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章

——于是,决战之日伴随着温和的阳光来临了。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菲奥蕾和考列斯,还有身为Servant的“黑”Archer跟拥有驾驶技能的人造人一起坐进了轿车。

“那么戈尔德叔叔大人,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你帮忙打点了。”

目送着他们离开的,是米莱尼亚城塞中剩下的唯一的魔术师——戈尔德·穆吉克·尤格多米雷尼亚。他将要担当看守城塞的任务,以及为了探寻在这次大战之后让尤格多米雷尼亚存活下来的道路,他正在跟各方面的组织进行着交涉。虽然是非常凄惨的败战处理,但是戈尔德却不知为什么最擅长这方面的交涉。

“啊啊……总之就是、那个,要活着回来啊。”

戈尔德的问候显得非常马虎。那没有刮掉的胡渣和无力悬垂着的刘海,更进一步强调出他“在这几天转眼间就变得疲惫不堪”的印象。不过考列斯却不知为什么觉得这样的戈尔德反而更讨人喜欢。

“嗯,因为活着回来是一个大前提。人造人们的事情,也请你多多关照了。”

“你拜托我我也很困扰,这帮家伙都会自己活下去的吧。”

“——菲奥蕾大人,请尽管放心。因为不管怎么说,戈尔德大人也是心胸广阔、慈悲救济了我们的大人啦。”

站在戈尔德旁边的杜尔以特别强调“大人”的语气这么说道。尽管戈尔德一脸苦涩地回头狠盯了她一眼,但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呵。那么,我们就出发了。”

“再见哆,戈尔德大叔。可别跟人造人们吵架啊。”

“谁会去做那种明知道赢不了的事情啊,蠢货。赶快去吧!”

最后,“黑”Archer彬彬有礼地低头行了一礼,轿车就开动了。目送着他们离开的戈尔德忽然心想:

——圣杯战争什么的,难道不是远远超出我们魔术师掌握的东西吗?

——于是,决战之日伴随着温和的阳光来临了。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菲奥蕾和考列斯,还有身为Servant的“黑”Archer跟拥有驾驶技能的人造人一起坐进了轿车。

“那么戈尔德叔叔大人,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你帮忙打点了。”

目送着他们离开的,是米莱尼亚城塞中剩下的唯一的魔术师——戈尔德?穆吉克?尤格多米雷尼亚。他将要担当看守城塞的任务,以及为了探寻在这次大战之后让尤格多米雷尼亚存活下来的道路,他正在跟各方面的组织进行着交涉。虽然是非常凄惨的败战处理,但是戈尔德却不知为什么最擅长这方面的交涉。

“啊啊……总之就是、那个,要活着回来啊。”

戈尔德的问候显得非常马虎。那没有刮掉的胡渣和无力悬垂着的刘海,更进一步强调出他“在这几天转眼间就变得疲惫不堪”的印象。不过考列斯却不知为什么觉得这样的戈尔德反而更讨人喜欢。

“嗯,因为活着回来是一个大前提。人造人们的事情,也请你多多关照了。”

“你拜托我我也很困扰,这帮家伙都会自己活下去的吧。”

“——菲奥蕾大人,请尽管放心。因为不管怎么说,戈尔德大人也是心胸广阔、慈悲救济了我们的大人啦。”

站在戈尔德旁边的杜尔以特别强调“大人”的语气这么说道。尽管戈尔德一脸苦涩地回头狠盯了她一眼,但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呵。那么,我们就出发了。”

“再见哆,戈尔德大叔。可别跟人造人们吵架啊。”

“谁会去做那种明知道赢不了的事情啊,蠢货。赶快去吧!”

最后,“黑”Archer彬彬有礼地低头行了一礼,轿车就开动了。目送着他们离开的戈尔德忽然心想:

——圣杯战争什么的,难道不是远远超出我们魔术师掌握的东西吗?

万能的愿望机……通过连接灵脉持续吸取着庞大魔力的寄生魔导器。但是,那说白了就跟陶醉于科学的那群人所制作的核兵器没什么两样。更何况在其管理方面也非常的不可靠。如果不通过名为圣杯战争的仪式,就连启动也无法做到。而且要启动最多还必须讨伐六组的Master和Servant——

这样的漏洞实在太大了。与此同时,会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果然还是缺乏名叫才能的东西吧——戈尔德心想。不过这个才能,与其说是作为魔术师的才能,倒不如说是通过战斗取得的才能更妥当。

他并不认为自己作为魔术师的才能逊色于别人。但是对于战略和战术等东西,自己一直都没有认真地面对过。

事到如今再后悔也已经迟了。这一点是非常明白的。虽然心里是很明白——

“喂,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地干什么,现在可没有时间让你耽搁吧。”

“唔唔,可恶,我当然知道。”

戈尔德打消了毫无意义的想法。是的,已经迟了啊。接下来不管是哪一方取胜哪一方落败,不管人类是否会得到救济,对戈尔德来说也完全是毫无关系的事情。

那种事情都是圣人和英雄要考虑的事情,对现在的戈尔德来说,还有一大堆必须马上尽快加以解决的问题。

首先必须做的事情是——向血族通报己方事实上已经在圣杯大战中败北的消息,然后再向魔术协会发出降伏宣言以求尽量把牺牲压缩到最低限度的范围内。

心情很沉重。虽然心情的确很沉重,但总比死要好一点——他这么说服着自己。戈尔德对于侮辱、谩骂和轻蔑都早已习以为常,屈辱的心情什么的,这几天也已经不知道品尝过多少次了。

向魔术协会的宿敌们流着眼泪鼻涕磕头谢罪这点程度的小事,简直就是举手之劳。当然,可以用作交涉的材料也实在太少了。

这场交涉恐怕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快点,今天开始就要修缮城墙了。”

听杜尔这么说,戈尔德才恍然大悟地想起还有这回事,于是马上改变了计划。首先就从眼前的事情开始做起吧。这决不是想把讨厌的工作推到以后再做,绝对不是。

◇ ◇ ◇ ◇

菲奥蕾来到齐格他们居住的地方,已经是过了傍晚的时间。听到敲门声,Rider就蹦起来把门打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坐在轮椅上的菲奥蕾,以及站在她背后的“黑”Archer。

“啊,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吗。”

“让你们等这么久实在很抱歉。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黑”Rider愣愣地歪着脖子问道:

“出发,那究竞是去哪里呀?”

“啊啊.我还没有转告你们吗。是要去亨利·科安德国际空港。我们要从那里乘坐飞机前往空中庭院。大家都请上车吧。就算现在穿上铠甲也没有问题哦。”

菲奥蕾指引三人坐上轿车。Ruler和Rider按照指示都各自披上了铠甲。

“好……有没有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呢,齐格君?”

“怎么可能会有。我要带的东西就只有这个。”

齐格边说边“嘭”地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剑。那是“黑”Rider借给他的剑。在最后的战斗中用到它的机会,恐怕是不会有的吧。要用到这个的时候,自己恐怕已经陷人无法挽回的致命状况了。

即使如此,齐格还是觉得带上这个会让自己产生脊梁被注入了铁芯般的强有力的感觉。并不是因为有剑在,而是因为剑可以让自己想起把剑借给自己的人的温暖感觉。

“这个我打算继续带在身上,你不介意吧?”

Rider就像理所当然似的爽快回答道:

“当然了,因为那是已经送给你的东西了嘛。”

三人在对生活了短暂时间的隐匿居所怀抱着些微留恋的同时,和菲奥蕾一起坐上了轿车。

“呜哇,里面还真宽敞!”

“那个,铠甲真的不要紧吗?要不弄伤车子还真的有点困难——”

“没关系的。反正早晚都是要被扣押的东西了。”

菲奥蕾若无其事地这么说完,就以已经启动的连接强化型魔术礼装灵巧地坐到了后排座位上

“好了,出发吧!到达的时间……大概是在五分钟之后。”

这的确是近得连沉浸在感慨中的时间也没有的距离。

“……不能走路去吗?”

听了Ruler的提议,菲奥蕾坚决地拒绝道:

“因为这辆轿车基本上都没什么机会派上用场,而且说不定就只此一次了。”

于是,一行人真的是转眼间就到了空港。

因为跟在城塞里出生的身为人造人的齐格、还有在城塞里被召唤的Rider有所不同,Ruler是从法国乘飞机到达这个空港的,所以她非常明白现状下的异常程度。

并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只不过是什么人都没有而已。不光是空港前的出租车和旅客,甚至连警卫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啊,是的。因为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会很困扰,我们当然是包下来了。从现在开始算

起的十二小时内,能使用这个空港的就只有我们了。”

“你说是包下来了……”

听菲奥蕾说得这么轻松,Ruler就只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了。齐格和Rider则似乎认为“毕竟不能把第三者牵连进来,这是很妥当的判断”。但是她竟然把整个国际空港都包了起来,再荒唐也该有个限度吧——Ruler心想。

只有空港入口的大门处有一些并不是警卫的西装打扮的男人们,就像门神似的耸立在那里。

菲奥蕾迅速地说出了类似暗号的语句,他们就马上点点头打开了门。

“空港周围都已经布置了驱赶人的结界,半径几公里内都不会有任何人接近。”

“呜呀一还真是空荡荡没有一个人耶。”

“黑”Rider就像惊呆了似的说道。的确正如Rider所说,在广阔无比的空港中,除了自己一行人之外就看不到任何人影了。没有前台的接待员,平时转个不停的搬运行李用的传送带也停止了运作,电子公告板也消失了亮光。

“虽然是我姐姐,但这还真是让人无语……到底花了多少钱啊。”

大概是有着作为普通人的常识吧,考列斯也不由得一脸无奈地嘀咕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用在这方面的经费就只是我设计的五个魔术礼装的份量。比这个更成问题的是收购飞机的金额。真是的,我明明想着反正都要被弄毁才特意要求收购二手的旧飞机,但为什么就这么贵呢。幸好还有达尼克叔叔大人留下的资产,真是太好了。”

“这个……毕竟是大垫喷气式客机啦。”

齐格一脸无奈地俯视着从窗户可以确认到的飞机场的景色。菲奥蕾所说的收购回来的二手大型客机总共有十架。

而现在菲奥蕾还说要以全部被弄毁为前提来使用。这的确是妥当的判断,如果单独一架就会因为遭受集中攻击而被迅速击毁。所以通过投入复数的诱饵来提高生存概率……只要不把耗费的成本计算在内,这是完全正确的做法。

“那么,就按照在车上说明的配置来安排……Rider。”

“怎么啦怎么啦?”

“你的书应该会成为最后的希望。你想起来了吗?书的真名。”

“这个……”

Rider尴尬地挪开了视线——全员的脸都顿时煞白了。

“喂,你该不会是还没想起来吧!?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这样的话——”

菲奥蕾向Rider逼问道。Rider慌忙摆手说:

“没事的没事的!到了晚上我就想起来了!但是你看,现在还只是傍晚嘛。只要你再多等一会儿就行了,呵呵。”

“我可以相信你吧?”

“包在我身上!”

