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女王的条件 背后的棋子〈闪击〉

杜克快步走过走廊。站在门前的阿斯翠德发现杜克,低下头。明明那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战女神的骑士,却不在。

“公主殿下呢?”

“在房间中。说前辈来时就叫她。”

站在门前的阿斯翠德这样报告。和平时的样子一样。

“阿斯翠德,刚刚对弗莱德海姆殿下做了甚么事吗?”

“甚么事,是指甚么事?”

“被他骂”你的后辈太嚣张了!好好教育他吧!”。第一次听见别人说你太嚣张呐。”

最常用来形容阿斯翠德的话是脱力系。其次常用的是率直。好好地听从前辈骑士的话,礼貌正确,即使有在好的意义上被当成是笨蛋,但从没听见坏的评价。

“呃—……”

“另外,还有一件事。古多殿下和弗莱德海姆殿下之间,发生甚么事了吗?叫我别让古多殿下接近公主殿下。”

“呃呃呃—,那个,是有发生……”

难得地说话吞吞吐吐的阿斯翠德怎样都没说下去。杜克放弃问后辈,打算直接问蕾蒂,把手放在门把上。阿斯翠德见此便慌忙地把身体塞进杜克和门之间,小声地大叫不行。

“古多殿下和公主大人两人单独说话的时候呐,弗莱德海姆殿下说要是他们在密谈就伤脑筋,强行进了房间……因为是家人的男性,我和战女神也没能阻止……”

那么蕾蒂和古多两人单独说话的计划就以失败告终吧。蕾蒂现在可能对突然横插一手的弗莱德海姆气疯了。

“那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地看见,但弗莱德海姆殿下大叫了,所以我想果然是这样子……我想大概是,在远处看到公主大人身体不适的演技,追过来看她怎样……”

“报告要按时间顺序。但我还是大概听明白了。”

听着阿斯翠德完全不按顺序的报告,杜克察觉到看来三兄妹起了甚么冲突。从弗莱德海姆的话来看,似乎是蕾蒂和古多之间发生了甚么事。

“那,你看见甚么?”

“……古多殿下,那个……”

阿斯翠德叱喝自己不说不行,小声地大叫。

“想袭击公主大人!”

“凶器呢?古多殿下感觉上没藏着能杀人的东西。他是掐脖子吗?”

“不—对!前辈不对!!是作为男人袭击公主大人!”

不是那种!阿斯翠德这样说后,杜克眨了几次眼。

“……男人……那位吗!?怎么会,不可能吧”

“我也这样想!……弗莱德海姆殿下想要进说话中的房间,我想阻止他所以跟在他后面。可是,古多殿下,这样子压着公主大人,覆上去,公主大人大叫”不要”…… 弗莱德海姆殿下就生气地打断说”是妹妹”……”

如果只有阿斯翠德的报告,杜克大概仍然会半信半疑心想怎么可能。可是弗莱德海姆用没能掩盖怒火的样子对自己说” 别让古多接近蕾蒂丝雅”。

“那,因弗莱德海姆殿下的缘故让那场面平息下来吗?”

“弗莱德海姆殿下和古多殿下差点要决斗的时候,公主大人说不要,所以我介入调停了。没让他们受伤。”

“是这么回事吗。”

阿斯翠德靠那超乎常人的压倒性实力,介入两位王子殿下之间,以力量让他们屈服吧。看来让那场面平息下来所说的”嚣张”就是从这里来的。

“对不起……发展成这种事态……”

“这次古多殿下的行为,不管是我还是公主殿下都没能预测。不用道歉。但下次起别让古多殿下接近公主殿下。知道了吧。”

阿斯翠德用坚定的声音回答”是!”。

敲门的声音把蕾蒂的意识拉回现实。抬起头,问是谁前,就听见杜克的声音。进来的杜克似乎为房间这么黑暗而吃惊。

“不用点灯吗?”

“即使没灯也因我擅长夜视所以没关系。结果,对话失败。要留待之后呢。”

“……和古多殿下发生甚么事?”

杜克应该有在外面从阿斯翠德口中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比起确认,感觉上更像是因为难以置信所以再问一次蕾蒂。

“差点被古多殿下袭击。看见情况的弗莱德海姆殿下好像也和我想的一样,看来不是我误会了呢。……不知道袭击我是不是出自他的真心。至今为止他一次也没露出这种神情举止。”

古多认真、沉静、脑袋灵光、冷静……但是温柔的兄长。

看上去不像把蕾蒂看作是女人。可是……

——只是看上去这样子罢了吧。不可能知道他人的内心。

过去对着弗莱德海姆,这样说的人就是蕾蒂本人。

“……没事吗?”

“现在比起动摇,脑海中塞满的是疑问呢。想着为甚么。”

袭击自己,还有可能是诅咒魔法阵的犯人,两件事。

“连我自己也难以置信,所以你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但还是要对古多殿下和波雷鲁伯爵有所警戒。”

这样对杜克说,说不定可以牵制可能和诅咒魔法阵有关的古多和波雷鲁伯爵。有王立骑士杜克在身边监察,大概会难以采取行动吧。

“虽然没听说有关波雷鲁伯爵的奇怪流言,但古多殿下最近样子有点奇怪。和艾莉诺亚的事可能也有关。现在暂时静观其变吧。既然被弗莱德海姆殿下看见了,大概不会再随意出手了吧。”

“知道了。这次的事,对骑士团团长要说到哪个地步?”

“隐瞒骑士团引起假的诅咒魔法阵的骚动为止全部都可以说。只是,被古多殿下袭击的事要瞒下来。”

虽然知道把古多的事也说出来比较好,但现在需要多点时间。

“差不多该要回离宫了。我想平静下来思考各种事。”

但蕾蒂回到离宫也没能平静下来。她成为第三个诅咒魔法阵的第一发现人,被骑士团团长沃哈尼斯本人前来询问。

想顺便完成琐事,蕾蒂便穿着夜宴的裙子,解释了瞒着骑士团做出的事。还有……那结果。

“古多殿下和波雷鲁伯爵可能和事件有关。但也有可能是我想错了,所以在找到确实的证据前还是别出手,让他们比较好。”

“正如您所说。之后的事请信任我们、交给这边办吧。””另外我把阿斯翠德还给你。比起我,让他跟着可能是犯人的人比较好。他也很合适这种工作呢。”

“说的是呐。况且放在殿下身边,作为护卫看来也没起多大作用……”

蕾蒂对报告期间沃哈尼斯的一点讽刺视若无睹,点头说是呢。然后回头看向身后同席的雷恩哈尔德。

“雷恩哈尔德,有新发现吗?”

“”画假的诅咒魔法阵的是第一发现人、王立骑士团的阿斯翠德.加尔本人——”。我本来是打算披露这让人诧异的事实的,但看来是王姐的计谋之中。这就不是新发现了呢。”

“我说之前你就发现了吗?”

“因为那种像是用口轻—轻叼着笔地写字的最差劲字迹是他特有的呢。要是让我来就能画出完美的假魔法阵了啊哈哈”

至於不新鲜的发现,就是一如预计中有”III”这个文字、祭品也如预料一样变大了,就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

“无关痛痒的小事也没关系,还有甚么其他注意到的事吗?”

