的话,“红”Saber小声说了句“答对了”,同时露出一脸无畏的笑容。“黑”Rider依然保持着握枪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的视线中充满了强烈的杀意和敌意。
但是,即使面对被誉为英雄的“黑”Rider的视线,“红”Saber也依然保持着浅笑。
“算了算了,‘黑’Rider。令咒的束缚现在还有效,在魔力完全消失之前不老实呆着的话,你的身体马上就会夺去最重要的‘这家伙’的性命了啊?”
“……呜!!”
这句话的确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以令咒下达的命令,除非Master自己取消或者令咒的魔力被消耗殆尽,否则都会持续执行下去。第一次的令咒已经在行使中,而且现在塞蕾尼凯已经死亡,就连取消也无法做到。
但是,令咒基本上都是一次的消费方式,而塞蕾尼凯如今也无法再行使下一划令咒了。因此,只要Rider一直抵抗下去,令咒的魔力就只有被白白地浪费掉——等到完全耗尽的时候,Rider就可以获得解放。
不过反过来说,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即使敌人近在眼前,Rider也是无法动弹分毫的。
“——哼,很不巧的是,现在我可没有闲工夫去理会你。因为我们要到空中庭院那里去。你就像个杂兵一样老实呆在那里吧。”
“咦……?”
听了这出乎意料的发言,Rider和齐格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红”Saber把目光转移到齐格的身上——当然,刚才跟她展开过一场生死厮杀的齐格马上警惕了起来。由于塞蕾尼凯的死,他右手上的诅咒用的钉子也消失了。
但是,少女的眼神中并没有浮现出丝毫的战意……反而可以隐约看出某种类似同情的色彩。
“哎呀呀,真让人不习惯……我要走了,去那里夺取圣杯。如果你打算妨碍的话我就把你干掉,下次再遇上我我也会杀了你。圣杯你们就老实放弃吧,那并不是你们应该拥有的东西。”
一边搔着脑袋一边这么说的“红”Saber,在说完之后就没有再理会两人,就这样不见了影踪。作为碰巧路过的见面礼,帮他们杀死了Master——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
“Rider!”
“哇、哇、哇!别过来啊,笨蛋!要是不小心杀了你怎么办!”
听到Rider罕见地发出了焦急的声音,刚想走近他的齐格也不禁慌忙停住了脚步。Rider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表情也显得极其憔悴。持续性地抵抗令咒的强制力,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不,不仅仅是这样。
“Rider……你的魔力不要紧吗?”
“幸好,我是被允许‘单独行动’的。只、只是一会儿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呜……”
那苦闷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确实,只要有“单独行动”的能力,就算来自Master的魔力供给被切断几小时到一天的时间,他也依然能够自由行动。
但是,现在的Rider正进行着“抵抗令咒命令”这种即使在通常状态下也不一定能坚持得住的行动。
那也就是说——他至今一直都在持续性地使用着宝具书籍。这样下去的话,别说是一天了,就算只是几分钟恐怕也难以支撑得住……!
“Rider!”
“不、不要啊!我无论如何也不要……!我绝对、绝对不会杀死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怎么能认输……!与其那样做,我宁愿消失……也无怨无悔!”
尽管已经变得满头大汗、全身也在不停地颤抖,但是Rider还是轻轻一笑,若无其事地跨越了对死亡的恐惧。然而,齐格却丝毫没有要让Rider就此死去的打算。
“Rider!跟我订立契约吧!”
“啊!?……哎呦呦,呜哇好危险好危险!快~躲~开~!”
听了齐格这出乎意料的提议,Rider似乎有一瞬间放松了意识,手上的枪差点就要刺向他的心脏了。齐格慌忙闪身躲开,而Rider也在关键时刻压住了自己的动作,结果枪尖只是在齐格的面前擦过而已。
“别、别突然间吓我一大跳啊!而且,你说契约!?Servant和Servant订立契约不是违反规则的吗!?不,那本来就不可能做得到吧!”
“……我虽然是Servant,但同时也不是Servant啊。”
“咦?”
面对困惑不已的Rider,齐格向他举起了自己刻印着令咒的手臂:
“你还不明白吗,Rider。既然有令咒,就意味着我也拥有Master的资格啊。”
“不,这个。但是——但是,要把你卷入战斗什么的——”
“Rider,我也许只是一个诞生了不足一年的小孩子,是一个即使头脑里有知识,也不懂得如何活用的黄毛小子。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情。我要跟你订立契约。”
Rider正要杀死自己——这个他当然明白。但是,他同时也很明白,如果自己在这时候逃走的话,就会酿成无法挽回的事态。他甚至很清楚,现在已经没有丝毫的时间去犹豫了。
“……在这种状态下,要我跟你订立契约?就像刚才那样,在我一旦放松警惕就会杀掉你的情况下吗?”
“我死的话,你也会死。这就跟一起自杀没什么两样,没有必要为此赎罪……与其白白看着你死,我宁愿自己死。”
“知、知道了!真是的,知道了啦!既然这样就豁出去吧!我跟你订立契约!订立契约好了!”
听了这句话,齐格点点头,然后向Rider伸出右手。Rider一边咬紧牙关,一边握住了齐格的手。令咒的杀害命令依然有效,对令咒的抵抗,以及巨大的魔力消耗在不停地折磨着Rider。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齐格马上高声吟诵出契约的誓言:
“——吾宣告,
汝之身托付于吾,吾之命运托付于汝剑。
愿遵循圣杯之托,循此意此理者,请回应。
遵从吾的意向,请响应吾的呼唤。汝是否愿意将命运托付于吾!”
“我以Rider之名在此宣告,愿意接受此誓约!
我的主人就是你,我就是你的——Servant!”
瞬间,两人互握着的手顿时掠过一阵闪光。回路被强制性开放,两人之间形成了因果线。
“黑”Rider就这样获得了新的主人,从而能够继续留在这片大地上。契约已经完成。身为Servant的同时也是Master的齐格,和立誓与他共同进退的Servant——Rider。
“……契、契约……已经成立……了吧?”
“啊啊。”
“那、那样的话——你快点离开!”
听了这句话,齐格不禁反射性地往后跳开。瞬间,枪尖就在齐格的面前横扫而过。
看来即使是成了Master,前Master塞蕾尼凯的命令也依然有效。在晃动肩膀喘着粗气的同时,Rider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太、太危险了……契约后马上杀害什么的,我差点就变成一个最差劲的Servant了……”
“大概会名留青史吧。”
“我才不想留下这种美名!比起这个,既然契约已经完成的话,你还是尽快从我面前消失比较好。啊,不,我是说直到这个令咒的命令消失为止啦。等命令消失之后,我会马上追上你的!”
“知道了。那么我就先到城塞那里去。现在魔术师们也应该无暇顾及人造人们了。我要再确认一下他们的意向。”
“明白……不过,你要小心Caster哦。因为特别执着于你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他了。不过他现在似乎已经去了空中要塞那里——”
我知道——齐格点了点头。那里存在着危险是毫无疑问的,现在的齐格对尤格多米雷尼亚来说是站在一个既非敌亦非友的暧昧立场上。即使是齐格自己,实际上也还在这点上犹豫。
究竟自己是不是应该跟尤格多米雷尼亚相敌对呢?还是说应该跟他们达成和解呢?就连这一点他也拿不定主意。
说起来,人造人们的前途也同样是让他烦恼的一个问题。假设他们都退出了这场圣杯大战,那么接下来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呢?为了被杀戮,被榨取而诞生的他们,今后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又应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只有这件事,齐格无法为他们提供协助,同时他也认为自己不应该那样做。因为一旦那样做,到头来他们也只是在遵从别人的意志,跟以前思考停止的状态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应该凭自己的意志去选择自己的道路。即使只是如同蜉蝣般脆弱的生命,不,正因为如此——齐格决不认同放任他们停止思考的做法。
仰望天空,那巨大的要塞几乎把月光都遮住了。对于圣杯本身,齐格没有任何的兴趣。因为如果要实现愿望的话,就应该凭自己的力量去实现。
但是,在那个地方,Servant们恐怕正在展开着一场生死决斗吧。究竟谁会获得胜利,最后实现什么样的愿望呢?而圣女贞德——Ruler,又会对他们的战斗做出什么样的裁决呢?
对于自己加入圣杯大战这件事,Ruler究竟会感到悲伤,还是感到愤怒呢?
又或者……她可能已经把这看成是已知的命运接受下来了吧。不管如何,虽然只是一种直觉般的预感——
“恐怕会被狠狠地教训一顿吧。”
伴随着这样的自言自语,齐格默默地吐了一口气。
◇ ◇ ◇ ◇
这是由“红”Assassin制作出来的空前绝后的大宝具——“虚荣的空中庭院”。强夺了大圣杯、并成功地将其收纳在内的这座浮游要塞,如今正笼罩在一片冰冷的沉默中。
互相注视着对方的少年和少女。有着褐色肌肤和银色头发的少年,在展露出温和笑容的同时,却以蕴含着某种异样色彩和不祥氛围的视线注视着少女。
少女则有着如
雪般白皙的肌肤和金色的头发,紧紧地抿着嘴唇——以带着灼烧般的凌厉光芒的眼神睥睨着少年。
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这两人都互相把对方认定为与自己不共戴天的存在。仅仅是这样,在圣杯战争中就已经属于异常状态了。
而且,现在是Ruler作为“红”方的Master参加了圣杯战争。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天草四郎。难道你就那么想得到圣杯吗?”