Rider满怀自信地用拳头捶了捶胸口——尽管如此,众人都向Rider投来了充满疑念的视线。

“啊哈,啊哈哈……Master,救命!”

就像要在视线攻击中保护自己似的,Rider马上躲到了齐格的背后。

“Rider……我有点事想跟你单独谈一谈,你不介意吧?”

“咦?不,那个——”

尽管Rider想要制止他而大喊“等一下”,但是齐格却不由分说地抓住Rider的手,把他拖到远离所有人的地方去了。

“……是怎么回事呢。”

“是爱的表白吧。”

身为Master的姐弟俩同时不解地歪着脑袋,说出了毫无紧张感的发言。

“如果是Rider的话倒有可能,但是我想齐格应该是不会的吧。”

“黑”Archer则以发言加入了两人的对话。而Ruler则不由自主地开始跟随在两人的后面。

“怎、怎么了怎么了?”

就想要躲起来似的,齐格把Rider拉到了纸杯式咖啡的大型自动贩卖机后面——Rider以充满疑惑的眼神注视着齐格。这真是罕见的表情——齐格心想。

“Rider,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想——”

“啊,嗯。”

“一一你应该是很害怕对吧?”

他的提问非常的直截了当,所以Rider也不由得顿时愣住了。Rider一脸茫然地望着齐格好一会儿,然后就意志消沉地垂下了肩膀。

“……嗯。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呢?”

“以前你也说过吧,在恢复理性的瞬间就变得害怕起来了。在月光越明亮的时候,你就越会失去理性。那么反过来说,在没有月光的暗夜里,你就会恢复一定程度的理性,从而足以令你回想起那本书的真名。”

“虽然现在是这样的状况,但你还记得我那时候随口说的话,我真的很高兴。哎呀,确实就是这样啦。Master,我……很害怕啊。虽然作为Servant说出这种不像样的发言你一定会很失望,但我还是很害怕。”

Rider以暗淡的表情小声嘀咕道。

“那个,是因为害怕死……吗?”

“嗯?不是啦。死我倒是不害怕,这是真的。虽然很讨厌啦,其实挨痛和死我都很讨厌,但是却一点也不害怕。”

“既然这样,你究竟害怕什么——”

Rider以叹息的语气说道:

“当然是害怕你死了啊。看到亲近的人死在自己眼前,或者知道对方死了的话,那种感觉可真的很难受耶。要是理性被蒸发掉的话,我还可以暂时忘记这些事。正因为可以忘记,我才能硬拼。但是,如果思维像现在这样这么清晰的话,我就总是会想象一些可怕的事情。”

就算成功解放出书的真名,要是对方拥有足以与之对抗的手段怎么办?

可以用书防御的就只有魔术,并不能抵挡“红”Rider和Archer的直接攻击。假如二骑中的一骑向“黑”Rider展开攻击的话一一那恐怕就会成为致命的一击了。

死亡,全军覆没,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弱的缘故。

“要是我可以更强的话就好了。要是我愚蠢到连自己的弱小也能忘记的话就好了。但是,新月之夜是不行的。要是有理性的话,我就无论如何也会——”

齐格握住了“黑”Rider的手,以笔直的、跟两人最初相识时一模一样的无比通透的眼神注视着Rider,开口说道:

“强大和弱小什么的,其实都无关重要。我相信Rider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你不是救了我的性命吗?不管有理性还是没有理性,你也应该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吧?”

尽管对被握住的手感到惊讶,Rider还是暖昧地点了点头。

没错,所以你只要这样就好了——齐格心想。

“不管是因为落败而死,还是取得成功而活下来。要是那时候没有被你救下来的话,这一切本来就不该发生,我也不可能遇到Ruler。现在我站在这里的事实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所以没有关系,你就尽情发挥吧。”

“……就算失败,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说不定是会死掉的哦?”

“也有可能不会死吧。不管是怎样的结果,现在也已经无法停步了。只要Rider能继续保持着Rider的风格,我觉得那就足够了。你害怕我因为失败而遇到什么变故……我也觉得这非常符合Rider的风格。”

——噢~Rider仿佛终于安下心来似的舒了一口气。

简单来说,他想听到的就只是这句话而已。齐格会不会对恢复理性的自己、对害怕起来的自己感到失望呢?让选择了自己、和自己所选择的Master失望,这是Rider唯一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

——只要Rider能继续保持着Rider的风格。

不管是害怕失败,还是不畏惧任何人的愚蠢,都同样很符合自己的风格——Master是这么说的。

这样的话就太简单了。只要随心所欲地放纵自己就行了。不管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那都是完全符合自己风格的行动。

“是吗。你觉得我只要继续保持着我的风格,那样就心满意足了吗。”

“啊啊,那样就足够了。”

“黑”Rider像是掩饰似的用手在积着眼泪的眼睛上擦了几下。

“是吗,原来是这样!……嗯。咦?真奇怪。刚才我明明一直在想着失败的事情,现在心情却突然平静下来了。反而隐约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会很顺利呢!”

看到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沉郁表情的Rider,齐格笑着说了一句“那就好了”。

“好,那么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没事的,我一定会保护你!

既然我们难得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让我们挥手迎来大团圆结局吧!”

跟来的时候相反,这次轮到Rider拉着齐格的手往回走了。齐格尽管感到惊讶,但马上就理解到自己的Servant终于恢复了精神,于是也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他也产生了“这样被他拉着走的

机会也恐怕不会再有了吧”这样一个可悲的确信。

就算所有的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永久的别离也还是无法避免的。

……心胸在发痛,真希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这种缓缓向外周扩散的热浪般的疼痛感,正在向自己主张这并不是错觉。

自己并不是因为听到齐格和Rider的对话而受伤。作为Master和Servant,两人已经达成了完全的互相理解。那是一件好事。Master和Servant的相互不理解就只会造成悲剧。

自己并没有心胸狭窄到会对这种事情产生嫉妒的地步。少女之所以感到心痛,就只是因为一点原因。那就是齐格在无意中说出口的一句话。

——现在我站在这里的事实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没错,是奇迹,是奇迹没错。是身为Ruler的我把他带到了这里来。当然,这是其给自己选择的道路。自己并没有强制过他,也没有指责过他。但是,他结果还是来到这里了。

这是他的选择,是自己的选择。明明是这样,却总是无法挥去那种“仿佛受到了某种引导”才走到这一步的感觉。

Ruler很想知道,他存在于这里的意义。

……但是与此同时,她也不想知道。要是一旦知道的话,自己很可能会被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罪恶感所压垮。

但是,更令人心痛的是齐格自己的想法。

假如他知道这是自己有意诱导的结果,他一定会蔑视自己,一定会对自己感到厌恶吧。对他来说,自己看起来恐怕就像一个把厄运强加于他的死神般的存在——

实在难以承受。

对于各种恶毒的谩骂,她早就习以为常了。被一直利用自己的人突然间冷酷地抛弃的情况,她也早就经历过了。

但是要背叛一个纯洁无垢地信任着自己的人,她实在无法承受。更何况他还是我内侧的少女蕾迪希亚所倾慕的少年啊。

啊啊——心胸不断传来刺痛刺痛的感觉,就好像要流出血来似的。

很想把一切都坦白说出来。很想向他表白一切请求他的原谅。但是,那样会受伤的人就不是自己,而是他了。

而且,现在还无法肯定就是这样。即使让他来到这里是基于“某个存在”的意志……即使他被选定为大圣杯的“破坏者”,那也不会成为少年像正常人那样生存下去的障碍。

他的确是能够变成“黑”Saber,但是他却并不是“黑”Saber本人。

现在就只能依靠这个渺茫的希望了。

黑色的令咒,虽然仅仅是三分钟,但却能让人造人变身为Servant的极端异常现象。那是消耗生命、以牺牲某些东西为代价的毛骨悚然的奇迹。

这种现象最后到达的终点,对Ruler来说实在是无比的恐怖。

那种只会让所有人都感到悲伤的结果——自己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到时间了。”

“咦?说起来,驾驶员怎么办?虽然由我来操纵也没问题,但是剩下的九架飞机就……”

“请放心吧。十架飞机都已经事先配备了搭载有飞机驾驶技术的魔偶,因为原型是罗歇铸造的魔偶,所以质量应该是完全可靠的。”

能够在铸造之后自行“扩充”必要的术式,这可以说是魔偶的一个长处。幸好罗歇铸造的人型魔偶还存有少量的残留品,要搭载上他留下的术式也是非常简单的。

“那么,我们要乘的是这边的飞机,所以现在就要分开了。”

作为尤格多米雷尼亚最后一名Master的菲奥蕾,现在开始就要跟身为Servant的Archer分头行动。

因为在到达空中庭院之前毫无疑问会撞上在空中飞行的“红”Rider,如果不分开的话就很可能会受到牵连。

尽管自己会觉得心里没底,让Archer乘坐另一架飞机的决定也还是正确的。

“……Archer,祝你武运昌隆。”

“谢谢你,菲奥蕾。我一定会把胜利奉献给你。”

听了Servant的话,菲奥蕾摇了摇头。

“你没有必要奉献给我,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你自己。我希望你能随心所欲地展开战斗——宝具我会无条件地给予解禁。你不需要等待我的指示,在你感觉到应该使用的时候,就尽管使用吧。”

Archer严肃地点了点头。她说的这句话意味着她将放弃所有介入战斗的意志,把一切都委任于自己。这并不是说要卸包袱,而是对自己Servant的全面信赖的证明。

“那么,我要去了。”

“好的……在庭院见。”

道别的问候显得极其淡泊无味。少女压抑着留恋的心情——面露笑容地离开了。少女把泪腺的崩溃视为一种耻辱。Servant也正因为深深明白到一点,为了维护她的尊严而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

“Archer。”

“嗯,考列斯大人,祝你幸运。然后,关于Master的方面——”

“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啦……一定要赢‘红’Rider啊,Archer。”

考列斯举起一只手,这样就已经说完了。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他推着姐姐的轮椅走开了。

“你们俩可都别死哦——!”

听了“黑”Rider这声毫不客气的招呼,两人都不由得苦笑起来。考列斯回过头,以极其无奈的表情宣告道:

“Rider你才是,可别得意忘形不小心死掉啊。”

“我、我才不会得意忘形呢!笨蛋~笨蛋~!”

不,你一定会的吧——站在身旁的Master齐格小声吐槽道。不过话虽如此,对Rider来说还是让他得意忘形比较好,这的确是事实。

“考列斯……真的没关系吗?”