雷恩哈尔德回想看见的现场情况,说”唔对呢”。

“呀,古多王兄来看了。犯人果然是会回现场的吗。”

“还没确定呀。”

蕾蒂没作声地低语,这是第三次了。古多走过至今所有画上诅咒魔法阵的地方。

(对魔法阵相当执着……不管是以甚么形式,也应该有很深的关系。)

有关今后的发展,脑中只能想到讨厌的想法。—边对不在这里的古多问为甚么,蕾蒂在沃哈尼斯和弟弟离开他,一个人坐在棋盘前。

“……和古多哥哥大人的棋局,是轮到我了呢。”

今天原本应该是由蕾蒂走下一步棋。发展成这个事态,已经不能继续决胜负了吧。

但自己出自”说不定还可以”的感伤,任由棋盘保持原状。然后总有一天会沾上尘埃。……能看见这情景。

(棋局停下来也没关系。但接下来的真相……怎么办?我要出手?还是把古多哥哥大人的事就此交给骑士团?)

蕾蒂看上去是在看着棋局局势的,脑海中却一直在想别的事。但那就像是在研究无法解答的功课。

“……我来当你的对手吧?”

听到杜克的声音近在身边,蕾蒂抬起头。凝神思考了多久呢。不知道杜克甚么时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你懂吗?”

“还行。”

杜克移动棋子,放回起始位置。蕾蒂让杜克先下,开始下棋。最初淡然地移动棋子的蕾蒂,表情却渐渐变得严肃。最后终於骂了出口。

“……最差劲了。”

“为甚么只是下棋都得被骂差劲。”

“甚么叫还行呀!啊啊,真是的,这样子下去就是平手了!”

“平手也好吧。”

“可以和我平手的只有其中一个笨蛋王兄!”

杜克比蕾蒂想像中要强很多,第一战总算是以平手作结。

再下一次!蕾蒂这样说,杜克便老实地遵从命令。

“你是在哪学懂下棋的?跟巴尔黑德男爵吗?”

“在守卫边疆的两年中锻炼出来的。和王都不同那里没甚么娱乐,除了永永远远地重覆这种游戏外没甚么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明明是贵族却发配守卫边疆?……啊啊,你目标是骑士团团长呢。虽说是为了仕途走走仪式,两年真是辛苦了。”

“真清楚骑士团的事呐。”

“和骑士团团长从以前起就是棋友呢。”

杜克看着低下头的蕾蒂。蕾蒂认真地看着棋盘,热衷於游戏之中,没察觉杜克的视线。幸亏这件事,杜克比棋盘更专注观察蕾蒂的脸。

(真是无谓地漂亮。这样子,古多殿下也会有那意思,吗?)

骑士团的后辈很迷这张脸,说甚么只是看着就很幸福这种不知所云的话,只要是男人即使不是喜欢的类型也会一时迷惑……

“这次我们下赌注吧。”

杜克失礼的思考被蕾蒂的声音迫不得已打断了。

“别作无理的要求啊。如果是我能办到的范围之内就行。”

“如果我赢了,在你的私有物中我有想要的东西呢。——如果输了,下次的茶会,我就叫古多殿下来。”

看来蕾蒂想利用这场棋为自己的迷惘作了断。

“那我不赢不行呐。”

杜克感到满足,能稍微让她心情转好和帮助她作决定就好了。

为了能读出她的下一步棋,杜克和蕾蒂一样认真地看着棋子。

蕾蒂为了弟妹开办的茶会,即使叫了古多他也不会来。至今为止都是这样,所以往后也一样吧。

即使如此蕾蒂还是邀请他,结果和预计相反,古多出现了。和古多同母的妹妹柯奈莉亚挺起胸腔,向蕾蒂报告说是我带他来的喔。

“……贵安,古多殿下。久违地兄妹之间能联系感情,我很开心呢。”

蕾蒂装出来的笑容很完美。任谁也觉得是欢迎哥哥的妹妹。对着蕾蒂,古多正打算作出形式上的招呼时,雷恩哈尔德插了进来。

“哎~古多王兄很久没见了。既然要来就得事前说一声,不然我不就不能准备话题嘛。要是弗莱德海姆王兄,我只要对他说的所有话都回答说”啊哈哈真是笨蛋呢”,对话就成立了。”

雷恩哈尔德说出全方位性失礼的话,古多立刻放弃和他说话。甚至没打招呼就坐下来,贯彻原则沉默地看着兴奋的弟妹和堂弟妹。

“王姐,今天请交给我来招呼古多王兄。平时叫了也绝对不会来的人居然来了,大概一定有甚么企图吧。比如说在这里画上诅咒魔法阵之类的。”

“那是没问题,但你和古多殿下之间能对话吗?”

“嗯当然了。之前也就罗布鲁克桥在历史方面的法学解释热烈讨论一番了呢。不如说除了这事外完全不能热烈地谈起来啊哈哈。”

虽然对明明应该很像却完全不像的兄弟之间的对话有兴趣,但蕾蒂还是让弟弟招呼古多。看准时机换人吧。

“蕾蒂姐姐大人!哥哥大人对待淑女的方式差劲透了!完全不夸人家难得配合今天的缎带和发饰!夸人家的杜克还比较有绅士风度呢。”

听着柯奈莉亚的控诉,蕾蒂屈膝配合她的视线高度,微笑。

“呵呵,杜克只有外表和剑术和棋术喔。多加磨练看男人的眼光吧。”

“……那是在夸我吗?”

对杜克的话,蕾蒂说当然了。都这么夸他了还有甚么不满。

蕾蒂和平时一样,和妹妹、弟弟,还有堂兄妹说话,确实地掌握各人发生了甚么事。虽说是孩子也不能小瞧。不如说正因是孩子,才会近乎残酷地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当中有一件让人在意的事,蕾蒂把杜克叫来。

“杜克,来一下。”

看了一眼古多后,蕾蒂向来到身旁的杜克小声说话。杜克一度反对内容,但结果没办法地点头,说遵命。

蕾蒂保持笑容满脸的表情问古多:”久违地和雷恩说话,感觉如何?”。

“对了对了,之前借了外衣给我吧。我想还给你,能跟我来吗?”

“……好。”

古多看起来不像是完全相信蕾蒂的话。一副像是被说接下来要密谈跟着我来的样子。似乎预料到会两人独处。始终这种程度的事不会动摇他吗。

(即使这样……明明我们都还是兄妹。)

即使是这个哥哥,以前都不是用蕾蒂丝雅”而是用”蕾蒂”这个昵称来叫自己。向自己露出温柔的笑容。

但是,弗莱德海姆的母妃的娘家罗恩斯坦因家,和古多的母妃的娘家奥伊兰贝尔格家,两家的血的诅咒,分裂了兄妹之间的关系,让他们站在对立的立场。

不能让这想法淹盖自己,蕾蒂打起精神,让女仆打开门。跟在身后的古多随着蕾蒂的催促,进入蕾蒂的私人房间。

“坐在那吧。

蕾蒂指了指长沙发后,拿起柔软的盖膝毯。然后对准古多扔过去。

“我有不少话要和你说。可是看你的脸色,似乎在说话前有其他事先得做。”

“甚么意思?”

蕾蒂没坐在他对面,站着俯视古多。

“我从柯奈莉亚听说了。你最近好像没怎么睡吧。”

“……柯奈莉亚说的?”

