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会那晚过去,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们使用『Connection』回到了联合国。
终于到『舞斗大会』的前一天了。虽然讨伐龙的事后处理还留有不少,但我借口说有要事处理,便一个人离开了『史诗探索者』的据点,来到杳无人迹的郊外,打算将自己昨天晚上的决定付诸实际。
“能成吗……?”
我从『持有物品』中取出了『新月琉璃直剑』,将剑刃抵在了『手环』上。
这是连结晶格雷姆都能一刀两断的利刃,无论这个『手环』是用什么矿物制成的,应该都能破坏掉。
我将力量灌入剑中,一口气切了下去。
——然而我没能切断『手环』。
这并不是说『新月琉璃制直剑』的锋利度不敌『手环』的硬度。
原因很简单,在剑即将切断『手环』的一瞬间,我使剑的手突然没了力气。
无关乎自身的意志,身体擅自抽走了力量。我一边咋舌,一边重新来过。
“——唔!!”
『手环』依旧毫发无损。
不管重新试几次都一样。简直就如同受了什么诅咒一样,让『手环』安然无恙的始终是我自己。
岂止如此,试图强行破坏它的行为甚至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生了恶化。
就好像是要剥夺我反抗的力量一样,呕吐感和倦怠感幡然上涌。
没错,就像『诅咒』一样……
“咕,果然如此吗……”
虽然事前有过推测,但冲击仍然不小。
毕竟直到前一阵子,我还很乐观地认为『手环』这种物件随时都能破坏掉。然而,现实截然相反。即便抱着坚定的决心,我都没能伤它分毫。
“……没办法了。走下一步吧。”
我重振气势,转向计划的下一步。
拜昨夜的深思熟虑所赐,我对这种状况有所觉悟。
快步返回史诗探索者,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使用『Connection』进入迷宫。
移动到十一层,然后在那里搜寻怪物。
只要有像样的攻击力随便什么怪物都行,我在焦躁感的驱使下到处徘徊。
发现了一匹形如猩猩的好对付的怪物后,我赤手空拳地靠近过去。发现了猎物的怪物大吼一声,向我扑来。
“——『Dimension·决战演算』。”
对空间内的一切动向予以掌握后,我坚定决心站在原地,利用『手环』迎着怪物挥下的刚腕进行防御——紧接着、怪物被砍成了两段。
看着怪物消失化作的光芒,脸颊上流下一行冷汗。
不觉之间,剑已被我握在手中。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Dimension』看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过程也烙在了自己脑中。
就在我用『手环』进行防御的一瞬间,一股不明底细的感情涌来,迫使我从『持有物品』中拔出剑斩杀了敌人。仅此而已。
“被怪物破坏也行不通……?”
直面而来的事实着实吓了我一跳。接着我开始分析刚才感受到的那股底细不明的感情。在『手环』即将被破坏的一瞬间,恐惧支配了我的大脑,那是一种对即将失去无比重要之物的恐惧。
在恐惧的驱使下,我下意识地把威胁『手环』的敌人给剁了。
这些过程我是清楚的。然而,我不太理解自己为何会产生那种感情。
那简直就像是说,我将这个『手环』看得跟妹妹同等重要了。
但我确信这个『手环』绝非能与妹妹相提并论的存在。唯有这一点,我可以断言。
换言之,这是无关乎我自己意志的行为,也就是说,有某种东西操弄了我的感情。
分析结束后,沉积的感情沸腾了。
沸腾的是我对某人玩弄自己感情的『愤怒』。
我回想起了莉帕的一句话。
——『不许摆弄他人的命运』。
我在真正的意义上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到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体内所有的细胞为何在不停嘶吼。
激愤令我将手攥出了鲜血,并一把殴向『手环』——打偏了,拳头落在手肘上,疼痛感传遍全身。
“混账……!再来一次。这一次要更……!”
我再次坚定决心。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动。带着这样的想法,寻找起其它的怪物。
很快,我找到了数匹跟刚才一样的怪物,一头扎进了包围中。
“——来啊!”
怪物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我咬紧牙关将所有攻击承受下来,并尝试用『手环』对冲其中一份攻击。
自然,怪物们的刚腕将站着不动的我胖揍了一顿。直击、直击、直击,但是——只有『手环』没被打中。
身体擅自采取了回避的动作。
“咕、哦哦!!”
不管被胖揍成什么样,身体仍然坚持保护『手环』。
就像是在保护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事物一样,擅自行动着。
脑袋被揍使得视线模糊,腹部被打伤意识也渐远,手脚受到冲击无法自如活动。即使如此,唯有『手环』仍然分毫无损。
再这么下去我就要被干死了,无奈之下只好把周围的怪物们都给剁了。
在飞散的光芒中,我擦拭着流出的鲜血。从『持有物品』中取出回复道具,进行最低限度的止血。
“这样也不行吗……那就……”
我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从十层返回了『史诗探索者』,随后立刻使用『Dimension·多重展开』,寻找能够破除我下意识的防御的强者。
首先找到了诺文,他正在街上散步。
跟在街上散步的诺文碰面后,我强行把他带到了自己最初前往的那片空地。
虽然有些惊讶,但诺文还是乖乖跟着我过来了。在那里,我诚恳地拜托他道。
“——诺文,你能不能帮我破坏这个『手环』呢……”
诺文听了这话,再打量了一番我的姿态,似乎就明白了一切。
理解了一切的诺文面容扭曲了。
“把『手环』给……?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点上……?”
“……我终于明白了,不能容许谎言。是莉帕教会我这个道理的。”
“莉、莉帕她?”
或许这个名字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吧,诺文听了大感震惊。
“因此,我想要斩断束缚我的锁链……无论如何,发觉这一点都用了太长的时间了……”
作为朋友,我的话毫无虚饰。
然而,听到这些,诺文的表情却很是阴沉、非常阴沉。
“很抱歉……我做不到。唯有这个请求,我不能答应你。”
诺文以游移不定的目光拒绝我道。
“做、做不到……?”
“在发觉了涡波身心的不一致后,我就去雷鲁·桑库斯那边打听过事情的原委了……恐怕,我打听到的比涡波你知道的还要详细……”
这个事实令我吃了一惊。但我能感觉到,作为朋友,诺文话中并无虚言。和我刚才一样,诺文的话语也毫无虚饰。
“——在此基础上,我做出了判断。我认为涡波的『手环』还是不要拿下来为好。我的想法也跟雷鲁·桑库斯一样。我也觉得涡波还是不要取回记忆了。那样的话就可以一直『幸福』下去了。——所·有·人·都·会『幸·福』。”
听到诺文的回答,我皱紧眉头喊道。
“诺文!就算能够幸福,不能容许的事情就是不能容许。我讨厌裹覆在谎言之下的『幸福』。即便没有记忆,我仍然感受得到,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愤怒。所以我必须要取回记忆。现在立刻……!”
“不、不行……!取下那个『手环』的话,涡波很可能会不愿意实现我的愿望。你势必会觉得现在没有功夫解决我的问题。所以,我不能帮你取下它。我不想这么做啊……!”
诺文的语气十分动摇。为了自己的考量而拒绝了我的请求令他感到了不耻。
“没有那回事!我会帮助诺文实现留恋的。即使我取回了记忆,也绝对不会变!!”
“那种事,没有记忆的涡波又怎么知道……你取回了记忆之后会怎么做,根本就是无从想象的。既然那样,我还是选择现在的涡波……”
“告诉我说我的身心支离破碎的就是诺文你啊!难道诺文你真觉得这样支离破碎的我更好吗!?”
“这、这个……”
诺文支支吾吾起来。看他的样子,我明白他并非真心那样想。但是我也明白,有什么是让诺文不惜如此也不肯让步的。
为做进一步质问,我迈上一步。但却被诺文阻止道。
“——抱歉,涡波。请你等到『舞斗大会』结束的时候吧。”
诺文知道自己不占理,即使如此他也选择贯彻自己的想法,故而一边同我致歉一边总结道。
“『舞斗大会』的时机在各种意义上都太完美了。参加舞斗大会,有我能够加以确认的问题,也有超越涡波成
为『英雄』的预感。——在此之上,还有没能取下『手环』的涡波为了知晓一切而前来同我一战的保证。你和雷鲁·桑库斯之间有这样一份交易不是吗?因此,我不想破坏你的『手环』。要我破坏它,我做不到啊……”
诺文将自己的愿望和计划和盘托出。
“诺文……你就这么想要成为『英雄』吗……?”
“是啊,那是我的梦想啊。一直以来,从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开始,就渴望着成为英雄。没错,从千年前开始就一直……一直啊……”
诺文像被什么追逐着一样编织着台词,最后喊道。
“要将此放弃的话,就相当于背叛了我自己的人生!若不能实现阿雷亚斯家的夙愿,那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喊出这些话的诺文看起来很是煎熬。
他无法像我和莉帕那样强颜欢笑,脸上写满了痛楚。
我们和诺文之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我姑且有一些头绪。
我和莉帕都明白自己『混淆了自己的愿望』,并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诺文却无法接受。
“你摆出那样痛苦的表情,又怎么可能实现留恋呢……我想,『英雄』一定不是诺文的救赎……你需要的是『英雄』以外的什么东西。这是连如今的我也看得出来的……”
“啊啊,或许吧……可是,不得不如此啊。因为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了那才是阿雷亚斯家嫡子的宿命,我就是为了成为『英雄』而活的……”
诺文缓缓地摇摇头,他退开一步,最后说道。
“已经是『舞斗大会』的前一天了……相关人员来过『史诗探索者』。参赛者必须在今天前往移动巨型剧场『瓦尔法拉』。我就先过去了。让我们在大会上见面吧,涡波。……然后在那里给一切做个了结。”
“……这样啊。”
我开始思考。
现在就在这里给一切做个了断的选项也是有的。如果只考虑我自己的话,也有在这里将三十层守护者诺文·阿雷亚斯打倒,去找雷鲁取回记忆的路可走。
但我不想走上那样一条『被赋予的道路』。如果选择那条路的话——感觉我就·输·了。所以我选择尊重诺文的心愿,在『舞斗大会』上给一切划上句号,并送他离去。
“我知道了……”
以此为结,诺文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一别以往,再也不见什么飘摇不定,曾经如风中残烛一般的诺文,不知不觉间周身已经缠绕起了浓厚的魔力。
亟待『舞斗大会』开幕的诺文,留恋正越发深重。
他那留恋的真身,恐怕并非自己口中的什么『英雄』。
我敢肯定,无论是『英雄』还是『荣光』都于诺文无益。
虽然隐隐约约地有所察觉,但通过昨天的飞龙讨伐,我已经可以确信。
纵然如此,诺文依旧会去寻求那些东西吧。
那是为了阿雷亚斯家,还是为了生前的熟人,亦或是有什么约定吗,我并不清楚。虽然我不清楚……但过分温柔的诺文注定会为了自己以外的什么人冲击『舞斗大会』的顶点。
——如果没有谁来阻止他的话,诺文会一直错下去。
并且,我有一种那个人只能是我的预感。我觉得这正是抵达三十层的人的义务。
然而,如今的我没有那份从容。莉帕那时候就是这样,如果不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我根本无从顾及他人。丧失了众多记忆,连自己重要的事物都回想不起的自己,不可能将他人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
即便是为了诺文,我也必须尽早破坏自己的『手环』。想到这里,我拓展『Dimension』,寻找被自己延后拜托的她。
尽管不安,但此刻我已别无他法。除了她之外就没有能破坏我『手环』的熟人了。
我移步去找待在『史诗探索者』的房间里的斯诺。
◆◆◆◆◆
来到斯诺的房间后,她很开心地招待了我。斯诺用稚拙的手艺备茶,以期讨我的欢心。
自始至终,斯诺都挂着笑容。然而,舞会那晚的台词却使我无法接受她这种笑容。斯诺因为“想要活的自在”而向我献媚。一旦理解了这一点,我就只有心凉罢了。
为了寻找话题,她展示出了自己以前编织的各种围巾。还拿出了其它各种编织和裁缝道具,为了分享共同的兴趣而跟我搭话。
想对她说的话堆积如山,然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下定决心,切入正题。
跟诺文那时候一样,我诚恳地拜托斯诺帮我破坏『手环』。
听到这个要求,斯诺的面容也和诺文一样扭曲了。
“——诶?”