面对推着轮椅的弟弟,姐姐提出了最后一次询问。菲奥蕾之所以要奔赴死地,都是出于自己身为Master的责任感。但是,考列斯虽说是第二Master,考虑到魔力量的大小,就算不在场也是没有问题的。

……这从道理上也说得通。虽然说得通,但考列斯却拒绝这个做法。

“因为我是弟弟啊,当然没关系了。”

——这是多么符合人类特点的话语呢。

菲奥蕾想到这里不由得呵呵地笑了起来。一般来说,那是最应该避忌地站在人类立场上的台词。如果是魔术师的话,自己一头栽进这种毫无道理的状况什么的,本来是绝不应有的行为。

“而且啊,一介的魔术师,也不是那么容易有机会可以接触神代魔术的吧。”

然后,这是一句完全符合魔术师风格的发言。魔术师决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性命。但是,对于有关魔术的事情却是例外。而“红”Assassin——赛米拉米斯所使用的魔术简直就是神代的奇迹。如果能接触到那样的东西,那么就算要付出性命也决不是什么昂贵的代价。

听他这么说,菲奥蕾就像稍微感到安心似的点了点头。

作为继承者的自觉,作为魔术师的觉悟。跟自己相比,考列斯看来更加具备那方面的重要素质——

“那么,我就先失陪了。”

目送两人离开后,接着就轮到Archer挑选飞机了。对他来说,只要不是Master所乘坐的机体,不管是哪一架都无所谓。

对原本就不得不迎击“红”Rider的Archer来说,飞机就只不过是一个立足点罢了。

“Archer!”

听到“黑”Rider的呼唤,Archer马上回过头来。只见Rider正满面笑容地竖起了V字手势说道:

“一定要赢哦!要是输给了徒弟,那可是师父的耻辱啊!”

“——啊啊,的确没错。虽然我的人生很漫长,但是却从来没有输给徒弟一次。那么,我现在就去赢了。”

以轻松的口吻这么回了一句,Archer这次就终于坐上了飞机。

“哟,那样子看来是没问题啦。”

“那么,我也要去了。”

Ruler在对那架载满炸药的飞机进行圣别之后,将要乘坐另外的一架飞机。

对她来说非常遗憾的是,从现在开始她就必须跟齐格分头行动了。

挥旗——那就是Ruler在“虚荣的空中庭院”的登陆作战中所肩负的职责。

“要小心啊,Ruler。”

听到齐格的呼唤,Ruler露出了浅淡的微笑。然而,齐格却从她的笑容中不可思议地看到了悲哀的色彩。

“齐格君,请你一定不要勉强自己。虽然我想应该也不用我多说了——”

“严禁使用第三次变身,对吧。我当然知道。”

这是最近几天已经不止一次地被她再三叮嘱过的事情。因为她的话语中带有某种奇妙的紧迫感,齐格也实在不得不点头答应。

——当然,接下来将面临的状况,大概也不可能继续维持不变身的状态吧

忽然间,Ruler的表情变得阴郁起来。

“……我也很明白,齐格君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不变身。你毫无疑问是一名Master,也选择了战斗,所以你肯定不可能一直不使用力量。”

这简直是读取了思考般的一句话。啊啊一一齐格发出叹息。看来Ruler果然是知道的。要阻止自己,除了让自己从圣杯大战中脱落之外就别无他法了。

选择了战斗的是名为齐格的人造人的意志。即使是Ruler,也无法凭语言来加以阻止。

Ruler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因为害怕而不敢说,而且就算真的说了——他的决心也还是不会改变的吧。

“假如你之所以选择战斗并不是因为意志,而是因为命运呢?”

假如被卷入了无法抗拒的某种巨大的潮流,在不可违背的命运面前屈膝臣服的就是现在的你呢?

然后,假如对此穿针引线的并非别人,而是接受启示的自己的话——

“……怎么了吗?”

一一你究竟会怎么看我呢?

“没有什么了。那么齐格君,我们在庭院见吧。”

笑着这么说完的Ruler,就这样转身背对着齐格和“黑”Rider走了起来。目送着她登上菲奥蕾指定的飞机的齐格不解地问道:

“她——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呢。”

“如果是有话想说,Ruler是一定会好好说出来的啦。刚才的多半是想说但是却说不出口的话吧。”

“那究竟是什么话,Rider,你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唔,不过——”

“黑”Rider很开心似的看着齐格说道:

“她一定是对你非常的重视和珍惜,只有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Rider笑嘻嘻地拍了拍齐格的脊背。尽管不觉得痛,但却因为吃惊而咳嗽起来。

头脑中一直在盘旋着“重视和珍惜”的文字。对像自己这样的人造人怀抱着重视和珍惜的感情,光是这样就已经很值得高兴了。

“好了,那么,Master。我们也走吧。”

“啊啊……走吧,Rider。”

一定要活下来,齐格在心中发誓。剩下三划——不,如果遵从Ruler的建议,那就是两划。必须仔细看清楚要使用的时机。

坐上飞机后,内部当然是空无一人了。虽然自己那个好奇心旺盛的Servant跑去看驾驶舱里的魔偶,但是齐格因为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就随便找个位子坐下等待出发的时间。

环视周围,特别引人注目的是明显跟飞机的内部装修不相配的通灵板(Ouija Board)。板上刻印着许多古老的字母和数字。上面还附有就像唱碟机般的读针和导线,在导线的末端连着一个金属制的筒子。从表面上看来,应该是魔术师用的无线对讲机吧——齐格作出了如此推测。

除了那个东西之外,飞机似乎并没有被做过什么特别的改装,也没有针对魔法加强防御。当然了,面对那样的对手,就算把全部财产都投资进去,恐怕最多也只能让可承受攻击的时间从十秒钟变成十五秒钟那么多吧。

尽管对飞机也有着简单的知识,但还是没想到里面竟然是这么宽敞的。飞空的术式是刚出道的魔术师也会学习的简单魔术。但是不使用魔术的普通人为了做出这样的飞机却足足花费了两千年。

步伐很迟缓,但却脚踏实地。另一方面,魔术总是超越在人类的前面,不断超越,不断超越——现在究竟已经到达哪个地步了呢。

“久等啦——!”

正当齐格沉浸在感慨中的时候,刚才去调查驾驶舱的“黑”Rider已经回来了,还一脸兴奋地报告说操纵席上坐着一个仿佛石造的大蜘蛛般的物体。

“终于要开始了呢,Master。”

坐在邻座上的Rider仿佛难以压抑内心的兴奋似的甩动着双脚说道。

“噢,还是先召唤出来比较好吧。出来吧,骏鹰!”

还没来得及阻止,Rider就已经召唤出骏鹰了。被召唤的骏鹰似乎相当困惑,正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局促的机内。

“坐下来!”

大概是经过了良好的调教,骏鹰在咔啦咔啦地把碍事的客座撞坏的同时坐了下来。

“接下来就轮到书了。”

Rider拿出了以魔力编织而成的宝具——“魔术万能攻略书”。骏鹰,还有书籍。同样是拥有庞大魔力的宝具,正因为如此——在“红”方的Servant们对魔力进行扫描的时候就很容易引起注意了。

那正是身为指挥官的菲奥蕾的意图。“黑"Archer和Ruler都是拥有强大魔力的存在。要是他们分别守护着自己的机体,“红”方就很难把攻击目标锁定在一点之上了。

由“黑”Archer负责迎击“红”Rider,Ruler则负责压制“红”Archer和“红”Lancer的攻击。至于“黑”Rider——就是要一雪前耻,向“红”Assassin的神殿宝具“虚荣的空中庭院”发起挑战。

但是,在先前的一战中却因为无法承受住一击的冲击而坠落了。为此——这次他无论如何也必须想起书的真名。

“……啊,好像差不多要出发了。”

Rider察觉到飞机开始动了起来。刚才为了消磨时间而读起了夹在旁边的那本手册的齐格,则规规矩矩地系上了安全带。

“有意义吗?”

“应该没有吧。因为飞机坠落多半是由于Servant的攻击,如果只是普通的坠落,Rider也一定会救我的吧。”

“啊哈哈,那是当然了。”

正当两人这么闲聊着的时候,传来了一股仿佛推动全身的力量。驱动大型客机的四个涡轮引擎开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突然间,通灵板的读针动了起来。读针在发出嘎吱声的同时指向各个字母和数字。过了一会儿,从整个通灵板传出了一个声音:

“你能听到吗,Rider?”

被点名的Rider拿起传话器说道:

“我听到啦,喂喂。你那边能听到吗?啊~啊~啊~”

“……因为太吵了,请你稍微离开通信机远一点。虽然Ruler掌握到了大致上的位置,但也很难确定在哪里会跟他们碰上。请千万不要放松警惕哦?”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没事的没事的!”

“书的真名你也应该想起来了对吧?”

“…………嗯!”

“等等,你这段沉默是怎么回事——!?”

噗滋——Rider马上关掉了通灵板上类似启动开关的东西,把脸扭过一边。然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了齐格的存在,不由得浑身一颤:

“……一定没有问题的哦?”

“不用担心,我一直都相信着你啊。”

齐格既没有生气也没有笑,只是以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当然,他非常清楚这才是能给Rider最大压力的手段。咕呜呜~骏鹰也像是在赞同齐格的意见似的发出了啼叫声。

“呵呵呵,看来Master也已经理解了我这个Servant的特性,真是太好了!”

“黑”Rider只能回以僵硬的笑容。

瞬间,机体开始轻轻地漂浮了起来。齐格看向窗外——只见这团以钢铁砌成的物体正以时速数百公里的速度在空中飞行。

展现在眼下的布加勒斯特以刹那的速度越变越小,人的话别说是豆粒,就连点也看不到了。他们都被埋没在只有少量灯光闪烁的黑色街道中,连外形也分辨不出来。

然后,飞机继续加速上升。没过多久,窗户外面就变得什么都看不见了——虽然只是推测

但应该已经到达云层上面了吧。虽然机内有明亮的室内灯的照明,但外面却像是被彻底涂黑了似的一片黑暗。

暂时就只能等待了。Rider拿出似乎在空港得到的点心,和骏鹰一起吃了起来。尽管骏鹰才吃了一口就皱起眉头吐了出来,但是Rider却满面笑容地使劲吃着。

通灵板的读针又开始咔哒咔哒地动了起来——看来是有人发来了通信。

这一次,从无线对讲机中传出的是贞德的声音。因为被点了名,齐格就拿起传话器说道:

“我在,怎么了吗?”

明明是自己主动发话的,Ruler却像是有点尴尬地沉默了起来。

“Ruler?”

然后,她唐突地提出了这样一个根本性的疑问

“这个,从原理来说应该是利用从机翼产生的气流来实现的。要说明起来会很长篇,有必要吗?”

“那一定会失速坠落吧。当然,引擎停止也会造成同样的结果。”

“……应该是吧。不过,从状况来说也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

——或者应

该说,从她言辞间渗透出来的那种迫切的感觉来推测的话。

“Ruler。你,难道是受不了飞机吗?”

真是一个精神饱满的回答。

“是吗……虽然很遗憾,但还是希望你忍耐一下。或者说,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啊。”

尽管理解了道理,害怕的东西也还是会害怕,讨厌的东西也还是一样讨厌吧。齐格思索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安慰的话语:

“很快就会结束的……不过要是你说空中庭院那种漂浮也受不了的话,那就很致命了。”

在齐格看来,从某种意义上说反而是魔力驱动的东西更不可靠。机械不会犯错,机械只会疲劳,只要机械是以正常的步骤和方式在运作,那就只会遵循物理法则来运动。

当然,在十五世纪的人看来,觉得机械更不可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金属是很容易断裂和坏掉的东西,那就是当时的常识。虽然人类花了几百年时间制作出上固的金属,让材质强度提高到了足以承受精密飞行的程度——但从外表看来却没有什么改变。

“我想你还是应该更多点相信人类和人类积累至今的科学吧。不,虽然身为人造人的我这么说也有点奇怪……”

听了齐格的话,Ruler仿佛大吃一惊似的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她又发出了“噢~”的感叹声。

“唔,虽然你好像还没有完全相信的样子,但你既然明白的话就最好——”

忽然间,声音中断了。

“Ruler?”