“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轻易地看破很多事……茶会完结时我会来叫醒你,所以睡吧。可以等那之后再说话。”

在苏菲雅王妃墓前遇上时,蕾蒂也发现古多很憔悴。虽然说了让他稍微休息一下,但看来没有改善。露出一副疲倦的样子,甚至连年纪小很多的妹妹都发现了。

“没关系。”

“我有关系。……拜托了,苏菲雅王妃才刚在两个月前去世啊。万一你有甚么事,不管是父王,还是妹妹……”

还有我,还有弗莱德海姆哥哥大人。

虽然没说出来,蕾蒂的担心似乎也传递给古多。

“……要是你睡着了我就放手。”

蕾蒂跪在古多坐着的的长沙发前,握着他的一只手。

古多放弃反抗,闭上眼睛。装出睡着的样子,看准蕾蒂出去的时机,马上睁眼起来就行了。

——明明,是这样想的。

远处传来孩子特有的高音兴奋声音。家人温柔的手。有人在的空间。

条件太齐全了,让意识回归已经放弃、让人怀念的地方,虽然古多没这打算,但还是被拉进睡梦之国。

“晚安。”

为了不打扰古多的睡眠,蕾蒂轻声说着,放开了手。不作声地站起来,轻轻打开门。

杜克站在门外等着,以眼神询问没问题吧。蕾蒂静静地点头。

“殿下,换人吧。我来看顾。”

“嗯,拜托了。我去照顾弟妹。有甚么事就托女仆传口信。”

蕾蒂打算就此离去,却被杜克捉住肩头、拉了回来。

“拜托你了,别做出预定以外的行动。最初说的是在有些许人的地方说话吧。……才刚刚发生那种事,太没警戒心了。自觉自己的立场,更谨慎一点吧。”

“对呢,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对我来说是”兄长”啊。”

要是样子奇怪便会在意,要是一脸疲倦就会担心。感受到蕾蒂的自嘲,杜克放轻抓住她肩头的力量。

“不对,不是在骂你……我是在担心。”

“……你,说起来是个好人呢。”

蕾蒂说没问题喔,唐突地改变话题。

“呐,你觉得诅咒别人会累吗?”

“诅咒……那是指憎恨别人吗?顺序好像有点错了……在憎恨别人的同时大概不会发现自己累了吧。达成时才会终於发现。”

“达成时……”

古多为甚么会没睡呢。是令自己无法成眠地诅咒、憎恨某个人吗。蕾蒂不知道他在想甚么。

(那么,古多哥哥大人憎恨至此的对象是……)

谁也会说是第一王子弗莱德海姆吧。或者……

“是、我吗……”

“殿下?”

“没甚么。……之后就拜托你了。”

如果憎恨的人是自己,那有很多事都能完美地说通。

如果说古多袭击自己的原因,不是无法抑制的禁断之恋,而是憎恨。——如果说已经无法把夺去王座的妹妹,看作是妹妹。

“……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自己也要成为王。被兄长诅咒也好,憎恨也罢,那是无法回避的命运。蕾蒂祈望自己能得到坚强的心,可以接受不期盼的未来。

古多在蕾蒂的房间再次做梦。之前在这里假寐时,那个童年时代暴风雨的晚上,三人一起睡的梦的延续。

“……我也一样呀。”

对古多的梦想,说一样的兄长。

那个时候弗莱德海姆已经看见了三兄妹的未来了

吧。知道直到成为大人前,只剩下一点点时间能相亲相爱。

“呐古多,我有很难的功课。不管我怎样想都无法解答。”

现在的他知道。兄长说的到底是甚么功课。

“但你比我脑筋好,所以说不定能得出答案。”

“答案?”

“对,努力学习,总有一天来告诉我吧。明明能看见,却怎样都无法违抗的这命运,到底要怎样才能打破。”

怎样才能从被诅咒的血统中解放,让三人再次相亲相爱。

那是没答案的功课。

“……嗯,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学习,一定会告诉王兄喔。”

这样子约定了。但至今还没找到那答案。

不要说找答案了,在找到前自己……

“会、受到惩罚吧……”

从天花板伸出无数黑色的手,一起袭向古多。本应在身旁的蕾蒂和弗莱德海姆不知何时不见了。想逃但脚踝被抓着,动不了。

无数只手的其中一只掐住古多的脖子,身体吓得跳了起来的瞬间——醒过来了。

“……是、梦……吗”

手心全是讨人厌的汗水。黑手的感触奇妙地鲜明,押着脖子轻轻呼气。

“又是,那个黑色的手的梦……”

这一定,是想接受惩罚的自己给予的梦。

坐起来,把盖膝毯挂在长沙发背上,对自己辩解说等到头脑再清醒一点,靠在残留着温柔余温的沙发上。以手心覆上眼睛,沉重地叹气,像是要呼出在胸中沉淀堆积的东西。

终於双脚能使劲,站起身来,古多打开通往走廊的门。那里站着蕾蒂的骑士,和古多眼神接触时微微低下头。

“您醒过来了吗。要再休息一会儿吗?茶会仍很热闹,还不会完结。”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

杜克不会明白古多话中包含的沉重决断。只能听出他不打算继续睡。

“请等等。”

杜克挽留打算回到花园的古多。

“没正式禀告殿下就成为蕾蒂丝雅公主殿下的骑士,我非常抱歉。”

“……想说的就只有这件事吗?”

纵使有礼地道歉,杜克眼中明显对古多抱有敌意。古多没迟钝得没发现。

“那就承您好意。公主殿下虽然说是让我看顾您,但正确来说是想说看管您。我没那么信任您。”

杜克的手已放在剑柄上。明确地表示要是对主人出手,他随时都会拔剑。

古多以冰冷的灰蓝色眼睛瞪着杜克。

“您是如何看待我的主人的呢?”

“——我没打算回答区区一个骑士。”

冷漠地放话,想从杜克身旁走过。

杜克不容许他走,用力抓着他的手腕不放。

“我想也是。即使要力取,我也没关系。”

“放手”

“恕我拒绝。……公主殿下她……”

即使发生了那种事,那个人也,明明自己还没从混乱中平静下来,明知这是愚蠢的事,但仍是……

“那位是真的打从心底担心古多殿下……!”

“只成为骑士几个月的你懂甚么!”

能以理智抑制感情、冷酷的人。那个古多被激动驱使,放任自己大叫,拨开杜克的手,用力抓着他的胸襟。

“听好了!守护好蕾蒂!要是办不到我就把你的脑袋给砍了!”

就这样推开他,古多离去。杜克发着呆目送他一会儿,脱力地喃喃道这算是啥。

“我在哪听说过相似的话耶。……不管怎样,即是说古多殿下在担心公主殿下吧。”

比互相憎恨要好。不管是在甚么意义上,总之蕾蒂对古多的感情也好好地得到回报。

——那是一点救赎。

杜克迷惑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古多,再次看到他的身影的瞬间,不自觉倒退一步。

“……这是、甚么!?”

抓着古多脚踝的,黑色的手。但本人却没发现地走着。

但杜克眨了眨眼的一点时间中,那就消失了。

“错觉、吗……?”

大概只是看到甚么东西的影子吧。杜克这样说给自己听。

古多没向蕾蒂说一声就回去后,蕾蒂把弟妹交给家庭老师和乳母,回到自己的房间。稍一阵子说不出话来,跟在她身后的杜克也因进房间时马上看到的惨况而发呆。

“这是……有点狼藉呢。”

不止一点。是仅仅看到已经感觉不舒服的场面。

“叫雷恩来。之后才打扫。”

在古多睡着的蕾蒂的房间中的是——无数黑手的痕迹。

地板上、墙壁上、长沙发上,留有数不清、让人毛骨悚然的手的痕迹。特别集中在古多睡着的长沙发的椅脚。

“难道古多殿下……?”