“我会将自己的意志压制到极限。希望斯诺能够全力破坏我的『手环』。”
在听到『手环』一词的途中,斯诺的笑颜崩毁。
整个房间在一瞬间归于死寂,我和斯诺看着彼此……接着她撇开视线低喃道。
“……不、不要。”
她用颤抖的声音拒绝了我。
相遇的时候她推荐我破坏手环来着,所以我有种淡淡的希望,希望她能笑着提供协助。然而,斯诺摇头,将希望捣碎了。
“不行……!绝对不行……!!”
她低头看向地面,像小孩子一样拼命摇头。
一直以来在斯诺身上感到的不安还是中的了。如果可能,我多么希望它只是我的杞忧。
“那种事……!都到这一步了,已经不可能了啊……!如果毁掉了那个『手环』的话,涡波一定会离开『史诗探索者』的!你肯定会离开劳拉维亚的!没有涡波的生活什么的,我根本没法想象!那种事、只有那种事绝对不行……!!”
“斯、斯诺……”
斯诺袒露的真心令我一时语塞。
她喊得很拼命,那个懒散的斯诺竟然会拼命到这种地步。
仅此便足以让我失语。
“呐,涡波……就这样生活下去不行吗?没有任何不足不是吗?地位也好名誉也好金钱也好安全也罢,不管什么都能得到手哦?除此之外还能奢求什么呢?求求你了,不要……不要啊……”
斯诺露出扭曲的笑容,恳求我重新考虑。
“斯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啊。『真实』不足啊。……那份『真实』或许是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所以,我要破坏『手环』。”
我用之前就准备好的台词答复她道。
听到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斯诺一面勉强自己“诶嘿嘿……”地笑着,一面继续说服我道。
“我、我呢,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新娘的……!绝对会成为好新娘的!所以就这么待在我身边吧,涡波!我觉得这样下去的涡波就好!跟·我·一·起·被·欺·骗·下·去·吧,永远地!拜托你了,涡波!!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不是吗!?”
“……是啊,会『幸福』的吧。这里似乎就是这样安排的。但是,不行啊,斯诺。你刚才不是也说了么,这是『被欺骗』啊。我做不到明知被骗还安于现状。我不能『混淆自己的愿望』……!!”
我借用将自己导回正道的莉帕的台词,同斯诺倾诉。
“即使如此,我也愿意被欺骗……永远、永远被欺骗下去。所以,涡波也跟我一起被骗吧……求你了……”
“抱歉。那我做不到。”
我坚决地摇头。领会到我决心的坚定,斯诺的表情变了。
“……那、那样的话!就再等一等!在『舞斗大会』获得优胜,成为『真正的英雄』来帮助我吧!即使只有那样,我也——”
“这你也说错了,斯诺。不管怎么喊也永远不会有那样理想的『英雄』来帮助你的。……不会有的。”
听到了『英雄』这一台词,我将自己昨夜得到的答案传达给斯诺。
“诶,诶?不、会来……?”
“我不会成为什么『英雄』的。因为我知道那条路是错的……所以,斯诺期望的『英雄』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也许在我取回记忆之后再将这个传达给斯诺更合适。但我不想就这么瞒下去。可能的话,我希望斯诺在『舞斗大会』开始之前发觉自己真正的愿望。
“唔、唔……啊啊……”
渐渐地,斯诺眼眶中浮现了泪水。
她的泪颜令我的心一阵绞痛,然而我还是维持着冷静而透彻的态度。
“我明白自己真正的愿望了。虽然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但是那肯定是我的愿望。我要把自己的记忆——把『真实』给夺回来。然后,我不会让任何人的内心遭受摆弄。……所以,希望斯诺也不要搞错了自己的道路。不是沃克家的愿望,而是去实现斯诺自己的愿望。”
我将自己从莉帕那里学来的道理告知了斯诺。
结果斯诺侧倒在地,以双手覆面道。
“啊、啊啊,涡波……我·的·涡·波……”
“不对。我不是斯诺的东西。”
我驳斥道,唯有这点是绝对的。于是乎,斯诺垂下头,发出了空
洞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行不通啊。我是不行的啊。”
“斯诺说不定是喜欢『身为英雄的我』,但是我讨厌『身为英雄的自己』……或许从一开始,我和斯诺就是不可能被拼凑在一起的……”
为了让斯诺对这个问题死心,我明确地否定道。
听到我的话,斯诺执拗地说。
“……涡波讨厌我啊。……你要我去跟艾尔米拉德·希达尔克结婚啊。”
“我没那么说……!跟谁结婚是必须由斯诺自己决定的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婚姻既不应受到他人的强制,也不应勉强自己将就。
“因为会很轻松”这种理由就更是大错特错了。
“但、但是!涡波会做决定的!帕林库洛是这么说的啊!?他说过只有涡波才能引导我!明明都……那么说了……”
“不对。你要自己去考虑,自己去做决定。”
我希望她能像莉帕一样认清自己的心愿,于是告诉她“要自己做决定”。
“那、那种事,我做不到啊……太难了啊……”
然而,失败了。
听了我的话,斯诺和诺文一样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接着,斯诺以孱弱的声音泣诉道。
“帕林库洛……涡波将我抛弃了啊……还是老样子,谁也没能来帮助我。没有任何人!唔啊……呜呜呜……!!”
“不用依靠任何人!自己的愿望要自己去寻找,然后自己帮助自己!斯诺你有那样的力量!你只要为了自己认真地活下去就好了!!”
希望她能像莉帕和我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前进。
“……我做不到的。”
然而斯诺未经任何考虑便否定道。
对主张不要放弃的我,斯诺以漠然的语气说。
“……我不要。因为,这才稍微认真了一点,不是就变成这样了吗。所以我不可能认真去活的。就因为我很认真地想要得到涡波,如今被你舍弃才让我如此悲伤不是吗?悲伤到让我想要去死的地步哦?啊啊,果然,我就不应该认真的。没有认真起来就好了……认真去做的话就会真的痛苦不堪……!!”
斯诺以空虚的表情不停地埋怨着。
接着,她极力试图让我改变想法,呼唤着我的名字靠近过来。
“涡波……好难受啊,涡波……呐,帮我想想办法……”
斯诺伸出手,想要依靠我。
我为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感到愕然。
“已经什么都不想做了。也不想做什么决定。什么也不想考虑……求求你了,涡波……”
我搞错了。
她精神的脆弱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如果没有什么可以让她依靠的,那么斯诺·沃克这个少女连迈出一步都做不到。
可是,就算我在这里对她伸出援手,斯诺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会是恶性循环罢了。
所以我拉开了距离。后退到她的手绝对够不到的地方,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最后宣告道。
“……我决定了自己的道路。所以,我希望斯诺也能决定自己的道路。”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啊……涡波……——”
身后传来了呼唤的声音。
斯诺的声音在颤抖着。但是我不可以回头。斯诺脆弱到这个地步,有我太过天真的错。至少肯定是其中的一个成因。因为我的天真,使斯诺对不可能的希望产生了期待,结果也当然地伤害了她的心。
我再这样宠着斯诺的话,斯诺会变得什么都决定不了的。如果说有我向她伸出手的时候,那也得是她能够自己做出决定的时候。
我狠下心将斯诺留在房间里,就这样离开了。
走出房间,默默地在『史诗探索者』内徘徊。这样一来,同伴当中就没有能破坏『手环』的人了。就算是『史诗探索者』中首屈一指的强者波鲁扎克,也只会被我的反击轻松击败。
如此就只能寻找别的强者。
所幸现在找起来并不难。时机刚好,正赶上世界各地的有力者群聚一堂。
只能前往联合国的『舞斗大会』——巨型移动剧场『瓦尔法拉』了。
但在那之前,有一个必须要打好招呼的对象。我振作精神,来到『史诗探索者』的最上层,推开那个房间的门。
“——玛·利·亚,早上好。”
我竭力摆出笑容,向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妹妹的少女打招呼。
“啊,哥哥……”
玛利亚坐在床上,将脸转向我。
仅仅是看到她的身姿,就让我涌生出一阵怜惜。但玛利亚不是我妹妹的可能性很高。不对,应该说,她肯定不是我的妹妹。关于这点,已经有足够的证据了。
因此,我对这个叫做玛利亚的少女的爱情,可以判断为是受到了『手环』的影响。既然帕林库洛连记忆都能操纵,那么这种程度的设计想必也是信手拈来。
我抑制自己对玛利亚的感情,将近期的分别告诉她。
“我觉得你应该听说过了,是有关明天开始的『舞斗大会』的事情。我要作为劳拉维亚的代表参加。”
“……确实听说过这件事。那么,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毕竟我眼睛看不见,连观战都做不到,只能碍事而已。”
“也是啊……”
我对这个失明少女的身份感到了在意。片刻间,我怀疑她是协助帕林库洛计划的演技精湛的孩子,但她手上的『手环』让我否定了这个想法。恐怕这名少女跟我处于同样的状态。
我对是否要破坏少女的『手环』感到踌躇。只要将之破坏,少女就能回想起真正的自己了吧。我也很可能藉此获知新的情报。但我还是觉得不能那么做。
眼前的少女并不一定有跟我同样的决意。
不应该仅凭我的判断就让少女回想起那骇人的『不幸』。
这也跟莉帕她们的问题一样。如果不先取回我的记忆便无法判断。
我挂着笑容告别道。
“那么,我先离开几天。玛利亚。”
“诶,这就要走了吗……?”