“那当然了,同样信仰着神的你也应该非常明白吧?”
“请不要开玩笑了……冬木的大圣杯并不是信徒们所认识的圣杯,这一点你也应该非常清楚。”
仿佛不允许对方有半句虚言似的,Ruler向Shirou追问道。这时候,伴随着一声轻笑,Shirou的Servant——“红”Assassin塞米拉米斯实体化了。
“——哈,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那么郑重其事地守护着那个圣杯了吧。”
“‘红’ Assassin……这是你的图谋吗?”
面对Ruler如此率直的提问,“红”Assassin仿佛很愉快似地发出咯咯的笑声。
“原来如此,说不定是我欺骗和教唆了这个纯情的Master,把他推上了邪恶的道路呢。不过很不巧的是,我只是一个Servant。Servant当然是要服从Master的吧?”
“Assassin,我们的Master怎么样了?”
身披翠绿色衣服的“红”Archer阿塔兰忒向她诘问道。她的眼光如野兽般锐利,看上去仿佛要一口咬破对方的喉咙。
“是前Master才对吧?”
“红”Assassin若无其事地回答道。Archer正要飞扑上去,“红”Rider却迅速制止了她。尽管如此,“红”Rider的表情也同样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敌意。
“你不用担心,当然还活着啦。我不是说过吗?我已经让他们以和平的方式把Master的权力移交给了我。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他们都深信着自己已经在圣杯战争中取得了胜利。毕竟太过可怜,还是请你不要吵醒他们吧。”
听了Shirou的这番话,“红”Archer和Rider几乎同时展开了行动。Archer挽弓搭箭射出了箭矢,Rider的枪则直取Shirou的喉咙。
但是,两人的攻击都分别在同一时间被“红”Lancer和Assassin抵挡住了。Lancer一手抓住了射过来的箭矢,Assassin则以左手挡住了枪尖。当然,她并非单纯地把手伸出来,而是在自己的手臂上展开了一块黑色的鱼鳞状的装甲。
尽管Rider的枪轻而易举地粉碎了那块装甲,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唔,神鱼之鳞也理所当然地被贯穿了吗。不愧是阿基里斯,果然是神之子啊。”
“红”Assassin皱起眉头,用手揉了揉滴着血的手臂。
“哼。如果我是动真格的话,不管是鳞甲、手臂还是你的脸面,大概都全被我刺穿了吧。”
“大概吧。但是Rider,你刚才这样做可是自杀行为呢。因为你现在的Master是我。”
听了Shirou的发言,Rider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膀。
“我可没有答应过更换Master啊。就算实际上连一次面也没有见过,要我背叛主君也是做不到的。”
“这大概只是见解上的差异吧,你其实并没有背叛哦。”
Rider咂了咂嘴,然后就不哼声了。另一方面,Archer则逼近把自己的箭抓住的Lancer,她责问道:
“Lancer,为什么要妨碍我?汝该不会要承认这家伙是Master吧!”
“——严格来说的话,他的确是Master。不过即使是我,也没有同意过更换Master这件事。但是你这样做也未免太过性急。在射出箭矢前,不应该先问清楚事情的真相么?”
听了这句话,“红”Archer才不情不愿地退了回去。
“谢谢你,Lancer。”
对于Shirou的感谢,Lancer头也不回地说:
“不需要道谢,本来这也不是为你而做的事。不过凭你的力量,要躲开刚才那一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别总是指望着我。”
“……嗯,说的也是啦。”
Shirou苦笑着耸了耸肩膀。然后,他又重新转向Ruler说道:
“——接下来是我们提出的要求。这场圣杯大战,可以说已经是分出胜负了。‘黑’方的Servant,除了Assassin之外还剩下三骑。”
“是四骑,Saber、Archer、Rider、Caster——”
面对Ruler的指摘,Shirou的表情不禁变得有点阴郁。
“把Saber也计算在内也未免太不切实际了吧。根据我的估计,他能战斗的时间最多也就几分钟而已。”
“……即使如此,Saber也是确实存在的。”
Shirou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继续反驳。因为即使是说出这句话的Ruler本人——她的表情也同样充满了苦涩。
“黑”Saber——真名为齐格弗里德,Master是人造人。但是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完全的Servant,而是以“附身”的方式通过人造人来现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状态。
其现界的时间就只有短短的一百八十秒。因此,Shirou并没有把重心放在齐格上——与他相反的是,Ruler却相当重视齐格的存在。
“嗯,就算是那样吧。至于‘黑’Assassin——虽然至今依然行踪不明,不过最近的连续猎奇杀人事件,我看那就是他的动作吧?不管怎么想那也不是正常的Master和Servant。要他们统一战线恐怕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也要除外。那么,在这种状况下你会怎么做呢,‘黑’Archer?”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从目前状况来考虑,Ruler应该可以看成是和我们站在一起的,而‘红’方的Servant似乎也不是团结一致的样子。既然如此,这种状况对我们来说也并非太过不利吧?”
Archer的说法决不是在逞强,其中确实是有着他自己的根据。至少就目前来说,“红”方的Servant们应该不会同时向这边发起袭击。因为比起跟敌对势力之间的对抗,现在他们对Master Shirou的不信任感反而显得更加强烈。
“——原来如此,那么‘黑’Caster,你觉得如何呢?”
“……这个么,就我来说,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何没有同时发动袭击来一口气歼灭‘黑’方的势力?作为Ruler的王牌——她手上的令咒对你不起作用。先不说Archer和Ruler,一旦被你们攻击,我肯定会很快被歼灭吧。于是我在想……你是不是想向我们这边提出什么交换条件——”
对于他的这句关键性发言,Ruler和Archer立即提高了警惕。
“Caster……!?”
但是,头戴面具、以蓝色装束覆盖着全身的“黑”Caster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笔直地面向Shirou所在的位置。
“——的确是呢,盖比鲁勒。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你能归降。”
Shirou若无其事地说出了“黑”Caster的真名。不过,那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情了。作为Ruler的特权,尽管他没有对参加圣杯战争的所有Servant行使命令的令咒,但毕竟还有另一个“真名看破”的能力,所以他早就知道了在场的所有Servant的真名。
“但是那样一来,如果不杀死我的话,圣杯不就无法启动了吗?必须被歼灭的Servant人数足够么?”
“没有问题的啦。我比任何人都更理解这个大圣杯。完全不需要担心,我的愿望和你的愿望,一定会毫无冲突地得到实现。当然,前提是你的愿望的内容正如我推测的那样——”
“我有一个条件。”
“请说,我会尽量满足的。”
“要把你当作Master是没有问题,但是关于我的前Master罗歇•弗雷恩•.尤格多米雷尼亚,可以交给我来处理吗?”
“你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不要伤害他了。”
原来如此——Shirou点了点头。“红”Assassin很愉快地笑道:
“噢噢,还真是个忠诚的Servant呢。以自己作为交换条件来保障主人的安全吗——”
“Caster,你难道是——”
“黑”Archer的声音冰冷得像要冻结起来。“红”Rider非常明白,这是他被激怒的证明。
“那么,请把手伸出
来。”
“我戴着手套,多有失礼。”
“黑”Caster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Shirou握住他的手,开始吟诵出订立契约的誓词。
“快停下来,Caster……!”
“黑”Archer为了制止他而猛然射出一箭,而“红”Lancer则举枪迎击。只见他挥起神枪,准确无误地拨开了箭矢。刺进屋顶的箭随着震耳的隆隆声发生了爆炸。
“红”Lancer注视着“黑”Archer说道:
“在圣杯战争中,虽然Master通过魔力供给和令咒来使役Servant,但我们也有选择Master的权利。虽然我不知道他的Master是怎样的存在……不过他的选择还是应该得到尊重的吧,大贤者。”
“红”Assassin皱着眉头抱怨道:
“别随意损坏我的庭院啊,‘黑’Archer。凭你的力量根本无法破坏它,只是在白费功夫而已。”
“黑”Caster一直都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也就是制造魔像的工作。但是反过来说,除此之外他完全没有对别的事情产生过兴趣。
无论是战争的结果,还是能否得到圣杯……所以,现在这样的结果或许也是可以预料到的。
“我承认您是我的Master,天草四郎时贞大人。”
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和罗歇•弗雷恩•尤格多米雷尼亚之间的契约,“黑”Caster就这样成了Shirou Kotomine——天草四郎时贞的Servant。
“事不宜迟,我马上下令——请把他们包围起来。”
“明白了,我的主人。”
“黑”Caster依然保持着泰然自若的态度,只是轻轻拨动了一下右手的手指。
瞬间,几个魔像就猛地踹破礼拜堂的大门闯了进来。那些都是“黑”Caster精挑细选制作而成的魔像。以青铜、铁和土块制成的那些魔像,就像真正的生物似的充满了跃动感。
然后,魔像们以无比敏捷的动作从上方、左右和背后被几个方向把两人团团围住。因为前方集中着“红”方的多名Servant,“黑”Archer和Ruler现在可以说已经变成了笼中鸟。
“坦白跟你说,虽然这种手段实在很卑劣,也并非出于我的本意——但是Ruler,你是一个很大的障碍。所以必须在这里把你和‘黑’Archer一起消灭掉。”
跟Shirou那冷冰冰的宣言相呼应,“黑”Caster弹了一记响指,魔像们猛然发起了袭击。
“——!!”