杜克首先怀疑的是古多。把这想成是当蕾蒂不在、古多独自一人时做的好事,是理所当然的。加上还有诅咒魔法阵的嫌疑。

但蕾蒂一副冷静的样子,以自己的手心对比留下来的手的痕迹。

“不可能是古多殿下呢。比我的手形还要小啊。这是小孩子的手呀。”

“那么,来参加茶会的其中一位王族潜进来……”

“啊哈哈那也不可能吧。”

被杜克叫来后进来的雷恩哈尔德,饶有兴致地专注看着其中一个手的痕迹。

“这又不是人类的手的痕迹?……手指的关节数目不对呢。”

雷恩哈尔德指出来后,蕾蒂”哼—“地冷冷道。

“诅咒魔法阵后是不知名怪物的手形痕迹。变得危险了呢。”

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抚着手形的黑色痕迹。

无视杜克叱喝她说”喂!”的声音,在眼前伸起脏了的手指。

“……是,炭吗。还有,粗糙的……泥?”

“今天是晴天对吧,到底走过哪里了。……先不管这个,说是恶作剧就过於用心了。造出手的模型,准备混合炭和泥的液体,一个劲地黏黏粘粘地印出来。唔—有点非现实呢。”

蕾蒂为了抹乾净手指而叫房间外的女仆。然后从门一瞥房间,察觉到某件事。

“……真伤脑筋,仅是手模型的痕迹有说不通的地方呢。”

“王姐?”

“看看长沙发的椅柄。那个痕迹是”在握着”。如果只是用手的模型留下痕迹,应该只会在椅柄的上方留下痕迹。旁边和下面也印上了手指的痕迹,即是……”

三人之间流淌着讨厌的沉默。难道真的是……这样想着凝神看着黑色的手形痕迹。

“公主殿下,弗莱德海姆殿下谒见。请问要带他到哪里?”

“那个人居然在这种时候来……要是被察觉就麻烦了。准备好远离这里的房间。期间收拾乾净这个房间。这件事不要外传。雷恩,想调查就趁现在,随你喜欢怎样查。杜克跟我来。”

“好的好—的,我会随意来。”

蕾蒂留雷恩在房间里,前去迎接没招待的客人弗莱德海姆。

“殿下,向骑士团有关手形痕迹恶作剧的报告呢?”

“等一阵子。……让我想想是不是和诅咒魔法阵的事有关。”

“有关系吧。既然是向”王族”的恶作剧,还是正式地报告,加强陛下和其他王族的警备比较好。”

“说不定诅咒的对象不是”王族”。是更狭义……”

比如说,自己。

没能对杜克说出这句话,咽了回去。

“总之,别对弗莱德海姆殿下说刚才的事。知道了吧。”

叮嘱杜克后,蕾蒂进入让弗莱德海姆等着的房间。

“贵安,这种时候来,以密谈来说太早了呢。”

“我是想在更早的时候来的。但今天古多来了吧。”

“对哦。”

“所以我这不就避开他了吗。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地来参加你明是茶会暗是密谈的活动,和古多见面就过於不自然了啊。”

被弗莱德海姆这样说,蕾蒂点头说说的是。

“那么,有甚么事?”

“今天是母妃的信使。说是很寂寞所以让你偶尔也去卡特兰宫玩。”

卡特兰宫是男人禁进、王妃居住的地方。弗莱德海姆的母妃、第三王妃罗莎琳德,和蕾蒂的母妃、第一王妃尤莉安妮,还有古多的母妃、第二王妃苏菲雅关系良好。但过去的三位王妃,现在只剩下罗莎琳德。

“对呢……会变得寂寞。……杜克,到外面去。”

“遵命。”

弗莱德海姆把自己的骑士放在外面不让同席,是要说真正的话的讯号。蕾蒂接受那意愿,同意两人独处。

杜克出去后,蕾蒂便挑明了话。

“表面上的事我确实听见了。传达说我最近就会去拜访。那么,真正想说的是甚么?”

“没多大分别。母妃问”要不要回卡特兰宫”。”

“……回卡特兰宫?我吗?”

蕾蒂过去也曾住在卡特兰宫。以母妃的死为契机搬到这里来,是有别的意图。失去母妃这个抑制力,两个孩子住在卡特

兰宫会发生甚么事。——为了回避盯上第一王妃生下的男生、弟弟雷恩哈尔德的暗杀,蕾蒂选择住在这个离宫,受母妃的娘家、公爵家所守护。

“我也赞成母妃的建议。下任国王陛下毕竟不能一直住在离宫里。”

“那是……也对。但卡特兰宫是不可能的,不能带杜克进去啊。”

如果罗莎琳德感到寂寞,那就搬到卡特兰宫附近吧。蕾蒂考虑着这种事时,弗莱德海姆”唔—“了一声。

“呐,你成为王时卡特兰宫要怎么办?和你结婚的人又不是”王妃”。不使用它就此放置吗?”

“我就照这样子让罗莎琳德王妃使用也没关系。”

“母妃似乎没这打算呐。怎么办?要养情人看看吗?”

弗莱德海姆以一副没品的表情捉弄蕾蒂,她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他哭出来。这样做就是朝情人王的路勇猛直前了啊。

“这是我个人意见。可以仅限这代,让卡特兰宫作为下任女王陛下直到即位前的暂时居所。……要是你是卡特兰宫的主人,你的”儿子”可以进去,但作为”兄长”的我却不可以。”

至此,蕾蒂终於知道弗莱德海姆真正想说的话。

只有作为主人的王妃和其子女能住在卡特兰宫里。但按惯例,王子在被看作是成人的十三岁左右就要离开离宫,搬到王宫中的其他房间。

作为现任主人王妃的”儿子”,可以来见母亲或是妹妹,但若蕾蒂成为主人就会变成主人的”兄长”,那就不能再进出卡特兰宫了。

(……是担心我才来的呢。真是太迂回曲折了。)

弗莱德海姆看见古多要袭击蕾蒂的场面。一直在意这件事吧。看来是故意跑来说在王宫造出一个兄长古多无法进入的安全地方。

“我听见你的建议了。谢谢。先不管地点,我会好好考虑回王宫的事的。雷恩也已经是大人了,让他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没问题了。”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自己会被暗杀,但弟弟不会。已经不需要她留在身边保护他了。

“待太久会产生误会的。如果没事了还是回去比较好喔。”

话说到这里就完了。这次换成弗莱德海姆说说的是,站了起来。像是那时才刚想起,他问有关骑士的事。

“这里,警备人手足够吗?你还没有杜克以外的骑士吧。”

“我从母亲大人的公爵家中借人来了,没问题。不过说起来,即使人多势众,我也不觉得可以用来对抗诅咒呢。”

唯一能对抗的只有拥有白光之剑的阿斯翠德。万一出事,她打算让他来帮忙。

“诅咒呐……让我来说,我觉得比起魔法阵,这副身体中流着的一半的血更像是诅咒。”

弗莱德海姆指的是王家的血,还是母亲那边的罗恩斯坦因家的血呢。——恐怕,是三大侯爵罗恩斯坦因家的那边。

“人为甚么会忘不掉被夺去的东西,却忘掉自己夺走的东西呢。”

领土、财产、恋人——夺走的那瞬间,就会忘掉这件事,成为”自己的东西”。但绝不会忘记被夺去的东西。那是”自己的东西”,想着”一定得取回”而伸出手。

“被夺去作为王族的身份,从公爵家贬为侯爵的三大侯爵家。不去想为甚么爵位会被降,他们一直只对事实念念不忘。不管是以罗恩斯坦因为后盾的我,还是以奥伊兰贝尔格为后盾的古多,像是诅咒般被教导。”

——这是我等的夙愿!必定要让罗恩斯坦因家再次成为王族!