骏鹰也像是在威吓似的嘶叫了起来。

“——哦,到此为止啦。Master,要来了。”

听到Rider的严峻声音,齐格马上让自己做了一下深呼吸。仿佛空气在逐渐被烤灼的感觉。人造人的敏锐嗅觉,已经感应到了位于远方的庞大魔力漩涡。

“来,坐上来吧,Master!”

Rider轻轻拍了拍骏鹰的脖子,然后纵身骑了上去。面对Rider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齐格稳稳地握住了。

◇ ◇ ◇ ◇

虽然神殿宝具“虚荣的空中庭院”的存在本身已经非常奇特,但是其中收纳着大圣杯的“祭坛”所在的地下空间却更是一个怪异无比的地方。

首先,从面积来说就已经很异常了。考虑到空中庭院本身的大小,明明也不是一个望不到边缘的广阔场所,但即使在眼睛习惯了黑暗的状况下,也还是无法看出这个空间究竟有多大。恐怕是通过某种魔术行使而扭曲了空间吧。

虽然从整体看来呈现为盆状,但就只有中央的部分是一个扁平的地方。走下以烧砖砌成的宽敞台阶来到中央部分,就可以看到强夺而来的冬木大圣杯正漂浮在那里。

那释放出蓝白色光辉的姿态,看起来就像是被召唤到这个空间的月亮一样。

但是更令人感到惊叹的却是这个地下空间的天花板……也就是相当于“天空”的部分。

天花板上充满了“水”,那简直是一个倒置的湖。湖面上盛开着蓝色、红色、黄色等各种色彩艳丽的睡莲——就像一片彩虹色的天空。

这是通过“虚荣的空中庭院”中的逆向概念实现的构造。水会朝着比天花板更高的地方流下去,而那些水则注满了王之间的天花板。

也就是说,这个祭坛和王之间是通过被水充满的天花板连接在一起的,而实际上哪边属于地下就不得而知了。

“红”Caster——莎士比亚是在神秘现象已经不再公诸于众的时代诞生的男人。不管是祈祷师向信仰对象祈祷引发奇迹的瞬间,还是著名的魔术师在暗中展现的不可思议的现象,几乎都跟他无缘。

在他的著作中,虽然理所当然似的出现了预言的魔女和诅咒等内容——但那全都是基于莎士比亚的想象创作出来的东西。他的想象力可以说无穷无尽,而且还可以随意飞跃。

正因为如此,他对空间产生惊叹应该算是一个特例吧。当然,考虑到这座空中庭院和大圣杯的异常性,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Shirou Kotomine 正站在地下空间的中央,也就是可以从正下方仰望圣杯的位置。

看到Caster的身姿,Shirou 就轻轻挥手迎接了他。

“那么,Caster。我这边的宝具已经准备好了。”

“恩,Master。我的宝具也准备好了。”

天草四郎时贞的宝具——“右臂·恶逆捕食(Righthand EvilEater)”和“左臂·天惠基盘(Lefthand Xanadu Matrix)”。

“红”Caster的宝具——“开演时刻将至,在此献上轰雷的喝彩(First Foilo)”。

两人的宝具,既不是神赐予英雄的武具,也不是在冒险中获得的名马。

天草四郎的宝具,是少年授予人们的奇迹实体化而成的东西。

“红”Caster的宝具,是他生前没能写下来的“书本”。不管是哪一样,都只是对他们所留下来的传说的升华。

既无法用来对抗军队,要用来对抗城塞也完全是天方夜谭。如果按照Servant这个范畴来考虑的话,这两骑毫无疑问都是属于三流的存在吧。

但是,现在的这一瞬间——只有当两人的宝具发生相交的这个时刻,所有的价值都会发生逆转。

如果是圣剑或者神枪,要破坏大圣杯的话应该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但是,能“支配”大圣杯的存在,在参加这场圣杯大战的众Servant中,也就只有这两骑了。

“‘线’已经连接上了,因为你们的魔力供给也会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补充的。”

Shirou Kotomine作为Master供给魔力的对象,实际上就只有“红”Assassin一人,除此之外的Servant他都只是控制了自己作为Master的最根本的部分。在魔力供给方面完全是通过从强夺时连接上的大圣杯来完成。

单是这样的连接,也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那并不是可以一次性完成的仪式,在强夺之前他就花了好多天来探寻手段,在得到身为Servant的Assassin的协助才终于实现了魔力的供给。

作为铸造大圣杯的御三家之一的爱因兹贝伦就先不说,身为一介魔术师的达尼克要插手大圣杯的系统,恐怕也必须花费以十年为单位的时间吧。

但是,爱因兹贝伦和达尼克说白了并不是针对圣杯本身,只不过是对系统进行了某种程度的调整。也就是说,他们只是让圣杯启动本来不具备的机能,或者是施加一些细节部分的改良罢了。

换句话说就相当于开关的ON和OFF。而Shirou Kotomine接下来要进行的作业,却跟那些东西存在着根本性的区别。

说白了就是制造出新的开关。并不是对系统进行调整,而是追加一个新的系统。为了迎合自己的意向而对大圣杯进行改造。

Servant们是通过大圣杯被召唤到现世的。因此,对冬木大圣杯本身进行改造与其说是危险,倒不如说是疯狂的想法。即使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也同样如此。

所以对Shirou 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战斗。至今为止的战斗,只不过是铺垫和准备而已。就算是败北了,自己也还有下一步棋可以走,

但是,这个就完全不同了。一旦败北,Shirou 就会彻底完了。Shirou 完了的话,就意味着一切都归于零——人类救济的计划将要破灭。

Shirou 的手之所以在微微颤抖着,也决不是什么勇者临阵前的颤抖,而是对“一旦败北就会毁掉一切”这个事实感到无比恐惧的表现。

“——即使如此,Master也还是来到了这里。”

“是的。花费了六十年的时间不停地思考,不停地烦恼的结果,我最终选择了站在这里,也决没有后悔。那么Caster,做好准备——在那之前。”

“哎呀?”

Shirou 向Caster伸出了一只手,上面的令咒正闪烁着朦胧的光芒。

Caster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Master?”

“Caster。我打从心底里对你这个作家怀抱着尊敬之情,同时也信赖着你。正因为如此,我才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你一定会变得想要写悲剧。所以,这是一个必要的行为。”

Shirou 以满面的笑容消费了令咒。

“我谨以令咒下令,Caster,在关于我的事情上决不能写成悲剧。”

“呜……!!”

被消费的令咒就像锁链似的缠住了Caster。

不光是肉体,就连Servant的精神也能强固地施加压制的这个令咒,正是由马基里编织出来的绝对命令执行权。同时并不是禁止他背叛,而是通过将范围锁

定在不写悲剧这一点上而对“红”Caster造成更强固的束缚力。

“Master……这样的对待真是太过分了。太残酷了,实在是太残酷了啊。”

“红”Caster大声叹息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所以我都说了吧,我是信赖着你的,你总是喜欢写悲剧。但是,假如我这样追问你的话,你就不得不对我说谎了。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向你提出过‘你打算写悲剧吗?’这样的问题……因为只要不去问你,你就没有必要说假话了。”

尽管发出低沉的呻吟声,“红”Caster对此也不得不作出承认。要说没想过要写的话,那就是在说谎。虽然心里也有着“还是不要这么写了吧”的想法——但是一旦到了那样的情况,自己手中的笔就会自然而然地朝着悲剧的方向发起狂奔。为了不造成这样的结果,就只能从一开始就决定要写成喜剧。

“红”Caster长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膀说道:

“我就接受吧,既然有必要的话。因为‘逆境才会给人带来最好的教训,那是有如蛤蟆般丑陋的毒药,然而却会在心中凝结出贵重的宝石’嘛。”

“谢谢你。虽然我也知道,对当代首屈一指的著名作家做出了这种限制创作空间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无礼了。”

“呵呵,说我是著名作家还真是让人难为情。如果你能在阅读过著作之后再这样称呼我的话——”

“嗯,我已经先读过四大悲剧了。正因为如此,我才决定要使用令咒的。”

“……是这样的吗。”

真是太糟糕了——“红”Caster不由得抱住了脑袋。自己也许还是不应该叫他读的吧……不对不对,让别人阅读自己的著作才是作家的本分啊。

而且,这个少年已经亲身经历过了最恶劣的悲剧。被屠杀了仰慕自己的三万七千人,最后连自己也因此而丧命。从那里开始重新爬起来,从那里开始逆转命运。

既然如此——现在他就必须不断地往上爬。在这种情况下踩错脚什么的,就算神明允许,作者也决不允许。

“为了能迎来决非悲剧的幸福结局,我保证自己一定会倾注自己的全力去写的,Master。”

“那就太好了。……那么,我们开始吧。”

“——太迟了。我还在想你们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开始呢。”

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满,“红”Assassin传来了念话。“红”Caster也同样听到了她的声音。Shirou 仰望着由水构成的天顶,笑着说道:

“抱歉——现在就要开始了。”

“在遇到万一迫不得已的情况时,我就会舍弃你。没问题吧?”

太可怕了——“红”Caster的脊背不由得掠过一阵寒意。没有任何情面,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找不到丝毫的人情味。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是Servant对Master说的话。

“当然了,那是必须的。”

……然后,让他感到更可怕的是Shirou对此做出的回答。对于那句毫不客气、毫不留情的发言,他却能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

这并不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Servant不会做那种事而抱有绝对的安心。“红”Assassin决不是那么天真的存在。真的到了万一迫不得已的时候,“红”Assassin还是会舍弃他而选择保身的吧。

毫不犹豫地放弃Master的Servant,以及乐意接受这样的命运的Master——像这样的组合,究竟应该说是哪一方更加疯狂呢。

“很好。那就开始吧,Shirou。一定要赢,决不允许败北。”

对于这句依然毫无感情的话语,ShirouKotomine则说出了发自内心的感谢:

“——谢谢你,Assassin。”

Shirou Kotomine马上脱下了绷带和斗篷,连神父长袍也脱掉,露出了上半身。褐色的肌肤上刻划着无数的刀伤和火烧痕迹。与其说是丑陋,倒不如说是充满哀切感的肉体,——Caster心想。

半裸的Shirou 把双手伸向空中,就像要把大圣杯据为己有似的张开了手掌。

双臂上充满了跟散发出暗钝光芒的令咒有所不同地另一种光辉——Shirou Kotomine的宝具开始驱动了。

“那么,首先由我开始。”

朝着固定在空中的大圣杯,Shirou优雅地迈出了步子。在Caster守望着他背影的期间,忽然看到了“以尸体构成的阶梯”的幻影。

阶梯的材料,就是那些由于信仰了不同于土著的另一种教义、跟随着天草四郎时贞掀起反旗而最终灭亡的牺牲者们。对于被践踏的事实,尸体们并没有感到悲哀,反而是产生了明显的喜悦。

他们都衷心对自己能成为救济世界的基石怀抱着感激之情——这是幻觉吧。虽然应该是幻觉,但是过去的尸体们要是了解到现状,难道不也是会做出同样的回答吗?