“嗯,有点急事啊。抱歉。”
“……那就没办法了呢。一路保重,哥哥。”
玛利亚感到有些遗憾,但她这份感情究竟是不是真的也属未知。在这种状态下,就连对话也不很轻松,于是我随便讲了两句便离开了房间。
我也以扭曲的面容,迈步走在『史诗探索者』的回廊里。
随后从公会成员手中得到了交给公会会长的『舞斗大会』的资料。上面写着『舞斗大会』的通知和我的住处。
我被安排在一艘高级住宿船上,住的是适合瞭望的最上层的一等客房。
我在资料中了解到了移动巨型剧场『瓦尔法拉』的全容,为其异样的构造感到了震撼。
我本以为它只是一艘大船,事实远非如此。在『舞斗大会』期间,联合国的大型船只都聚集了过来。不仅有护卫用的战船,连表演船展览船还有包含了餐厅的船也都连接在一起。
仅仅是住宿船就超过了十艘,加上世界各地的贵族们乘用的船只,总数相当吓人。
已经是『舞斗大会』的前一天了,所有的船都用锁连接起来,只用步行便可以在它们之间移动。以巨型剧场船『瓦尔法拉』为中心组成的船队,其规模在世界上无疑是首屈一指的。从今天起,人们就要将这只船队统称为『瓦尔法拉』。
能去这样的地方观光让我感到了一阵小兴奋。然而,我的兴奋立刻冷却了下来。如果身边有谁能与我产生共鸣,那么我的情绪一定能高涨一阵子吧。只可惜事到如今——我已形单影只。
我只有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朝劳拉维亚北方前进。
说不出的寂寞。不久前,我还设想『舞斗大会』开办的时候,自己可以像参加祭典一样跟斯诺、诺文、莉帕一起参加。
但是,现实截然相反……四个人各奔东西。
随着这股寂寥感,我越发痛感自己的不成器。于是,我忽然想到。
“如果换做『基督·欧亚』……就能做的更好吗……?”
到了这一步,我开始在意过去的自己。如果是报上『基督』这一名字,毅然地挑战迷宫的他,或许能收获比我更好的成果。
如果是他,说不定能将莉帕、诺文、斯诺的烦恼都解决,让四个人此刻能并肩同行。
“……不,不对。应该由我,由『相川涡波』来解决问题!”
我摇头否定道。
『基督·欧亚』或许是一个能够帮助所有人的理想的存在。可是,现在存在于此的人是我。不可以去依赖不存在于此的幻象。
将希望寄托于不存在的东西只会像斯诺一样无法前进罢了。
为了成为斯诺的榜样,我重振气势朝『瓦尔法拉』前进。
此时终于跟我利害完全一致的少女们,现在一定是待在那里的。
因为没有记忆,我还无法将她们看作同伴来信任,但在希望我
恢复记忆这个问题上,那两名少女——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和迪亚布罗·西斯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为了尽可能快的取回『真实』,我加快了脚步——
◆◆◆◆◆
将西北方的艾尔多拉琉与西南方的劳拉维亚分隔开来的河流名为『法芙拉』。
水质清澈得几乎让人错看为海水的法芙拉河,在联合国被奉若珍宝。一靠近法芙拉河,周围的人流量便有了爆发性的增长。其中大多数人的目的地都是『舞斗大会』,以至于连温度都有所抬高。
这种热度即便拿来跟『之前的祭典』相比也毫不逊色。
——之前的、祭典……?
虽然是刹那间闪过脑海的单词,但我却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不过个中原因我已心中有数,恐怕是我过去的经历吧。想到这里,我以一贯的方式忽视了随之而来的头痛。
从劳拉维亚北边的小港出发,乘上渡河用的小船。
搭载有数十名乘客的小船缓缓驶向法芙拉河的中心。在那里停泊着数量多到甚至可以直接用于战争的船只。
小船先是接靠在豪华的巨型船只侧面,随后便被绳子吊了上去。人们就是以这种方式抵达『瓦尔法拉』的。
总觉得这也算是个门槛不低的祭典。此前的祭典可以任人免费观光,但这一次光是要抵达『瓦尔法拉』就得坐船才行。
我随着人群登上甲板,并环顾四周。
站在甲板上的感觉和站在陆地上几无不同。无数的船只被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所以摇动的幅度极其微小。因此无法给人以待在海上的实感。非要说的话,我更觉得自己是踏上了一座名唤『瓦尔法拉』的小岛。
在『瓦尔法拉』上,衣着入流的人为数不少。可见以乘船为入场费的方式确实抬高了它的门槛。
我迅速打消了参加祭典的心情,并拓展『Dimension』。对看上去实力不俗的人,姑且逐一使用『注视』加以观察。在此期间,或许能顺便发现拉丝缇娅拉等人。
我一边单手拿着资料前进,一边确认船队和人的情况。从资料上看,整个船队目前被分成了东西南北四个区域。我现在就在船队的『北』区。
『舞斗大会』的参赛者也被分为了四组,只有在各个区域中不断取胜到最后的队伍才有在中央的巨型剧场船中战斗的权利。
我将目光投向船队的中央。
一艘巨型豪华客船如堡垒般镇座在那里。
那就是在材质和规格上都与其他船只有天壤之别的『瓦尔法拉』,笼罩其上的氛围显然与众不同。准确来说,是魔力的密度有别。
这其中固然有船内的魔石消耗量巨大的因素,但它也不过只是一个原因,置身于其中的人的质量要远胜于此。
我决定将它列为重点调查对象。
“——魔法『Dimension•多重展开』。”
结果调查一直持续到了日暮时分。
本想着找到拉丝缇娅拉之后就立刻收手的,然而直到天边泛起红云,我也没能发现她们的踪迹。另外也没能找到可以同我一战的人。归根究底,强如波鲁扎克的人就已经很稀少了。虽然都是从各国云集而来的猛者,但比之于以迷宫探索为本业的联合国的人还是逊色了些。仔细一想,如果有足够的实力,早在这个大会举办之前就应该已经在联合国了。
我叹了口气,将意识集中到『舞斗大会』的资料上。
最有望的人选是冠以『最强』之名的男人,格连•沃克。
现在他正在『瓦尔法拉』的大厅同云集而来的贵族们寒暄。不过他有想要撮合我和斯诺的动机,并且跟帕林库洛的关系也很好,肯帮助我的可能性很低。
另一个人选是冠以『剑圣』之名的男人,芬里尔•阿雷亚斯。
他跟格连在一个地方。乍一看下是个初老的长者,但身体全无衰老的迹象。哪怕不用『Dimension』,他的装着呈现的身体线条也诉说着肌肉的厚实。眼锐如鹰的他令许多贵族敬畏三分,应当是个不输格连的强者。
但坦白说,这个人也没什么希望。且不说他无时无刻不在贵族和护卫的包围之下,何况有如此地位之人也是无法随便用钱就搬得动的。到底要如何跟他独处,又如何提出话题,我都没有头绪。
果然,还是依靠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和迪亚布罗•西斯比较现实。
岂料要找到她们是如此不易,尽管我将『Dimension』拓展到法芙拉河全域,也没找到她们的身影。
甚至于到了傍晚,她们也没有现身。
无奈之下,我一边展开『Dimension』一边移步前往分配给我的房间。
根据资料,拉丝缇娅拉的队伍明早要在西区参加比赛,只能看准那个时机找她搭话了。
我一面为找人的不顺感到失望,一面走进分配给我的豪华客房。这恐怕是给国宾级的客人准备的房间,里面全都是使用魔石的高级家具,随便一个都要一般市民的年收入才买得起。
我在房间的中央用剑比着『手环』。
在拉丝缇娅拉现身之前,我不能干坐着空耗时间。
应该进行各种各样的尝试进一步明确条件。比如说,自己将身体拘束起来,只让右手自由活动的情况。在那种状态下就可以将意识只集中于右手,没准就能将『手环』破坏掉了。除此之外我还想在睡意浓重、意识朦胧的状态下进行尝试。
我从『持有物品』中取出能拿来捆人的绳子,动手绑住自己的双脚。
顺便一说,我姑且有在维持『Dimension』,以便观测拉丝缇娅拉等人的抵达。
就这样,为了破坏『手环』,我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
然而到头来——我既没能破坏『手环』,也没能等到拉丝缇娅拉现身,一天便这么过去了。
◆◆◆◆◆
在头部的钝痛中,我摆脱了泥沼般的睡意。
睁开眼,便看到一面陌生的天花板。
刚要缓缓起身,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脚被绑了起来。昨晚,我似乎在不停挑战的过程中达到极限,失去了意识。
已经到『舞斗大会』的当天了。因为左腕用绳子绑到了床上,所以只能依靠右手解开拘束。
“这要是被人看到可就要招致误解了……”
过程中,传来敲门的声音。
“打扰了。相川•涡波大人,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用『Dimension』确认了一下,发现在房间外面的是『舞斗大会』的工作人员。我急忙解开拘束,整理好衣着后打开了房门。
“让你久等了,我就是相川涡波。”
身着白色正装的女性深深行了一礼,随后立刻以事务性的语气说道。
“有给『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的正选出赛者相川涡波大人的联络。”
“啊,好的。有劳你了。”
“作为劳拉维亚国的代表,相川•涡波大人的初战被免除了。也就是种子队的待遇。因此,请您于下午前往北区的竞技场。”
“……我明白了。”
“给您的联络就是这些。祝您旗开得胜。那么告辞了。”
干脆利索地传达完毕后,女性便离开了。我一边看着她的背影一边拓展『Dimension』收集信息,确认现在的时间和状况。
青空明朗无比,令人畅爽。
每一艘竞技船上都聚集了大量的观众。
看来,『舞斗大会』的第一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与我的方位正相反的南区,诺文正在竞技船上准备着比赛。
莉帕人不在船队当中。或许在整个『舞斗大会』期间她都不打算参加战斗。
斯诺则跟『史诗探索者』的缇莉一起待在西区的竞技船上,在休息室里,缇莉正在安慰斯诺,两人附近还有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波鲁扎克。
不久前我听说,他们三人要作为公会『史诗探索者』的代表参加『舞斗大会』。因为昨天那件事,我有些担心斯诺的状态,但交给缇莉和波鲁扎克的话,暂时应该可以放心。
确认过这些,我立刻着手寻找拉丝缇娅拉等人。照资料来看,拉丝缇娅拉她们的初战要在西区进行。然而,『Dimension』还是没有发现她们的身影。
即使到了当天,拉丝缇娅拉等人依旧没有现身,这令我感到了焦虑。
就算我找遍整个船队,也未能寻见她们的踪迹。不过,在上午举行的比赛期间,我实在没有别的事好做,于是决定到西区的赛场等她们。
来到拉丝缇娅拉她们要参战的竞技船,观察起周围。
竞技船的构造跟其他的船只大不相同。
一目了然的坚固和缠绕其上的森严感让我意识到它原本是一艘战舰。这是对原来的巨型战舰加以改造,在上面建起圆形竞技场而成的。
竞技场的构造跟我想象的没有多大差别。整体的轮廓有
如一个圆筒,边缘部分罗列着观赏的席位。中央有运动场大小的作为比赛舞台的沙地,不管观众坐在哪个席位上都能将场地的情况纳入眼底。要说有什么与我的想象有出入的话,那就是装饰了。
装饰竞技场的宝石实在是多的过分了些,往下看去还牵着许多『魔石线』。这是我的世界的竞技场没有的特征。
整个竞技场座无虚席。这个时候进来的我似乎只有站着观看的份儿了。
我倚靠着墙壁,静待比赛的开始。根据资料来看,拉丝缇娅拉的比赛是上午的第一场。如果再过数分还不到场,她就要不战而败了。
就这样,在观众的嘈杂声中,终于过了比赛开始的时刻。明明时间已过比赛却还没开始,观众的喧嚣声于是越来越大。
看来拉丝缇娅拉是真的不在『瓦尔法拉』。我本以为她是用什么手段避开了『Dimension』的侦测所以才来了这里,结果似乎是做了无用功。
就在我打算到『瓦尔法拉』外面寻找她们而直起身的时候,主持人的声音响彻了赛场。
“——在场的诸位观众,非常抱歉。按照预定,『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的西区首赛本应已经开始,但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队伍仍然没有到场。因此,在十五分钟的宽延时间过后,我们会将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队伍判为弃权,并举行第二场比赛。”
是对迟到的拉丝缇娅拉的处置宣告。
主持人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楚地传遍了全场。
我对其中的原理感到在意,于是使用『Dimension』进行深度观察。
主持人手中拿着某种类似于麦克风的物件。话是这么说,但那东西的材质却不是铁而是宝石。那是一种精雕细琢,编入了精密的特殊术式的魔石。同时,那个魔法道具跟铺遍竞技场的『魔石线』是连接在一起的。
跟斯诺的振动魔法很像。看来使用高价的魔法道具和『魔石线』打造出这种环境的话,就能收获与斯诺的魔法一样的效果了。主持人每每说话,脚下的『魔石线』就会振动。
我一边感慨它效果的便利,一边聆听主持人的宣告。
看来拉丝缇娅拉不会被即刻判为失格,在那之前还有一段很短的宽延时间。难得来了,我就等到那时候好了。
或许那个开朗的少女要的就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登场吧。在此期间,我利用『Dimension』去观看其他地区的比赛。有『Dimension』在的话,我可以同时对东西南北四个区域的比赛进行观战。
我首先将意识集中到南区。
我打算看看在参赛者中应属实力最强的诺文的战斗。
南区竞技船的构造跟我所在的这艘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那里也是座无虚席。尽管西区的比赛被推迟了,但南区的比赛则不然。
“——『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南区首赛,现在开始!”