不断重覆被教导的诅咒的话,把弗莱德海姆体内流淌着的一半的血变为锁链,绑进权力斗争之中成为箭靶。

“绝对要把被夺去的东西拿回来、拿回来、拿回来……吗。要是你会怎么办?”

“和你一样啊,会拿回来吧。——因为我也是人呀。”

即使是骑士王的转生,也不是神。蕾蒂很清楚自己只是普通人。如果重要的东西被夺去,一定会被感情驱使,为了拿回来而难看地挣扎吧。

弗莱德海姆”哼—“了一声,像是接受又像是不接受这答案,老实地说明天见,回去了。

翌日的会议中,杜克不是蕾蒂的护卫其中一人,弗莱德海姆一副”咦?”的表情。会议结束后马上捉住蕾蒂问怎么了。

“有事所以出去了。下午就会回来。”

“要是杜克不在就放看门狗在身边吧。如果不需要就给我。”

“不能带着狗走进王宫吧。你在说甚么呀?”

弗莱德海姆嘟囔说”听不懂吗”,没再说下去。蕾蒂心想继续待在他身旁会扯远话题最后要她来周旋,便说我先走了便离去。

今天的会议中仍有大量男人愚蠢得让她想在日记里写作是笨得要命。忍着不叹气,让向父王借来的护卫跟在身后,走向适合思考的地方——王宫深处的长走廊。

那里已有人先到。

“波雷鲁伯爵……”

疑犯的其中一人,古多派的波雷鲁伯爵。王族信仰很深的波雷鲁伯爵看来和蕾蒂一样,拥有监赏历代国王肖像的兴趣。

正好,试探他看看吧。蕾蒂微笑着走过去。

“这不是公主殿下吗,贵安。我来向历代国王请安。最近要做的事太多,很难来这里……”

他虽然说很忙,但却精神抖擞。看他的样子,表情和现在他身处的状况不一致。

(他抱着王族信仰,如果被强行要求诅咒王族,能这样子笑出来吗……我觉得应该反而没脸见历代国王……)

“请到这边来,我就此告辞了。”

他笑容满面地让出地方,蕾蒂中断思考。

“不,我可不能赶走先到的人呢……这里很大,请慢慢监赏吧。如果被烦人的骑士找到就和我一起被骂吧。因为有诅咒魔法阵的事,我被叮嘱说不能随便外出呢。”

由这边提起诅咒魔法阵的事。来吧你会给甚么反应?蕾蒂冷静地观察波雷鲁伯爵。

“不会有诅咒下任国王的公主殿下。万一有,也会受到神降下的天罚吧。”

和预计中不同,毫无动摇,是盲目的王族信仰者才会说的话。蕾蒂对看来是认真地这样说的波雷鲁伯爵模凌两可地微笑。开始想在柯奈莉亚生日会中回头看真正画上魔法阵的地方这件事,是不是只是偶然。

“在下非常期待公主殿下的肖像。真想画下您在即位式上的身姿。说起来殿下是来见哪位王?”

“卡尔海因兹王,曾祖父哦。波雷鲁伯爵有见过吗?”

“那时年纪还太小,没能留下记忆,真是遗憾。但在下留有卡尔海因兹王的第二王妃的记忆。那位虽然出身下级贵族,但是适合被迎为王族的大人。”

曾祖母作是下级贵族、就职王宫中的女官,内政王卡尔海因兹王在第一位王妃逃掉后,对她一见钟情,迎娶她为第二位王妃。听说是非常温和的人。两人的相爱故事作为佳话,流传到蕾蒂这一代。

“我常听说我和古多殿下很像曾祖母大人,你觉得呢?”

再试探一次吧,蕾蒂提起古多的名字。如果是被古多强行要求协助诅咒魔法阵事件,就会有反应吧。但他温和地肯定了蕾蒂的话。

“是的,很像。但是,古多殿下……”

为甚么这里会说但是”,在蕾蒂问出来前,就被别的声音遮盖了。

“老爷!”

听到侍从的声音,波雷鲁伯爵慌忙地咳了咳。被催促说差不多是时候,波雷鲁伯爵点头。

说话到中途就要完结,令蕾蒂唤他说等等。

“”但是”是甚么意思?”

“……古多殿下和卡尔海因兹王的第二王妃气质上不相似。……那么请容在下先告辞。”

曾祖母似乎是非常温柔的人,和古多拥有的冰冷气质的确不同吧。蕾蒂接受这个说法,目送波雷鲁伯爵。

“说不定完全推翻假设重新想过比较好呢……”

画诅咒魔法阵的犯人,还有不少可能性。

幕后黑手是古多,还是奥伊兰贝尔格家。还是说蕾蒂的预想根本错了,可能是别的人。

“换个思考吧。要不去拜访罗莎琳德王妃吧。”

既然来了王宫,起码去露一下脸。这样想着,蕾蒂探访卡特兰宫。

首先向这里的主人罗莎琳德打招呼,正在爬楼梯时,从楼梯平台的窗子看见内庭的白百合花园。被苏菲雅深爱的光景夺去视线,蕾蒂停了下来。

“马上就来了啊。但你打算看不是目的的东西看多久?”

“……贵安,你也来了呢。”

站了一会儿的蕾蒂身旁站着弗莱德海姆。同样地从窗子俯视卡特兰宫的白百合花园,看见拥有和蕾蒂一样的金发的古多站在那里。

“还站着吗。还真不腻啊。”

看来弗莱德海姆已经看过相同的情景。

古多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呢。一直看着亲母苏菲雅喜欢的花甚么的,真的不像他。

(……该和他说一声,还是该不管他?)

结果至今都没有问他”为甚么”的机会。

为甚么在意诅咒魔法阵的事。为甚么袭击自己。

(说选择”知道却装作不知道”的是我自己。但现在却开始犹豫。…振作起来呀蕾蒂!)

在卡特兰宫即使不大叫也会马上有人赶到。蕾蒂鞭策自己想此时此刻应该正是问他”为甚么”的大好机会。

“我去和他说一声。如果他有甚么烦恼……”

“别去吧。”

但制止那决心的是弗莱德海姆的手。

“……为甚么阻止我?”

“”你”不该去。别对古多露出半途而废的温柔。”

被说是半途而废,蕾蒂垂下头。弗莱德海姆来不清楚蕾蒂的想法,对他来说,他看见的是蕾蒂考虑到彼此的立场,稍为温柔一点,然后就结束。

“你啊,比如说喜欢上周围的人不容许你喜欢的人时,会怎样办?”

“怎样办……那……大概,我想虽然会烦恼但还是会放弃。”

在决心成为王前,也曾梦想过谈恋爱。也不是没想过这种事。要是喜欢上身份不相符的人自己要怎么办。像故事中一样策划私奔吗。会选择殉情吗。

即使有许多可能性,结果却除放弃外没别的路可选。蕾蒂很清楚自己这一点。

“没能放弃时呢?”