“黑”Archer挽弓搭箭,Ruler则挥动圣旗向魔像展开迎击。虽然两人以魔像为对手也不会落于下风,但是由Caster直接操纵的魔像却发挥出了足以媲美一流Servant的敏捷度和准确性。[]
“Archer、Lancer、Rider。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也能参加战斗——不知道两位是不是因为英灵的尊严而不允许自己这样做呢?Lancer,你打算怎么办?”
“……我对指责他人卑鄙的行为没有兴趣。如果必须在这里动手的话,我也会照做。但是神父,你这个愿望是恐怕是无法实现了。”
尽管“红”Lancer举起了长枪,但他的视线却并没有朝着“黑”Archer和Ruler所在的方向,而是注视着刚才被魔像打破的礼拜堂的门扉。
Ruler挥旗戳向魔像的咽喉,同时迅速转换了体势。
“Archer!”
她向“黑”Archer叫道。Archer也理所当然地做出了回应,同时迅速向后方跳开。这时候,“红”Assassin举起了右手。
“——”
咏唱的长度尽管不足一节,但这里毕竟是“虚荣的空中庭院”的内部,在这里构筑的魔术全都是大魔术。光之利刃当然并不是朝着Ruler,而是集中向着“黑”Archer飞去。
这时候,一道红色的闪电闯了进来。
“什么!?”
对于这出乎意料的伏兵,除Lancer以外的“红”方Servant都不禁大吃一惊。如同一阵疾风般闯进来的“那个”,在释放赤雷的同时挥出手中的大剑,一下子就将两具魔像一刀两断了——!
“……来了吗。”
“红”Lancer迅速踏前一步刺出长枪。但是Saber却以巧妙的剑技挡开这一击,同时纵身攀上对自己做出反应的魔像的身体,朝着相当于其头盖骨的部分举剑直刺下去。
“‘黑’Archer,刚才的那一箭原来是为了这个吗……!”
“红”Assassin的双眼狠狠盯着刚才被箭射穿的屋顶。“黑”Archer刚才朝着“黑”Caster射出的那一箭,实际上根本不是想要阻止他们订立契约。那一箭,完全是为了用引人注目的声音和魔力传达自己的所在的位置而射出去的。因为这是能让“她”以最快的速度顺利到达这里所必需的条件。
“……原来如此。”
Shirou马上明白了过来,以面带浅笑的表情迎向闯入者。
最初见面时戴着的头盔早已摘掉。艳丽耀眼的金发,充满野性的眼眸,还有——无畏的笑容。
“‘红’Saber原来是你啊,结束了荣耀光辉的亚瑟王传说的人——叛逆之骑士莫德雷德。”
“哼!少在这里随便乱喊我的名字!”
在发出大笑的同时,“红”Saber挥起大剑尽情肆虐,让“红”Assassin不禁为之咂舌,大声喊道:
“Saber!你难道想要背叛吗!?”
“你是傻瓜吗!背叛的是你们吧!你们之前不是卖弄奸计想要杀死我的Master么!从那一刻开始,你们就已经成了我的敌人!”
伴随着这充满霸气的宣言,描绘出圆弧轨迹的斩击在礼拜堂内一闪而过。就像要划出分界线般的这一击,把Shirou和Ruler完全分开了。地板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四周顿时弥漫着无数的木屑和碎石片。
下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礼拜堂的远处被投掷了过来。尽管残存的魔像反射性地挥起拳头迎击,但那东西似乎是有机关的,瞬间就喷出了大量白烟布满了整个礼拜堂。
“可恶,麻烦透了……!”
“红”Assassin怒斥道。
“Archer、Saber,现在马上撤退!赶紧,赶快!”
两骑Servant以无言表示同意,“黑”Archer和“红”Saber马上有如脱兔一般奔出了礼拜堂。
“Shirou,快追啊。”
“不,这个就请交给我吧。”
“黑”Caster主动请缨道。没有理会面露困惑的众人,他命令一具魔像抬起自己,转眼间就从礼拜堂消失了踪影。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他好了。”
“真的没问题吗……那家伙可是Caster啊?”
“不管怎么说,对方毕竟有Ruler、Saber、Archer在,那肯定会被反过来干掉的吧。”
“……他大概是想证明一下自己吧。”
听了Shirou的沉吟,Assassin不解地问道:
“他到底要证明些什么啊?难道是因为加入了我们的阵营,想要向我们展露一下自己的本领么?”
“不是的,Assassin……他只是想证明自己制造的魔像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罢了。其中并不存在任何对自我的执着,有的就只是纯粹的信仰而已。”
那和工匠有着决定性的区别。工匠总是会在创造出来的东西中注入自我,那是灵魂,是信念,是尊严,也是技术。
而“黑”Caster盖比鲁勒之所以加入“红”方阵营,则单纯只是为了寻求“至高无上”的存在。而那样的他想要创造的宝具——正是某种意义上说是犯规级别的对军宝具“王冠•睿智之光。”
承载用的魔像进一步加速。如果用自己的双脚来追赶的话,恐怕就算追上一百年也不可能追上。但是采用这种手段的话,自己就能在毫无疲劳和焦躁的状况下持续进行追踪了。
那么,现在首先就要跟应该还处于混乱状态的前Master取得联络。Caster接通了念话通道,向罗歇发送念话。虽然Master和Servant之间的关联已经断开,但是在魔术道具的辅助下,进行这样的远距离通话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罗歇,你能听到吗,罗歇?”
“老——老师!?太好了,太好了!原来你还活着!”
尽管传来的只是念话,但也能清楚地听到罗歇那动摇不已、甚至是含着抽泣的声音。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毕竟是自己跟Servant的契约突然断绝了,也难怪他动摇到这个地步。
“究竟发生了
什么——”
“虽然现在无法说清楚详细的事情经过,但是你大可放心。现在你对我来说也依然是很重要的存在。关于接下来的作战,我想把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来完成。”
“是、是的,老师!是什么任务呢?”
“黑”Caster把身体倚靠在一具魔像上,一边在空中庭院滑行一边以念话向前Master呼唤道:
“抱歉,我想让你帮忙从我的工房里把‘炉心’带出来。看来现在终于到了启动宝具的时刻。”
“……我明白了!”
在匆忙地应了一声后,罗歇就中断了念话。接下来,如果“黑”Archer到达城塞的话,罗歇说不定会知道Caster已经背叛的事实。
——但是即使如此,罗歇恐怕还是会照自己的吩咐赶过来。
Caster怀抱着这样的确信。就算真的相信自己背叛的事实,对自己怀抱着憧憬的少年也一定会赶过来的吧。
对于自己的这个想法,Caster不由得苦笑起来。讨厌人类、讨厌小孩子的自己,在这个最后的关头却不得不信赖别人。
所谓的人生就是讽刺和背叛的连续,要实现梦想总是必须克服极大的障碍——但是,盖比鲁勒在悲观的同时却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
由于作为Servant被召唤到现世,现在的他已经站在了极其接近梦想的领域。这是所有卡巴拉术师都梦寐以求的、不断制造魔像的人们毕生追求的最高境界。
对“黑”Caster来说,相对于这个最高境界,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甚至就连他本身也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 ◇◇ ◇
“红”Saber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两人的面前消失了。而Ruler和“黑”Archer则一起朝着城塞的方向疾驰。
“‘黑’Archer啊,‘黑’Lancer和他的Master达尼克已经被消灭了。就目前来说,‘黑’方和‘红’方的对立构造应该算是完全崩溃了吧。虽然并不是说要偏袒,‘黑’方,但我还是希望向你们提出互相协助的建议。”
听了疾驰中的Ruler的发言,“黑”Archer也表示同意。正如她所说的那样,现在的状况已经远远超出“由哪一方阵营获得圣杯”的阶段了。
“没有问题,既然达尼克已经灭亡,后任的指导者将会由我的Master来担当。只要她明白现在的状况,我想也应该会同意的。尽管如此,就算把你也算上,我们也依然处于明显的不利地位呢。”
“现在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红’方阵营……不,阻止天草四郎时贞的行动。”
圣杯之所以不惜以附身这种勉强的方式把我召唤来这里,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他并不是纯粹为了满足私欲而强夺大圣杯的。他正在企图利用那个大圣杯做一些极其可怕的事情。
“那还用说吗。是全人类的救济啊,圣女贞德。”
少年那没有丝毫迷惘的眼神。
如果只是糊涂人说糊涂话还好。如果他只是在陶醉于梦境的状态下说出这句话,那还有挽救的余地。
但是,那不管怎么想也是他发自内心的话语。他有着周全的计划,做好了一切准备,并且经过无数次的反复思考……才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以“通过圣杯战争收集英灵们的灵魂、令自身得以启动”作为使命的大圣杯——现在他却企图以恐怕连身为铸造者的爱因兹贝伦、远坂和玛奇里这御三家也难以想象的手段来付诸实现。
“全人类的救济……”
“Ruler,他——那个名叫Shirou的少年所说的话,你觉得是真的吗?”