这边的第一场比赛已经开始了。
在悠然自若的诺文前方,三名男女架好了武器。
我看向手中的资料,确认三人组的信息。
他们是知名的探索者组合,因此来自观众的声援很多。不对,搞不好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给三名探索者的队伍加油吧。
在联合国这边看来诺文实在是没有名气。
诺文对此也不是很在意,只是饶有兴致地静待对手出招。与之相对,三名探索者稳健地做着攻击的准备。
探索者队伍的组成仅根据其阵型和外观就能很容易地做出判断。魔法使风格的男子在后方进行咏唱。驾着剑盾的两名男女则是守卫魔法使的壁垒。
这是以需要长时间咏唱的大型魔法为核心的阵型,战术十分务实。
时间如果拖得太久,大型魔法就会被释放出来。但是,就算想要强行狙击魔法使,也会被他前面的两个人妨碍。基本而又王道,破绽也很少。
“——只是,对手偏偏是诺文吗。”
尽管是出色的战术,但恐怕都是没有意义的。
诺文如今的力量是如此充沛,让我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还是老样子,他的魔力很少。但其散发的存在感和压迫感却是前所未有。搞不好的话,他现在的状态比我们相遇那时候还要好。
诺文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没有踏出一步。
观众见状无不讥讽他的愚蠢。
这也无可厚非。在外人看来,诺文的战斗方式的确愚不可及。
既然在敌人后方有魔法使进行咏唱,那么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
自然,在诺文袖手旁观的时候,魔法使完成了大型魔法。
“——『狂乱肆虐之智』『环绕联结之时』!『Fetiarity•Woods』!”
随着魔法的完成,光粉四散飞舞。我使用『Dimension』对光粉进行解析。结果发现那些是魔法的种子,是经过精密的编织加工而成的木属性的魔力结晶。
种子撒落在竞技场的沙地上,随后立刻发芽变作几欲遮断天际的大树。无数的大树像有生命的人偶一样蠢动着袭向诺文。
足以一口气将整个人殄灭无遗的猛攻——在一般人看来,诺文是被压倒性的质量秒杀了。
但我却能把握到,诺文只依靠身体动作就躲开了所有的攻击。
迎面袭来的枝干在毫厘之间避开,像鞭子一样扫来的攻击则跳起来躲过。然后将避开的枝干当做新的立足点,继续躲避四面八方的攻击。即使是隐蔽地从地面中突然钻出的树根的攻击,诺文也像是预见了未来一样尽数闪过。——始终如是。
迟了我几秒后,观众们也理解了这异常的状况,同时兴奋了起来。诺文只用体术便征服了所有观众的心。
感受到会场气氛的高涨,诺文捡起了落在他脚边的一根小树枝。那是在大树的彼此倾轧中剥落的一个碎片。
诺文用右手紧握捡起的小树枝,并在原地站稳。
看到他这一举动的观众无不为之愕然。甚至有人发出了尖叫,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停止移动便会被大树的攻击打成肉泥。
在三名探索者确信了自己的胜利,观众们也不敢直视接下来的惨状而捂住双眼的一瞬间——
——只听啪吱一声,无数的大树纷纷侧歪。
大树全都被横向切成了两段,一个接一个地瘫倒在地。
“——诶?”
主持人哑然了。这一反应实际上也是竞技场上所有人的心境。
无论是谁都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答案很简单。诺文单纯是用『魔力物质化』将刀刃附加于小树枝上,然后轻轻一挥横扫了整•个•竞•技•场。
只是他一连串的动作实在过于迅速、且过于离奇。因此所有人的理解都没能跟上现实。唯二能跟上的就只有诺文自己,以及在远处观望的我这个弟子罢了。
于是,在曾经支配了竞技场而如今纷纷瘫倒的树木的遗骸中,诺文从容而悠然地迈步前行。
插图4
这一幕是如此富于幻想性,又如此令人畏惧。
对战对手终于回过了神,两名前卫朝接近己方的诺文发动了攻击。
两人很快便杀到了诺文面前。当然了,对『史上最强的剑士』挑起白刃战的结果不言自明。在双方接触的下一刻,两名前卫的手背便淌下鲜血,武器也掉落在地。
接着,诺文就那么丢下两人,来到了后卫的魔法使身边。
将自己以浑身解数施展的木魔法尽数横扫的小树枝被刺到眼前,魔法使流着冷汗干笑起来。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他苦笑着扔下了手中的法杖。
“——哈、哈哈哈,我投降。”
“啊啊,我接受你的投降。”
听到他的话,诺文将树枝放在地面上,随后笑着冲观众举拳示意。
与此同时,整个竞技场盈满了欢呼声。难能一见的大魔法与正面将魔法击破的剑士,比赛的内容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痛快淋漓。
为了不负于欢呼声,主持人抬高音量喊道。
“——诺、诺文选手,达成胜利条件!诺文选手获胜!无名剑士孤身降服了优胜候补的强豪队伍,成功晋级第二轮比赛——!!”
听了主持人的宣告,欢声更是雀跃。
这阵赞赏的风暴,诚可谓『荣光』本身。虽然还没有站在『荣光』的顶峰,但诺文确实抵达了山麓。这一点绝不会错。
然而,他那异常的存在感却没有变得稀薄。
仍然很浓厚。
诺文脸上现在确实挂着笑容。在竞技场中心的他确实是以笑颜示人……可是,我总觉得有些凄凉。我以为那并非他由衷的笑容。在竞技场的中央笑着挥手的诺文,看上去有些难受。
见证过诺文的胜利后,我在『Dimension』之内感知到了高速移动的生物。
“——什!?”
因为之前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诺文的比赛上,
所以察觉的有些迟了。
一匹巨大的狼载着一名少女,以渡河的小船为立足点向着这边高速接近了过来。跨越了河流的狼在船队中来回穿梭,用更快的速度在建筑物的屋顶上奔走。
最后,狼纵身一跃,翻过了西区竞技场的高墙。
到这时,我已经可以用肉眼直接捕捉狼的身影。猛兽的突然出现令其附近的观众纷纷尖叫。无视了正门现身于竞技场的狼没有在乎观众的悲鸣,像疾风一般踏过观众席,突入了战场。
在狼一个大跳并停滞在空中的时候——骑在它背上的少女一跃而起。
少女以高挂在晴空中的白日为目标飞跃而出,令其身姿映在竞技场观众的眸中。
在所有观众的目光注视下,少女华丽地于竞技场中心着陆。
沙尘飞扬,少女挥舞着包裹住自己身体的外套,随后以流利的动作将之甩开——披露自己的面目。
于此现身的,是一名金发飘扬如羽的少女。一个美得令见者感到畏惧,光是在场就会将周围的现实感用幻想替换开来的异质的存在。
她就是在这联合国中最为尊贵神圣的少女,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
拉丝缇娅拉华丽地拔出挂在腰际的剑,撕裂了空气。
这简直就好像戏剧中的登场场景,而她这华美的登场,也令观众的情绪为之沸腾。欢呼声如雪崩一般席卷了整个西区竞技场。
理清状况的主持人慌慌张张地出声道。
“——赶、赶上了!不会有错!来者正是莱文教的现人神、弗茨亚茨的天之公主(Celestial Princess)!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大人入场了!”
观众的欢呼声跟主持人的宣言一起臻于最高潮。
拉丝缇娅拉笑着挥手,回应观众的欢呼。
运营的工作人员立刻开始着手推进赛程。不久,对战对手从门那边现身走向了拉丝缇娅拉。
是三个年龄在三十到四十之间的男性。三人表情严肃,都穿着类似于军服的黑色服饰。看上去不是自由的探索者,而是隶属于某个政府机构的人。
他们身上旧伤不少,作为战士显然已是身经百战。但就算是这样,以拉丝缇娅拉为对手赢面还是不大吧。她就是这样一个蒙受天恩垂青的异质的存在。
确认双方都准备完毕后,主持人开始推进比赛。
“——那么就请决定比赛的方式吧。”
我看向手边的资料,了解赛前的互动。
看来『舞斗大会』的比赛方式每一场都不尽相同。资料上写着说,比赛方式和赌注会根据两方队伍的商讨来决定。
但是资料也写到,如果商讨的耗时过长,就会根据主持人的判断使用标准规则。
对战对手中的其中一人走上前,对拉丝缇娅拉深深地行了一礼。
“初次拜见不胜荣幸,拉丝缇娅拉大人。我是在瓦尔德本国方面担任军职的法雷家的修依德。”
他的声音传进了主持人的魔法道具,整个会场都能听得清。
拉丝缇娅拉笑容不改,率直地应道。
“你好,修依德先生。不过这里是与个人立场毫无干系的场合,所以放松点吧。”
“您言过了。”
“嘛,话是这么说,无可奈何了呢。所以?胜负法则要怎么定?”
“『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的标准规则是『击落胸花』或『击落武器』,二者择一吧。”
这两个词我还是初次耳闻,于是急忙查阅资料进行确认。
“带着花看上去更漂亮,就『击落胸花』好了。主持人,请分发给我们。”
『击落胸花』。在胸部戴上花饰,以击落对方的胸花为目的进行战斗。
拉丝缇娅拉从主持人那里取来形似玫瑰的深色花饰插在胸口。
对手也一样。
“——并且,在我等得胜之际,希望您能返回弗茨亚茨的大圣堂。”
“嗯,我知道了。就这么定了。”
战斗准备结束后,对手提出了决斗的报酬。
拉丝缇娅拉一口应允了他的要求,反倒是男性一方对此感到了不解。
“您觉得无妨吗……?”