“还是会放弃。……可是,说不定会不经意做出违反自己意志的事。”

“对。理智有多强,”违反自己意志”就会有多强。那种时候,你期望对方的反应是甚么?同情吗?温柔吗?”

如果自己爱上不被允许的人。

然后没能抑压心意,做出违反自己意志的事。

——希望对方的、态度是……

“……明确的,拒绝。”

“对,好孩子。那你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了吧。”

不该向站立在白百合中的古多说话。就这样装着没看见,回离宫去。如果古多抱着禁忌的心意,他应该期望蕾蒂摆出这态度。

斩断各种不舍,蕾蒂打算回去。那时,柯奈莉亚看见她一人行走的样子,大叫等等。

“姐姐大人,已经要回去了吗?”

对柯奈莉亚来说,蕾蒂是美丽温柔又聪明、她引以为傲的姐姐。难得来了,却一直只和最大的哥哥说话,明明以为接下来是自己,却要回去了。想要挽留她,柯奈莉亚扯着蕾蒂的衣袖。

“古多哥哥大人,最近几乎没来见我喔。母妃大人搬到南边的疗养所时明明就邀我一起,每个月去探望母妃一次。……现在的卡特兰宫,很寂寞。母妃大人不在后,变得冷清了……”

失去母亲,兄长也不来关心她,蕾蒂能理解柯奈莉亚的寂寞。

“……呐柯奈莉亚,我会连古多殿下的份一起陪在你身边。”

蕾蒂屈膝配合柯奈莉亚视线高度。

“古多殿下也因为苏菲雅王妃不在而寂寞。但他很忙,忙得甚至不能感到寂寞。……所以,柯奈莉亚能温柔待他吗?”

代替已经不能这样做的自己,蕾蒂在心中接下去想。

如果古多是画诅咒魔法阵的犯人。

蕾蒂祈望不选在柯奈莉亚是主角的白天生日会,而是选以别的名义举办的衣宴来画魔法阵这件事,其中是有意义的。起码想认为他有作为兄长庆祝妹妹生日的心意。

“哥哥大人,寂寞吗?”

“对哦。要是他来见你,就一直陪着他吧。”

蕾蒂把古多的事拜托妹妹,再次向前走。如弗莱德海姆所说,不曾回头地回到离宫。

晚上,明明没想来,却不知何时来到王的会议室。又逃避现实了吗,蕾蒂露出自嘲的笑容。但房间中响起大声的声音,她马上抬起头来。

“请告诉我!会变成怎样呀这个国家!那个人接下来会怎样!?”

总是一副沉静,眼神像是接纳一切又放弃一切的单臂王奥斯瓦尔德。但今天的他抓着更远的将来中的王——失恋王路德格的手腕,大叫起来。

路德格一脸烦厌地俯视奥斯瓦尔德。

“……知道了又怎样?”

“如果是我不期望的未来就改变给你们看!王的力量就是为此存在的!”

蕾蒂困惑地想怎么了时,狮子王亚历山大向她招了招手。那表情在说危险,退后吧。

“奥斯瓦尔德王到底……?”

“有血的味道。是刚被砍下来吧。”

蕾蒂看向奥斯瓦尔德本应是左手的位置。看见那里染上一点血迹,知道亚历山大的话是正确的。

奥斯瓦尔德,把钢铁之剑授予给出战的堂兄王太子。祈求要成为王的深爱的堂兄能平安回来。……然后数年后,回来的他用奥斯瓦尔德授予的剑,砍下奥斯瓦尔德的手。曾堕入敌军之手、被俘虏的他已再也不是索鲁维尔国的人了。

“为甚么不告诉我!告诉我呀!”

“不知为啥就是不想告诉你呢—……话说,大叔,别只看着也说些甚么吧?我们有能改变未来的力量吗—?”

路德格问沉默看着的狮子王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像是无关痛痒地回答说谁知道?没吧?

“说谎!只要你希望就能改变那未来!只要你让革命王尤利乌斯死掉,未来确实会有所改变!能活下去!为甚么不这样做!?”

“那是因为即使拥有骑士王的力量,我们还是人类呐。所谓人类就是拼命活过不能再次重来的一刻,所以笨蛋骑士王才会这么爱人类,这种事你也该知道吧。”

“但骑士王的力量是神的力量!只要希望就可能可以实现!如果说出来你明明也可能可以和革命王和解……!”

奥斯瓦尔德放开抓着路德格的手,抓向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说着”神烦”,甩开他的手。

“宰相想要我的命,企图谋反。我不会原谅这件事。这一刻起我们已不存在和解的路。有的只是哪一方死去的未来。”

“那么存在革命王死去的未来也不奇怪!”

“不可能,我无法杀死尤利。”

说出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令蕾蒂倒抽一口气。

“——所以,我会死吧。”

知道自己的命运,并接受的狮子王亚历山大很坚强。蕾蒂咬着牙心想自己又怎样呢。

(一次……再一次携手前进,我有这种想法。这种天真的想法让我的心变弱。得重新下定决心……王是,为了国家能决定连亲兄弟都舍弃的人。)

因为对未来抱有希望,那种觉悟变得脆弱了。

自己坐上王座那天,就是两位哥哥死去的日子,以前明明是这样想的。

“看,命运早已注定。即使能窥探未来,我们也没有改变的力量。抱着绝望活到那个时候,还是抱着希望再在那个时候被绝望打进谷底,选你喜欢的吧。有选择权已经算好了吧,是骑士王的转生太好了呐。”

“……即使如此……!”

“回到现实去,然后睡觉吧。你和我不一样仍有未来。和绝望一起活下去吧。”

亚历山大像是要覆上奥斯瓦尔德双眼般伸出手。碰上他的脸那一刻,奥斯瓦尔德的身影消失了。

“做了甚么……?”

“强制送他回去。大地之剑虽然能疗伤,却不能回复体力。要是受重伤还是睡觉比较好呐。”

亚历山大的解释让蕾蒂佩服地想原来骑士王的力量能做到这种事吗。

这里最不熟识骑士王的力量的人是蕾蒂。因为没必要用,所以没积极想知识使用方法。

“哼—嗯。感—觉上喔,我偶尔会想……骑士王的力量……”

但路德格咽回想说的话,说”嘛算了”,没继续下去。说要回去便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蕾蒂和亚历山大。

“变成能问出”为甚么”的女人吧蕾蒂丝雅女王。说不出来就会变成这样。”

和这句话一起,蕾蒂被送回现实。

比起晚上更接近早上,在这种时间一旦醒过来,不管怎样尝试睡回去,第二次的睡眠也总是不来临。

“说不出“为甚么”就会变成这样……吗。”

蕾蒂就这样不对古多问”为甚么”,最后被古多袭击的事就会变成”不曾发生”的事了吧。但棋盘上会积上尘埃。自己就是这种人。

蕾蒂过了一会儿后选择起床,悄悄离开寝室。

即使闭着眼也能走自己的离宫。只要消去脚步声,就能成功打开目标房间的门,没遇上别人也没被人发现。

“……辛苦了。”

自己的骑士连制服的外衣也没脱,像是倒下去似地睡在床上,蕾蒂罕见地说话慰劳他。一定是为了避免被画上第四个魔法阵,明明是负责教育新人却一直帮忙看守吧。即使那样子,到了早上就会一脸没事地来当自己的护卫。

“男人真好呢,可以拥有这种程度的体力。”

要是让自己做这种事,三天就会脚步蹒跚。蕾蒂觉得真不公平,轻轻地坐在杜克的床上。凝视他的睡脸,心情就会稍微平静下来。

不知道是感觉到蕾蒂无礼的视线,还是偶然地睡得很浅所以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睡着的杜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殿、下?”