“嗯,我想是真的。我也很明白为此所必需的手段就是那个圣杯。但是,只有结果是无法预测的。”
所谓全人类的救济,只不过是一个文字游戏罢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圣人、什么样的王、什么样的国家,在过去漫长的历史中都没有将其实现过。幸福与不幸都是被等量放置在天平两侧的。假如有人获得了幸福,那就必定有人蒙受同等程度的不幸。
当然,在最小值的情况下,说不定也存在着所有人都获得幸福的可能性。故事中的小小世界,或者是一个家庭、一个集团,一个国家。
但是,随着世界范围的巨大化——不幸的存在也会随之增殖,这是毫无疑问的。
“即使如此,他还是断言说‘我要救济全人类’,恐怕那是一种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手段。”
“……问题就在于那是不是真正的救济。”
当然,答案是肯定的……那样的救济根本不可能存在。不,是不应该存在。光凭一个人的思考、一个人的行动,无论如何绝对无法救济全人类。
“‘红’Saber那边要怎么应对呢?”
“要是我和你在那里被歼灭的话,一切都会完全顺着Shirou的计划推进。我想她恐怕是因为厌恶这种结果才采取的行动——但是说到底,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跟我们联手。”
毕竟那个Saber是有着相当自信的人呢……Ruler暗自嘀咕道。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她毕竟是给亚瑟王的传说打上终止符的叛逆骑士莫德雷德。
“其他的Servant们,是不是可以认为都站到他们那边了呢?”
“……不知道。无论是‘红’Rider还是Archer都是有着极高尊严的英雄。但是。现在的Master却是那个Shirou。既然有令咒在手,他们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吧。”
“红”Lancer,是印度的大英雄迦尔纳。“红”Archer,是希腊神话中最强的女猎人阿塔兰忒。还有“红”Rider,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阿基里斯。“红”Assassin,是亚述的女帝塞米拉米斯。
还有另一名Ruler,被誉为奇迹之子的天草四郎时贞。那时候并没有现身的“红”Caster,恐怕也同样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吧。
在这样的形势下,连“黑”Caster也被拉拢到了他们的阵营。传说中的卡巴拉术师,世界上最强的魔像操纵者盖比鲁勒。
而且现在连大圣杯也被夺走了。这是一个压倒性的窘境,焦躁感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膨胀。但是即使如此,也决不能弄错要做的事情的先后顺序。目前最首要的问题,是必须让“黑”方认识到现状的严峻。
◇ ◇◇ ◇
很糟糕,很糟糕,那绝对是糟糕透顶了。狮子劫界离以跟外表相反的敏捷迅速奔跑着,跟“红”Saber准备一起从空中庭院逃脱出去。
“啊啊,可恶,果然是没有那么顺利啊……!”
“嗯?Master,有什么必要叹气么!”
“那当然是要叹气了啊!可恶,由Servant当Master什么的,犯规也该有个限度吧。而且还是Ruler?六十年前的第三次圣杯战争的幸存者?啊啊,真是糟透了!”
跟他并肩而行的“红”Saber则高声笑道:
“哈哈哈哈哈,这样简单明白不是很好嘛!总之只要把全员都视为敌人就好了吧!”
“一点也不好!首先我们有必要跟‘黑’方的家伙联手啊。然后,那个拿着旗帜的女骑士,看样子似乎是真正的Ruler……”
我们不是敌人——对方当然也应该会有这样的想法吧。毕竟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才让“红”Saber闯入那个混乱局面大闹一番的。
地板开始晃动,看来空中庭院已经开始上升了。
“好,Master,我们要脱离这里了!”
“喂喂,稍微等——”
还没等他回答,Saber就一下子把狮子劫的身体扛了起来。连出言制止的时间也没有,“红”Saber马上以“魔力放出”纵身一跃,就这样逃离了正在上升中的空中庭院。
那可不是类似跳伞降落那样的悠哉游哉的状况。具体来说,这就跟被舰载机弹射器射出来的感觉差不多,也就是如同外侧拼命用手抓着一架音速飞行中的战斗机一样。
“我、说、你、这个、太乱来、了啊——!!”
“哈哈哈哈哈!没什么,不要紧的。相信我吧!”
“我对你的信用度,可是现在进行时地急速下降中啊!”
耳边响起了“嗡嗡”的耳鸣声。狮子劫凭着瞬间的判断吞下一颗暂时强化肉体的药丸,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恐慌心理。当然,那也只是一点心理上的安慰罢了。要是Saber调整失当的话,就肯定会酿成一场惨烈无比的事故。
从亚音速降低到二百公里左右的时速,然后着陆——那一瞬间的冲击虽然大部分都通过Saber在地面上的滑行相抵消了,但狮子劫的腹部却还是遭到了仿佛被重量级的拳击手狠揍了一拳般的冲击。
噔、噔、噔——Saber就像踩着舞步似的在地面上踏行,然后速度逐渐减慢,Saber和她扛着的狮子劫总算平安无事地着陆了。至少从肉体上来
说是平安无事的,不过在精神上就苦不堪言了。
——差点以为要死掉。
要简明扼要地概括此时的感想,就是这样了。下次入侵空中庭院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人类用的飞行道具——狮子劫在心底里暗自发誓。
被“红”Berserker斯巴达克斯推倒了大片树木的伊迪亚森林,位于其最北段的湖就是约定的地点。
罗歇•弗雷恩•尤格多米雷尼亚正操纵着行走用魔像使其全速前进,同时全身都因为内心的欢喜而颤抖着。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圆桶状的巨大钥匙。这就是“炉心”,现在终于到了使用它的时刻。
A级别的对军宝具,至高无上的魔像——“王冠•睿智之光”。至今为止,即使是老师利用闲暇时间铸造的魔像,也被用上了远远超出自己想象的技术、术式和素材。
而这却是被那样的老师评价为“绝对”的魔像。罗歇尽管身为一介魔术师,现在却获得了一睹其尊容的荣耀。
这如何能让人不为之欢喜呢。少年天真无邪地遵照老师的命令径直向前疾驰。如今的少年,已经早就把圣杯战争什么的抛诸脑后了。只要自己的Servant成功启动宝具,那一瞬间对他来说就已经胜利了。
“——老师!!”
在那充盈着清澈湖水的湖边,“黑”Caster就像往常那样轻轻点了点头,以此迎接罗歇的到来。
“这就是‘炉心’了。没有问题……吧?”
“做的很好。”
“太好了。但是老师,这个‘炉心’应该是很久之前做的东西吧?但是直到今天也没有起动过,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理由呢?”
听了罗歇的提问,“黑”Caster却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把罗歇交给自己的“炉心”刺进地面,然后蹲下身子把双手浸泡在湖水中。
“……老师?”
“黑”Caster在嘴边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罗歇见状慌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于是,面对明净如镜的湖水,“黑”Caster开始朗朗地吟诵了起来。
“生于大地,吞之以风,充之以水。”
那是为了给土块赋予生命的天之祝词。
“挥之以火,病魔散去。不仁为击碎自身之头盖,义即引导自身血脉流向清静。”
这片土地,这些树木,这个身躯,所有的一切都是奉献给主的供物。这是对名声和力量都毫无追求的男人才能创造出的神秘境地。
“有如灵峰之巨大身躯,其坚牢堪比岩山。拥有守护万民、统治万民、支配万民之貌。”
那已经是超出宝具这个领域的奇迹结晶了。
“汝虽为泥团却并非泥团,汝虽为人类却并非人类。汝乃伫立于乐园之人,统治乐园之人。汝乃吾等的梦想,吾等的希望,吾等的爱。”
受难的民族,将其信仰实体化而成的东西。
这是主的奇迹再现——是背负着改写世界之重任的人偶。
“拥抱圣灵之名——汝乃‘原初人类(亚当)’是也。”
原本平静如镜的湖面,忽然间“咕噗”的冒出了一个泡。那是“黑”Caster和罗歇利用平时铸造士兵魔像的暇余时间秘密制作的作品。
在铸造的初期,罗歇只认为这是一具大型的魔像。其身高大约为十五米,虽然确实很高,但也还没有到惊异的地步。即使仅凭罗歇的本领,这种程度的大小他只要用上五年的时间也是可以铸造出来的。当然,他能再现的就仅仅只是魔像的大小,在质量上自然是无法比拟的。
即使如此——这也不算是罕见的东西。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是据说某个魔女所保有的魔像有着与此相当、甚至更大的巨大身躯。
恐怕从神秘的古老程度来考虑,反而是那个魔像更胜一筹吧——罗歇做出了这样的推断。使用的材料虽然确实非常昂贵,但是其中的每一样都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东西。如果要勉强说有的话,恐怕就是使用的都是持续存活的自然材料这一点了。
明明如此,对这个魔像,罗歇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无比的惊叹。
因为这个魔像本身的定位就很异常。不,从“他”(Caster)的角度来看,这恐怕才是最正常的出发点吧……
“这个,就是最忠实于原点的魔像……”
说到底,所谓的魔像究竟是什么呢?按照一般常识来说,那就是以某种魔术的手段构筑而成的人工生命体。但这其实只是说对了一半。
所谓魔像(Golem),本来的含义是指“胎儿”或者“未定形的物体”。换句话说,那正是主在创造人类时所用的秘术。
把泥土捏成人的外形,吹一口气使其成为生命。但是,大多数的魔术师就止步于此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接下来更高层次的领域是所有卡巴拉术师的悲愿,如果没有相当程度的觉悟是绝不应该踏足的。而且越深入魔像的领域,魔像反而会越发变成不符合魔术师们期望的存在。
所谓至高无上的魔像,说白了就是亚当的再现。
他是把艰难地熬过了受难时代的民众引导到乐园的王,同时也是守护者。
一只巨大的手臂从湖水中伸了出来。原材料是岩石、泥土和树木——全都是有着颇长历史的东西,是从来没有被用于城墙和木材的自然物。达尼克为了搜集这些材料,足足花费了自己三成左右的资产。
不一会儿,那拥有古城般风格的上半身已经完全露出水面。这时候,他的动作停住了。是的,他的活动范围就仅限于此。如果不让身体浸泡在这个湖里,这个魔像就连动都动不了……至今为止都是这样。
“那么,现在就开始装配‘炉心’。Master,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
◇ ◇◇ ◇
齐格看着半崩塌的城塞,心情也不禁变得阴郁起来。从瓦砾堆中隐约能看到的纤细手臂,似乎是某个人造人的身体——在察觉到那只手稍微抽搐了一下的瞬间,齐格慌忙跑了过去。
“喂喂!”
