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2章 真意

十几天后的早晨。

纳尔森宅邸内的工作室里,一良与吉珂妮亚正探头看著脱油机的内部。

脱油机是圆桶状的机械,使用时,要先打开上方的盖子,把材料放入其中。

按下按钮后,圆桶内部就会高速旋转,利用离心力强制脱水。

顺带一提,电力是来自放在室外的发电机。

「这样就行了。希望能顺利榨油。」

一良把必须由双手抱住的大型布袋放入桶中,喀嚓一声锁住顶盖。

布袋中装的是蒸过后稍微压碎的豆子。

「油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吗?」

吉珂妮亚蹲在脱油机前,望著桶子下方的排油管。

管中当然黑到什么都看不见。

「嗯,开始旋转后,油应该就会立刻流出来了。要不要试著按看看按钮?」

「咦?可以吗?」

一良以毛巾擦手并问道。吉珂妮亚开心地回问。

「欢迎欢迎。请把那个绿色的按钮按下去。」

吉珂妮亚起身走到一良身旁,把手指放在顶盖的按钮上。

看到吉珂妮亚的模样,一良突然兴起恶作剧的念头。

「对了,按下去时要说『啪叽』哦。」

「那、那是什么?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这句话类似咒语,用意是祈求机器运作顺利。好了,请按吧。」

「嗯、嗯。」

吉珂妮亚再次看向按钮,在手指上使力。

「『啪叽』。」

随著有点傻愣的声音,脱油机发出低沉有如地鸣的声音。

而且还哐啷哐啷地开始抖动起来。吉珂妮亚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这、这样没问题吗?它好像摇到快坏了,而且声音很大……您为什么在偷笑!?果然不需要说那句话对吧!?」

发现一良的嘴角憋笑到变形,吉珂妮亚的脸涨得通红。

「对、对不起!我的确是故意的!啊,你看,油开始流出来了!」

「什么叫『的确』是故意的……啊!真的耶!好厉害哦!」

两人正在闲聊,排油管的出口便已经咕嘟咕嘟地流出混著油的液体了。

液体呈淡淡的黄色,看起来有点像日本的沙拉油。

吉珂妮亚回到排油管前,像刚才那样蹲下来观察脱油机出口。

「哦哦──愈流愈多了……平常要花一天以上的时间才能榨出这么多油,有这样一台机器,就能大大提升效率了呢。」

「要、要花那么多时间啊?对了,这是什么豆子呢?」

「这叫『冬豆』,刚采收的豆子可以榨油,保存用和食用的话,要先在太阳下晒乾才行。」

「哦,要先晒乾啊。这种豆子可以做什么料理呢?」

「可以用来煮汤或粥,或是拿来炖煮。我还住在故乡时,入冬后每天都是喝豆子汤,都吃腻了。」

脱油机转动了约十五分钟后,再也流不出液体。

一良停止脱油机的动作,打开顶盖,从其中拿出榨完的豆渣,装到其他桶子里。

接著把新的豆子装入布袋里,再次放进脱油机,按下按钮。

「今天也会下雪吗?」

「好像会呢。洗好的衣服不能晾在外头实在很麻烦。我有听到艾菈这么抱怨。」

过完年后,伊斯提利亚一带几乎天天下雪。

放晴的日子少到几根手指数得出来,整座城被染成雪白。

温度也降得极低,一大清早走到户外时,脸颊甚至会被冻到刺痛。

「唔──最近一直在下雪呢。每年都是这样吗?」

「不,今年的降雪量比往年多上许多。是因为夏天太热,冬天才会变得更冷吗?」

「哦哦,夏天太热的话,冬天也会特别冷,我有听过这种说法……吉珂妮亚小姐,你好像很高兴?有什么好事吗?」

总觉得吉珂妮亚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一良问道。

吉珂妮亚一面蹲著观察流出的液体,一面笑嘻嘻地说:

「天气这么冷的话,就可以制作很多冰块了。我很期待今年夏天哦。」

「说的也是。冰窖和冰池都建造得很顺利,可以好好期待呢。」

设置于西北山地的冰池,已经在开始降雪前灌满水了。

透过吉珂妮亚居中斡旋,冰池和冰窖是由山脚的村落管理,管理体制相当万全。

假如气温能一直维持在这个冷度,应该能储存许多冰块吧。

「这样一来,就能用天然冰做刨冰了呢。也差不多该试做冰箱了……对了,乾脆趁现在建造吉珂妮亚小姐专用的冰窖好了,要盖得大一点,装满刨冰专用的冰块。」

「啊,这样很棒呢……等一下,这种说法好像我很会吃似的?」

「似的……不就是这样吗?这已经变成吉珂妮亚小姐的象徵了哦?」

「才、才不是呢!不要随便帮我加象徵啦!」

「没有啦没有啦,我开玩笑的。」

「真是的……您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吗?」

「是啊。」

「完全没有认真的成分?开玩笑的部分有几成?」

「……五成吧?」

「所以有一半是认真的嘛!」

吉珂妮亚嘟嘴怒道。一良笑著安抚她。

两人正闲聊著,艾萨克推开门走了进来。

只见他手上抱著一个大木箱,箱盖上方正冒著热气。

「一良大人,我把追加的豆子搬过来了。榨油作业进展得还顺利吗?」

「嗯,很顺利哦。而且薇蕾塔小姐的旋压机用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今年的产油量应该能增加很多吧。」

薇蕾塔设计的旋压机试作机已经完成了,目前正顺利运作中。

由于今年的冬豆产量相当高,以传统的榨油法(把豆子装在有缝隙的木箱里,在木箱上方放置石头等重物的榨油方式)会来不及生产。为了追上产量,工匠们正在紧急制作更多的旋压机。

至于旋压机完成的这段空档,就以一良带来的榨油机帮忙榨油。

「嗯,差不多了。」

液体不再排出,一良停下脱油机,打开盖子,拿出豆渣。

他从艾萨克那儿接过装满豆子的布袋,放进脱油机里。

接著按下按钮,液体再次排出。见到那幅景象,艾萨克噢噢地赞叹起来。

「居然能如此简单地榨油……」

「很厉害呢。只要有这么一台机器,就能生产出比平常多好几百倍的油了。」

「是啊,如此一来,油价也会跟著下跌,人民的生活……啊,对了,纳尔森大人要我传话,希望两位有空时到他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吗?是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但是纳尔森大人的样子看起来很严肃,我想应该不是好事。」

听艾萨克这么说,究竟是什么事呢?一良与吉珂妮亚对望了一眼。

「巴贝尔向我们抗议?」

「嗯。」

几分钟后,两人坐在纳尔森办公室的椅子上。

一知道与巴贝尔有关,吉珂妮亚的脸色立刻严峻了起来。

「听说位在巴贝尔国境附近的某个小村落,被什么势力彻底毁灭了。根据唯一一位幸存者的说法,攻击村子的集团,是朝伊斯提利亚的方向离开的。」

「对方光凭这种程度的证词,就能一口咬定是阿尔卡迪亚人做的?」

一良讶异地问道,纳尔森点点头。

「没错,不要放任你们国内的匪贼到处作乱,给我们找麻烦──对方是如此抗议的。而且还顺便向我们讨赔偿金。这是他们的使者带来的抗议信兼赔偿协议书。」

「他们还真有脸捏造那种假消息……!」

一良闻声转头,见到吉珂妮亚露出又凶狠又气愤的表情。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吉珂妮亚的这种表情。

