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斯托国太阳的位置比索鲁威尔的要高。但因为空气的干燥,在阴凉处就会感到凉爽,可以很轻松地躲开炎热。
为了配合这个国家的气候而准备的礼服在胸部的正下方处拼接了另一种布料,下摆则是配合着身体线条自然垂下的设计。有光泽的象牙色丝绸布料上,绣着紫罗兰色的蔷薇。
在这个阳光十分强烈的国家,贵妇人为了保护自己的肌肤而带着面纱。蕾蒂也遵照着这个习惯,披上了使用同样颜色丝线织成的柔软面纱。
“欢迎来到伊尔斯托国。能再次和您这样美丽的女性会面是我的荣幸。”
出来迎接的,是伊尔斯托国第一王子维克托。是个有着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些许红色的茶色头发,以及温和的深棕色瞳孔的好青年。
伊尔斯托国和索鲁威尔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蕾蒂和维克托在以前已经互相认识了。因而说着“好久不见”而不是“初次见面”,用笑颜面对着蕾蒂。
“这次的仪式可以架起两国友好的桥梁,对于邀请我参加这应当被纪念的仪式,向您表示由衷的感谢。萨维里奥王子殿下和夏洛蒂的恋爱物语在索鲁威尔也十分受欢迎呢。我国的国民们都发自内心的期待着这次的结婚仪式。”
这种出访任务是为了让将要成为下一任国王的人被周边国家所认识,曾一直属于索鲁威尔的第一王子弗莱德海姆或是第二王子古多,蕾蒂则是一直陪着那些闲得不得了的贵妇人闲谈。
但是从今以后蕾蒂就要和伊尔斯托国第一王子维克托一样,成为去迎接来客的“国家的脸”了。
“之后想要去和夏洛蒂打个招呼。可以拜托您带路吗?”
“打招呼……是么。”
“当然等到您方便的时候也可以的。还是说您正忙,给您添麻烦了呢?”
蕾蒂说想要和“夏洛蒂”见面的那个瞬间,维克托露出了些许困扰的神色。
夏洛蒂和蕾蒂有着血缘关系。因为准备结婚的原因见面的机会变得很少,在仪式之前想要见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种事情也应该早就安排好了才对。
在蕾蒂准备去探寻那踌躇的原因之前,维克托用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的眼神看向蕾蒂。
“……那么,稍后会为您带路。在这之前请好好休息一下。经历了漫长的旅途您大概已经很疲惫了。”
“非常感谢您。”
“请问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可以借给我几个侍女吗?我的侍女在旅途中身体不适倒下了……”
和拜托转达同夏洛蒂见面意愿时不同,维克托笑着回答“当然”,答应了。
从他国而来的宾客,经常会在漫长的旅途中受伤或是被疾病所侵袭。为此,无论哪个国家都会事先为客人准备新的侍女或侍从。
被对方安排说稍等片刻,蕾蒂保持着微笑的状态,用无奈的声音小声地对背后的人说着话。
“比起在本国找,感觉使用伊尔斯托准备的侍女更让人觉得安心呢。”
“不只是寻找骑士,在寻找侍女的时候也认真一些比较好。”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事情就变得容易了呢。”
“别说不可能的话。”杜克无奈的答道。
“反过来也可以吧,如果你是男人的话,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不需要侍女,也没有系头发的必要。对这样想着的杜克说出的话,蕾蒂露出了一副觉得很有趣的表情。
“如果我是男人的话就会变成有着古多殿下的脸,和弗莱德海姆殿下的内心的人了。虽然很遗憾,但是恐怕现在两位兄长早都没命了吧。确实是很多事情都好办了呢。”
“……果然刚才的话还是当作没说过好了。如果你是男人的话,大概就会梦想征服世界了吧。”
“哎呀,你还真清楚呢。”
“你同样也适合做恶王的骑士呢”,蕾蒂发自内心开心的这样说。
“被带领去见夏洛蒂”比想象中的早的实现了。而且担任引路角色的是维克托王子这个大人物。
蕾蒂只是打算说一句要“幸福啊”,简单的问候一下就好。但是维克托浑身散发着类似于马上要进行重大会谈的气氛,让她有些在意。
被领到的地方是王城的深处。维克托在一扇大门前停下了脚步,向站在门两侧的女仆使了个眼色。
“就是这里。就在刚才婚纱的试穿已经结束了。”
身后跟随着杜克和库雷格,蕾蒂在维克托之后走进了房间,而后看见穿戴着洁白的礼服与面纱的新娘,正站在房间的中央。
“好久不见了呢,夏洛蒂。”
对带着微笑的问候,夏洛蒂没有给予回应。为什么?这样想着时,维克托对站在她身旁的侍女说“没关系”,叹息着下达了指示。
……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着淡金色的头发,紫罗兰色双瞳的女性,虽然在感觉上和夏洛蒂很相似,但不管怎么看都是另一个人。对蕾蒂阴沉着脸提出的问题,“夏洛蒂”一脸困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蕾蒂回头看向似乎知道事情原因的维克托。
“正如您所见。现在,夏洛蒂公主并不在这座王城之内。站在这里的是我们准备的‘替身新娘’。”
“为什么夏洛蒂不在这里?”