听到他的声音,那只手又做出了反应,仿佛在渴求什么似的,把手掌朝向上方——应该是在求助。如此确信的齐格,马上把手掌按在压着人造人身体的瓦砾上。他所使用的魔术,完全是以破坏对象为目的的。因此,他决不可能对被压在下面的某个人造人造成更大的冲击。
魔术回路开始加速,在完全理解了瓦砾构成后,齐格迅速打碎了瓦砾。魔术展开得非常顺利。压在人造人身上的重物几乎全都化作了粉尘……但是,已经迟了。
“啊——”
如果刚才是以全力跑过来的话,是不是就有救了呢?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在她被瓦砾压倒之前替她挡住是不是就有救了呢?这样的假设根本就毫无意义。
如果真的想救她的话,就必须让她自己来做出选择,做出不参加战斗的选择。
“得救了,非常感谢你。战斗已经结束了吗?”
恐怕在瓦砾砸中头部的时候丧失了大部分的视力吧,她睁开白浊的眼眸,朝着别的方向伸出了手。
尽管瓦砾已经被击碎,然而不幸的是走廊上的烛台已经刺穿了她的腹部。再加上似乎遭到了“红”Berserker斩击余波的直击,她的双腿已经消失了。
大概本来就已经没有痛觉,或者是已经有意识地遮断了吧。她只是平淡地向齐格询问着自己的使命是否已经结束。
“……啊啊,已经结束了。”
听到齐格的话,她立刻就像放下心来似的舒了一口气。她的动作看起来实在充满了人类的感觉。
“——那么,我要回去打扫卫生了。啊啊,不过这样子是会弄脏地板的。真是太不像话了。我要快点换上新的衣服,把战斧换成扫帚,但是在那之前,必须先止血才行——”
齐格一边强忍着感情,一边以平静的态度——稳稳地握住了少女的手。
“不,不用了。打扫卫生就由我来干好了。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就好好睡一觉吧。”
“是真、的吗?”
少女的声音中渗透着一丝的安心。
“——老实说,我现在稍微有点累的确是事实。如果可以拜托你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实在很抱歉,我暂时休息一下。请在五个小时后叫醒我。”
“……你就多睡一会儿吧。”
“人造人的睡眠,只要有五个小时就应该足够了。但是,看来我的身体已经变得相当疲劳,像这样的昏睡感、还是、第一次——”
就像要睡觉似的,少女合上了眼睑。回握着齐格的手的力量也开始逐渐减弱。在这段时间里,齐格拼命在心里思考着自己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但是,根本就不可能有那样的事。不一会儿,她的手已经完全丧失了力量。齐格只是稍微放松了握力,少女的手就滑落到了地面上。
齐格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少女。现在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自己还有必须完成的使命。通过履行自己
的使命,来作为对少女的镇魂——
“竟然特意为了我们而跑回来,你还真是有礼貌到了可悲的地步呢。不过,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得到了救赎。”
齐格不禁愕然地转过身来,再一次握住她的手检查脉搏。但是,这次少女的生命可真的是完全断绝了。
她似乎从中途、或者从一开始……就察觉到自己那不入流的蹩脚演技了。自己就连安慰少女、让她带着幻想离去这一点也没能做到。
……这样的我,也实在是太无能了。
即使如此,在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向自己道谢了。尽管她对自己的礼貌感到可悲,她依然满怀感激地说得到了救赎。
强忍着几乎压碎心胸的悲伤和愤怒,现在必须把救人放在第一位。为了解放人造人所需要的东西并不是力量。力量只不过是一种抑制效果,真正需要的仅仅是话语而已。
战争的状况已经变得混乱不已,Servant们全都到外面去了。至少在这座城塞里,只要不是Assassin的话都应该能感觉到才对。
齐格通过被破坏的城墙潜入了城塞内部。走廊的照明原本是被特意赋予了魔术效果的蜡烛,但是现在都因为先前的强烈一击而彻底熄灭了。
齐格默默地走在昏暗无光的走廊上。同伴们——人造人们的气息几乎完全感觉不到。胸口传来了仿佛被什么紧紧勒住的感觉。刚才遇到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少女,难道已经是最后一人了吗?
“有人吗!”
静寂。尽管明知道尤格多米雷尼亚的魔术师们还在这里,齐格还是对这种静寂感到莫名的恐惧,于是再次呼唤道:
“有没有人在这里!”
……耳边传来了微妙的声音,他马上凝神静听。虽然很有可能是魔术师,但现在的自己已经是Master,也拥有跟他们同等的权限。虽然也许他们不愿意认同,但是在力量关系上处于对等位置这一点,他们是不得不承认的。而且,自己还拥有作为”黑”Saber的力量。
齐格壮起胆子继续往前走。即使如此,他的内心却依然潜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快感。为什么呢——在这样自问的瞬间,他马上领悟过来了。
“……这里,正是我的出发点。”
在走廊上行走的过程中,齐格想起来了。没错,现在自己正沿着和那时候相反的方向走在这条走廊上。当时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只是一步一步地——怀着无比的恐惧拼命地往前走。
那时候的恐惧感直到现在也依然烙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明明除了性命之外什么都没有,却不愿意连这条性命也被人夺去,只是不顾一切地往前走。
现在……现在,已经没事了。虽然不快感是存在的,但那只不过是因为想到了过去的痛苦回忆,并不是内心还怀抱着恐惧。
“声音——是从那个房间传来的吗。”
那是过去自己诞生的地方,也就是放置魔力供给槽的地下室。为了供应魔力而被铸造出来、本来命中注定就只能被榨干魔力死去的自己,却极其偶然地获得了自我的意识。
或者说那也是命运的安排吧。
怀着某种类似于感悟的想法,齐格打开了地下室的门扉。
“——什么啊,入侵者原来是你吗。”
人造人把战斧举到了齐格的面前。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熟悉。
“……你是——”
记得他好像就是自己第一个搭话、也是第一个逃离战场的人造人。
“接受了你的建议,我从战场逃回来了……实在很幸运——大概也只能这么说了。最后的那一击,我们根本无能为力。”
他说着就把举起的战斧收了起来。周围的供给槽还漂浮着许多人造人。他们那茫然睁开的眼眸中,完全看不到一丝的生气。心脏依然在脉动,但是却不存在思考的回路。他们并不是活着,仅仅是存在着而已。但是,他们也跟过去的齐格一样,很渴望得到救助——只要有适当的契机,他们是一定会清醒过来的。
“快点把他们——”
解放了吧——齐格刚想这么说,面前的人造人就打断了他的话:
“冷静点。现在我正让他们准备道具。”
不一会儿。两名人造人就扛着几个似乎用窗帘做成的简易担架走了过来,另外还带着擦拭身体用的床单和衣服。
“因为没有具体的人数指示,所以我们准备了尽可能多的数量。”
来到这里的人造人少女似乎是全力疾奔过来的,呼吸也显得有点急促。当她看到齐格的时候,马上竖起眉梢盯住了他——似乎正在生气。少女伸出手指向齐格说道:
“还活着的话就该好好说出来,你这个笨蛋。”
“啊啊。”“就是嘛。”
跟少女一起来的人造人少年和原本就在这里的少女都点头表示赞同。齐格起初对这突如其来的责备感到不知所措,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明白过来。
“难道,你们全员……都感觉到了我死的征兆吗?”