「呃,那个,巴贝尔说的,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可能性极低。想从伊斯提利亚前往巴贝尔,必须经过国境附近的山岗。但是那儿有我军的碉堡,而且碉堡附近有许多哨站,随时都有士兵巡逻。盗匪没理由特地冒著被军队发现的风险,从那儿越过国境。」

「如果绕过碉堡,从其他路线前往巴贝尔呢?」

「虽然也能从西北方的山地或是靠近克雷勒兹的山地前往巴贝尔,但是绕那么远的路,翻山越岭攻打位在我国国境附近的巴贝尔小村落,没有什么意义。再说,这个时期翻越那么高的雪山,在抵达巴贝尔之前,就会被冻死了。」

「他们是在挑衅我们啦。和十年前一样,自导自演,拿村子被攻击当藉口找我们麻烦啦。」

吉珂妮亚啐道。一良和纳尔森看著她。

「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拿这个当藉口,毁弃休战协定哦。所以我们也必须快点做好应战的准备才行。」

「唔……」

纳尔森双手抱胸,沉吟起来。

「纳尔森先生,您怎么看?」

一良问道。纳尔森沉默了数秒后,抬起头说:

「就如同吉儿说的,可以把这件事视为敌人的挑衅行为。但是,这样的手法相当粗暴。」

「粗暴……?」

「是的。与其说是粗暴,不如说是粗糙。由于做法太强硬了,反而无法明白对方真正的目的。就算是为了引起我方的不满与反弹,这种做法还是太稚拙了。」

「会不会是像吉珂妮亚小姐说的,是为了破坏休战协定,所以自导自演呢?假如是为了引起这边的反弹,就算手法粗糙一点也无所谓。」

「虽然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以那么拙劣的手法破坏休战协定的话,会使巴贝尔在外交方面失去信誉的。因为他们不只与我国休战,也同时与克雷勒兹、普洛堤亚、鄂尔泰尔休战。假如毁约攻击某个国家,会立刻演变成与所有同盟国开火的全面战争。而且那样一来,不只同盟国,上次没有参战的其他国家,以及好不容易才缔结了和平条约的北方蛮族,对巴贝尔的印象也都会变差吧。」

听了纳尔森的分析,一良歪著头。

订立休战协定,到今年为止是第五年了,巴贝尔从来不曾像这次这样无端刁难。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突然以这么粗糙的藉口,做出这么没有道理的抗议呢?

以对外交一窍不通的一良而言,吉珂妮亚的看法感觉起来最合理。

「唔……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加强一下防御比较好吧?」

「想正式强化防御的话,就必须召集军团,进入准战争体制。如此一来就得进行徵兵,经济发展势必会停滞。对于以推动经济发展为方针的目前而言,我认为这是很差的一手。」

「但是等到被攻击后才做出反应,会来不及的。要是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被那些家伙攻击,就无可补救了哦。」

吉珂妮亚以强硬的口气说道,纳尔森叹了口气说:

「吉儿,十年前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想打仗的话,经济实力是很重要的。向民间徵兵,就必须支付那些家庭临时津贴;为了维持军团运作,便得投入许多资金与军粮。进入准战争体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长期的状态哦。」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不过有备无患,不是吗?我不要求立刻大动作进入准战争体制,但还是应该先召募一些市民,趁现在进行训练才对。」

「就是为了预防那样的事态,所以我们才在国境附近建造了碉堡,并派驻了两个中队(六百人)的常备兵在那儿。除此之外,还有将近三千名的劳工在当地生活。再加上有伊克希欧斯镇守,就算对方真的发动攻击,只要加派援兵过去,还是能确实击退敌军的。」

「如果巴贝尔真的发动攻击,来得及从伊斯提利亚派兵支援吗?」

一良问道。纳尔森点点头。

「来得及。紧急时,可以强制徵召预备役,成立临时军团。急行军的话,应该能在数天之内赶到碉堡。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状况,再怎么迟,还是能在敌人发动攻击的十数天前抵达。」

「有没有『无法事先得知对方准备发动攻击』的可能?如果他们发动突袭,常驻部队能撑得了那么多天吗?」

「应该不会有那种事。巴贝尔这个国家的制度是:在进行大规模的行动之前,必须先经过元老院决议才行。得到元老院的同意后,执政官将以部队总司令的身分前往战场,指挥全军作战,或是在首都对各军团下达指示。假如他们想发动大规模的攻击,应该会对派驻在各地的军团做出指示。如果他们的动作那么大,我们不可能没发现。」

「哦哦,所以上次战争时,才能事先整备好防御体制啊……」

由于国家的运作方式不同,与阿尔卡迪亚相比,巴贝尔得花上更多时间,才能进行大规模的行动。

换作是阿尔卡迪亚,地方领主的权限非常大。由于各领主在领地内可说是进行独裁统制,因此想做什么事的话,随时都能行动。

「可是,说不定敌人已经把铁制武器发配给全军使用了。等到他们有所行动后,再徵兵训练的话,时间会……」

「吉儿,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目前没必要超进度到那种程度。说不定派外交官和他们协商,就能解决这次的事了。再说,离休战协定到期还有三年以上的时间,对已经有铁制武器的巴贝尔来说,时间拖得愈久,愈能生产更多铁器,拉大与我们之间的战力。所以对方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毁约进攻我们,不是吗?」

「可、可是,假如他们知道我们也开始精炼铁的话呢?想趁著我们备齐铁器之前进攻,也很合理吧?」

「就算对方真的知道我们也会炼铁好了,他们应该也很清楚备齐铁器要花多少时间。我们没有到处设置炼铁炉,而且我们这边这种能大量炼铁的高炉又是最高机密,所以他们应该猜不到我们可以大量生产铁器吧。就算再过一阵子,铁器开始在市面上流通,他们的想法应该也不会改变。」

吉珂妮亚还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嘴,把视线放在腿上。

「不过,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又为什么要找我们抗议呢?」

「这个嘛……可能是单纯地想刁难我们,或者是对方出现了某些非采取那种行动不可的理由吧。」

「比如国内的问题吗?原来如此,也是有那种可能呢。」

「是的。比如巴贝尔军中出现叛乱分子,或是有部队不守纪律,攻击附近的村落。巴贝尔军为了隐瞒这件事,所以把罪全赖到我们头上。对巴贝尔的国民来说,听政府解释犯人是阿尔卡迪亚人,也比较能接受……」

纳尔森说到这里,露出「糟了」的表情,不再说下去。

吉珂妮亚还是和刚才一样,把视线放在腿上。

「……纳尔森先生?」

「不,抱歉,没什么事。总之,我会更加注意巴贝尔的动向的。至于对方的抗议,我会以加强国境附近的警备作为回应。」

「赔偿金的部分该怎么办?」

「不管他们。因为他们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是我们做的。」

「我懂了……那个,只是假设,如果巴贝尔无视休战协定,攻打过来的话,您觉得会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毁弃休战协定的可能性本身相当低,但假如对方真的想毁约,我认为最快也是一年后的夏季吧。根据先前得到的情资,巴贝尔去年夏天才刚换过执政官,而且新的执政官之一是比起元老院,更重视人民意见的人物。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才对。」