“红”Caster是这样想的。

在朝着天顶、朝着大圣杯迈出脚步的同时,Shirou 在思索着。十七年的人生,六十多年的第二人生。

自己把一切都奉献了出来,一直活到今天。怀抱着牺牲一切的觉悟活到今天。

现在,自己的两肩上正承担着数十亿的善性。虽然无比沉重,几乎要被压垮,Shirou 的脸上也还是没有浮现出丝毫的痛苦之色。

——我怎么能输。

Shirou 向前踏出了一步。沿着魔力供给时连接起来的“线”,对大圣杯进行连接——

瞬间,世界被翻转了。

自己的存在一瞬间就融解了。就像即将入睡时的舒适感,而且那还是永远持续的。在某种柔和的东西的包裹下,一直往下沉——深陷,深陷,深陷。

不管有多么强烈的恶意,在这里也一定会被彻底抹消吧。

不管有多么强烈的杀意,大概也会变得无法再杀死任何人了吧。

由幸福、和平、悦乐、秩序和清净互相融汇而成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全身都在吮吸着甘甜的牛奶一般。

脑停止了活动。

脑的活动已经不再需要了。

思考是不需要的,甚至连本能也不必存在。所以就会溶解。溶解后与其一体化,最终变成什么都不是的普通的甘甜牛奶——

“……别妨碍我。”

Shirou 极其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这种究极的快乐。尽管对双臂传来的强烈痛楚皱起眉头,但同时也感到了安心。

在为了解决魔力供给问题而进行连接的时候,Shirou 已经不止一次地接触过“这个”。他非常清晰地理解到,要是让全身都沉浸在里面的话,恐怕就会变得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慢慢地融入其中。正因为如此,他才让自己的双臂记住了痛楚。再现出来的痛楚,是他曾经体味过的绝望——以及为了跨越这种绝望的、漆黑的愤怒。

Shirou Kotomine决不会原谅人类。他决不原谅人类的恶性,甚至连善性也不原谅。善和恶,欲与情,正因为拥有彼此相反的这些东西,人类才会持续充当围绕永无止境的螺旋不停转圈的生物。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状况。只要有那种愤怒和痛苦,Shirou 就可以承受住这种程度的舒适感。在大圣杯的内部,还凝聚着未经过任何渲染的庞大魔力。

在置身于大圣杯的内部的同时确立“自我”,那就是第一重考验。

各种景色如同走马灯一般在Shirou的周围不停地旋转。这让Shirou很自然地联想起快进状态下的影片。

那些景色似乎是爱因兹贝伦的历史。最初的契机是在两千年前,而开始就是在一千年前。梦想着圣杯的实现而不停反复进行着各种尝试的一族。对所有的惨死都毫不在乎,把所有的挫折都随手丢弃。那是无法单纯用执迷不悟来加以概括的,反而跟圣人的旅途有很大的相似性。

没有喜悦,只能愚钝地跟绝望作斗争的日子。虽然说起一千年的话会让人感到疯狂,但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单纯的重复而已。

尝试和失败,挫折和再启动。明明连进步了还是退步了也无法断定,却还是不停地继续往下走。

尽管由衷地为此赞叹——但同时也不禁为之苦笑。

就算得到不属于爱因兹贝伦一族的自己的共鸣,他们也只会感到困惑吧。

更何况自己还是强夺了他们大圣杯的犯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的确是令人感慨不已的历程——但是,这些风景并没有更深一层的意义。在快进的影片结束之前保持着沉默。

纯白色的光辉再次覆盖了世界。因为一旦放松警惕就会被融解,所以每一秒钟都必须确认自己的存在。

没有固定的方向性,前进的目标是大圣杯的起始原点。怀着要到达那里的强烈意志,向前迈出脚步。

本来应该是通过回收了英灵的灵魂的小圣杯作为

火种来启动大圣杯的。一旦启动成功,以后大圣杯本身就会自己生成魔力。启动所必须的数量是七骑——但是,现状下的小圣杯中并没有存放着英灵的灵魂。

被打穿了小孔的小圣杯被封印在丧失了上下概念的庭院的小房间里,在那里不断地泄漏出魔力。不管被注入多少英灵的灵魂,也会从小孔里漏出来。但是漏出来的灵魂却不会遵循重力的法则往下掉,而是重新聚集到小圣杯,又不断地被泄漏出来。

这样做是因为在“黑”Saber、“黑”Lancer、“黑”Berserker、“黑”Caster、“黑”Assassin、“红”Berserker已经败退的现在,只要再有一骑败退的话,大圣杯就会自动以小圣杯为火种启动的缘故。

要是破坏小圣杯就会被大圣杯察知异常,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不正常的情况。但是话虽如此,要是放着不管的话,那么在自己对系统进行改造之前,大圣杯就已经自行启动了。

在大圣杯完全启动的状态下,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再动手进行任何的改变。所以决不可以让大圣杯启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Shirou Kotomine并不是魔术师,但是毕竟经历了六十年的岁月,可以说圣杯战争以及与之相关的魔术他都全部了如指掌了。

的确,大圣杯简直可以说是达到神域的究极愿望机。那几乎可以称之为异常的精密构筑而成的系统,必定能带着足以实现Master愿望的魔力——到达■■■■。

但是就算很巨大,就算充满了神秘,就算是万能的愿望机——归根究底,这个大圣杯也还是会归结到一个女人的身上。

她的名字是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Justeaze Lizrich von Einzbern),也就是成为了大圣杯中核的爱因兹贝伦的当家。

主动献出自己的性命,为成就奇迹而奉献出一切的冬之圣女——那就是Shirou Kotomine的目的地了。圣杯的机能都全部掌握在她的手中。

传说世界上存在着通过以人作为供品锻造而成的武器。那就是通过将少女投入到熔化的铁水来施加足以令武器被称为魔剑的咒术性强化。

但是,这个大圣杯却跟那种东西完全不同。并不是存在着名为大圣杯的东西,然后把圣女奉献给它。而是首先存在着冬之圣女,然后她就变成了圣杯。

是的,大圣杯是万能愿望机,但与此同时也是为了再现爱因兹贝伦所失去的神秘而存在的巨大魔术回路。

通常来说,魔术师行使魔术时所需要的东西有三个。那就是魔术基盘,魔术回路,还有魔力本身。魔术基盘说白了就相当于最基础的系统。魔术师通过名为魔术回路的通道生成魔力,遵循基盘发动魔术。

几乎所有的魔术都是遵循这种形式来行使的。

就大圣杯来说,在这方面也是完全一样。如果说这个巨大的圣杯是魔术回路,那么就可以利用从灵脉上吸取上来的魔力来行使各种各样的奇迹。

万能的愿望机这个通称可不是虚有其名的。所谓的大圣杯,就是蕴藏了如此庞大魔力的、精密无比的存在。

但是,天草四郎时贞却知道,这个大圣杯是公平无私的。羽斯缇萨的人格已经消失了——只不过是魔术回路还依然存活而已。

不管外侧的人想要发动什么样的愿望。大圣杯都会全部为其实现。那么,假如Shirou 从外侧发出“救济人类吧”这样的呼唤,那救济是不是就成立了呢?

——当然,答案是否定的。

大圣杯还是无法做到它做不到的事情。正因为如此,Shirou 才冒着生命危险入侵了大圣杯。大圣杯也有它无法实现的愿望——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从内侧改写来强行使其成立了。这是通常的圣杯战争中绝对不被允许的、对大圣杯本身进行的调整。

天草四郎时贞正准备对此发起挑战。

假如愿望没有被实现,那就是圣杯本身弄错了。所以,自己就必须将其纠正过来。

Shirou 向前迈步,在这条路的尽头——必定存在着自己要探寻的东西。

◇ ◇ ◇ ◇

Master投入大圣杯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恐怕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吧。所谓的大圣杯,就是几乎被提高到神域级别的艺术品。现在是要对其基础部分进行改变,当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完成的。

Caster暂时先回到了自己的书斋,继续执笔写作。这时候,“红”Assassin向他发来了念话:

“Caster,Master已经进去了吗?”

“是的,魔力有变化么?”

“没有。向我们供给的魔力和积聚在这个空中庭院的魔力,两者都没有什么变化。即使在大圣杯里面是另一个世界,因果线也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断开的,大概是这么回事吧。”

Shirou 唯一抱有悬念的事情,就是在进去大圣杯内部的时候。

万一陷入跟世界断绝的状况,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出现破绽。

“既然如此,在下就继续执笔写作了。”

“等等,Caster……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我们Master所期待的结局,是荣耀吗?又或是失坠?”

听了这句话,“红”Caster差点就笑喷了,但还是勉强忍了下来。

“那当然是荣耀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但还是要叮嘱你一句。到时候如果就因为你写的书导致这个计划遇挫的话,我肯定会让你负起责任的——以最痛苦的方式。”

“女帝大人,那个就请你放心吧。我刚刚才被Master用令咒叮嘱过这一点。哎呀呀,真是遗憾之极……不,我当然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要写悲剧的打算啦!”

“……哼,谁会相信你这个小丑说的话。你听着,Caster。身为作家的你的价值,就只能体现在你写的书上面。然后,在判断出那本书对我们没有好处的瞬间,我让你活命的理由就已经消失了。”

就好像被食虫植物一口吞了下去的感觉——Caster在心中暗自想道。

光是答错了问题,就会瞬间被溶化被咀嚼而死。就残忍度来说,“红”Assassin在这次圣杯大战中恐怕是首屈一指的吧。

根据“红”Caster的观察,“红”Assassin大概是随时都把杀害的目标锁定在包括Master在内的世上所有人的身上。虽然那并不是杀意,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恶意——但是她会随时观察着所有人的言行举止,一旦判断出对自己有害,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实施暗杀。

Rider和Archer对Assassin敬而远之的最大理由就是这个。当然也存在着她是名为女帝的权力者这个原因,但她本来甚至就连自己也打算杀害。要跟她和睦相处才是更困难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两人都对她非常厌恶。处于中立立场的Lancer当然也应该感觉到了女帝的这种习性。只是他觉得“本来就是这样”而安然接受下来罢了。

而从Caster的认识来说,他就把女帝的这一面看成是“理所当然”的。

高高君临于自己之上的女帝,她绝不是什么弱者,毫无疑问是绝对的强者。欺骗世间所有的存在生存下来的女人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大意,这反而是很自然的事情。

“我作为宫廷的小丑,就只有尽可能强调自己的生存理由了。虽然我的书、我的书卷一定是不完全的东西,但也正因此才能成为美丽动人的故事啊。”

“不完全?难道不是完全的吗?”