三人都点了点头。齐格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苦涩的感觉。尤格多米雷尼亚所铸造的人造人,他们彼此之间都存在着类似Servant的因果线,虽然这种联系在程度上是比较微弱的。也许是由于大量生产而获得的能力之一吧,虽然在个性上有所欠缺,但即使不是有意识地进行”念话”,诸如”死亡”之类的重要情报,不管身在何处也能实现传达。
当然,对于缺乏个性的他们来说,这种能力其实是不必要的。不管自己以外的哪个人死了,那也只不过是统计上的数字罢了。除了唯一的、唯一从这个城塞里逃脱出去的那个人——齐格之外。
他们缺乏个性,感情也只维持在相当迟钝的水准上。即使如此,对于逃出去的他也还是有着倾向于维护的情感。
当齐格平安无事地逃出去的时候,他们心中究竟涌起了何种程度的喜悦,还有在他重返战场后死去的时候又是何等的失望呢。
“……抱歉。”
“别说了,快帮忙吧。现在我们就来解放他们。Servant们全部外出的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要是我们的主人到来的话——”
人造人们同时把视线集中在齐格的身上。我明白——齐格点了点头。恐怕能够跟魔术师门对抗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了。
“明白了,到了关键时候我会掩护你们的。现在,我们来解放大家吧。”
——他们一旦动手做起来,作业却是出乎意料的轻松。
用战斧斩断供给槽,去除了吸收魔力的机器。在用床单擦拭身体后,就给他们穿上衣服抬到担架上。在”沉着冷静地做事”这一点上拥有最高素质的人造人们非常妥善地进行着作业。
“要运到哪里去呢?”
“总之还是先运到我们的房间去吧。毕竟是大房间,要照顾他们也更方便。医疗班应该还有幸存者,要马上通知他们过来诊察一下。不管怎么说也总比负责战斗和打杂的我们来照看要好一点吧。”
“知道了,那么我们先运过去。”
两名人造人抬起了担架。
“啊……”
仿佛在渴求空气似的,”患者”的嘴巴一开一合地动了起来。但是却发不出声音。一直没有使用过的声带已经变得完全僵硬了。齐格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在祈求着对方能听到的同时轻声说道:
“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躺在担架上的人造人点了点头,原本紧绷着的脸也稍微松弛了下来。
对他来说,他可是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被抬出了供给槽。不管之前发出过多少次”救救我”的信号,对现状感到混乱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了,在搬运的途中也跟他搭搭话吧,这样也可以稍微让他放松一点。”
两人点头答应,一边搭话一边把他抬出去。没过多久,幸存的战斗用人造人和留在城塞里待机的杂务用人造人都陆续赶过来帮忙了。
最初在这个地下室里的人造人举起战斧,非常熟练地下达着各种指示。齐格也握住被解放出来的人造人们的手,向他们搭话好让他们安下心来。
“已经没事了。”“放心吧。”“不用担心。”
虽然没有人能发出声音,但只要看表情就可以知道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在现场默默地从事着救出作业的人造人们都非常明确地感受到了。
从供给槽中被救出来的并不全都是生存者,魔力早就被榨取殆尽最终只能被扔掉的牺牲者也陆续出现了。大概都是在这次的大规模战争中被”消费”掉的吧。
人造人们并没有把他们抬上担架,而是以原来用于擦拭身体的床单把他们包裹起来。希望以后有机会凭吊他们——齐格拼命强忍着涌出眼角的眼泪,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因为其他人造人的感情比较薄弱,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可以忍受的。然而,齐格的体内有着英雄的心脏,同时或许也受到了一度死去后复活的影响,面对这种强烈摇撼着心胸的悲伤,他的泪腺似乎变得有点脆弱了。
手持战斧的人造人咚咚
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说道:
“那个,虽然你哭也无所谓,但现在还是先忍一忍吧。要来了啊,不速之客。”
这时候,齐格也察觉到了。一股暴风般的气息正沿着走廊直奔而来。是Servant吗……不,恐怕是魔术师吧,敌对关系是非常明确的。
“除了战斗用之外都先退下!”
遵从那个人造人的指示,手持战斧和铁制烛台的人造人们都向前踏出一步,而打杂的人造人们在继续作业的同时都退到了房间的后方。
门扉被粗暴地打开,出现在面前的是摆出一副临战姿态的魔术师们。人数是三人,以过去曾经杀死自己的戈尔德为首,跟随在背后的两人也是菲奥蕾和考列斯——也就是弗尔维吉家的两姐弟。这人数可是出乎意料的少啊——齐格心想。刚才被”红”Saber杀死的塞蕾尼凯自不用说,但实在没想到连达尼克和罗歇都不在。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也毫无疑问是极难对付的敌人。齐格抖擞精神,转眼盯着戈尔德。他的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着。那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来自于愤怒——这一点光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你看就知道了吧……我们正在解放他们。”
听了齐格淡然的回答,戈尔德发出了低吟声。大概是觉得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吧,菲奥蕾将轮椅移动到戈尔德的前面。从魔术的实力来考虑,她大概是这三人中的指导者吧。
“——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呢,人造人。”
冷若冰霜地声音,俨然一副魔术师的态度。其中并没有灌注任何愤怒的感情,只不过是在平淡地询问着事实而已。
齐格回答道:
“被榨取魔力直至死亡,这实在太凄惨了。”
“那难道不是他们被铸造出来的目的吗?”
“这种被强制赋予的义务,我们并没有一直履行下去的义务。”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戈尔德再次打断对话,以充满杀气的表情逼进齐格说道:
“你……你就是受了Rider庇护的那个人造人吧!?为什么,为什么要妨碍我们!你们的职责是由我们决定的!你是魔力供给用的!你是打杂用的!你是战斗用的!这都是早就定好的!是早就决定了的啊!”
“别吵吵嚷嚷的,对于你们铸造了我们这件事,我们是心怀感激的。但是,现在也应该可以结束了吧。事到如今,他们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了。”
戈尔德顿时怯了,菲奥蕾又开口说道:
“那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老实说吧,你们——尤其是战斗用的人造人,已经没有剩下多长的寿命了,根本就没有去做其他事情的时间。”
“…………”
手持战斧的人造人们都不禁垂下了脑袋。当然,他们对这一点恐怕早就有所自觉了吧。跟打杂和魔力供给用的人造人不同,他们因为经过战斗用的特殊调整,在战斗力——即力量和魔力等方面都显得相当优秀,但相对应的却不得不付出短命的代价。
他们只是一群被压缩了生命,为了奔走战场而生的生物罢了。
“……嗯,的确如此。事到如今,大概也没有什么要让他们去做的事了吧。”
“考列斯。”
听了弟弟的发言,姐姐马上制止道。即使那是事实,有的时候也是绝对不能承认的。考列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把脸转向一旁。
“现在战斗还没有结束。那边的人造人,你在刚才的战斗中变化成了Saber,那就是说,你是——”
“这并不意味着我是你们的同伴,我是来救他们的,仅此而已。”
“不对!如果你就是那个‘黑’Saber的话,我就是你的Master。”
戈尔德边说边逼近齐格的面前,用手抓住满脸困惑的齐格的衣服摇晃了起来。
“为什么啊,Saber!为什么要自杀!而且还只是为了一个区区的人造人!如果说你不愿意战斗,那你就已经不再是英雄了!难道你当我的Servant就那么的不满吗!?回答我啊,齐格弗里德!”
在连珠炮似地把要说的话都说出口之后,戈尔德的身体就无力地瘫坐到地上。
“……非常遗憾,我成为Saber也仅仅是外表而已。我既不知道他怀着什么想法把心脏托付给我,也不知道他对你有什么不满。”
“是我的错吗?我只是陷入了混乱啊,因为当时的状况太混乱了啊!但是如果你觉得我不对,只要说出来我也会让步的!我、我——!”
“你在说什么嘛,你不是早就叫他闭嘴的吗?那当然是没办法了。”
人造人们马上提高了警惕——来者是Servant”黑”Rider。或许是因为彼此是血族的关系,三名魔术师都感应到了塞蕾尼凯已经被杀这一点。
“Rider,你的Master……”
“咦?我现在的Master是齐格哦。”
若无其事地扔出这样一句爆炸性发言的Rider,大步大步地走到了齐格的身边。菲奥蕾等人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Rider的对魔力在宝具书的作用下达到了最高值的A等级,现代的魔术师根本就无法给Rider造成任何的伤害。
“我说,已经够了吧?至少在这里的人造人们都没有战斗的意向。既然如此,也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那样可不行。”
菲奥蕾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以冰冷的眼神盯着Rider说道。在她看来,Rider还有着背叛者的嫌疑。杀死塞蕾尼凯的人。搞不好就是这个Servant吧——?