「原来如此……」

一良点头,瞥了一眼身旁仍然低著头的吉珂妮亚。

她紧抿著嘴,似乎正忍耐著不开口说话。

应该是无法接受纳尔森的说法吧。

「吉儿,也许你会觉得不满,但是就算只召募一部分的市民,还是有可能使人民产生不必要的不安,使复兴的热度瞬间下降。希望你能明白这点。」

纳尔森说道。吉珂妮亚轻叹了口气,抬起头。

「……没什么。我很清楚这一点。我刚才说过头了,对不起。」

吉珂妮亚略带困扰地微笑道。见她那个样子,纳尔森无奈地叹了口气。

撇开两人的反应不说,一良觉得胸口有股不舒畅的感觉。

同一时刻。

薇蕾塔与奥朗德正在城内的木工工厂里观看旋压机的制作。

照理说,奥朗德原本不会在此。确认旋压机的制作进度,是薇蕾塔的个人工作。

但是奥朗德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薇蕾塔会来的事,已经抢在薇蕾塔来之前,先在工厂等她了。

「原来如此。这种结构的话,就可以不花力气地慢慢榨油了呢。」

奥朗德一面看著工匠组装旋压机,一面佩服地说道。

「零件采用分组制作更有效率,这样一来,很快就能凑到需要的数量。而且大家用起来都赞不绝口,你的设计真是太棒了。」

「谢谢。那么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对了对了,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可以帮一下忙吗?」

「好、好的。」

被奥朗德挽留,薇蕾塔以略带僵硬的笑容回道。

大约从新年之后开始吧,薇蕾塔好几次被奥朗德带著到处走。

起初只是要求薇蕾塔稍微帮点忙,或是讨论几分钟后就让薇蕾塔回去,但是最近,奥朗德绊住她的时间愈来愈长了。

几天前也是,奥朗德以「想和你讨论工程的事」为藉口,把薇蕾塔带去某间很时尚的餐厅,拉著她一起吃午餐。

对薇蕾塔来说,如果是工作方面的问题,她一点也不在意花时间与奥朗德讨论。

虽然不在意,但是随之而来近乎约会的饭局,就令她非常困扰。

「啊,不过也快中午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边吃饭边讨论吧。我会派人向纳尔森大人家通知一声的。」

「咦?既然如此,还是等下午再讨论吧……我必须回去帮一良先生准备午餐……」

「好嘛好嘛,没关系啦。又不是没人能帮一良大人做饭。」

奥朗德一派轻松地说著,把手放在薇蕾塔后腰,带著她离开工厂。

没办法,薇蕾塔只好坐进停在工厂外的马车里。

奥朗德也理所当然地在薇蕾塔身边坐下。

「虽然离这里有点远,不过肉类料理相当美味。今天就在那间店……」

「呃,那个!可以的话,请尽量在这附近……」

「……我说啊。」

薇蕾塔忍不住插嘴,奥朗德露出困扰的表情。

「你还是放弃他比较好哦。」

「咦?」

「我是说一良大人。你也知道你和他是不可能的吧?他和莉婕大人感情那么好,哪有你介入的空间?」

突然听到这种话,薇蕾塔傻眼地看著奥朗德。

抱歉、抱歉。奥朗德带著苦笑接著说道:

「不过,对手是莉婕大人的话,你是完全没有胜算的哦。也许你甘心当个小妾,但是莉婕大人和纳尔森大人是不可能容忍一良大人纳妾的。他们说不定会塞给你一笔钱,把你赶回村子里,或是把你赶到其他离这里很远的城市哦。」

「……」

「和他分手,也许会很痛苦,但是难得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为了一个男人而白白浪费,不是更可惜吗?你再继续爱慕著他,我敢保证,下场一定会是我刚才说的那样。与其落到那种下场,还不如早早和他断乾净来得实际。」

「……您想说什么呢?」

薇蕾塔沉声问道,奥朗德勾起嘴角。

「来我这里吧。我保证一定能让你出人头地,而且也能用我的人脉,把你的家人全部接来伊斯提利亚,让你们全家人一辈子在这里过著衣食无虞的优渥生活。只要你成为我的人──的话。」

「……」

「怎么样?这提议不错吧?幸好一良大人也说过,如果你希望,他愿意把你调动过来当我的属下。要是你不好意思开口,就由我向一良大人……」

「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薇蕾塔安静地问道。

奥朗德连眨了几次眼,唔──地沉吟起来。

「因为我很中意你……不,因为我喜欢上你了……吧。无论如何,我都想让你成为我的人。」

薇蕾塔以极为认真的表情看著奥朗德。

见到她的表情,奥朗德也敛起笑容,正色说道:

「老实说,我是有盘算的。一良大人和纳尔森大人都很中意你,而且你和莉婕大人的交情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你在开发道具与机械方面有非凡的才能。如果你能成为我的左右手,我将来肯定能飞黄腾达。不过那些事都只是顺便的,我真正希望的是,能有像你这样温柔又聪明的女性陪在我身边。」

这些话使薇蕾塔的眼神中出现些微动摇。奥朗德看出了这点。

「如何?你还是快点搬出纳尔森大人的宅邸,来我这里……」

「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薇蕾塔就猛地低头拒绝。

出乎意料的反应,使奥朗德张著嘴愣住了。

「虽然这提议非常吸引人,但是恕我无法接受。我担待不起这么好的提议,谢谢您的好意。我先告辞了。」

薇蕾塔低著头,一口气说完道歉的话,也不看著奥朗德,伸手要拉开马车车门。

奥朗德赶紧抓住她肩膀阻止她。

「等、等一下!车子还在前进哦……不对,为什么你要拒绝我!?你究竟不满意我的哪个部分!?」

薇蕾塔朝著奥朗德的方向微微转过头,露出略带寂寞的笑容说:

「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

「既、既然如此,是什么问题!?」

薇蕾塔转身,正面看著奥朗德,打开车门。

车轮喀啦喀啦滚动的声音,变得比刚才响亮一倍。

「……不是他的话,我就不要。」

话一说完,薇蕾塔立刻轻巧地跳下马车。

只见她俐落地著地,转眼之间,消失在车门外的风景之中。

奥朗德凝视著车门半晌,伸出手,用力带上车门。

接著他重重坐下,啧了一声。

「一般而言,听我那么说,多少会动摇一下吧。」

他以极为不高兴的口气抱怨道。

这时候,在纳尔森家的工作室中,艾萨克正在把豆子装入脱油机里。

装好豆子后,锁紧顶盖,按下按钮。

油水随著地鸣般的机械声流出。艾萨克正看著那景象,玛丽打开门,走了进来。

只见她以双手抱著叠在一起的两个大木箱。

玛丽从木箱后方探出头,朝艾萨克微微点头致意。

「这是追加的豆子。由于一良大人与吉珂妮亚大人无法立刻回来,所以要请艾萨克大人继续榨油。在厨房要准备午餐之前,我也会帮忙的。」

「嗯,我知道了。你先把豆子放在这边吧。」

「好的。」

玛丽快步走到艾萨克身边,慎重地放下木箱。

「……唔。」

艾萨克学著玛丽,抱起她才刚放下的两个木箱。

他确认重量似地看著木箱,接著看向玛丽。

「你居然能抱起这么重的东西。」

「咦?是、是的!」

「不会重吗?」

「虽、虽然很重,但是勉强抱得起来……」

「是吗?」

艾萨克放下木箱,把目光放回脱油机上。

哐啷哐啷。两人默默地看著脱油机转动的样子。

「……最近──」

「是?」

沉默了一会儿后,艾萨克看著脱油机说话。玛丽转头看向他。

「最近有碰上什么事吗?」

「咦?」

「最近这个月,你看起来一直很没精神。」

「不,我没有碰上什么事……」

「是和哈伯怎么了吗?」

「咦!」

玛丽讶异地叫道,艾萨克瞥了她一眼。

「果然是这样。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最近相处起来很尴尬。我也问过那小子怎么了,不过都被他装傻敷衍过去。但是都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你们还没和好吗?」