杜克醒过来首先看见的是

,太漂亮而不是自己喜欢类型的自己的主人的身姿。本来还没完全醒过来的脑袋在想是梦吗。不对这是现实吗?这样重新想的瞬间,一下子清醒过来。

“甚……么事!?”

想是有紧急得让主人亲自前来的大事,杜克握起躺在床上的长剑。连忙起床时,蕾蒂不看杜克的脸地说抱歉呢。

“我没打算叫醒你。没事所以你可以睡哦。”

“没事?”

“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杜克仔细一看,蕾蒂坐在自己的床上。

(……不不不!这家伙作为女人的危机感是闹哪样啊!?)

深夜中,单独来男人的房间,坐在男人睡着的床上。这代表了甚么意思,可能这个百分百”温室小花”是不能理解的吧。

想着这种事,杜克的脑袋终於开始能思考了。

(不对。这虽然很难懂,但殿下……)

有时候,蕾蒂会在让这边感到诧异的时机,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杜克不知道动摇蕾蒂内心的是甚么事。觉得不知道也没关系,放弃了。那是不管自己有多得到这位主人的信赖,也不生不会让他踏足的领域吧。

那么现在该做的不是叱责她,也不是问她,而是表示理解。

杜克坐在蕾蒂身旁,故意叹了一口气后开始说话。

“虽然是无聊的旧话……”

杜克脑海中浮现仍未脱稚气的朋友的身影。

“要形容骑士学校时代的弗莱德海姆殿下的话,除了”麻烦”甚么都不是。”

快要让人烦厌地把人耍得团团转。不只是口头上,也曾动手。杜克的语调透出这不是说笑而是真心话,蕾蒂便苦笑说我想也是。

“没变成好的回忆。我现在也觉得那是麻烦。——但是”

和伙伴一起对未知的未来抱着梦想的那短暂时光。

能相信自己前进的道路上只有光明的年轻。

“很愉快。”

杜克有自觉到自己现在在笑着。

被添麻烦了,所以不愉快。没变成这样子的骑士学校时代是无可取代的两年时光。

“……明明很麻烦?”

“明明很麻烦却很愉快。我托弗莱德海姆殿下的福成为一个大人了吧。明白到曾认为是不相容的东西,也能在自己心中共存。”

虽然是婉转的说法,但聪明观察力强的主人能明白吧。

不是想要和人说话,但想待在其他人身边。杜克理解蕾蒂这种心情,沉默地待在她身边,蕾蒂能明白杜克想表达这意思吧。

“你喜欢待多久就待多久吧。可是,别到我以外的男人的房间去。”

杜克说只有这件事一定要好好地说定,蕾蒂却不是惊讶也不是迷惘,而像是理所当然的事般无奈回答。

“我不可能去你以外的地方吧。”

这也代表完全不把他当作是男人的意思。

可是,他只感到高兴。这种信赖对杜克来说是舒心的东西。

“……呐,你还记得我之前和古多殿下两人单独见面的事吗?”

“没告诉我擅作主张那次吗。”

“那之后,被你骂时,我说是在谈不能让人听见的话,那是骗你的。我没和古多殿下约定要见面。是我想再看一次诅咒魔法阵,擅自出去了。”

所有事都是从这开始。古多到底为甚么到那里呢。

“回到画上诅咒魔法阵的地方时,遇上没带着战女神、单独一人的古多殿下。……你怎么想?”

“听说这件事……觉得,越来越可疑了。”

当时蕾蒂以为可能是瞄上所有”王族”。因为想古多是被害人的一方,没觉得他是犯人。结果现在从其他观点看,怀疑他是犯人。

“如果他有想要诅咒杀害的人,那可能是夺走王的宝座的我。”

杜克本应再次点头。但是……

“那不对。”

“为甚么?正常来说这里应该说”果然是”啊。”

杜克回以强力的否定,蕾蒂感到惊讶。

“绝对不对。那位,对我说,让我守护你。那眼神是认真的。不是憎恨着有血缘的妹妹的人。”

杜克的眼神不像在说谎。所以,稍微舒了一口气。

“真的这样说了?不是你在骗我?”

“你觉得我是会随便说出温柔的谎言的男人吗?”

“你像是会随便说出蹩脚的谎言啊。……对呢……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呢。”

蕾蒂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变柔和了。沉默了一阵子后,蕾蒂静静地说。

“我差不多该回房间了。

杜克虽然觉得待到早上也没关系,直到她喜欢为止陪着她,但蕾蒂站起身来。那坚强的双眼已经不再动摇。身体完美地站得笔直。蕾蒂虽然拒绝了,但杜克当然送她回到房间。

“抱歉了呢。”

“这也是我的工作。”

“不,这和工作不同……是因为你是好人啊。”

黑暗中,杜克好像看见蕾蒂微微笑了。

“作为赔礼,只有一件,有甚么想问的事就问吧。”

现在的蕾蒂,不论杜克问甚么问题都会不打岔地告诉他吧。

杜克有不少事想问蕾蒂,但冲口而出的,是一直在意着却因自尊而没问出口的事。

“那么,如果你已经决定好第二名骑士的人选,就告诉我他的名字吧。”

脑海中掠过的是骑士团后辈的身影。比自己要强上很多的存在。

对杜克来说是挺豁出去的问题,但蕾蒂没察觉到杜克的心情,爽快地点头说对呢。

“既然是你,告诉你也没关系呢。已经决定了。”

蕾蒂靠近杜克,一只手轻轻放在他肩上。手用了点劲踮起来,口靠近他耳边。

深夜中没有其他人的空间。

不故意小声说也不会有人听到,却故意这样做让他意识到这是”秘密的话”。

之后蕾蒂的唇纺织出杜克也认识的名字,再悄悄移开。

“——真的吗?”

“嗯,真的。晚安。”

这次就能睡着了吧。蕾蒂声音中的平静也感染到杜克吗,他仅是静静地说是吗。

“每个月去放松一次吧。是微服出外还是下棋也好,都陪你。”

“要是你一起来,微服出外就不算去放松呢。”

蕾蒂说晚安,听见关上门的声音。

“我看见功课的一点答案了。……如果不相容的东西也能共存,那一定……”

为了看见真相,想要情报。虽然刚发生那种事心情有点沉重,还是决定今晚再去一次王的会议室。

蕾蒂探访王的会议室,遇上狮子王亚历山大和失恋王路德格。单臂王奥斯瓦尔德不在。

这个房间中不存在时间的概念。所以今夜里,第一次遇上的他们,和第二次遇见的他们,不存在於连续的时间中。她为这件事安下心来。

“哟,蕾蒂丝雅女王。”

“贵安,亚历山大王,我有点事想问你。”

要问以前的事,比路德格来亚历山大更合适吧,蕾蒂坐在他身旁。

“在魔法已经消亡的这个世界中,存在着诅咒这种东西吗?”

诅咒?亚历山大歪头说着,蕾蒂扼要地解释事件经过。

王宫里被画上诅咒魔法阵。不知道目标是王族还是自己。另外从魔法阵中感受到污秽。

“察觉到污秽的人是你吗?”