“没关系哦。我是做出了那样的觉悟才来此参加的。”
“带着一旦战败就被立刻遣还的觉悟出场是吗……很了不起的觉悟。那么,在拉丝缇娅拉大人获胜之际——”
“到那时,请对我们踏上新的道路致以祝福。”
相对的,拉丝缇娅拉的要求显得十分暧昧。
“协助和应援都不需要,只要祈祷便足矣。”
她要求对方的是一份祈祷。
两份报酬显然不等价,即便如此,拉丝缇娅拉仍然如此要求。
“……在下明白。”
“对战方式也由你们决定便是。不用顾虑采用三对一的方式我也无妨哦。”
“不会,就由我做代表以一对一的形式为一切做个了断吧。这是最合适的办法了。”
“知道了。那就这样好了。”
以此为结,两人拉开距离。
规则的决定比预想的要利索。接下来唯有战斗而已。
确认到双方商讨完毕,主持人将详情简述给所有观众道。
“虽然因为害怕而没敢插嘴……但看来对战方式已经决定好了!简单明了的代表对决!并且还将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大人返回大圣堂的要求当作了赌注!如果法雷卿在这里得胜,那么圣诞祭的一件骚动便可告解决了!”
加上主持人的口才,会场内欢声雷动。
如此盛况完全不是诺文的比赛可比。
拉丝缇娅拉是这个世界的名人。拿我的世界举例,那么这个状况就好比顶级偶像参加了奥运会。
“——那么『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西区首赛,开始!”
在主持人宣布开始的同一时间,拉丝缇娅拉和军人之间的距离便缩短为零。两人同时挥剑,剑戟交错的金属音高鸣。主持人慌慌张张地退到场外。
在竞技场中央对剑的两人马上又像弹开一般拉开了距离。
虽然军人在一瞬间浮现出惊愕的表情,但立刻就表情严肃地开始了咏唱。与之相对,拉丝缇娅拉一边微笑一边逐步缩短距离。
——到这个时候,我已经摸清了整场比赛的流向。
说到底,跟那个拉丝缇娅拉对剑的结果竟然是两个人同时弹飞到后方,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在拉丝缇娅拉那压倒性的臂力面前,本应是更加一边倒的结果才对。
毋庸置疑,拉丝缇娅拉是为了观众考虑才故意进行这种互角的演出。
“——『将敌人切裂吧』!『Alto•Sehr』!”
军人释放出风魔法。拉丝缇娅拉在一边等到魔法完成之后,像陀螺一样旋转着斩碎了魔法之风。虽然肯定能回避开,但是她肯定觉得将风切裂看起来更帅气吧,所以才特地选择了用剑接招。
军人本想跟风一起发起突击,但因为魔法被拉丝缇娅拉轻易化解,所以变成了单纯的冲锋。拉丝缇娅拉从容地施展迎击。
军人豪快的剑招被拉丝缇娅拉以华丽的姿势卸开了。
刚与柔交错的剑舞令观众兴奋不已。
但是在我看来,这幅光景却是荒唐不堪。拉丝缇娅拉的剑技实在是乱来得很。实际上,根本就一点也不柔软。而是看上去柔和的别种东西。
因为跟诺文学习了剑术的基础,所以我能明白,其实军人的剑技才是符合常理的柔性之剑。
而拉丝缇娅拉的剑技则完全相反。她使的是不在乎任何理法,仅仅是为了看起来帅气的剑。
之所以这样也能战斗,都是因为拉丝缇娅拉的动态视力和反射神经已经跟怪物无异了。再者说,连剑的速度也是天壤之别。不管拉丝缇娅拉挥剑多么胡来,造成的缺陷也会被速度给弥补上来。我不由得对军人深感同情。
没过一会儿,拉丝缇娅拉说道。
“不错的技量,威力也不差——”
明显是在耍酷。
仿佛是在上演一场戏剧那般,她用冰冷的声音奏响了战斗的终曲,接着华丽地踏出一步。
“——但是,离登上舞台还差得远呢。”
拉丝缇娅拉毫不留情的一闪击飞了军人的剑。
对方的胸花也随之飞散,银剑与白花在竞技场的空中舞动。
拉丝缇娅拉的长发轻轻拂动。踏出一步时溅起的沙尘,就像绘画的边框一般衬托着她。看到这绝伦逸群的光景,观众欢呼之热烈也臻于顶峰。
伴着爆发的喝彩,主持人发出了比赛结束的信号。
“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大人,达成胜利条件!成功取胜,晋级第二轮比赛!!”
随此,拉丝缇娅拉收剑入鞘,朝军人伸出手。
军人苦笑着回握。
“修依德先生,承蒙赐教。”
“真了不起,拉丝缇娅拉大人。真没想到,实力相差竟如此悬殊……”
“哪里哪里,算是场不错的较量不是?”
拉丝缇娅拉笑着称赞军人的英勇。确实,在看到双方激烈交战了很长时间之后,观众们应该会把这场战斗评价为『不错的较量』吧。
但军人明白其实这都是拉丝缇娅拉的表演,故而只能苦笑。
这样一来,拉丝缇娅拉的第一场比赛就结束了。
为了准备下一场比赛,拉丝缇娅拉走向通往休息室的门。临了还不忘给粉丝提供服务,一边微笑一边对观众们挥手。
休息室的门跟观众席的位置很近。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所以从观众的缝隙来到最前列。
然后,在大量的嘈杂声中,我呼唤拉丝缇娅拉的名字。
“——喂,拉丝缇娅拉!!”
拉丝缇娅拉听到声音,四处张望着寻找我的身影。
“……嗯?咦,涡波?你来给我加油了吗?”
她的态度就像是跟阔别已久的熟人打招呼。
这样的回应让我的心有些温暖。可惜周围实在是太嘈杂。我得使用『Dimension』才能听清她的声音。
“拉丝缇娅拉!你在这之后有时间聊聊吗?!”
总而言之,先简洁地把要事传达给她好了。
“诶?嗯,有吧。第一天有两场战斗,在那之后应该就没事了?”
说到这里,周围的人也开始注意到有跟拉丝缇娅拉交谈的人在了。为了辨清能跟那位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亲密交流的究竟是何人,许多人都将目光抛向了我。
“我知道了。就定在第二场战斗之后了!”
“嗯。啊,不过涡波也要好好地取胜哦~?约好了啊!”
“啊啊,我知道。”
为了避免引起骚动,我立刻结束对话,从西区竞技场逃了出去。
尽管不安依旧,但目的总算是达成了。接下来只要静待时间流逝便是。我甩开观众好奇的目光,加快脚步远离了西区的竞技场。
◆◆◆◆◆
看完拉丝缇娅拉的比赛,我在船上找了家餐厅落脚。
在下午的第二轮比赛开始前我都蛮闲的,所以先吃顿饭。
餐厅挺不错,但因为不管在哪里船都连在一起,以至于必须在地平线的尽头才能望到一抹蓝,所以并不能给人以在船上用餐的实感。
就着稍逊人意的景色饱腹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要在自己的房间等,工作人员到时候自然会来给我带路去参加第二轮比赛吧。
就像和拉丝缇娅拉约好的那样,『舞斗大会』的第二轮比赛我是打算赢下来的。
记得拉丝缇娅拉之前说过她计划在比赛中取下我的『手环』。再考虑到『史诗探索者』公会会长的责任以及诺文『留恋』的问题,我绝对没有弃权的选项。
于是太阳高照,时辰到了正午,第二轮比赛的向导敲响了房门。
我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前往北区的竞技场,进入自己专用的休息室。
休息室当然也是个人间,连同住宿用的个人间在内,总感觉『舞斗大会』真是在参赛者身上投了不少钱。
正选赛背后有多么庞大的资金在运作由此可见一斑。
……再过一会儿我的首赛也要开始了。
我坐在单人间的椅子上,展开『Dimension』。
目的是在战前先确认一下交战对手的情况。拓展知觉,找到应该是对战对手的人后,我习惯性地为了取得细致的信息而进行『注视』。
【状态栏】
姓名:阿尼艾斯•柯鲁纳 HP143/147 MP156/156 职业:魔法使
等级:15
力量3.31 体力3.15 技巧1.89 速度1.26 贤能6.23 魔力8.23 素质1.42
领队的少女名叫阿尼艾斯。以她为中心的三名少女魔法使似乎就是我本次比赛的对手。
通过少女们身着的制服和对话,我了解到她们都是西北方的艾尔多拉琉国的学院学生。
即便比赛的开始已经近在眼前,少女们仍在认真地研讨着作战计划。
“——听好了,对手可是那个『史诗探索者』的公会会长哦。不要大意,一开始就要使出全力!”
“嗯,明白。据说他很擅长使用冰结魔法,那么我们就要以火焰魔法为中心进行战斗了呢。”
“我会在最后方使用火焰魔法持续攻击。因为一上来就会拿出全力,就拜托大家掩护了。”
比赛前的最终研讨都被泄露干净了,这下可大条了。
在险些连对方的阵型也探听到的时候,我实在听不下去,急忙切断了『Dimension』。再听下去的话,比赛还没开始一切就都结束了,而且也不公平。
无奈之下,我只好通过集中精神的方式消磨赛前的最后一段时间。
集中精神让焦躁的心归于沉寂。用理性压制想要即刻获知真相的冲动、以及去帮助同伴们的欲求。
于是,过了约半刻的时间,工作人员来催我入场。
我点头回应,从『持有物品』中取出『新月琉璃制直剑』,缓缓地走向竞技场内。
先经过一条十几米的阴暗通道,最后穿过入场门——在进入竞技场的同一时间,欢呼声与降注而下的刺眼光芒一同砸在了我身上。
能有这般轰鸣,欢呼或许当真发自每一名观众的肺腑。
双腿在一瞬间僵住了。这跟我上午在诺文和拉丝缇娅拉的比赛中听到的那种欢呼声根本是两码事,声音的指向完全不同。
数千名观众的热烈欢呼带着实实在在的质量投向了作为参赛选手的我。这种感觉跟自己在观众席后面听到欢呼时不一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一面极力鞭策双腿在沙地上前进,一面承受着所有观众的声音与视线。
过度的压力令喉咙感到干渴。胸口的悸动加速,紧张得身体仿佛要定住似的。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三名对战对手所在的中央处迈步。看来我的入场顺序排在后面。
“——来者便是劳拉维亚的代表!如今大红大紫的公会『史诗探索者』的公会会长相川•涡波!必须一提的是,他竟然是Solo出赛!在正式选拔战中单枪匹马地参赛的勇者只有他一个!(译注:尽管诺文也是solo,但在登记上还有莉帕这个队友)这到底是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于是主持人的介绍传响全场。介绍内容有点让人不好意思,我垂下脸默默忍耐。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三个人参赛啊,还不是怪帕林库洛给我找了这么多麻烦。
除了斯诺和诺文之外,我就没人能邀请了啊……
接着,当我好不容易熬过了赛前的开场白时,对战对手朝我接近了过来。
“那么请决定对决方式。”
主持人如此提醒道。三名学院学生跟我一样,表现得都有些紧张。她们的年龄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对十几岁的女孩子来说,这个会场的热度或许的确有些难耐。
尽管如此,领队阿尼艾斯•柯鲁娜还是做出决意而上前。
我也在这方面做好了觉悟。我打算遵照最初的预定,促成没有赌注的标准规则,这份觉悟绝不会被轻易改变。
“——那、那个,我是你的粉丝来着!请跟我握个手!”