「……」

玛丽低下头,看著地面。

艾萨克把目光放回脱油机上。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一个人闷著烦恼,也没办法解决问题吧?还是找人说说话比较好。就算不能解决问题,当成诉苦,心情也会比较舒畅哦。」

艾萨克以轻松的口气说道。他八成以为只是单纯的兄妹吵架吧。

玛丽仍然垂著头,没有说话。

「如果找不到人说话,跟我说也可以哦。我是绝对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的。不然由我出面去向那小子说教也行。让这么可爱的妹妹伤心难过,你到底在干嘛啊?这样……哈哈……」

「……」

见玛丽完全没反应,艾萨克头冒冷汗,思考著该说什么。

仔细想想,就连经常和玛丽相处的薇蕾塔或艾菈,都无法问出发生什么事了。

自己只和玛丽说过少少的几次话,她怎么可能把烦恼说给自己听呢。

催她说话,只会让她变得更畏缩吧。

这想法从艾萨克脑中一闪而过。

「虽、虽然我这么说,不过果然还是和女性比较容易聊吧。总、总之,一个人闷著烦恼,只会更难受而已。还是找机会和他人诉诉苦,或是和哈伯好好说开……」

「……您真的……」

「嗯?」

听到细若蚊鸣的声音,艾萨克住了口,看向玛丽。

玛丽仍然低著头,看不清楚表情。

「您真的……会帮我保密吗?」

「嗯!当然!我以列祖列宗的名誉发誓,我一定会保密的!」

艾萨克立刻回道。玛丽缓缓抬起头。

只见她眼中盈满了泪水,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请……帮我……」

玛丽以溺水的人抓著稻草般的表情,开口说道。

几天后的深夜。

一良在自己房间做活儿。

他把泡过水的薄木条拿到炉火前烘烤,从正中央将其慢慢扳弯。

接著,把薄木条和已经扳弯的另一片木条重叠在一起,找出中心点。

「唔,有点对不起来呢。想弯成同样的弧度,还挺难的……」

一良喃喃自语著,看向笔电的萤幕。

萤幕上显示著一良参考自己带来的书,画出来的弩弓设计图。

「……」

一良操纵滑鼠,点开其他档案。

新打开的图片边缘写著『葛利夏村徵兵名簿』几个字。

图片上列出数十个人名与年龄,其中有大约一半的名字被画上代表死亡(战死或病死)的横线。

列在最上方的人名是巴林,第二个人名是『希塔』,名字上有横线。

是薇蕾塔母亲的名字。

一良叹了口气,调整心情,把视线移回弩弓上。

「制作起来意外地费工夫呢……好。」

一良努力把零件组合起来,完成弩弓试作品一号。

弓的

部分是以两片薄木条叠合而成,木条之间以蜡与树脂调制成的黏著剂黏合。

木条必须一片一片地以火烘烤,加工成同样的弯度;对外行人一良来说,是很困难的工作。

弩臂削成容易手拿的形状,最后方加上弩机。

弓和弩臂的部分是以钉子结合在一起。

「好,来试射看看吧。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发射?」

一良拿出事先准备的木箭,安装在弩臂上。

接著把弩弦向后拉,勾在弩机上。

他把画有圆圈的木板立在墙边,站在离木板数公尺远的地方,扣下扳机。

木箭激射而出,咚的一声,钉在木板边缘。

「咦?比想像中偏离得更远呢……是轴心歪了吗?」

一良就地蹲下,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把弄著自己亲手制作的弩弓。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察觉身后有人,回过头。

艾菈的脸出现在离自己只有几公分的位置。

「喔哇!?」

「呀啊!?」

一良吓了一跳大叫,艾菈也跟著吓得向后仰。

「艾、艾菈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对、对不起。因为我敲门也没人应声,所以……虽然我进来时也有出声,但是您似乎没有听到……」

「真的吗?对不起,我太专心了,完全没有发现……是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呃……因为您一直没来厨房,不知道您怎么了,所以……」

艾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一良看向床边的时钟。

指针已经快要指向深夜一点了。

「呜哇,已经这么晚了?对不起,让你一直等。」

「啊,不,是我自己要等的。一良大人还在工作吗?」

「唔──是啊。我还想稍微工作一下,不过也想喝茶呢……」

「那么,乾脆在这里喝茶好了。我也把点心带过来了,请用。」

艾菈说著,拿起桌上的铜制水罐。

里面似乎装著在厨房煮好带来的热水。

艾菈把热水倒入陶制茶壶中,趁茶叶泡开时,把装著点心的盘子放在桌上。

今天的茶点是布列塔尼酥饼(在面粉中混入大量奶油烘烤而成的酥饼)。

「哦,是布列塔尼酥饼啊?」

「是的。昨天您借我看的书中有这种点心,看起来相当好吃,所以我就试著做做看了。」

两人第一次的深夜茶会是在好几个月前,从那时候起,除非一良出门不在,否则每晚都会与艾菈一起喝茶。

他们没有事先说好,不过因为顾虑彼此想法,每天前往厨房的结果,一起喝茶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习惯。

昨晚喝茶时,一良带了点心食谱过去,两人边看边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个真好吃,奶油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我请玛丽帮我做的。但是制作时,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

白天午休时,艾菈找玛丽帮忙,以妙吉乳制作了大量奶油。

奶油的制作方法非常简单,把加热生乳时浮在最上层的鲜奶油状物体收集起来,装在密封的容器里,用力上下摇晃。

持续摇晃一阵子后,瓶中物质会分离成液状的乳清与半固体的乳脂,把乳脂取出后加盐充分混合,冷却几个小时,就完成了。

顺带一提,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制作奶油。几个月前,一良与艾菈、玛丽,以及其他好几名侍女,就一起轮流制作过奶油了。

当时,负责摇晃容器的,就是玛丽。

「一知道我们在制作奶油,大家也纷纷说想制作自己使用的份。所以请玛丽摇晃了好一阵子的容器。午休结束后,来参观厨房的卫兵知道时,很惊讶地说『这么辛苦的差事,玛丽妹妹居然能一个人做到啊!?』这样。」

摇晃容器的工作,是相当累人的体力活。

若不是因为玛丽的身体能力受过强化,否则很难持续摇晃那么久吧。

「嗯,因为那很累人呢……对了,你说想喝茶,可是时间上没问题吗?明天也要早起吧?」

「我明天休假。而且也没有预定要做的事,就算熬夜也没问题。」

「原来如此。休假吗?真好啊──」

「一良大人偶尔也该休个假才对呢。」

「唔──可是纳尔森先生他们从来没有休假过,只有我休假的话,总觉得过意不去。」

听一良这么说,艾菈露出担心的表情。

「请别太逞强哦。就算没办法完整地休息一整天,但是就算半天也好,偶尔还是该从工作中抽离出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说的也是……不然我下次提议看看,让所有人放假一天好了。不是一起出门上哪儿玩,而是让大家自由活动,随心所欲地过一整天。」