“不,是拥有白光之剑的骑士哦。”

“白光这样说的话就不会有错。那个魔法阵是真货来着呐。有关魔法的文献避过了过去的焚书,正确地留了下来了吧。让白光净化诅咒吧。”

一如蕾蒂的推测,只要有拥有白光之剑的阿斯翠德在,针对诅咒本身总有解决办法。但这样不能在根本上解决问题。

“有从诅咒魔法阵中锁定犯人的方法吗?”

“以前大概有追逐诅咒源头之类的魔法,但在我的时代和你的时代都不可能吧。世界中被唤为魔法的要素变得极稀少。”

众神消失,失去作为魔法源头的力量的世界。

与此同时,妖精和精灵这些古老的存在也已消去身影。是消亡了,还是在某个地方沉眠,蕾蒂她们也不知道。

“有留下大量黑手的痕迹的诅咒吗?”

“咦—那是诅咒?不是恶作剧?说起来要是肉球的痕迹之类不是很可爱吗?”

“那是不能以人类的手形来解释的痕迹啊。比起可爱那更让人毛骨悚然。”

以悠闲的声音加入话题的是路德格。这样子的,蕾蒂在桌子上描绘手形痕迹,成功让路德格毛骨悚然。

“手形?那么感觉上比起诅咒更像是召唤呐。之后召唤了甚么出来要告诉我啊,要是龙那我也来。”

“要是把龙召唤出来,我的房间现在应该很通风吧。”

明明听见蕾蒂刚才向路德格说是小孩子的手左右那么大,亚历山大却开始想像别的东西还觉得有趣。另外路德格也开始双眼发亮地说龙!?

“另外……”我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蕾蒂不自觉低喃,但身旁听见的路德格却吃惊地说”咦!?”。

“咦那算啥!呜哇,知道甚么啊有关我的事!”

“不是说你的事啊。”

“那是我的事吗?有太多头绪不知道是哪件事呐。”

“……也不是说你的事啊。”

蕾蒂几乎要感到无奈,但停下自己的思考想等一下。刚刚,狮子王亚历山大说甚么来着。

“被说”我知道你的真正身份”,能有那么多头绪吗?说到我们的真正身份的秘密,不就只是骑士王的转生这件事吗?”

“不正常来说有吧—。特殊的性癖呀—,色狼呀—之类,那也是真正身份的说?”

路德格站在亚历山大那边。对着吃惊的蕾蒂,亚历山大笑了。

“怎么了?被谁说了吗?”

“被说……该说是写下了。是诅咒魔法阵中附上的话啊。”

“哼—那真是挺有欢快的威胁啊。犯人现在超得意洋洋吧。”

说起得意洋洋,想起古多的样子。晚上甚至睡不着,硬要说的话他看上去更像是被迫至绝境……

“大概会在远处安全的地方看着被诅咒的家伙慌乱的样子,心想活该吧。呐—大叔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吧。”

“只是根据线索,对臣子说类似”我知道你的真正身份”的话。变得形迹可疑的家伙有头绪。试试看吧,会发展成有趣的事噢?”

犯人现在超得意洋洋。

变得形迹可疑的家伙有头绪。

(……这样的话,就弄反了。)

蕾蒂觉得事有蹊跷,从最初开始重新思考。

古多不是”诅咒”,如果是”被诅咒”呢?

我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古多有着某个秘密,因那句话而动摇。

所以过份地在意诅咒魔法阵的事。想让和艾莉诺亚的婚约变回一张白纸,又袭击蕾蒂,变得”形迹可疑”。

想自己一人待着慢慢思考。蕾蒂宣言说要回去了,回到现实世界。

醒过来,蕾蒂起床。坐在棋盘前,朦胧地看着棋局局势,思考着各种事。

“如果被诅咒,当然会从古多殿下身上感受到污秽……”

首先,是”谁”在诅咒。”为甚么”诅咒。”真正身份”是指甚么。

还剩下大量的谜。也完全没有犯人的头绪。……如果相信亚历山大的话,犯人现在似乎应该超洋洋得意。

“想不通呢。如杜克所说,要每个月去放松一次吗。”

忽然想起,最近有杜克以外的人也对她说了”每个月一次”这句同样的话。对了,是妹妹柯奈莉亚。说是自苏菲雅搬到南边的疗养所起,每个月和古多一起去探望一次……

想到这,蕾蒂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真奇怪。古多哥哥大人在三个月前的茶会中的确说是” 上次探望母妃是四个月前的事”……和柯奈莉亚所说每个月和古多哥哥大人一起去探望一次这句话有矛盾。”

那时候没深究,现在却发现可能是很重要的事。

“为甚么……哥哥大人要撒这种谎……?”

单纯地想,就是不想被知道他去见苏菲雅的事吧。

那么为甚么不想被知道呢。大概是苏菲雅和古多之间发生了甚么事。

“古多就拜托你了……这句话的意思不同…….?”

蕾蒂被苏菲雅多次拜托说”多多关照古多”。一直以为她是拜托蕾蒂协助古多成为王,但其实是别的——不,是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苏菲雅更早前已发现古多神色不对,把自己过世后的事拜托给蕾蒂?

“等等,但那句话是更早、更早前……”

久远得已经不记得是多久前说,应该是在蕾蒂懂事前就已经在说了。古多的秘密说不定要追溯到相当久远的过去。那不就是能被说是和”真正身份”有关的事吗。

想知道他的过去,想起单臂王的话。

——也有知道比较好的事吧?……我曾经想知道。

单臂王说想要知晓未来。但那不对,蕾蒂摇头。

“你想知道的不是未来,而是对你来说的现在,想知道堂兄在想甚么吧?”

为甚么背叛国家——背叛自己,他应该是想知道这件事。

自己也……一样。想知道的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

“……我想知道古多哥哥大人的”现在”。”

隐瞒去见苏菲雅的事,把这件事当作没发生,古多的意图是甚么。该过问的人可能不是未婚妻艾莉诺亚,而是自己。

杜克看见蕾蒂的心的间隙的晚上迎来了清晨。

蕾蒂带着杜克,来到骑士团宿舍屋顶的了望塔。凝神俯视年轻骑士努力训练的样子的蕾蒂,好像很开心。

“找到中意的第三个骑士吗?在留意谁?”

“那已经决定是骑士团团长沃哈尼斯了。”

蕾蒂指向看着训练的沃哈尼斯。

“别说不可能的事……我是在问新人骑士中有没有。”

“不管是哪一个都还太年轻了。但在蕴藏着可能性这一点上全部人都合格。”

按着被风吹动的头发,蕾蒂看向天空。

“真好的风景呢……结果,我只能这样子站在上方。要是被迫要选择当女王还是妹妹,就会选女王。就是这种女人啊。”

站在顶点,站得笔直,正确地领导国家,对这件事不会动摇,期望能成为真实的王。

“……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

“哎呀,不说我不可爱没关系吗?”

“我就是因为你是这种女人才成为骑士。所以这样就好。”

蕾蒂不自觉地回头,仰望杜克。然后难得地……笑了起来。

“呵呵,明明只是个小子呢。”

杜克一定不明白。不明白他说的这句话有多么肯定了现在的蕾蒂。

“今天,是为了再次确认作为女王的觉悟而来这里的。我从现在起要去揭露真相。即使会作为遗落的公主后悔不想看,也绝对会说作为女王看见这件事太好了。”

所以稍微陪我一下子,蕾蒂对杜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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