“而且如果只是城塞里的攻防战还好说,现在圣杯不是也被夺走了吗?就这样直接被连根拔起了。”
Rider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耸了耸肩膀回答道。
“……那个……”
魔术师们都露出了沉痛的表情低下了头。对啊,在这样的状况下,究竟还有没有什么扭转局势的办法呢?作为尤格多米雷尼亚象征的圣杯被夺走,而且抢夺者还是漂浮在空中的浮游要塞。那是跟米雷尼亚城塞没有任何可比性的、神代的奇迹——毫无疑问是宝具。
“那么,嗯嗯,戈尔德先生?没错吧。我记得你曾经跟他说过‘别开口说话’什么的。当然,齐格弗里德一旦暴露真名的确是会陷入非常致命的状况,但是你这么叫他‘别开口’,就等于是说‘我是门外汉,就算作战方案有错你也必须忠实执行’吧。这样就算他明知道你错了,也当然是无法开口说出来的吧。”
戈尔德发出”呜呜呜”的低吟声,沮丧地垂下了肩膀。如果说是自己错了,那也就是说从自己最初的指示开始就是错的。不,光是把Master和Servant的关系误会成通常的主人和使魔的关系就已经大错特错了。
“我——我对齐格弗里德的弱点太过有名这件事怀抱着极度的恐惧。明明是那样的一个大英雄,我却无法完全信任他,总是担心他会不会像生前那样被人刺中后背死于非命——”
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叹息,正是他此刻终于承认自己失策的证明。
“……戈尔德叔叔大人。”
“算了,菲奥蕾,把人造人们都解放了吧。我们已经败北了,我方阵营现在就只剩下Archer和Caster。如果Assassin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也没有什么期待的价值。我们也不可能去指望一个疯狂的杀人魔吧。”
戈尔德以疲惫不堪的声音说道。菲奥蕾盯着齐格好一会儿——然后又看向手持战斧守在他身边的人造人,再看了一眼虚弱地蜷缩在房间后方的人造人们,最后仿佛很痛心似的移开了视线。
“……明白了。我现在就给人造人自由,你们喜欢做什么都行。”
听了这句话,手持战斧的人造人们都马上松了口气,慌忙跑到房间后面照顾那些虚弱状态的人造人。
“那么,姐姐,现在要怎么办呢?要不要向魔术协会派出降伏的使者?”
“怎么可能。虽然我是解放了人造人,但也不意味着我们已经在圣杯大战中落败。”
菲奥蕾以坚决的表情宣告了现在还不算是完全败北的事实。
“达尼克伯父大人说过,Caster的宝具是A等级的对军宝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还可以采取各种不同的策略吧。”
“但是,光凭这个也——”
“不要再说了。”
菲奥蕾以食指制止了弟弟继续说下去,然后走到齐格的面前,微笑着向他伸出手说道:
“——身为Rider的Master、同时也能以虚拟方式召唤出Saber的人造人啊,你是否愿意向我们伸出援手呢?”
“太、太厚脸皮了!我说这样也太厚脸皮了吧!”
对于Rider的指摘,菲奥蕾却只是耸了耸肩膀,以若无其事的态度回应他的抗议:
“哎呀,怎么会呢。我们已
经做出了‘解放人造人’这个让步,所以为此谋求一些回报也是合情合理的吧。而且对方还是Rider的Master、同时也是能让Saber附身的人造人,我就更应该这样做了。”
“不、不行不行不行!齐格接下来要过的是悠闲和平的生活!他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指示,也不受任何人的责备,过上和平的——”
这时候,齐格”啪”地按住了Rider的肩膀。
“……Rider,我不介意。既然我当上了Master,我就做好了要加入这场围绕圣杯展开的争斗的觉悟。”
“但是——”
“而且,我还觉得有点在意。这场圣杯大战,看来——并不仅仅是‘黑’方和‘红’方的对立那么简单。”
“咦?”
“是Ruler。据她所说,她被召唤这件事本身,就很可能意味着发生了某些非同寻常的事态。”
“那不就是因为这场圣杯战争是一场大战——呈现为七骑对七骑这种本来不可能出现的规模吗?”
听了菲奥蕾的指摘,齐格点了点头。
“啊啊,的确没错。但是Ruler被召唤的另一种可能性,则是在那场圣杯战争有可能导致世界崩溃的情况下。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
假如事实就像菲奥蕾说的那样,Ruler是因为七骑对七骑的状况而被召唤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圣杯大战将由”黑”方和”红”方这两个阵营展开战斗,最后由Ruler来裁定胜负。
“嗯?齐格,好像有Servant正在赶来这边啊,人数是两骑。”
“……啊啊,这个我也能隐约感觉到。”
“是Archer和Caster吗。”
菲奥蕾马上发出念话。如果是在Servant能感应到的距离内,那么念话也应该可以传达过去。结果正如她的推测,Archer马上做出了回应。
“你没事吧,Archer?”
“是的,但是Lancer和他的Master达尼克大人都已经战死了。”
虽然先前已经通过”灵器盘”知道了这件事,但现在实际上听到别人的语言描述,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某种难以抑制的绝望感紧紧地束缚起来。
“……是这样吗。”
菲奥蕾稍微咬紧了嘴唇。既然身为首领的他已经死去,那么现在的指导者就是自己了。自己必须好好振作起来。这种让人难耐的不安感,只要等Archer回来就应该可以得到消除吧。
“另外,Caster也叛离了。”
“……咦?”
“盖比鲁勒,他已经叛离到‘红’方的阵营,而且现在正企图解放宝具。Caster的Master罗歇大人还在你们那边吗?”
“考列斯,去把罗歇找来,快点!”
“……知道了!”
大概是因为姐弟俩心有灵犀吧,考列斯并没有对此产生任何疑问,就直接展开了搜索。
“人造人,我明明刚说过要解放你们,真的很抱歉,希望你们也能帮帮忙。请你们帮忙找一下Caster的Master罗歇吧,务必找遍城里的每个角落!”
大概是感觉到菲奥蕾话语中那非同寻常的气氛,人造人们也互相点头致意,跟随在考列斯之后加入搜索。
“他不在这里,我现在已经开始搜索了……”
“Master,达尼克大人有没有跟你说过Caster的对军宝具‘王冠•睿智之光’的详细内容?”
“我听说那是一个巨大的魔像,要使其启动就必须有‘炉心’。除此之外就什么也——”
“其中的‘炉心’指的就是魔术师。”
菲奥蕾顿时说不出话来。Archer继续以平淡的口吻叙述道。
“当初,,Caster本来是打算把戈尔德大人用作‘炉心’的,这是我从达尼克大人口中听说的事情,所以绝对不会错。”
“戈尔德叔叔大人……就在这里。”
“那么,被Caster选为‘炉心’的人,恐怕就是他自己的Master罗歇大人了。因为并不是任何的魔术师都能用作‘炉心’。要考虑的因素包括魔术回路的质量、魔术刻印的质量、用作‘炉心’的术者精神、还有单纯的适应性——恐怕在各方面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罗歇大人了。”
“但是……因为了罗歇本来就是他的Master,所以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于是他就打算拿戈尔德叔叔大人来充当替代品?”
菲奥蕾并不知道,其实那个以齐格自称的人造人也同样是”炉心”的候选者之一。既然Caster当初对他如此执着,也就意味着他很可能拥有与罗歇同等甚至更高的素质。
“但是,罗歇和Caster——”
是的,身为Master的罗歇打从心底尊敬着Caster,而且对他崇拜有加。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毕竟是远远凌驾在被誉为制造魔像制造天才的少年之上、君临于此道顶点的存在。罗歇尽管是Master,却称呼Caster为”老师”,并且打从心底尊敬着他……
但是——
究竟Caster对罗歇这个Master怀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对他抱有好感?对他尊敬自己感到舒适?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
即使这一切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又是不是足以让”黑”Caster——盖比鲁勒放弃自己生涯里梦寐以求的东西呢——?
“我马上就到城塞——”
来自Archer的念话忽然间中断了,就像本来一直连接着的电缆被喀嚓剪断般突然。Rider猛地回过神来,大惊失色地喊道:
“……还有另一骑Servant来了!”
有某个巨大的”物体”向地下室发起攻击。轰隆,地板猛然震动了一下。天花板出现了可怕的凹陷,石块也哗啦哗啦地往下掉。那种感觉就好像置身于大鼓的内部一样。无论是地板、天花板还是墙壁,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响声。然而跟大鼓有所不同的是,这个地下室在设计时并没有考虑到被撞击的情况——因此一旦遭受这样的攻击,就会发生倒塌。
“快逃出去,全员!”
Rider反射性地把蹲在地上的几个供给用人造人扛了起来。齐格他们也扛起了剩下的人造人,跟着Rider逃了出去。
菲奥蕾借助轮椅进行跳跃——同时启动了背后的连接强化型魔术礼装。她用展开的四条臂膀,以异常的速度奔出了地下室。
她从一楼走廊的窗户穿了出去——在那里,她看到了,同时发出惊愕无比的声音:
“难道是宝具……‘王冠•睿智之光’……?”
只要看一眼就明白了。那个魔像,跟自己至今为止所见过的所有魔像有着根本性的区别。无论是罗歇的魔像,还是“黑”Caster铸造的士兵魔像,都完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 ◇ ◇ ◇
罗歇实在是莫名其妙。
“老、老师……?”
真的是想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无法理解——更不想去理解。被Caster抓住脖子,然后又被随手扔了出去。被扔到的地方是魔像的胸部,在触碰到自己的瞬间立即溶化的石头和泥土马上封住了罗歇的行动,只感觉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被吸收到魔像的内部——但还是一点也不明白!
“那个,老师,这、这究竟是——”
“……你还不明白吗,Master。在这个时候,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自己就是‘炉心’这一点吧。”
自己打从心底里敬爱着的Caster若无其事地这么说道。既然他若无其事地这么说,也就意味着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不足挂齿、不值一提,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极其琐碎的————不对!
“为什么,老师!为什么、为什么啊,老师!?炉、炉、炉、‘炉心’!?为什么我要变成那样的东西——!”
“那当然是因为你是适合充当‘炉心’的魔术师了。虽然达尼克曾经叫我用戈尔德来代用,不过在这种状况下,使用你也是没有问题的。”
“你在说什么呢!?但、但是!但是!我!我是Master啊!是你的、是老师的Master啊!”