“亚述的女帝啊,那是理所当然的吧。完全的存在,完美无缺的人,只由秩序和理论构成的完美故事什么的——简直一点意思都没有!‘年轻的日子是多么青涩、多么年轻气盛啊’!在下的故事正因为不完全而显得美丽,正因为不完全而得以成为纯正的娱乐。失败就意味着死?那也无所谓!存在着失败的概率,同时也必须赎罪!正因为这样,在下必定会振奋精神写出杰作的。”

“可恶,明明是念话,你的声音还是又大又刺耳!我再重复一遍,不允许失败。Shirou ——天草四郎时贞的故事,你无论如何也要写到最后。”

听了这句话,“红”Caster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提出了很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因为现在Master并不在场,要让她吐露真心话,这当然是绝佳的状况了。

“那么,请允许我向你提一个问题。女帝大人,你究竟希望得到哪个结果呢?是希望我们的Master的悲愿得到实现,还是觉得践踏他的悲愿会更有趣?”

——就像稍微被戳到了要害似的,Assassin屏住了呼吸。

“当然是达成愿望了。因为Servant就是侍奉Master的存在啊。”

“……哎呀。”

在Caster的回应中,蕴含着非常明确的不满。

目前健在的Servant当中毫无疑问是最弱存在的他,却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感到恐惧。

“这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的回答罢了!Assassin啊,你究竟是想看到破灭还是不想看到,请老实回答吧!”

Caster再次问道。被刺出了语言之刃的“红”Assassin,理解到这是来自小丑的认真提问。

既然如此,女帝也必须做出真挚的回答。要是做出虚假的回答,那就会变成连小丑也不如的愚者了。

这里并没有家臣,那么就只能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了。令人觉得奇妙的是,这似乎是一项非常需要勇气的作业。但是,这里并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也不是只要撒娇就能逃避的状况。

以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全副神经,剥开无数重虚伪的外衣——女帝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我不否定自己有‘想看一看’的心情。因为我对善良和宽容没有任何兴趣,是一个喜好破灭和绝望的女人。我既看过夸耀权势的王最后悲惨失坠的姿态,也看过勇将在恐怖钟绝望的姿态。但是,至今还没有看到过圣人的绝望。所以我‘想看一看’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呵呵——“红”Assassin笑了起来。Caster则以沉默催促她继续说下去。作为小丑,偶尔也是要耐着性子倾听王的讲话的。

“但是,我还有另一种想看一看的东西,也就是那个男人打从心底里渴望看到的风景了。人类的救济。那简直不是常人能想到的、无论任何英雄和圣人都已经放弃的景色。我毕竟也是立于万人之上的存在,凄惨、绚烂、丑恶、清廉等各种各样的东西我都全部看过了——但偏偏就只有这个没有见过。说不定我是觉得很无聊吧。也有可能会迎来无可救药的、干枯无味的无聊结局。但是——那也要看了才知道。”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女帝大人并不是出于对Master的忠诚,而是因为纯粹的好奇心而想看一看那个结局吗。”

“没错。当然,我也存在着‘支配’的欲望。但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究竟能走多远,究竟能让我看到什么样的风景,现在我就是对此怀抱着期待。”

就像是讨要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呢——这句话,Caster好不容易才勉强吞回肚子里。恐怕一旦说出这句话,自己就会被杀掉。

“你好像正准备说什么不逊的发言,不过像你这样的男人还真亏你能忍住。我就姑且原谅你的沉默吧。”

噗滋——脑内传来了断线般的感觉。这时候,Caster才想起有一件事忘记问了。

“糟糕,早知道就该先问问能不能让我追加一段女帝的恋爱故事。那么,该怎么办才好呢——算了,就顺便写上去吧。这个一定会大受欢迎啊,绝对没错。”

莎士比亚从怀里取出纸张,沙沙地在上面做下了笔记——

女帝已经坠入爱河了。

然后,莎士比亚就准备认真地继续执笔写作了。

作为Servant和天草四郎时贞相连接的他,只要有Master的许可,就会对周围的状况和天草四郎的心境进行细致入微的纪录,

也就是对Master来说,自己的思考会全部原原本本地泄露到他那里。这样的做法,一般的Master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当然了,ShirouKotomine决不可能是常人。

莎士比亚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知名的剧作家,以他为Servant的人就面临着一个究极的选择。

是否要让自己的思考、癖好和人生都全部被他网罗其中,然后跟他所描写的故事同在呢。

如果允许他这样做,那么莎士比亚就一定会高声歌颂他的人生。

然后那个故事就会升华为宝具。无论是多么荒唐无稽、多么天马行空的故事,莎士比亚的笔就连事象也可以推动。无法做到的就只有没趣的事情。只要身为作家的他认为那是有趣的,因果就会发生逆转。

写作,写作,不停地写作。

在大圣杯的内侧,天草四郎时贞将要遭遇到各种各样的苦难。过去的父亲,往日的母亲,还有发誓要同甘共苦的同伴们。

他们一定会发出倾诉。

拿起你手中的剑尽情挥舞吧,我们有这样的权利,我们还有复仇的义务——

在感到苦闷的同时,他依然继续前行。

那么,如果同伴不行的话,那敌人又如何呢?

一边笑一边对他们的同伴实施屠杀、蹂躏和彻底凌辱的、世界的恶性肿瘤。那完全是足以让他对人类死心和失望的存在。

面对那样的他们,天草四郎——

“……唔唔!?”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震动,“红”Caster不由得中断了写作。时刻是深夜零时,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突然震动——理由就只有一个。

“来了吗,圣女!”

“红”Caster呵呵大笑地站起身子,马上奔了出去。

“这是跟时间的赛跑。不过,我们的Master正不眠不休地在时间中急速跳跃啊。就连能赶得上,守护我们的是无敌之剑和无敌之盾,然后还有如金刚石般强固的城塞。那么,你们要怎么应对!?”

◇ ◇ ◇ ◇

几乎在同一时刻,“红”Assassin在王座上睁开了眼睛。

“——唔,来了么。”

虽然是早晚都会到来的敌人,但感觉还是有点迟。究竟是因为准备工作比想象中更花时间,还是因为别的理由呢?

不管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Archer、Rider……他们已经来了,马上迎击吧。虽然不知道他们使用什么飞行手段来这里,但也决不是能够承受住我们攻击的东西。Rider,你就用在空中飞行的战车把他们碾碎吧。”

听到传来的念话,Rider以带有某种奇妙感情色彩的声音作出了回应。

“啊~如果可以碾碎的话我当然会那么做了,不过这可能要稍微花点时间啊。”

“……怎么了?难道他们运用了什么不得了的术式闯进来吗?”

“你看看就知道了。”

听了这句话,“红”Assassin就把外界的风景投射到天花板上——然后也不禁哑然无语了。

“什么,这是————?”

凭借圣杯所赋予的知识,“红”Assassin也知道飞机这种东西是怎样的存在。那就是渺小的人类为了在天空中飞行而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机械鸟。

他们正乘着那样的东西朝这里飞来。那也没关系,比起使用什么魔术道具来飞行,这是一个远为合理的选择。但是————

其数量也实在太多了。

总共是十架大型喷气式客机。就好像成群结队的候鸟似的,朝着这边一涌而来。魔力的反应也很模糊,很难判断出究竟是存在于哪一架机体上。

而且更重要的是——

“你们这帮该死的‘黑’方Assassin……!!”

Archer正站在机体之上,看样子已经完全做好了战斗准备,正无比慎重地警惕着周围的状况。

在他的旁边,是同样站在机体上方的Rider,他骑着骏鹰,背后还可以看到成为他的新Master的人造人。

然后,站在中央机体上的是圣杯大战的裁定者,同时也是“红”方的对立者。相对于没能被认定为圣人的少年,她是真正被认定为圣女的少女。

那就是职阶为Ruler的——贞德。

“竟然打算以数量取胜……哼,这是多么愚蠢的策略。但也因此而难以应付。”

那十架飞机都已经接近到几乎要撞上的距离。反过来说,光是击坠其中一机并不足以破坏他们的立足点。凭那个Ruler和Archer的敏捷身手,要在坠落之前跳转到另一架飞机上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即使如此,你们还是无法接近这座庭院吧。”

对“红”Assassin来说,这的确是很难应付。但是,也就只是这样而已。光是启动这座庭院的防卫机能,就可以一口气把那些铁块全部轰飞。

只是——那样就太没意思了。虽然通过这种方式来夸耀自己的强大力量也是一种稳妥的做法,但要是把对方都杀掉的话,“红”方阵营的英雄们肯定是不肯接受的吧。

“Rider,我在他们跟庭院接近到一定距离之前都不打算实施攻击——”

“女帝大人啊,那就是说被他们接近的话就连我们也要遭殃吗?”

“没错,你有什么不服么?”

“红”Assassin若无其事地做出回应,更进一步提出反问。面对她的挑拨,“红”Rider却欣然接受了。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问题……在收拾‘黑’Archer的时候,我会顺便把那飞行在空中的废铁拆掉的。”

听到那狰狞如野兽般的声音,“红”Assassin的脊背也不禁掠过一阵阴冷的寒意。

尽管是在身为英

雄的父亲和身为女神的母亲之前诞生的半神,也是特洛伊战争的大英雄——但是只要剥掉外皮,就变成一只把一切都奉献给战斗的怪物了。

“好吧,交给你了。”

话虽如此,这也是作为英雄必不可少的要素。残忍而傲慢,还有对自己的强大深信不疑的自负心,这就是让英雄得以成为英雄的标志。

“Archer,后方支援就拜托你了。你就确实地把每一架飞机逐一击落吧。”

“……不,我必须去收拾那个可恨的小丫头。”

那是仿佛从地底里传来似的低沉声音。刚才的Rider发出的是双眼闪烁着狂暴色彩的野兽般的声音,蕴含在声音中的感情就只有无限的喜悦——只是对跟强者战斗这个事实充满了兴奋而已。

“红”Archer的声音却完全不同。这明显是一种充满憎恶的声音,跟英雄所拥有的残忍和快活的特征存在着决定性的差异。

“——什么?”

“红”Assassin感到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Assassin看来,“红”Archer是属于相对容易理解的那一类英雄。

以跟强者战斗为喜悦,对战斗本身没有厌恶感,也对善恶和政治没有兴趣。对名誉和尊严等看不见的东西非常重视。

如果是憎恨对方的话,那就只有所爱之人的仇敌了。但是,Ruler——身为奥尔良的圣女的贞德应该是跟那些东西毫无交集的存在。

“我要讨伐那个女人!我必须讨伐那个假冒圣女的恶鬼畜生。你不要妨碍我,Assassin……!”