「这是个好主意呢。对了,薇蕾塔大人最近似乎相当疲劳,所以我觉得,应该尽快休假才好。」

「咦?薇蕾塔小姐吗?」

一良惊讶地回问。「果然啊」艾菈苦笑起来。

「是的。最近这几天,她经常发呆或是叹气,但是就算问了,她也只会说『我没事』而已。所以我很担心呢。」

「真的吗……唔唔,我完全没有发现的说。」

「薇蕾塔大人总是在一良大人面前装成很有活力的样子,您没发现也是应该的。我想,薇蕾塔大人一定是不想让您担心吧。」

「是这样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不论多累,薇蕾塔小姐都有把自己逼到极限的倾向,看来该多注意她的状况才行呢。」

在那之后,两人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子,在超过半夜两点时结束茶会。

真的该睡了。艾菈起身,开始收拾茶具。

「打扰您到这么晚,真是抱歉。」

「不会不会,我才要谢谢你陪我喝茶,而且还帮忙收拾茶具,真是不好意思。点心很好吃哦。」

「呵呵,谢谢赞美。我今晚再做点什么吧。」

艾菈微笑道,看向立在墙边的弩弓。

「也请一良大人别太勉强自己。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请尽管说,我什么忙都会帮的。」

「谢谢你。对了,关于这个……」

「我明白的。我不会告诉薇蕾塔大人或其他任何人。请放心吧。我告辞了。」

艾菈说完行了一礼,安静地走出房间。

「……唔,完全敌不过她呢。在她面前,真是抬不起头啊。」

一良搔著头发,再次拿起弩弓。

几天后的下午。

细雪纷飞的高级商业区里,薇蕾塔在其中小跑步前进。

她穿著厚厚的外套,手中拿著大型的木制提篮。

提篮里放著一大包弗莱斯领地生产的面粉。

除此之外,还有在各商店购得的各种水果乾与坚果。

「趁著今晚顺便做奶油和茅屋起司好了?厨房里应该有水果醋才对。」

薇蕾塔一面在脑中思考要做哪些食物,一面赶往下一家店。

明天可以休息一整天。

前几天,一良突然提议「大家一起放一天假吧」。虽然有人赞成有人反对,不过最后大家总算同意集体休假一天。

尽管纳尔森直到最后仍然不怎么情愿,但是吉珂妮亚说「偶尔也该喘口气」,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玛丽、哈伯、艾萨克,以及艾菈也都得到休假,他们似乎已经想好要怎么度过假日了。

薇蕾塔思考著该如何使用这从天而降的假日,最后决定花一整天做料理。

虽然薇蕾塔平常就会为一良准备餐点,但都是在工作时抽空与玛丽做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简单菜色,很少有机会做比较精致的料理。

所以她打算以明天一整天挑战各式各样的料理,增进自己的厨艺。

顺带一提,她正准备以手中这些食材和茅屋起司制作起司蛋糕。茅屋起司是一种做法很简单的起司,只要把醋加入温热的生乳中,加以搅拌就能完成。

「唷!」

「呜呀!?」

薇蕾塔正快步走在街上,突然有人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

薇蕾塔吃了一惊,回过头,出现在眼前的人,是笑容满面的奥朗德。

「奥、奥朗德大人……」

「真是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是说你也不要那么不高兴嘛,我会受伤的哦。」

见到薇蕾塔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奥朗德苦笑著耸肩说道。

「啊,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有为什么啊,我出来买东西,刚好看到你,所以出声打个招呼。真的只是碰巧哦。」

「原、原来如此。」

「你也是来买东西的?面粉、水果乾……啊,我知道了,你要做水果蛋糕或水果饼乾对吧?」

「是。」

薇蕾塔微微僵著脸回道。

虽然她上次拒绝了奥朗德的饭局,可是在那之后,每次上街工作或出门买食材时,都几乎会碰到奥朗德。

原本以

为今天总算不会碰上奥朗德了,薇蕾塔正暗中松了口气,没想到还是被他逮住。她本来还想说今天终于可以转换一下心情,快乐地度过一天的。

「你马上就要回去做点心吗?」

「不,这是明天才要用的。我打算在做午后点心时,顺便做蛋糕。」

「喔,太好了。我明天刚好有事必须上纳尔森大人那儿一趟,到时候可以分一点蛋糕吗?」

「好、好的。」

无法断然拒绝的薇蕾塔,只能僵著笑脸点头。

「你还要买什么?」

「大约二○只的阿尔卡迪安虫吧。」

「阿尔卡迪安虫?这个时节应该很难买到吧?」

「是没错,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买到。因为这是一良先生最爱吃(薇蕾塔以为)的东西。」

「哦──……」

薇蕾塔故意提起一良的名字,但是奥朗德没有什么反应。

由于薇蕾塔和奥朗德在工作时必定会有所接触,薇蕾塔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而且就薇蕾塔来说,奥朗德是身分高贵的贵族,所以她无法太强势地一直当面拒绝他。

所以,她改成搬出一良的名字,暗示奥朗德应该放弃。但奥朗德仍然不屈不挠地一直找她。

硬要说在那件事之后,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提到一良时,奥朗德会开始微微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算了,我还是陪你把东西买完吧。我知道有间店的食用虫非常齐全,我们去那儿买吧。」

「好、好的。」

奥朗德颇为强势地做出结论。出于无奈,薇蕾塔只好让他跟著。

虽然奥朗德不再像以前那么强势地带著薇蕾塔到处走,不过他改变攻势,一有机会就跟著薇蕾塔到处走动。

你自己的工作不要紧吗?薇蕾塔也曾绕著圈子暗示奥朗德不要跟著自己,但他总是说「没问题」。

即使自己已经断然拒绝过了,却仍然被对方这样执拗地跟著,薇蕾塔觉得相当困扰。

两人走在商业区中,奥朗德一直找各种话题和薇蕾塔聊天,薇蕾塔只是虚与委蛇地回应。

最后,两人来到奥朗德说的店。

「欢迎光……奥朗德大人!欢迎欢迎!」

正在检查架上商品的年轻女店员,一见到奥朗德走进来,立刻深深向他行礼。

薇蕾塔跟著奥朗德进过几次商业区的商店,老板和店员的反应大多和这名女性一样。

看来,虽然不到莉婕的程度,不过奥朗德在店家之间似乎也是很吃得开。

「好久不见了。我想买阿尔卡迪安虫,你们这里有吗?」

「阿尔卡迪安虫吗?虫蛹的话有一点哦。」

「就是这样。要买吗?」

「唔──虫蛹吗……」

入冬后,阿尔卡迪安虫会变化成蛹,到春季时会羽化为成虫。

成虫是长约十五公分,外表有点像竹节虫的枯叶色昆虫。

虫蛹的话虽然能吃,但是不怎么好吃。

成虫则太硬了,不能吃。

「黑子虫的成虫如何?油炸过之后也满好吃的。」

「不,因为我想把幼虫捣成泥,混在蛋糕的面团里,所以希望是味道偏浓厚的虫。」

「这样的话,流木虫如何?这个时期也有幼虫可以吃。」

「那种虫虽然味道浓厚,但是带著点苦味……而且还有种泥巴味。」

「哦──说的也是。我以前和哈伯在河边玩时,也抓来吃过。那时哈伯就很不爱吃呢。虽然我挺喜欢那种味道就是了。」

「那也算是一种美味,但是烤过后苦味会消失,使泥巴味变得更重。不太适合加进蛋糕里。」

「说的也是。因为要烘烤,所以和生吃不一样呢。」

「是的,所以我才会想该用什么虫好。」

「唔──不然的话……」

两人聊了一会儿昆虫经,薇蕾塔发现店员正笑咪咪地看著自己和奥朗德。

不知不觉间,奥朗德已经近到快要贴到自己身上了,薇蕾塔赶紧退开一步。

「呃、呃,我想还是不要用虫好了,谢谢您。」

薇蕾塔向店员一鞠躬,急急走出店外。

「不然,要不要找找其他的替代品?前面有间我很推荐的水果行哦。」

「那、那个,我还是直接回去好了。」

奥朗德正想搂住薇蕾塔的肩膀,薇蕾塔以含蓄的动作婉拒并如此说道。

「好啦好啦,别这么说,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想做出好吃的蛋糕,当然需要美味的食材吧?」