本来是这么想的……可到见真章的时候却发现,这份觉悟脆弱的很。
女孩子深深地低着头,满脸羞赧地将右手伸向我。
“诶,诶……?嗯,好的。”
我被她这可爱迷人的低姿态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由回握。
接着,女孩子继续握手的步调,说道。
“我听说了你在劳拉维亚的逸闻!明明跟我们同龄,却已经以公会之长的身份活跃着什么的,让我十分尊敬!有幸拜见了你战斗的英姿,也是帅的不得了!!”
“过奖……”
预料之外的展开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这已经是第二次跟自称是我粉丝的人见面了,但我实在没料到对方居然会是作战对手。
“我们几个在毕业后希望加入联合国的公会进行活动,所以调查了各国公会的情况……果然,第一志愿还是非『史诗探索者』莫属啊!毕竟相川先生你在这些之中特别优秀啊!”
“多、多谢夸奖……?”
“因此,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拜托了!如果我们赢了的话能请你来我们学院吗?!”
“诶?到学院去?为什么……?”
“没错!我听说相川先生不仅是一个熟练的魔法使,还是一个探索者!请作为临时教师——不对,如果可以,请来做我们的家庭教师吧!然后将公会和迷宫的事情教授给我们可以吗!?”
面对出乎预想的要求,我有些混乱。
“家庭教师……?我这种的……?”
“没错,拜托了。我从同样是参赛者的芙兰琉莱前辈那里听说,您在迷宫的战斗相当了得。
要是憧憬的相川先生能赏脸的话,那实在是荣幸之至。”
芙兰琉莱……我记得这个人是在舞会那时候遇到的少女骑士。她那时曾称呼我为『基督』,或许过去的我曾和她一起探索过迷宫吧。所以,同样作为学院生,她们彼此之间可能进行了情报交换。
……这可真是我没想到的。
本来做好了对方会要求赌上所有财物的觉悟,却不料她要求的是我去做家教。在我看来,这个要求挺招人喜欢的,感觉就像足球少年希望得到专业的教练训练一样,于是做出了这个要求尚在容许范围之内的判断。
虽然我未必有能力做什么教师,但这个要求是就算输了也并不致命的。
“那、那个……”
我烦恼着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个要求。
女孩子见状焦急地补充道。
“——如、如果我们输了的话,我们什么都会做的!”
此言一出,我的脸抽搐了起来。再放任这样下去,恐怕会闹出不得了的问题。之前也从接待员姐姐那里听来了很多不妙的例子。为避免状况进一步恶化,我只好认可目前的条件。
尽快取胜然后表示我什么都不要,这样应该是最妥当的了。
“嗯,嗯……如果赢了的话呢?如果你们赢了的话,那样也行哦?”
“非常感谢!”
商讨一有结果,竞技场上的音量就高了几分。
可能是观众听到女孩子说“什么都会做”而因赌注之大感到了兴奋吧。然而很遗憾,就算我赢了也什么都不会要就是了,就算有也只是希望她们能多关照一下『史诗探索者』罢了。
我没有在乎兴奋起来的观众,提议胜负法则道。
“相对的,规则就是『击落胸花』好了,因为我不希望双方受到什么伤害。再有就是,以三对一的形式战斗也无所谓。这样如何。”
“好的,我们也是这个打算!人数那边也请容我们三人一起作战!还望不吝赐教!”
少女笑着认同了我的提议,随后拉开距离,神经兮兮地从主持人那里接过胸花,看上去相当紧张。
我一边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可疑,一边戴上胸花。
接着,主持人高声解释起了状况。
“——天啊,涡波选手!!居然如此淡然地接受了这么可怕的条件!他究竟有没有察觉到,虽然听上去和气,但这个要求其实是以彼此的身体为赌注的呢!?还是说这是他那压倒性的自信的表现呢!?”
这说明足够纠正我方才的误解了。
“诶?身体?”
“果然,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正如街头巷尾所言,这个人虽然实力强劲但却相当的天然!”
不知不觉间,事情闹大了。
看来我被家庭教师这个充满和平气息的单词给欺骗了。也就是说,面前这名面带红晕的女孩子是以自己的身体为赌注想要将我的身体得到手。
并且我还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她的条件。
明明都被接待姐姐告诫过了,居然还是如此失态。这样也难怪观众们会感到兴奋。竞技场内的气氛一下子被炒热,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比赛的开始。
“请等一——”
“——那么『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北区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
连叫停的机会都不给我,比赛就开始了。
同时,魔法的咏唱回荡在整个竞技场中——
“——『火柱啊,列阵吧』!『FlamePillar』!”
“——『Flame』、『Flame』、『Flame』!”
“——『筑起牺牲之重山』『充填时间之薪柴』『奏响决意之乐曲』——”
少女们一齐展开魔法,尽管摆出了前卫、中卫、后卫的阵型,全员仍然以魔法为攻击方式,只是后卫的女孩子的咏唱更长。
没有时间抱怨了。
我也一样一边展开魔法,一边冲向距我最近的少女。
顺带一说,我将剑收在了腰间,毕竟要是伤到了女孩子可就不好了。
“——魔法『次元之冬』!”
着手对所有的魔法进行干涉。幸好现在的我对火炎魔法的理解力很强,已经不局限于捩•转那种程度,直接驱散敌人的魔法都不是难事。
我抹消了前卫的『FlamePillar』,并对后卫的长时间咏唱进行妨碍,接着,在我打算解除中卫连续释放的初级魔法『Flame』时——我的干涉以失败告终。
“解除不了……?”
中卫释放的『Flame』完全没有能让我干涉的余地。
我很快就发觉了原因。中卫少女手上戴着许多戒指,其中数枚价格高昂的戒指与魔法的释放一同破碎了。我对还没有破碎的戒指使出『注视』。
【魔石『散炎』的戒指】
寄宿着『散炎』之力的戒指——
那些全都是编入了特定魔法的魔法道具。
『次元之冬』无法干涉写在魔法道具之中的已经完成的魔法。
我重新调整战术,放弃了摘取前卫胸花的行动。如果继续攻击,我会在即将得手的时候受到『Flame』的妨碍。
在那之前必须得应付袭来的『Flame』才行。
然而,在对状况进行了分析之后,我意识到自己的选项不多。
单论我自身,这点儿火焰倒是不成威胁。即使是遭到直击,我的HP也不会掉多少。因为级别的上升,我的伤害抗性已经超越了人类。
但胸花可没有我的身体这么结实,它是会被火星点着的,这才是问题。想到这里,我被迫选择采取过剩的防御。
“咕——魔法『Freeze』!”
我一边铺展魔法的冷气,一边用身体能力闪避所有的『Flame』。要的是彻底的回避,哪怕是被它掠过一点儿都不行。
如此一来,第一回合交锋结束,担任中卫的女孩子作出指示道。
“这就是传闻中的『魔法相杀』!大家按照计划,以魔法道具为核心应战!!”
想要发动的魔法以失败告终并没有让她们产生动摇。看来她们在某种程度上知道我『次元之冬』的效果,真不愧是粉丝。
接着,少女们纷纷碾碎自己身上的饰品施展魔法。
不管哪一个都是以『击落胸花』为目标释放的广域火焰魔法。
我为她们迅速而有效的应对措施发出了感叹。
使用『次元之冬』将袭来的各式各样的火炎魔法衰减,有时在一瞬间使用『过密次元的真冬』将之抹消。
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的魔法道具一个接一个地碎裂,而女孩子们对此却不以为意。估计她们家里都相当富裕吧。我听说过学院里有不少那样的贵族。
我一面防御火焰,一面有感于她们战斗的娴熟。少女们一连串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应该是在艾尔多拉琉学院里进行过『击落胸花』的训练了。
她们利用规则打出了最好的手牌,与我大不相同。
一面感叹着她们精湛的手腕,我拔剑出鞘,接着从『持有物品』中取出了厚布和水。
接着,我舍弃了自己先前的傲慢。说实话——
我本以为自己落败的可能性是零,所以比赛前才随意地订下了规则。
而且还为了不伤到她们而没有持剑,这使我失去了第一回合就击败前卫的机会。
我曾确信自己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结果怠慢了对情报的收集。
其结果就是,视情况而定,我有了败北的可能。
“——魔法『过密次元的真冬』、『魔力冰结化』!”
使出自己最强的魔法,用浸湿的厚布包住胸花,并在其周围创造出冰膜。
这样便能在火焰的威胁下争取到几秒钟的时间。
“不能再大意了——!”
接着,我在火焰魔法掀起的猛攻中奔驰而出。
忍受着衣服和表皮的焦灼缩短敌我之间的距离。
看到一瞬间就接近过来的我,前卫少女大感惊讶。但在她摆出那副表情之前,胜负就已经分晓。
在少女还在惊讶的时候,她的胸花已经在剑的攻击下散落,我也冲过了她的身旁。
中卫和后卫看到我攻克前卫踏将而来,摆出了防御的架势。但在架势摆好之前,中卫就已经输了。我用经『魔力冰结化』伸长的剑将她的胸花斩落,使她退场。
于是只有最后一个人拥有足够的时间跟我决一胜负。
后卫将杖架在正前方,捏碎魔法道具放出应急的火炎魔法。
“——F、『Flame』!!”
“——魔法『冰结剑』——连结,魔法『过密次元的真冬』。”
我在须臾之间将『过密次元的真冬』附在冰刃上,然后用剑扫过她释放的『Flame』。
将冰结属性的振动抑制住的魔力浸透到『Flame』中,抹消了火焰。
确认了火焰的消散,我毫不犹豫地将距离缩减为零。
转眼过去,少女的法
杖飞至空中,同时她飘散的胸花也在空中飞舞。我冲到后卫少女身后,将因为受热而即将着火的胸布丢掉。
看到胸花安然无恙,我放下了心。随后,我指着少女们飞散的胸花,对看丢了我身影的主持人搭话道。
“那个,主持人。这样就算我赢了吧?”
看来主持人还没理解到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的事实就是:少女们的胸花已全部凋零,只有我的尚且健在。看到这些,主持人连忙播报道。
“——一、一瞬间就结束了!真所谓刹那的攻防!刚以为学院生队伍正处于优势,可转眼间全员的胸花就都被切落了!这、这就是『史诗探索者』的会长相川•涡波的实力吗!?”
在大惊小怪的主持人的煽动下,竞技场立马被兴奋的漩涡吞没。
“——相川•涡波选手,达成胜利条件!华丽地晋级第三轮战斗!!”
平安无事地结束了比赛,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我就晋级了。
这之后,莫名有些害羞的少女们来确认我对她们战败的要求,对此,我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要。于是乎,看到这幅情景的观众掀起了喝倒彩的风暴。
最后,在满场没骨气软蛋的差评中,我有些沮丧地离开了竞技场。
◆◆◆◆◆
比赛结束后,按照约定,我去跟拉丝缇娅拉汇合。
使用『Dimension』寻找过后,我发现她们不在国家准备的住宿设施中,而是在一个高级旅店的单间中借住。她们都是被挂了高额悬赏的人,或许是想尽可能地隐藏好自己的所在吧。
我敲了敲高级旅店最上层的一间房门。
很快就有了回应,门被打开了。
“欢迎光临,涡波。总之先进来吧。”
“我知道了。”
我保持着警戒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的装潢跟我住的客房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最高级的一间。一定要举出不同点的话,那就是在通往深处的卧室门上倚靠着另一名女性了。
【状态栏】
姓名:塞拉•雷迪安特 HP259/263 MP108/108 职业:骑士
等级22
力量6.59 体力8.22 技巧9.52 敏捷11.00 贤能5.72 魔力7.98 素质1.57
先天技能:直感1.77
后天技能:剑术2.13 神圣魔法0.90
看名字,她就是那个跟拉丝缇娅拉一起参加比赛的狼形兽人。
特征跟斯诺一样是青色的头发,身上的服饰也跟斯诺相仿,民族风很重。只是跟斯诺相比,她给人的印象更加浓厚,装着的主体色彩很艳丽,发色也更深一些。
塞拉•雷迪安特用锐利的目光瞪着我。
跟拉丝缇娅拉和迪亚布罗•西斯不同,我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敌意。
拉丝缇娅拉注意到了我在警戒着塞拉•雷迪安特,于是微微一笑。
“不用那么警戒也行哦。在这里很安全的。”
“真的吗……?”