明明如此——声音中却充满了激昂。

“红”Assassin非常清楚,这种憎恶是无法操纵的感情。这种感情在任何情况下都会被最优先处理,别说是己方的利益,搞不好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会判断为无价值的存在。

在战场中,这种憎恶总是会引起混沌的漩涡。如果能顺利把Ruler解决掉,那当然是没有问题了。

但是——

“那也无所谓吧,女帝大人。反正我的对手已经早就定为‘黑’Archer了。”

“红”Rider介入了两人的念话。的确正如他所说,“红”Rider基于自身的尊严,一直渴望着跟自己过去的老师对阵。

“……明白了,‘黑’Rider反正就是打算凭那只半吊子的怪物冲过来,那个就由我来击落吧。”

那只是像拍死一只苍蝇一样,不可能造成什么威胁。

“Lancer,你在他们到达最近距离之前暂时不要动。因为我正忙于庭院的操作,而Caster不用多说也知道是个靠不住的家伙,所以最后的防守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

听到他的沉静语调,Assassin顿时感到一阵安心。在负责迎击的三骑当中,就算万一有谁漏掉了目标,只要有他在——就决不会让对方接近大圣杯半步。

“那么——开始杀戮吧,大圣杯是属于我们的!”

噢噢——Rider和Archer都发出了响亮的回应。

把到达庭院视为当前胜利条件的“黑”方。

把不让对方到达庭院视为当前胜利的“红”方。

以人类救济为目的的天草四郎时贞,和竭力阻止他的圣女贞德。这场最终决战,在夜幕所覆盖的黑海——高度七千五百米的高空华丽地拉开了帷幕。

◇ ◇ ◇ ◇

在如刀割般冰冷的强风吹拂下,手中的圣旗正在猛烈地翻飞着。并不是在机内、而是站在机体上的少女,简直可以说是威风凛凛。

那里,是普通的人类绝对无法存在的绝景,同时也是天上的地狱。

大概是空中庭院的魔力的干涉作用吧,随着飞机的接近,速度就开始变得越来越慢,现在已经下降到时速三百公里了。话虽如此,这对普通人类来说也是会轻易被迎面而来的强风吹飞的速度。但是身为Servant的Ruler却以积蓄着魔力的双脚稳稳地踏在飞机的顶部。

尽管怀抱着几乎令人发狂的烦恼,但是在这一刻还是把全副精神集中在眼前的事象中。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她的职责都是挥旗——目的就是让所有的攻击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而且即使如此,还必须保证自己决不倒下。

那正是她的契约。只要手持这面旗帜在这里,少女就决不能输给古今东西的所有英雄。

Saber。

Archer。

Lancer。

Rider。

Berserker。

Caster。

Assassin。

并不属于分支为七骑中的任何一骑,而是孤高的绝对裁定者。

Ruler——圣女贞德就像过去一样充当先锋。

在超乎人类想象的高空中,“黑”方阵营终于捕捉到“虚荣的空中庭院”的踪影。

“——已经看到了!”

“是的,我这边也是。”

“我也看到了哦!哎呀,不管看多少遍都那么厉害呢,那个东西!”

的确——Ruler也对此表示同意。

Assassin的空中庭院,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闪耀着黄金色光辉的巨大鸟笼。那样的东西在天空中飞行的情景,就只能以充满幻想色彩来形容了。

而守护着鸟笼的除了“红”方Servant之外,还有配置在庭院周围的全长超过二十米的漆黑板块——那就是之前把“黑”Rider击落到地面的“十与一的黑棺(Tiamtum Umu)”【注】了。

与之相对的Ruler她们则乘坐着钢铁的巨鸟,径直朝着空中庭院疾飞而来。幸好飞机的轨道极其稳定。不可思议的是,在机内明明是那么的坐立不安,但是站到飞机顶上却马上变得无比的冷静。

看来“是否能看见外面的风景”就是自己的判断基准了。

啊啊,这是多么丢脸的乡下人——她甚至有了联想起这种戏言的余力。

但是笑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是完全笑不出口的各种各样的绝望。所以,就趁现在先笑出来吧。

想起“黑”Rider的事情而发笑,想起“黑”Archer和他的Master的温暖对话而发笑,对身为弟弟的那个少年的勇气感到佩服——最后,想起他的事情而露出不同的笑容。

然后,她忽然间抹去了笑意。

她露出严峻的眼神,以单手紧握圣旗,勇猛地叫喊道:

“天草四郎时贞——!!”

Ruler发出了怒吼——对此作出回应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Servant——Assassin。

“别大吼大叫的。真不像样。Master现在正忙着通过大圣杯进行‘人类救济’啊。来吧,赶快一点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哦。”

那是直接传递到头脑中的声音。强制的念话在头脑中极其刺耳地回响着。

不过更关键的是对方给出了重要的情报。

“……他真的是打算要救济人类吗?”

对于Ruler的提问,“红”Assassin哄笑道:

“谁知道,我也管不着。不管结果如何,那也不是我可以插手的事情。如果想阻止Master的话,你就尽管追上来吧。当然……前提是你能够突破‘红’方Servant的防线!”

突然间,空中庭院闪出了强烈的光芒。那是无比庞大的魔力奔流——“红”Rider在所操纵的三匹马拉动的战车正发出刺耳的嘶鸣声在空中滑翔而至。

“来吧,‘黑’Archer!这是约定的时刻,让我们好好享受吧!如何!”

在暗夜中划出一道大蛇般的轨迹,“红”Rider朝着“黑”Archer猛冲而来————!

“黑”Archer的视觉,是完全不受黑夜影响的、能看穿一切的千里眼。但即使是这样的眼力,要追赶上“红”Rider的战车也是极难做到的事情。不管是刚力、技能还是速度,在战斗上假如有一种力量远远凌驾于常识之上,那就不单纯是参数上的数字——而是可以作为纯粹的“武器”来使用的东西。

就这一点来说,“红”Rider所操纵的战车的速度简直就是一种武器。

无法回避,无法防御,威力绝大。在攻守两方面都几乎完美无缺——这是英雄才能做到的一个到达点。

更何况Rider所操纵的马并不是普通的马,而是海神波士顿赐予的不死神马克桑托斯(Xanthus)和巴利奥斯(Balius),以及在攻陷埃埃提昂时得到的名马佩达索斯。

其名字为“疾风怒涛之不死战车 (Troias Tragoidia) ”,是可以在瞬间内将世上一切都抛诸脑后的神速兵器。

面对这样一辆以光速飞驰而来的搅拌机,究竟有谁能够阻挡呢?光是稍微被碰到一点点,所有的生物都会顿时变成鲜红色的肉酱。而这一点,即使

面对的是人类所创造的如鲸鱼般巨大的精密机械,也同样不例外。

腾上空中的战车就像流星一般落向其中一架飞机。当然,他的目标就是“黑”Rider所立足的那架飞机。

“我赢了!!”

“红”Rider发出了充满确信的叫声。的确,在他的攻击面前,飞机什么的就跟废铁没什么两样。

金属被撕裂的巨大刺耳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大概是冲击导致燃料着火了吧,从胴体中间断开两截的飞机马上就因为失去控制而往下坠落。

就算不看也知道,飞机肯定会笔直撞向海面而摔得粉身碎骨。但是在坠落的飞机上并没有“黑”Archer的身影。是不是转移到邻接的机体上了呢?Rider暂时停住战车在周围搜寻了起来——突然间,爱马发出了嘶鸣。

“什么……!?”

Rider发射性的回头一看——只见“黑”Archer已经挽弓搭箭,把目标对准了自己。不,不对!那已经是把箭射出之后了!

在没有任何月光、只有空中庭院散发出的朦胧光芒的空间里,要察觉到已经射出的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Rider却感应到魔力的漩涡和空气的微弱乱象,于是猛地一扭脖子。

咔嚓!传来了牙齿咬合的声音——“红”Rider露出了无畏的笑容。看到他的样子,就连“黑”Archer也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一口咬断了射出来的箭矢。预测到对方瞄准的是自己的眉心,光是躲开还不满足,而是从正面将其粉碎。

“原来、在那里吗——!!”

“红”Rider再次以鞭子击打爱马,名为凿岩机的“战车”又动了起来。

在短短的一刹那间,速度就已经达到了音速。描绘着螺旋状的轨道急速上升——然后又急速下降。“黑”Archer所立足的飞机简直就像被自天而降的拳头捶扁了似的瞬间报废了。

在已经变形的机体上疾弛着的“黑”Archer猛地纵身跳起——同时再次射出箭矢。那是连续的速射。三连发的箭矢掠过了一瞬间静止下来的Rider的项脖。

但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并不能让战车停下来,也不可能停下来。

——我怎么会停啊,“黑”Archer。现在的我,毫无疑问是最快的!

在黑暗中搅拌的同时向前猛冲的战车。

向前疾弛的“黑”Archer从被撞扁的飞机跳到了另一架飞机上。相隔数十米的距离,即使面对着卷起漩涡的烈风也不为所动。

在着地的同时,发动了预先被告知的操作用术式。

“ ‘翻转’。”

在逼近而来的“红”Rider面前,飞机瞬间翻转了过来。由于暴露出底部的机体的遮挡,“黑”Archer的身姿就从Rider的视野中消失了。趁着这个时机,“黑”Archer迅速转移到下一架机体上。

挡住视野地机体开始向上升起。但是,“红”Rider却没有追上去。

阿基里斯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这种小手段算计到。Archer肯定早就离开了上升中地机体,然后转移到别的机体上瞄准自己射箭——已经看穿了!

别小看我!“红”Rider朝着上升中的机体——也就是约三百吨的铁块猛冲过去,就这样撞在一起。为了对Rider连同充当诱饵的机体一起实施狙击而拉着弓的“黑”Archer也不禁愕然了。

如果是用战车贯穿了机体的话,那还可以理解。但是……他竟然把整个机体推过来想要将自己压扁,再荒唐也该有个限度吧……!

但是作为现实,刚才翻转的机体已经被“红”Rider当成了巨大的盾牌,正企图把“黑”Archer压成肉酱……!