「但是,我差不多该帮一良先生准备晚餐了。」

「那种事交给玛丽做不就好了。比起那个,你偶尔也该跟我一起吃个饭吧。」

「不,一良先生的三餐都必须由我准备。所以我非回去不可。」

「……我说啊。」

薇蕾塔坚持不答应,奥朗德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再怎么说,你的态度都太差了吧?明知道自己的立场,还是故意不给我面子?」

「不、不是的!我没有那种意思!」

见奥朗德的口气和表情都凶了起来,薇蕾塔不由得脸色发白。

他原本的亲切感完全消失,眼神和声音都变得很冷酷。

「不过是个平民,却拒绝了我这么多次。没礼貌也要有个限度。因为纳尔森大人很看重你,所以我也对你很绅士,但是我的忍耐也是有极限的。礼貌起见,至少该答应我一次才对吧。」

「对、对不起……」

「一良先生一良先生,你每次都只有这句……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他早晚会和莉婕大人结婚。对他那么死心眼,根本和傻子一样。莉婕大人心思那么细腻,哪有可能让你有机可乘?就算真的让你如愿,下场还是会很惨的。」

「……」

被奥朗德训斥,薇蕾塔沉默不语。

看著闭上嘴巴、低垂视线的薇蕾塔,奥朗德不悦地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他确实很博学,但他真的是那么有魅力的男人吗?你还是多看看身边的人吧。像那种程度的男人,这世界上多的是。根本不值得你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您在说什么?」

薇蕾塔缓缓抬起头。

见她眼神变得凌厉,奥朗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在说,那种人送给莉婕大人就好了。我是不知道他是克雷勒兹还是哪里的权贵,不过他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从没和人打过架似的,脑子也不是很灵光的感觉。虽然说对低三下四的人也很亲切,所以很受仆役欢迎,但是和莉婕大人的精心计算不同,只是单纯的滥好人。换句话说,就是连自己的武器都不晓得如何好好使用的蠢才。」

「您不要乱说!!」

薇蕾塔大叫。周围的路人惊讶地看向两人。

奥朗德狼狈了起来。虽然他猜得到薇蕾塔一定会反弹,但是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会激烈成这样。

「您究竟明白那个人的什么!?完全不明白的话,就不要乱说!一良先生比您聪明多了,而且又非常温柔,不像您完全不懂他人的感受!请您撤回前言!」

「哦──你很会顶嘴嘛。不过啊,代替那家伙做骯脏事和麻烦事的人可是我哦?就算不感谢我,也不该这样贬低我吧?你只是把自己的理想投射在那家伙身上,自以为是地把那家伙想像成你以为的那样而已。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伊斯提利亚的,不过八成是在不起眼的村姑时代,被那家伙看上,把你带过来的吧?然后你就不自量力,痴心妄想起不可能的事了。」

奥朗德说著,抓起薇蕾塔的手臂。

「成为我的人吧。我可以让你过著无比奢华的日子,也能让你尽情做想做的工作。虽然我刚才说你不过是个平民,但是只要你肯跟著我,我会娶你为正室,让你全家人以贵族身分在伊斯提利亚生活。」

「我拒绝。我宁愿死,也不会成为您的人。我只想待在一良先生身边。」

薇蕾塔挥开奥朗德的手,以充满怒意的眼神瞪著他。

「你是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就算待在那家伙身边,城府那么深的莉婕大人也不会让你有机可乘。你是绝对不可能如愿的。」

「和那种事没关系。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他的。」

「你为什么那么死心眼?有什么非那家伙不行的理由吗?」

「……您曾经有过在绝望的深渊中,被人伸出手搭救的经验吗?」

奥朗德讶异地看著怒瞪自己的薇蕾塔,以沉默催她继续说下去。

「您曾经有过连续好几十天,都只能以一小碗清水般的汤维生的经验吗?重要的人们接连死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您懂那种感觉吗?看著同伴们接连病倒,自己只能呆滞地想著『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呢?』,您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薇蕾塔用力咬紧牙关,瞪著奥朗德。

「那位大人,他救了那样的我,救了那样的我们,把一切我们原以为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全都给了我们。明知我们没有办法

回报他任何事,也毫不吝啬地给予我们一切。」

薇蕾塔眼中的怒气更强烈了。

眼角还微微泛起水膜。

「那位大人从来不曾改变。一直是以同样的眼神看著我。因为担心我,不顾自己的事赶来看我。那位大人是我的一切,我绝对不会原谅任何轻贱他的人!」

「哼──」

尽管薇蕾塔气到浑身发抖,奥朗德的眼神还是没有任何感动。

「简单来说,就是快死时被那家伙救了,所以喜欢上他嘛。如果这样就能让女人死心塌地,我也去各个村子绕绕,找找看有没有好女人可救吧。」

「您在说什么傻话!才不是那么单纯的事呢!」

「不,事情就是这么单纯。说穿了,你不过是个爱上在绝境中救了自己的英雄的少女罢了。就算出现的英雄不是那家伙,结果也是一样的。如果当时是我救了你,你也一样会爱上我。」