“塞拉酱也是同伴啦没关系的。不过她跟『基督』的关系确实是不大好呢。”
“这,这样啊……”
塞拉•雷迪安特哼了一声转向一旁,同时敛起了对我的敌意。
看来她至少是没有立马开打的意思,但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虽然有些介意她的存在,但我立刻切入正题。
“那么,我有话要说……拉丝缇娅拉,我希望你能立刻将我的『手环』破坏掉……”
“……把『手环』破坏掉?”
拉丝缇娅拉听了十分不解。
这也难怪,谁让我之前还那么顽固地要守护『手环』,现在态度却突然来个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她会觉得奇怪也是自然的。
“是啊,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现在我想立刻取回自己的记忆。而你既有破坏我『手环』的意图,也有付诸实际的实力。请务必帮我这个忙。”
“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吗……”
拉丝缇娅拉将手抵在下巴上,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可能是我的说明太过含糊了吧,如果不将我态度骤变的原因解释清楚,或许得不到她的信任。
“嗯,真的发生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事情堆叠起来,使我意识到自己重要的人并不在身边。我现在就开始说明,你听一下——”
如果不能在这里赢得拉丝缇娅拉的信任,那就真的没有人能提供协助了,所以我决定不做任何隐瞒。
一直遭受违和感和焦躁感苛责的事、除拉丝缇娅拉之外,还遇到了其他以『基督』称呼我的人的事、从周围获得的信息与自身记忆间的龃龉、读取了我深层心理的莉帕给我的提醒,所有这些加在一起,让我确信了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
“——之前那时候抱歉了。至少现在的我是不会拒绝你破坏我的『手环』的。”
“嗯,原来如此。虽然还是有点在意,但我们会毫无保留地提供协助的。毕竟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取回涡波的记忆才行动的啊……”
“太好了……那么——”
“啊,不过不好意思,有一个条件哦。”
我正要拜托她立刻破坏『手环』,不料拉丝缇娅拉却露出了这是惩罚哦的使坏表情打断了我。
“……能不能麻烦你讨好一下我家缇亚的心情呢?虽然身体健康方面是恢复过来了,不过精神方面可真是超级不妙啊。她现在真可谓是一点就着的状态诶。”
我开始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有关缇亚的少女的事情。
她既是初次见面时泣不成声的孩子,更是把雷鲁先生的宅邸摧毁的危险人物。
“那个,她是之前见到我后大哭起来的女孩子对吧……?我去见她的话不会起反效果吗?”
“不不、不会恶化的啦。毕竟『基督』可是缇亚最为信赖的人啊。这两个人是最初的搭档,关系可是相当滴好。所以呢,如果涡波能温柔待她的话,她的心情立马就能好转的哦。……应该吧。”
“还、还有过那种关系吗……?我和那个孩子……?”
这可真是惊人的事实。
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把那种炸弹般的少女当做自己最初的搭档啊,过去的我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嗯嗯,就是那种关系哦。也正因为你们那种非同寻常的关系,才让我受了相当的苦呀……”
若有所感的拉丝缇娅拉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接着,她继续埋怨道。
“目光一天天黯淡的缇亚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啊,能把暴走的她给抑制住的我呢、真心超~级英雄。联合国应该发给我上千封感谢信才行。要不是有我阻止她的话,联合国的领土可会在物理上被削减一大块哦?”
“那孩子、这么糟糕吗……?”
“但是,如果她肯来帮助我们破坏『手环』的话,那可真叫如虎添翼哦。别看那样,她可是神圣魔法的专家啊。”
“……这样啊。我知道了,我去找她说说看。”
我接受了拉丝缇娅拉的条件。
如果一如所言,那么她确实是有利于破坏我『手环』的人物。
“太好了。那么,缇亚现在正在一边的房间里消沉中,你多保重~。”
接着,拉丝缇娅拉指向了塞拉•雷迪安特站着的方向。看来那个叫缇亚的孩子现在正待在她身后的房间里。
然而,我一接近那扇门,塞拉•雷迪安特便出言告诫道。
“这样好吗,大小姐。如今的缇亚大人很危险。这个男人没准在见面的一瞬间就会被干掉的。……嘛,虽然这个男人死掉的话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就是了。”
这话实在是耸人听闻,我紧张地停下了脚步。
“涡波的话没关系的。哎呀,毕竟除了涡波之外也没人能做了嘛。他在这个时间点上现身什么的,我觉得简直是命运的安排呀。”
“……现实跟大小姐喜爱的故事可是不一样的哦?时机再怎么好,也不敢保证一定成功。”
“我知道了啦。即使如此我也相信涡波是没问题的。……所以说塞拉酱,把路让开吧。”
听了拉丝缇娅拉的恳求,塞拉•雷迪安特一脸无奈地让开了路。能看到通往旁边房间的门了。但是在那道门面前,我又一次停下了脚步。有一股恐怖得仿佛直面死亡般的魔力从门缝里泄露了出来。
“基督•欧亚。如果你死了,也要在让缇亚大人恢复过来之后再死。”
塞拉•雷迪安特的话让我听了愈发不安。
因为她对我说的话总是如此辛辣,我不由在意起了过去的自己和她的关系。
“……我以前对你做过什么吗?”
“啊啊,做过呢。让我好好品尝了屈辱的滋味。”
“这、这还真是抱歉……”
如果在这里止步不前,那连同自己和这名兽人女性过去的关系在内,我只会一直一无所知。想到这里,我下定决心迈步上前。接着,在握住门把手的时候,我最后确认道。
“那个、那个叫缇亚的孩子现在是情绪不正常吗?”
“一般人看上去都会觉得她情绪不正常吧。嘛,我是能够理解缇亚的心情,所以还算能和她沟通来着。……不过换做涡波,有可能连对话都做不到吧。”
“什、什么……?那要我怎么让她心情转好啊?”
“即使如此,涡波也没问题。我相信你。”
拉丝缇娅拉对我抱有过度的信赖,没有丝毫不安地送我前去。与之相反,我忐忑不安地扭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房间阴暗促狭。
所有的出入口都被堵住,窗外射来的光芒也被窗帘遮断了。
在房间的一隅,一名少女在床上以体育座的姿势面向墙壁。
少女抽着鼻子,持续不停地嘟哝着什么,看上去刚刚大哭了一场。我知道其原因在我——在『过去的我』身上。虽然并非出自我的本意,但还是负起责任,专心帮助面前这名少女好了。
“没关系吗……?”
但不管怎么说,可怕就是可怕。使用『注视』获得的情报实在是危险至极。少女的『状态』接近错乱,魔力的数值则足以轻松扫平一座城市。视情况而定,这整个船队都有可能被她轰飞。
缇亚没有看向这边,继续带着鼻音咕哝着。
“——啊啊,我知道的。我懂的拉丝缇娅拉。没关系。没关系的,我懂的我懂的我懂的我懂的——”
嗯,真的不妙……
我慎重地拣选台词道。
“缇亚酱,冷静点……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听到我的话,缇亚酱不再叨咕了。
“缇•亚•酱……?你这家伙、是谁……——”
接着,转过身看到我后,她僵住了。
“——基,基督……?”
她紧紧地盯着我的脸,表情出神。利用这个机会,我靠近她身边。
然而这个举动还是过于轻率,一看到我向自己接近过来,缇亚酱瞪大了她那双充血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幻,幻觉吗?啊啊,可恶,又来了又是幻觉啊!哈哈,这样可不行啊我……立马就创造出这种美好的幻想,然后进行逃避什么的。这样是不行的啊。完全不行啊。这么弱小的话是无法成为基督的力量的。是没有办法夺回基督的。我懂的拉丝缇娅拉。我知道该怎么做!!必须要变强才行不是么……?变得足够的强,直到成为能配得上基督的同伴为止!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
随着这套狂气的独白,一股不祥的魔力开始运作。
感知到强力魔法正在构筑的波动,我连忙闪身。
“——《Flame•Arrow》!”
魔法名从缇亚酱口中编织而出,随后阴暗的房间便被染成纯白。紧接着,我方才所在的位置奔过一道闪光。
不是夸张和比方,那的确是一道蕴藏有暴虐的热量的光线。看着衣服被烧焦的边角,我流下一行冷汗。
《Dimension》告诉我房间后面被光线开出了一个洞,何等可怕的贯通力。
因为这里是最上层的单间,所以魔法笔直射向了天空。可能拉丝缇娅拉就是为了不让缇亚酱的魔法伤害到别人,才特地选择在这里住宿吧。
“诶、诶……?躲开了……?”
见我躲开了自己的攻击,缇亚酱感到匪夷所思。
“缇亚酱,冷静点……我是来跟你聊一聊的……”
我缓缓地靠近她,温柔地安抚道。
然而,我越是接近,缇亚酱的表情就越扭曲。
“为、为什么……?唔、啊、啊啊啊啊啊……!区区一个幻觉,不许用这张脸、用这个声音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啊啊啊啊——!!”
接着,同刚才一样不祥的魔力支配了整个房间。
而且这股波动比之前强得多。再这样下去这艘船估计就要沉了。
我令思考全速运转,试图找到办法让少女冷静下来。
“基督是不会称呼我为缇亚酱的,你是假货!”
我将缇亚酱的所有发言重新回顾了一遍。
随后找出了她感到不满的缘由。
“没错,是假货!对缇亚酱来说,我是个假货!但是,就算这样你也不用攻击我!我是你的同伴!!”
所以我承认了这一点。作为代替,我强调自己是她的同伴。
“是我的同伴……?”
“对的。我会帮助你夺回『基督』。刚才我和拉丝缇娅拉约好了。希望你相信我。”
“别想迷惑我……!不要用那张脸,说着像『基督』一样的话……!”
“确实我的脸跟『基督』一样,但是我不是『基督』。但是,我也不是你的敌人。我不是抱着敌意站在你面前的。”
我尽可能地代入缇亚酱的立场拣选台词。并对她欠缺的东西进行推测。如今的我理应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她一定跟我一样,都因重要的人身在遥不可及的远方而备受煎熬。我一边安抚她一边伸出手。
“……没关系的。你重要的人一定会回来的。我会帮助你的。”
“呜、呜呜呜……呜、没有回来啊……基督没有回到我身边啊……明明我都这么努力了,可不管过了多久他都没有回来啊……!”
我握住垂头呜咽的缇亚酱的手说。
“我跟你约好,一定会让『基督』回来……所以,冷静下来……”
“放、放开我!kora (#`Д′)o!不许碰我!!”