在反射性地向后跳开的同时,Archer射出了一箭。以庞大的魔力作为喷射力向目标推进的箭矢,以等同于导弹般的威力击碎了盾牌。

但是就算击碎了机体,“红”Rider也还是没有停下来。他以宝具的刚枪使出前刺、击打,甚至用脚踢出当成投掷武器来使用。

与其说是飞石,倒不如说是大型的导弹。结果,“黑”Archer也不得不再次逃离立足点。

——已经把他逼得无路可走了,“红”Rider产生了这样的确信。就连最后的一分踌躇也消失了。支配着他的,是“跟过去自己一直追赶着他背影的男人战斗”这样一种超乎想象的欢喜。

并不是要杀死他,而是要赢他。在这个过程中死了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把自己的全力都发挥出来,如果结果是死的话那也没有办法。对方也一定会对自己战胜他而感到欢喜吧。互相以全力展开的较量,其中并没有可以插入悲哀的缝隙。

奔跑,追赶,射击,粉碎,大贤者喀戎——“黑”Archer,大英雄阿基里斯——“红”Rider。两骑Servant没有任何的踌躇,又继续“消费”了两台机体。

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已经有六架机体被击坠了。还剩下四架。这样下去的话,所有的机体都将会被击落,同时“黑”方阵营就会从圣杯大战中被踢出局了。

当然,“红”Rider已经全力以赴,不管是如何没趣的结果,假如胜负就这样定下来的话,他也觉得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黑”Archer并没有期待着那样的结果,也很明白“红”Rider在对自己有利的状况下使出了全力。

然后——调整终于结束了。

◇ ◇ ◇ ◇

“那家伙来了呀。”

“可恨的那家伙来了呀。”

“杀死孩子们的那家伙来了呀。”

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的细语声。就像对这些声音做出回应似的,“红”Archer拿起了自己的弓。她至今还没有发现恶灵的细语声已经变成了自己的声音。

低级的恶灵本来应该只会不断重复同一句话,就连根据状况改变发言内容的智能也不具备。

所以,这完全是她自己的愿望。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杀死她。”————————

面对细语声,Archer露出了安然的微笑,亲吻着黑色的右臂说道:

“放心吧。那个女人,那个欺瞒的圣女,我一定会把她杀掉的。”

杀意已经变得如利刃一般锋利了。Servant尽管拥有远超人类水准的战斗能力,但同时也是最符合人类特征的存在。

爱会让人变强,而憎恶则会给人带来更强的力量。当然,这两种感情同时也会让人走向自灭——但是为了得到这种感情所带来的强大力量,就算要付出破灭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阿塔兰忒笑了笑,然后搭箭上弦。尽管周围是一片漆黑,“红”Archer的眼睛还是准确无误地捕捉到Ruler的身影。

在飞机的顶部上高举圣旗,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当然,“红”Assassin将会行使空中庭院的防卫机能。

黑色的板块接二连三地射出规格外的光弹。其中每一发都有着等同于从空中落下的陨石般的威力。划破长空的光弹的破坏力,简直是可以称之为“对军级”的程度。

——但是,如果分解开来的话,那就只是“只有破坏力特别大”的单纯迎击用魔术而已。

Ruler用圣旗拨开向自己飞来的光弹——仅仅是这样,凝聚的魔力就马上四散分开了。虽然拥有超规格的对魔力技能也是一个因素,但是Ruler最“恶质”的能力,恐怕还是那面圣旗帜吧。

“只要圣女在挥舞旗帜,我们就不会败北。”

士兵们的单纯而朴素的信仰心,随着贞德的知名度不断提高而被扩散到全世界,最后化为圣女固有的宝具显现出来。

跟“红”Rider、Archer和Assassin等人相比,年月的长短根本不成问题。因为贞德才是全世界的所有人都知道的名副其实的圣女。

在知名度上能跟她相匹敌的存在,恐怕就只有大圣母了吧。

既然如此,存在于现世中的她所挥舞的旗帜,不管身在何地也可以将所有的危害全部弹开。

在发出吼叫声的同时,以圣旗击向光弹——伴随着微微的颤动,光弹无可奈何地消散了。

“红”Archer心想——现在,“红”Assassin肯定是在暴跳如雷了。因为这个庭院虽说是号称虚荣,但也是象征着她的尊严的存在。

能够粉碎所有外敌的无敌无败的浮游要塞。英雄或许可以战胜战车,或许也可以战胜在空中飞行的马,甚至还可以连龙也杀掉。

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城塞。本来以城塞为对象的话,对胜利和败北

进行判断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

城塞应该是只能入侵的东西,迎击是只能躲避的东西,粉碎迎击什么的是绝对不应该存在的现象。

“可恶,真是太可恨了……!!”

光芒歇斯底里的乱舞着,几乎都能听到那种尖叫,啊啊,真是太碍事了。虽然不至于毫无意义,但也太浪费了。

……话虽如此,尽管是浪费,也并不是毫无意义。

Ruler虽然是最强的Servant,但决不是万能的存在。就算是去除令咒的话,也并非不能和普通的Servant相比(相提并论),但即使如此也还是有限的。

正因为如此,那时候Ruler才选择了逃亡。“红”Lancer和“红”Assassin,还有不见踪影的Caster,就算把当时还不知道是敌是友的Archer和Rider撇除在外,要是被包括Shirou 在内的众人同时攻击的话,Ruler就算使用令咒也有很高的概率会落得败退的下场。

即使是作为宝具的圣旗,也当然不是绝对无敌的。

“红”Archer看得非常清楚,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圣旗已经开始出现裂痕了。那恐怕是不让任何攻击接近的代价吧。

贞德并不是以不败为傲的存在。虽说遭受了各种各样的奸计,但她最后也还是沦落为阶下囚。

既然如此,直到她死为止,直到她的身体无法承受为止,自己只要不断射箭就行了。

“——来吧,Ruler。我会把你的尸体扔给棕熊吃的。”

搭弓上箭,在箭头上注入庞大的魔力。野兽的眼睛确实地捕捉到了Ruler看向自己的瞬间。

放开手指——箭头喷射出庞大无比的魔力,向Ruler发起袭击。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向猎物飞扑的音速的饿狼。

一旦遭到直击,就算是这次圣杯大战中拥有最强物理防御力的“红”Lancer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但是在咆哮一闪后,Ruler的圣旗成功地击碎了炮弹,同时利用余势顺便把“红”Assassin的魔术扫射也弹开了。大概是有意地对打散的方向做了调整吧,至少她脚下的机体是几乎完好无损的。

但是,“红”Archer的攻击自然不会只有一射。在释放出箭矢的下一瞬间,她已经在弯弓拉弦填充魔力了。

“下一发,再下一发开始准备。装填——双星,去吧。”

她同时射出了两支箭。如果说刚才的一发是狼,那么通过魔力轨道操作实现自由控制这一招的双射,简直就像是带着毒蛇般的恶质力量向Ruler发起袭击——!

“没有招了吧。”

至高的猎人嗤笑道。

“我还应付得来。”

裁定者宣言道。

袭来的魔弹是两发,而且还有来自空中庭院的防卫机能“十与一的黑棺(Tiamtum Umu)”的光弹射击。

到了这个地步,Ruler也已经无法凭意识来行动了。以音速袭来的两支箭究竟哪一支更快什么的,根本就无法计算。

所以Ruler在半遮蔽思考的状态下,以顺其自然的姿态来作出应对。

将圣旗横扫出去——到达距离稍短的第二射被弹开了。但是,这样却无法防住从头顶落下来的第一射。

然而,即使无法防御,也还是可以引导流向。

“什么————!?”

“红”Archer感到惊愕也是很正常的。本来深信对方“应该躲不开”的一击,却遭到了庭院的光弹的迎击。

原来Ruler在迎击第二射之后,就马上将袭击轨道反射到了头顶的方向。看着也觉得凄惨的互相抵消——“红”Archer激动地喊道:

“Ru————ler——————!!”

伴随着刺耳的吼叫声,“红”Archer奔了起来。以生前没有任何人能追上的神速双腿使出的全力奔驰。面对接近而来的她,Ruler举起圣旗准备迎击——互相对视。

“我要、杀了你。”

“红”Archer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嗟怨声音。

“——很不巧,那是不可能的。”

然后,就像要驱散她的嗟怨一般,Ruler严肃地回答道。

两骑的战斗,就从这里开始了。

◇ ◇ ◇ ◇

“好,已经没有退路了啊,Archer!”

听到朗朗地在空中回响的“红”Rider的发言,“黑”Archer只是微微一笑。向他释放出箭矢。然而,“红”Rider却以超越那支箭的速度逼近Archer面前。

本来就是没有取胜机会的较量。在一瞬间就能到达极近距离的骑兵面前,只能进行远距离战斗的弓兵根本就无法对抗。

——话虽如此,“黑”Archer也并不是只能进行远距离战斗的存在。

不管速度快到什么程度,也存在着唯一的缺点。

“相应的时刻。相应的坐标,相应的速度——我所需要的就只是这些而已。”

箭矢的速度已经完全理解。

到达的时间也可以计算出来。

到达坐标也可以推导出来。

那么,接下来只要再把握住战车的速度就很容易对付了。不管他怎么以速度来压制自己,只要预先向他移动后的地点射出箭矢就可以了。

这虽然是一种透视未来的手法,但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技能。只是凭借绝不气馁的反复积累的修炼和准确估计未来的彻底计算能力而得以实现的必然技巧。

“什么啊——!?”

但是,对“红”Rider来说,这就等于是箭矢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吧。在刚射出箭矢的时候,已经同时向Rider将要到达的坐标射出了另一支箭。对Rider来说,这简直是恶梦般的状况。

并不是在Rider移动后箭矢才抵达。

而是Rider自己移动到箭矢所在的坐标上——

那当然是无法躲开了,因为Rider根本就是自己主动跑过去中箭的。

被箭贯穿的肩膀渗出了鲜血。箭矢已经深深刺进了骨头。

“啧……!!”

“红”Rider拔出箭矢,向迅速移动到别的机体上的“黑”Archer狠盯了一眼,然后为了追赶他而向马挥起鞭子——瞬间,佩达索斯的头就耷拉了下来。

“什么!”

在三匹马当中,有两匹是拥有不死之称号的神马。但是。只有唯一的一匹——佩达所斯是稀世的骏足名马,但却并非不死。一根箭矢贯穿了佩达索斯的脑门。被射穿了灵核的马,就算说是宝具也不得不消失了。

“红”Rider咬咬牙,同时瞪了一眼“黑”Archer。

现在他必须做出选择。如果继续以两匹马拉动战车继续破坏飞机的话,他们就毫无疑问必须脱离阵线了。虽然应该还有操纵骏鹰的“黑”Rider可以留下来,但己方的弓兵应该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解决吧。

但是——那是自己能成功地把所有飞机都破坏掉的情况。

自己的行动已经被完全把握了。对于自己在平原的战斗、在森林的战斗、还有在刚才的空中战中将会有怎样的行动,“黑”Archer几乎已经准确无误地把握住了。

这样的状况不是更成问题吗?但是——舍弃这种压倒性的有利状况真的合适吗?

思考在刹那间闪过,作为战士的直觉在细语道:

“绝对不可以乘坐战车,你是比任何人都更强的战士啊。”

“——克桑托斯、巴利奥斯,暂时不需要你们了,先退下吧。”

他说完就轻轻拍了拍两匹马的脖子。被唤作克桑托斯的马回头看向主人,开口说道:

“这是明智的选择,我的主人。要是这样继续乘着战车飞来飞去的话,你恐怕早晚都会像那时候一样被引导向同一命运的吧。”

克桑托斯由于某位女神赋予的能力而变得能够理解人语,甚至还可以自己开口说话。但是——

“唔。那么。你觉得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谁知道。这个我就说不准了。我所知道的,就只有继续这样下去你就会死掉这一点了。”

但是,性格却是最恶劣的。

面对噗嘻嘻嘻地笑起来的克桑托斯,“红”Rider马上用枪柄敲了它一下。发出悲鸣的克桑托斯,就这样和仿佛露出无奈眼神的巴利奥斯一起消失了。这样就完了。“红” Rider舍弃了压倒性的有利地位,以单手持枪降落到机体之上。尽管“黑”Archer以极其自然的动作射出箭矢,但却被Rider的枪轻松地挡开了。

地点是大型喷气式客机的机体上部,在正常人根本不敢想象的这个高度上,两位英雄终于迎来了第二次的对峙。

为了迎接敌人,两骑Servant都开始在钢铁的地板上向前走了起来。然后——

“红”Rider就像要把风吹飞似的发出豪迈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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