「像您这种人,才不可能像一良大人那样不求回报地救人呢!只会计较得失的您,不可能做得到和一良先生一样的事!!」

「哈,真是笑话。你说这世上有那家伙做得到,但是我做不到的事?」

「没错。您绝对做不到。」

「你还真敢说。算了。」

奥朗德说完,看向周围。

原本停下来看两人吵架的几名路人,连忙快步离开。

「今天就算了。下次再一起吃晚餐吧。当然,只有我们两个共进晚餐哦。」

「不要。我拒绝。我非常讨厌您。」

「哎,别那么说嘛。反正到时候,你一定会答应我的。」

奥朗德轻松地摆了摆手,离开了。

薇蕾塔站在原地,瞪著他的背影半晌。

隔天上午。

纳尔森宅邸的厨房一角,莉婕正唰唰地以木制刮刀搅拌著钵里的物体。

她不像平常那样穿著礼服,而是穿著休闲风的长袖衬衫与裙子,外头罩上围裙。

她把袖子卷到手肘,一边哼歌一边搅拌面糊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开心。

一旁的艾菈、薇蕾塔与吉珂妮亚,也都忙著做点心。

她们正在制作以茅屋起司为基底的起司蛋糕。

「啦啦──啦啦啦──好,完成了。艾菈,把新的面糊给我吧。」

莉婕连著钵,把搅拌好的起司蛋糕面糊交给艾菈。

艾菈今天穿的也不是女仆装,而是私人便服。

她和莉婕听说薇蕾塔要做点心,自告奋勇地说要帮忙。

玛丽虽然也休假,不过她和哈伯一起回家了。

「请。差不多该换手了?」

「不用不用,没问题。这种小事很简单的。是说,还有多少要搅拌的?这已经是第五盆了耶。」

「呃,今晚上夜班的人和加班的文官……这样总共有多少呢?」

「咦?难道你们想送给所有上夜班的人吗?那可不只一百、两百人而已哦?」

莉婕惊讶地看著艾菈。

「啊,不是,只有送给在宅邸工作的人而已。连军事区的人都送,就真的太困难了。」

「就算是那样,也将近一百人哦……是说一人一片的话是勉强可以啦,但是这样一来,日班的人不会有意见吗?」

「我打算在下次准备午餐时和大家一起做点心,所以没问题。因为这是以临时点心的名义送给大家的。」

「是吗?那么应该会有人连续吃到两次呢。既然如此,我可要加油,好让那些人说『上次吃到的比较好吃』。」

「呵呵,是啊。」

「薇蕾塔,你怎么了?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呢。」

听到吉珂妮亚的声音,莉婕和艾菈回过头。

「啊,我没事。」

正在把泡过热水、恢复膨胀的水果乾切丁的薇蕾塔抬起头,对吉珂妮亚微笑道。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疲倦。

「是吗?因为你一直不讲话,又时不时叹气,所以我很担心呢。」

「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难道有男人想追你,所以你觉得很困扰吗?」

薇蕾塔惊讶地看著莉婕。

「啊,果然是这样?我懂,被完全没兴趣的对象死缠活缠地追求,真的会很伤脑筋呢。」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是听说了什么吗?」

「没有。因为薇蕾塔最近一直是这种表情,所以我猜八成是这么回事。」

「欸……这种事一般是看不出来的吧……」

无视有点傻眼的吉珂妮亚,莉婕担心地看著薇蕾塔。

「你常在工匠多的场所出入,应该很辛苦吧。认真应对会很累,所以随意打发对方就可以了。不过要注意,不能伤到对方的自尊心哦。」

「呜……我知道了。」

「……难道说,已经来不及了?」

「是……」

薇蕾塔无力地点头。

「啊──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工作时会很尴尬吧。不然以后就由我代替你去那个人在的工房好了。是哪个工房?」

「不,那个……是奥朗德大人……」

「「「欸!?」」」

听到其余三人同声惊叫,薇蕾塔深深叹了一口气。

「奥朗德,是利维森家的奥朗德吧?他一直缠著你吗?」

吉珂妮亚皱眉说道,薇蕾塔战战兢兢地点头。

「但是我听说,那个人对女性相当绅士……难道他一直强势搭讪你吗?」

莉婕以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她似乎有点无法想像是什么状况。

「与其说是搭讪……不久之前,他要我离开一良先生,到他那里。当时我郑重地拒绝了他,但是在那之后,他就几乎每天跟著我……每次见面就邀我去吃饭或买东西,但是我都拒绝了,于是他就生气了。」

「咦?每次都拒绝?」

「是、是的。」

「那当然会生气了。他是贵族,以你的立场来说,就算拒绝,也不能每次都不答应,必须维持表面上的往来关系,否则等于不给他面子。」

「是、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我、我也……」

对于受到文化冲击的三人,莉婕「啊……嗯……」地点头。

「他非常生气吗?」

「应、应该吧……我后来也恼火了,所以在路上对他大喊大叫……」

「这、这样啊?会让你气成那样,应该真的非常缠人吧。不过,大喊大叫还是不行的哦。毕竟对方是贵族,而且还是工作上的同事。」

「呜呜……我会反省的……」

薇蕾塔泄气地道,吉珂妮亚把手按在她肩上。

「没关系,下次我来念念他,要他以后绝对不能再来找你麻烦。」

「不、不用了!不用做到那种地步啦!」

「母亲大人,这种对应是最糟的哦,请别这样。」

「是、是这样吗?为了以后再也不被骚扰,我觉得还是该说清楚才对。」

「事关对方的自尊心问题。他八成认为『区区平民居然让上级贵族的我碰钉子』,在这种情况,像母亲大人这样身分地位的人出口斥责他,他一定会认为是薇蕾塔告的密,反而会因此恼羞,恨起薇蕾塔。男人这种生物最好面子了,要避免做出让他们颜面扫地的行为。」

「是、是这样啊……不能让他们颜面扫地啊……」

也许是因为想起自己的诸多前科,吉珂妮亚不禁冷汗直流。

「下次由我来跟他说吧。告诉他你没有恶意。」

「啊,不……那个……」

「嗯?难道还有别的事?」

薇蕾塔战战兢兢地抬眼看著莉婕。

「不只大喊大叫……我还用吵架的口气,对他出言不逊……」

「咦?出言不逊?你?对奥朗德?」

「是……」

「你说了什么?」

「……『我非常讨厌您』……还有其他的……」

「「「呜哇……」」」

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叹,使薇蕾塔「呜呜」地抱著头。

「居然能让你说出那种话,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难道他对你用强的?」

「不、不是的,是那个……因为他出言侮辱一良大人,所以我就一时冲动了。」

其他三人一下子全停下动作。

吉珂妮亚和艾菈皱起眉头,莉婕的眼神变得锐利。

「……等一下,他出言侮辱一良?他说了什么?」

「呃、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男人,还有其他很多……对不起,我不想复述那些话。」

「那个浑蛋……因为他做事满勤快的,而且一良和父亲大人也经常称赞他,所以我才对他改观,结果居然说了那种话?」

「真是太过分了……」

「唉,哈伯也是,奥朗德也是,那家的人怎么都……」

吉珂妮亚疲惫地叹道,薇蕾塔转头问道:

「哈伯大人也怎么了吗?」

「他也挺有心机的,使手段把玛丽塞过来我们这边。不过就结果

来说,算是对大家都好就是了。」

四个人一面聊著,一面继续认真地制作点心。

一阵子后,时间渐渐接近中午,佣人开始在厨房进进出出。

见到那些佣人,吉珂妮亚停下手中的事。

她们今天的餐点都必须自己处理,所以差不多该动手准备了。

「差不多该准备午餐了呢。把蛋糕放进炉子里吧。」

「那么我去一良先生房间拿食材。」

「啊,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莉婕也停下手中的作业,看向薇蕾塔。

「我对你们平常用哪些食材挺有兴趣的,可以跟去看看吗?」

「啊,好的。没问题。」

「太好了。母亲大人、艾菈,这边就麻烦你们了。」

两人把午餐的准备工作交给吉珂妮亚和艾菈,离开厨房。

薇蕾塔和莉婕走在走廊上,莉婕靠到薇蕾塔身边。

「吶吶,奥朗德不是在追你吗?那是什么感觉?」

莉婕小声问道,薇蕾塔讶异地歪著头。

「呃?什么感觉,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啊,他长得很好看,而且又很幽默风趣不是吗?再加上有钱又大方,还是上级贵族,一般来说,被他追求的话,都会很开心吧。你呢?」

「不,我不觉得……」

「应该不至于完全没感觉吧?至少会有一点点开心吧?」

「不,完全没有。在开始被他邀约之前,觉得他人满好的就是了。」

薇蕾塔斩钉截铁地说。莉婕怀疑地看著她。

「咦──真的吗?他很受欢迎耶?」

「莉婕大人呢?奥朗德大人没有追求过您吗?」

「有啊。直到不久之前,还偶尔会见面。不过现在完全没有了。」

「是这样吗?那他和您见面时,您觉得很开心吗?」

「唔──……总觉得本能上无法接受呢。因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啊──的确。现在想想,可能就是那种感觉吧。该说难以捉摸吗?」