“的确没错。本来我是无法把你用作‘炉心’的。但是,因为刚才‘红’方的Master给我提了一个建议。所以嘛,你看,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Servant了对吧?我啊,不管是‘黑’方取胜还是‘红’方取胜,对于胜负本身是没有太大的兴趣的啊。”
“什、么……!?”
对“红”方Master的提议——表示接受——背叛——对胜负没有兴趣——有兴趣的东西——仅仅是魔像而已——
“不过要说对圣杯也没有兴趣,那也是骗人的。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启动这个宝具。究竟这个能否成就卡巴拉术师的悲愿——实现原初人类亚当的仿造呢。我就是为此而
响应召唤,为此而存活至今的。幸好‘红’方那边愿意接过Master的位置,所以这样的话还是把你用作‘炉心’比较好一点。”
在近代的魔术师中,罗歇•弗雷恩•尤格多米雷尼亚可说是跟魔像有着良好相性的顶级魔术师了,所以他才能召唤出盖比鲁勒,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是作为“炉心”的最佳人选。
“不、不、不要啊!我不要那样!不要!快住手!快住手!快住手!啊、呜、啊……啊啊啊啊啊!?”
已经开始溶化了。构成罗歇•弗雷恩•尤格多米雷尼亚的肉体已经开始一点点地溶解开来。那并不是单纯的溶解,而是一种细胞级别的融合现象。那些肮脏的木头和石头,都在慢慢地溶化、溶化、溶化——
面对如此恐怖的情景,罗歇发出了惨叫声,同时拼命挣扎着四肢。不,只是企图挣扎而已。但是,他的四肢已经变得几乎毫无感觉了。他的下半身和两臂肘关节以下的部分,都完全被吸收到了魔像的内部。
“为什么啊,老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都尊敬着老师!我是那么的崇拜着老师!明明是这样,为什么……!”
正在默默地进行着什么作业的“黑”Caster,突然回头说道:
“——我想你应该是非常了解我的吧。”
“咦?”
“……盖比鲁勒,又名所罗门•伊本•盖比鲁勒。哲学家,诗人,卡巴拉术师。有厌世倾向,讨厌人类,体弱多病,有皮肤疾患——大概是这么多吧。”
罗歇保持着沉默,想要继续听他说下去。他到底还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呢——
“辜负了你的期待真的很抱歉,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我一生孤独,讨厌人类,也正因为这样才铸造魔像来作为消遣。虽然最终来说我为此定下了‘仿造主的存在’的目标,但直到死也没有能实现这个梦想。”
这是何等平淡无奇的人生。
这是何等平淡无奇的存在。
有人怀抱着某个梦想,但是直到最后都没有得到实现。说白了,就仅仅是这样的一个人生而已——
“无论别人把我看成是何等荒唐和固执的人,我还是应该实现这个梦想。即使要我为此付出什么牺牲也在所不惜——”
“牺牲……”
“……不管你怎么指责我、非难我也没有关系。你的确很尊敬我,也一直崇拜着我。你对我的感情确实让我感到很舒适,这一点是绝对没错的。”
——但是,你仔细想想吧。
“我是一个讨厌人类的人,是有着厌世倾向的存在。正是因为不愿意跟人对上视线我才戴上这个面具,因为皮肤脆弱而穿上遮盖全身的衣服。为什么你会坚信我绝不会采用舍弃你的方案呢——?”
“啊——”
这样一来,罗歇终于明白了,自己和他之间,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相互理解的成分。身为Servant的他无法理解自己固然是没有办法的事,然而自己对他也同样是一无所知。
罗歇所知道的,就只有他是铸造魔像的天才这一点而已。
除此以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自己就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割舍了他的其他方面。他讨厌人类的性格,他的疾病,他对魔像怀抱的感情,还有他这个民族的悲愿——所有的这一切,罗歇都没有正视过。
所以,这其实是非常理所当然的结局。彼此无法达成互相了解的Master和Servant最终获得败北的下场……仅仅是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
“不……不要、啊……!不要啊!不要,我不要啊!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吧,来人、快来人、来人啊啊啊啊啊啊!!”
不管是谁都好!不管是谁都无所谓,拜托了,请救救我吧!我不会要求很多,我已经反省了,对不起,请原谅我吧,但是我到底该向谁请求原谅呢?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啊,等一下,拜托了!求求你,请等一下!我好害怕,好害怕。不要,我可不想变成什么魔像,绝对不想啊。虽然我很喜欢制造魔像,但是绝不想让自己也变成魔像——
因为不再需要,他的心已经被涂成了一片空白。
罗歇所拥有的魔术回路、魔术刻印和令咒,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驱动“王冠•睿智之光”的能源。
最后只有一点——在这样的情况下,罗歇忽然想起了一个讽刺性的事实。
那就是关于Caster盖比鲁勒创造出“原初人类”这个讽刺性的事实。
“老师他明明讨厌人类,明明跟我一样对烦嚣的人类世界感到厌恶不已,但是这个人——为什么偏偏想要创造出人类呢,真奇怪啊。”
罗歇的性命依然保留在现世中。但是,他已经不再活着了。他的心已经被彻底涂抹一空,他的脑部和肉体也融入了魔像之中。
与此同时,获得“炉心”的魔像双眼顿时亮起了光芒。从湖中抬起的巨足稳稳地踏在大地之上。太美妙了——Caster在内心感叹道。
明明只是以木头、石头、泥土和人体创造出来的人造物,但那仿佛集中了大自然的雄伟气派于一身般的风貌,实在让人不由得为之赞叹。
然后,最初的“奇迹”发生了。脚下的大地仿佛在赞颂巨人一般歌唱起来,周围的草木也随之茂盛成长。触及巨人的树木瞬间开花结果,果实熟透后掉落在地上又继续长出更多的树木。
不仅如此——
尤格多米雷尼亚本来早已布下了驱赶动物的结界,但是各种鸟类和野兽此时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就像总是朝光亮方向飞去的虫子一般,鸟兽都纷纷被巨人所吸引,毫不犹豫地集中了过来。
一旦触碰,就连最后的一滴血都被悉数分解——鸟兽们都变成纯粹的能量被吸收到巨人的身上。这都是它们主动做出的行动。不具备智慧的鸟兽们都无法抗拒自己渴望依附在他身上的原始欲求。
接着,包括大地在内地周围景色开始活性化,空气中开始渗透出甘甜蜜糖般的香气,光是吸入肺部就会给人带来满腔的幸福感。
“啊啊——这就是乐园吗。”
没错,这就是众多卡巴拉术师所追求的至高无上的魔像——其最终的究极形态。是光存在于这里就能把世界改写成乐园的强大力量拥有者。
换句话说,这是一种自律式的固有结界。这就是“王冠•睿智之光”的庐山真面目。
只要这个巨人一直存在,世界恐怕也会不停地被改写下去吧。改写后的世界其名为“乐园(Eden)”——那是过去众神下赐的、原初人类们所生活的土地。
“来吧——现在就开始救济世界吧,我的魔像。通过战斗、杀戮和毁灭,建立起乐园。那样的话无聊的战斗也会随之结束,无聊的社会也将迎来终结。”
盖比鲁勒乘坐在魔像的肩膀上,开始朝着米雷尼亚城塞的方向进军。魔像轻而易举地登上了陡峭山崖的顶端,睥睨着站在半毁的城墙上方的魔术师和Servant们。
◇ ◇ ◇ ◇
然后,“黑”方的Servant们就遇上了巨人。乘坐在巨人肩膀上的正是刚才毫不犹豫地叛离到“红”方的“黑”Caster——盖比鲁勒。
“——唔,一个人都没有死吗。”
“Caster……!”
面对菲奥蕾的呼唤,站在魔像肩膀上的Caster轻轻点头挥手说道:
“Rider,还有成了Saber的新手Servant么。”
“开什么玩笑,浑蛋!Caster,你突然间干什么啊!”
“……背叛了,就是这么回事吧。”
听见戈尔德的嘟囔,齐格和Rider都一脸愕然地注视着Caster。毋需多言,首先向他喷出怒火的当然是Rider了。
“Caster!你背叛了吗……?背叛了我们吗!你难道已经背叛了自己的Master吗!?”
Caster若无其事地点头答道:
“要说有没有背叛的话——至少我的确是背叛了你们的期待吧。”
“少用那种文字游戏来做掩饰!”
“我并没有掩饰的打算……不,也对啦。现在就让我继续站在邪恶的一方吧。我的确是背叛了你们,成了你们的敌对势力。然后我将把你们尽数消灭,以这个至高无上的‘王冠•睿智之光’来救济世界。”
听了Caster的宣言,Rider变得更加气愤了。
“你是笨蛋吗!就凭这样的木偶玩具怎么可能救济世界!”
……Rider的发言几乎可以用“天不怕地不怕”来形容。齐格尽可能把承载着Caster的魔像排除在视野范围之外。不光是齐格,就连菲奥蕾和戈尔德也同样如此。
“怎么回事,那种有如神一般的光辉……”
既不是给人可怕的感觉,也没有给人很强大的印象。要贴切形容的话,还是“美丽”更加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