缇亚酱打算甩开我,无奈力道太小。这里面既有属性的力量值低的原因,也有身体状况不好使不上力的影响。
我温柔地握着缇亚酱的手,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头。
“……没关系的。冷静点。”
我觉得她现在需要的是安心感。
因为这正是跟她境况相同的我如今最需要的东西。
在跟『基督』相似的我的抚摸下,缇亚酱的身体不再紧绷,泪水从眼眶中滴落。
“呜、呜啊啊啊……”
接着,她就那样把头靠在我的胸前,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哭诉道。
“呜咕,基督~……『我(私)』,明明这么努力了,可却被拉丝缇娅拉给欺负了……明明想把坏人都给干掉,她却说着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什么的……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已经搞不懂了啊……我不懂啊……”
哭声继续着。
无法予她的泪水以任何回应的『相川涡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倾听她的哭诉。
◆◆◆◆◆
“——已经没事了,基督……不对涡波……”
聆听了缇亚酱近一小时的哭诉之后,我终于得到了解放。
也多亏这一点,缇亚酱恢复了冷静。
在完成拉丝缇娅拉开列的条件的同时,我总算是让她明白自己是失去了基督的记忆的别人。接着,我带着缇亚酱回到了隔壁房间,跟拉丝缇娅拉继续商讨正题。
“干得漂亮!那么就来聊聊破坏『手环』的话题吧。”
“啊、嗯,那倒是好啦……不过就放任缇亚酱这么下去可以吗……?”
缇亚酱正窝在房间一角的床上,用毯子把自己紧紧裹了起来。看来是对自己之前展露的丑态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冷静下来倒是好事,但是距离拉这么远也不好办。
我一把目光投向那里她就会用毯子藏起自己的脸。
感觉像是小动物一样,比如猫呀仓鼠呀之类的。
“只要能冷静地听我们谈话就够啦。不如说这样子反而更有女孩子气,对我来说很美味呢,真棒。”
“啊,这样啊……”
拉丝缇娅拉用下流的表情看着缇亚。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感觉到我的视线,拉丝缇娅拉重整认真的表情咳了一声。
“咳哼。……『手环』就交给我和缇亚好了。计划是在把涡波变得遍体鳞伤之后,再好好地取下来。”
“取下来?不用说的那么和谐直接破坏掉就行。不用顾虑。”
“嗯、不是不是……这不是顾虑,单纯是对破坏这种行为感到害怕哦。因为不知道那里面到底编入了什么东西啊……毕竟是帕林库洛那家伙准备的……”
“是之前说过的自杀术式什么的?但是,要是在意那种东西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到了哦?”
“那没关系。在拥有所有的魔法知识的我和拥有世界最强大魔力的缇亚两个人的协力之下,只要有时间不管是什么术式都能将之解体。既然有安全的方法,那么虽然要花一些时间但是还是应该选这个方案。……毕竟万一失败了,缇亚那边可就不得了了啊!”
拉丝缇娅拉以最坏的设想制定了作战方案。比如说,这个『手环』是爆炸物之类的。于是我明白不能破坏
而应是取下。
“……我知道了。那就这么办好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开始吧。”
同意了拉丝缇娅拉的方针,我立刻拜托她。
但她的表情却有些纠结。
“啊、啊~……那个啊,那是不行滴。”
“诶?”
“现在就做是不行的。现在就动手的话绝对会遭到妨碍的。”
“妨碍?被谁?现在这里没有别人啊?”
“有•斯•诺•在•啊。我想,此时此刻,就连这个瞬间,我们的对话也一定都被斯诺听到了啊。”
“什么?斯、斯诺……?”
预料之外的人名让我吃了一惊。
“以斯诺的能力,窃听这整个『瓦尔法拉』的声音都是绰绰有余。我觉得现在她也一直在连续不断地追踪着涡波的声音哦。”
“追踪我的声音……?斯诺的魔法连这种事都能做到吗……?”
“对将无属性的振动魔法修炼至极致的斯诺来说,但凡是跟声音有关的就什么都做得到。而这个船队全部由高级船只组成则更助长了这一点。作为媒介的魔石足够的多,所以斯诺特殊的魔力能够肆意浸透其中。不管我们在哪里,谈话的内容应该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吧。”
“确、确实,你这么说的话是能做得到的样子……”
我从斯诺那边只听说过她能利用振动传达声音而已。但是,怕麻烦的她很可能没有揭露自己魔法的全部效果。
“在这个场合下,如果动手想要取下『手环』,斯诺肯定会来碍事的。现在的斯诺啊可是相当的依存于涡波呢,她来妨碍的时候搞不好会把我们给杀掉呀。哎呀~,真是难办呐。”
拉丝缇娅拉不知何时把握了斯诺的状况。并且她对事态的严重性的理解还要甚于我。在她看来,如今的斯诺甚至能动手杀人。
“但是,就斯诺一个人的话,总会有办法……”
“不只她一个人哦,正因如此才难办。我们袭击了『史诗探索者』的公会会长的话,自然就会和『史诗探索者』的全体成员为敌了。斯诺有下达那种命令的权限。加上有了大义名分在,她肯定不会犹豫的。还不止如此。涡波目前在劳拉维亚的庇护下也很棘手。半路上杀出什么样的程咬金都未可知。因为斯诺拥有察觉到我和涡波的战斗,并将之传达给所有人的能力啊。”
我重新认识到斯诺能力的棘手。
简直就像是跟我的『Dimension』做对手一样。
如果要取下我的『手环』,就必须使我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那种状态如果被第三者看到,显然会以为我受到了袭击。岂止是我的公会成员,或许连警备兵和善意的第三者都会为了保护我而加入战斗。
搞不好的话,连诺文都会掺一手,他是反对我取下『手环』的。如果收到斯诺的联络,他应该会比任何人都快地杀到现场吧。
以那种质和量为对手,拉丝缇娅拉和缇亚不可能集中精力取下我的『手环』。更何况,在『手环』的『诅咒』驱使下我也可能进行抵抗。
“那么离开『瓦尔法拉』,逃到斯诺的能力触及不到的地方怎么样?”
“那样的话,斯诺也会不择手段的吧。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动用沃克家的力量,甚至会仰仗其他四大贵族的协助。视场合而定,连劳拉维亚和弗茨亚茨也会采取行动。能让它们行动的理由,我们身上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啊。”
“那种地步……斯诺真的会做到那种地步吗……?”
“绝对会那么做的啦。所以,我才说要利用好『舞斗大会』不是嘛。之前也说过了,在『舞斗大会』的比赛中是不会有人来碍事的。『舞斗大会』继续这么进行下去的话,我的队伍就会在第四场战斗中遇到斯诺,然后在准决赛上遇到涡波。如果一切顺利,在准决赛上一切就能解决了。”
拉丝缇娅拉展开『舞斗大会』的资料,指向了赛程表。
确实,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是这样。
“——并且,对方恐怕也是这么想的。我说的对吧,斯诺?”
接着,拉丝缇娅拉看向虚空发问,语中带有确信。
“斯、斯诺……你在听着吗……?”
我也一样发出疑问。
接着,经过一段短暂的沉寂,房间内的一个由魔石制成的装饰开始振动。
『——嗯,涡波。我•一•直•在•听•着。』
像振动的声带一样,它发出了人的声音,而且毫无疑问是斯诺的声音。
“斯诺……”
说真的,我实在不愿意相信。
我呼唤着一直是我搭档的少女的名字,表情痛苦。
但斯诺没有理会,转而对拉丝缇娅拉表示。
『……莱文教的现人神。我要超越你。』
接着,她做出宣战布告,声音像雪一样冰冷。
“我接受你的挑战,斯诺。”
『我要跟涡波结婚……就算那是在充满谎言的世界,是被人准备好的世界里也无所谓。这次我一定要得到『幸福』……我的愿望仅此而已……』
“嗯,我知道的。斯诺想要得到涡波呢。”
『既然那样,那就来跟我赌一场吧。如果我赢了你,你就要祝福我们的婚姻。』
“果然变成这种话题了吗……好啊,输了的话我会老老实实的啦。前提是我输了呢。相对的,如果我们赢了,你也要对我们踏上新的道路致以祝福哦?”
尽管表情困惑,拉丝缇娅拉还是坦然接受了斯诺的要求。卷成一团的缇亚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而意图起身。但在那之前,我喊道。
“住手吧,斯诺!我也有自己的意志!就算战胜了拉丝缇娅拉,你觉得我就会跟你结婚了吗!?这话很奇怪不是吗!?”
『……在以前我也以为有所谓自己的意志。但是,现实可不同。区区一人的意志,很简单地就能碾碎。会被碾碎的哟,涡波。』
斯诺有些愤恨地说道。
『不管怎么挣扎,涡波最后都一定会跟我结婚。选择权什么的很简单地就能被国家取缔掉。涡波的立场也不容许你拒绝。毕竟这可是那个帕林库洛描绘的图景,所以肯定不会错。『舞斗大会』结束之后你所有的退路都会被堵死。到了最后,涡波一定不会拒绝,我和你会『幸福』地生活下去。——绝对地。』
我对她那蛮横的理论感到了无语。明明满是破绽,但她却坚信只要打倒了拉丝缇娅拉,就会和我『幸福』地在一起。
『——准决赛的时候我们再见面吧,涡波。可别想逃走哦。我•会•一•直•听•着•的。』
插图5
于是会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的话语已经传达不到她那里了。就算声音传达得到,也无法触及她的心。我有种这样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昨天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不禁愕然。
“那家伙……!”
一时间,我想着应该再去说服斯诺一次。方才的会话中,斯诺流露的狂气就是如此严重。但转念间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就算现在去跟她见面应该也是无济于事。在拉丝缇娅拉看来,现在斯诺心中寄宿着相当的觉悟。
那样的话,依照拉丝缇娅拉等人的计划,在『舞斗大会』中战胜斯诺让她守约可能是最好的办法。唯有『舞斗大会』举办期间是有场所能够安全地将思念诉诸言语的。
“抱歉了……拉丝缇娅拉、缇亚酱。请你们务必要战胜斯诺……战胜她,然后阻止那个笨蛋……”
就好像是托人代自己解决家务事那样,虽然自觉不耻,我还是认真地恳求道。
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拉丝缇娅拉沉默着,像是在憋笑。缇亚酱像是闹别扭一样鼓起了双颊。塞拉•雷迪安特一脸懵逼地蔑视着我。
“……怎、怎么了吗?”
表情认真的只有我一个。缇亚首先怯生生地问道。
“……涡波,如果我们输了的话,你就会跟刚才那个叫斯诺的家伙结婚吗?”
“那、那个,虽然还不清楚,但是变成那样的可能性很高,的吧?”
“嘿,嘿诶~。这样啊,这样啊~……”
渐渐地,本应该安定下来的缇亚酱的魔力又泄露了出来。
缇亚酱裹着毯子不停地重复着“这样啊~”。
“哎呀~,涡波你啊~,还是老样子真有趣啊。我很开心的哟。噗呋—”
接着,拉丝缇娅拉忍俊不禁。
“去死吧。”
塞拉•雷迪安特则要求我的永眠。
“诶……咦……?”
我对这与自己的预想截然不同的反应感到了困惑。
本以为这应该是更加认真和愤慨的场合来着,但是气氛微妙地有些奇怪。
并且,这股只有我不是很懂的微妙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