「对吧?虽然你没有意识到,但是本能上已经察觉到这点了呢。你讨厌那种型的男人吗?」

「不,和讨不讨厌没关系。」

「咦?是吗?」

「是的。只是因为除了一良先生,其他的男性我完全没兴趣而已。」

「是、是这样啊?」

两人聊著,来到一良的房间。

一进入房间,就看到一良和纳尔森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沙发之间的矮桌上,放著木制的西洋棋盘。

「哦,是薇蕾塔小姐啊?还有莉婕也在。」

「打扰了。我们来拿午餐的食材。」

「不要用那种顺便的感觉提起我好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哈哈……两位在下棋吗?」

「是啊,纳尔森先生来找我下棋,才刚下没多久而已。虽然纳尔森先生让了我好几枚棋子,不过我还是输很多呢。」

薇蕾塔好奇地探头看向棋盘。

目前,纳尔森宅邸内正低调地流行起西洋棋。

起因是一良在聊天时谈到室内游戏,向纳尔森介绍了地球上的西洋棋。

纳尔森听了很感兴趣,命工匠做了一套棋子试玩,结果一试成主顾。

之后纳尔森开始向文武官推广西洋棋,如今连卫兵或侍女等佣人,只要有空,都会下盘棋。

最近这阵子天天下雪,外出不便,更是助长了玩西洋棋的风气。

「呜哇,被杀得落花流水呢,只剩一口气了吧。」

「就是嘛,这样应该没救了吧?」

「是我的话就会认输。让薇蕾塔来下的话,说不定还能起死回生?」

「不,不成的。我也从来没赢过纳尔森大人。应该说,被逼到这种地步的话,根本救不回来了。」

目前,宅邸内的棋力排名,纳尔森遥遥领先其他所有人。

薇蕾塔的棋力也很强,曾经有一次紧咬著纳尔森,只差一点就能获胜,可惜最后还是输了。

一良的棋力算是中间偏低,和吉珂妮亚是旗鼓相当。

莉婕则比一良和吉珂妮亚稍微强一点点。

「说的也是。这局是我输了。对不起,完全当不了您的对手。」

「不不不,这是很有趣的一局。在让了数枚棋子的情况下对战,也是很有意思的呢。」

「父亲大人让了哪些棋子呢?」

「纳尔森先生让了王后和骑士。」

「「呜哇。」」

「你们的反应太过分了吧?对了,晚餐之后来玩扑克牌好了。抽鬼牌的话就和实力没有关系了。」

「扑克牌,是吗?那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纳尔森很感兴趣地问道。

一良原本以为纳尔森是非常严肃的人,没想到他意外地喜欢玩游戏。

「是以写有数字的卡片玩的游戏。我手上没有现成的牌,乾脆趁现在用厚纸板做好了。我记得那边的纸箱里有厚纸板……」

一良和纳尔森兴致高昂地做起准备工作。

薇蕾塔和莉婕也开始在冰箱里挑选起食材。

当天,晚餐过后。

众人聚集在一良的房间里,坐在桌前。

每个人手中都拿著由一良与纳尔森亲手制作的扑克牌。

他们正专心地玩著抽鬼牌。

鬼牌上有莉婕画的,造型很可爱的阿尔玛(一种栖息于森林里,生著黑色长毛,外型有点像兔子的生物)。

「啊,我的牌全没了!」

薇蕾塔从身旁的艾菈那儿抽了一张牌,和自己手中的牌凑成一对,丢在桌上。

她手中的最后一张牌被一良抽走,成为第一个两手空空的人。

「哇,薇蕾塔小姐好快啊……唔──我这里没有成对的。鬼牌在谁那里?莉婕,在你那里吗?」

「不在我这里哦。是在说这种话的你那里吧?」

莉婕从一良手中抽走一张牌。

与自己手中的牌凑成对,丢在桌上。

「来,父亲大人。」

「唔。」

纳尔森很快地从莉婕手中抽走一张牌。

「唔,没有成对的。吉儿,换你。」

「呃呃,要选哪张好呢?」

吉珂妮亚犹豫不决地抽出一张牌。

「呜咿!」

所有人全看向以奇怪表情发出怪叫的吉珂妮亚。

「吉珂妮亚小姐……」

「呵呵,母亲大人,您太好懂了。艾菈,你要小心一点哦!」

「呜呜呜,真不想抽牌……」

「不、不对!我没有!我没有抽到鬼牌哦!!」

「呵呵呵,吉儿,如果你的反应一直这么好懂,就不用比胜负了哦。」

「你才不该说这种话啦!啊啊真是的──!」

吉珂妮亚涨红了脸,把手放到背后洗牌。

接著她用力以鼻孔哼气,把牌凑到艾菈面前。艾菈以手指夹住一张牌。

「呃,呃,吉珂妮亚大人,请您不要捏得这么用力。这样我没办法抽牌。」

「啊啊,对不起,你等一下哦。」

吉珂妮亚说著,再次把手放到背后洗牌。

「艾菈刚才抽的,不是鬼牌吧。」

「才、才不是那样呢!是说纳尔森,你闭嘴啦!」

「呵呵呵。」

众人看著激动的吉珂妮亚,噗哧笑了起来。薇蕾塔起身。

「呵呵,茶快凉了,我去烧新的热水。」

「薇蕾塔,顺便带一大堆点心和下酒菜过来!还有,把剩下的蛋糕从冰箱拿出来!」

「好的。我会带很多吃的过来的。」

薇蕾塔向哇哇乱叫的吉珂妮亚点点头,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后,离开房间。

窗外冷风咻咻地吹著。

今天从白天开始,风就很强。到了夜晚,更是下起了大风雪。

薇蕾塔走在冷到会呼出白色气息的走廊上,朝厨房快步前进。

正当她要弯过转角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住脚步。

「哈伯,你可别轻举妄动哦。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就好。」

「事到如今您还想说什么?我才不受您指挥。请不要再管我了,您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

转角的另一头,微微传来争执声。

是哈伯和奥朗德的声音。

「上次是我不好。是因为我喝醉了,所以才会说那些蠢话。」

「其实那些才是你的真心话吧?那些话让我下定决心,再也不接受您的任何指示了。」

「别那么说嘛。我不是道歉了吗?我可是很疼你这个可爱的弟弟的哦。」

「所以说,您是用哪张嘴说那些话的?从今以后,请别再管我们了。」

薇蕾塔忍不住把身体贴在墙边,竖耳倾听。

看来,他们似乎是在谈跨年晚宴时的事。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们呢?我以前应该说过,你的见识太狭窄了。你只要乖乖照著我的话

做,就准没错了。」

「请不要把小时候的事拿出来当证据。我有我想做……」

「嗯?怎么了?」

两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薇蕾塔紧张地环顾四周。

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场所。

就在这时,走廊上的某扇门喀嚓一声被打开。

「那、那个……」

「……干嘛?我不是叫你等一下吗?」

「对、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已经谈完了。请您回去吧。」

「真是……哈伯,你可别搞错值得信任的对象哦。我是你哥哥,是站在你这边的。」

「哦,是吗?玛丽,我们进去吧。」

「是、是。」

门砰的一声合上。奥朗德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走向哈伯刚才前进方向的转角处,张望了一下走廊。

不过,那儿已经没有任何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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