“……这……就算被您责备我们的遗漏之处也是没办法的事。”
生病了,还是说直到现在才觉得讨厌结婚而耍赖反悔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就只能由自己来安抚对方了,蕾蒂作出了这样的觉悟,但是和“为什么”相对应的“答案”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
“夏洛蒂公主她……”
维克托做了一次深呼吸。
“——似乎和恋人私奔了。”
一瞬间,蕾蒂的意识飞走了。
没有因交织的愤怒和惊愕而大叫,只是眩晕了一下就结束了,大概是多亏了平时一直在扮演着楚楚可怜的公主殿下吧。
(私奔!?……那孩子在做些什么啊……!这已经完全成为外交问题了!!)
蕾蒂的公主表姐十分憧憬着恋爱。“总有一天命中注定的骑士大人会来迎接我”这样梦想着的她,似乎终于把妄想变成了现实。
为什么夏洛蒂不在这座城中。那个简洁又棘手的答案就是“自己逃跑了”。
“……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也就是说,还没有找到夏洛蒂,是这样对吧?”
“是的。而且问题不仅仅是夏洛蒂公主……。那个,我的弟弟也就是作为新郎的萨维里奥,认为夏洛蒂公主只是被欺骗了……不对,总之是被一时冲动所牵引,说着要去救她结果一个人跑出城了……”
出逃的新娘。以及追赶她而去的新郎。
维克托浑身围绕的类似于要去进行”重要的会谈“的氛围,并不是类似于,而本身正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新郎,新娘,两个人都在结婚仪式前夕消失了。”
“正是如此。夏洛蒂公主的母亲,在听到她私奔了的消息的时候晕倒了。她的父亲则一直照顾着她的母亲。”
能预想到呢,蕾蒂点头的同时叹息着。
“……这件事被多少人知道了呢?”
“伊尔斯托一方知道这件事的,有国王陛下两夫妻,我和照顾替身新娘的一小部分人。索鲁威尔一方只有夏洛蒂公主的双亲,以及跟随侍候的侍女们而已。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之后到达的公主的亲属,已经下达了这样的封口命。”
“人数相当少呢。贵国的第二王子也不知道吗?”
如果要准备第三王子萨维里奥的替身的话,年龄更相近的第二王子比较合适。但是维克托说着不是的,摇了摇头。
“他已经是要入赘他国的身份了。不是伊尔斯托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维克托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要做隐秘的事,那么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应该尽可能减少。这样的话真实情况被泄露的可能性就会变小。
“去追逐爱情什么的,我的弟弟也真是让人羡慕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悠闲地带着蕾蒂丝雅公主去南海加深感情呢。”
维克托的声音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疲惫。不过,说出的内容却是求爱的语句。
蕾蒂深呼吸了一下,把意识切换回来。
“南海的阳光太过强烈请容我拒绝。比起这个,关于结婚仪式。新娘尽可能全脸都蒙上面纱由替身出席,之后用因疲劳而倒下了之类的理由蒙混过去就可以了,但是作为新郎的萨维里奥王子要怎么办呢?不能拜托第二王子殿下的话……”
“由我来代替他。毕竟是兄弟,从远处看还是可以蒙混过去的。也同样的,在仪式结束之后立刻变为‘萨维里奥因疲惫而倒下了,夏洛蒂公主去照顾他’的状况。”
虽然仪式当事人不在就无法进行,但是仪式之后的午餐会和晚会是无所谓的。用“连同当事人的份一起庆祝”之类的言辞就可以应付过去。
“替身新娘需要尽可能和夏洛蒂公主身量
相似,本打算拜托有着同样发色和眸色的夏洛蒂公主的侍女。但是因为有着紫色双瞳的那位没有来,我方准备了会说索鲁威尔国语,外表相似的人。是出入王宫的商人的女儿妮可拉。”
被维克托催促着,替身新娘妮可拉低下了头。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妮可拉。在夏洛蒂大人回来之前,会竭尽全力努力的。”
大概对于她来说这也是突然发生的事吧。证据就是她面对着蕾蒂时困惑的表情。“这边才是请多指教”,蕾蒂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回答。
“虽然非常抱歉,不过我这边也要再一次拜托你代替夏洛蒂。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请不要顾虑的来找我商量。”
虽说如此,伊尔斯托国和索鲁威尔国的王族先姑且不论,其他国家被邀请的客人中知道“夏洛蒂公主”的脸的人并不多。只要替身新娘妮可拉不做出与王族身份不符的举止,大概就不会被发现是替身了吧。
如果夏洛蒂回来那就没有问题,如果没回来的话就想办法帮忙让妮可拉看起来像是夏洛蒂就好了。
(会有办法的……吗?关于夏洛蒂本人的事,等找到她之后再考虑吧。)
现在应该把考虑怎样让结婚仪式平安无事的结束放在最优先的位置。
然而,维克托即使知道能够得到蕾蒂的协助,也依然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蕾蒂丝雅公主,还有另一个问题……”
在维克托想要更详细的说明的同时,似乎在某处听过的某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夏洛蒂公主,请问您在吗?”
穿透了门的响亮的声音,包含了些许的傲慢。
“红衣主教冕下为夏洛蒂公主而将婚礼的誓词译成了索鲁威尔语。请公主务必在此将誓词宣读一遍。”
这个声音,蕾蒂立刻想了起来。
“……诺兹尔斯公?”
“正是这样,蕾蒂丝雅公主。正是那位拥有四位妻子的令人羡慕的诺兹尔斯公。”
“不……我在这种意义上倒是不觉得羡慕……”
夹在索鲁威尔国和基尔夫帝国之间的诺兹尔斯公国,是两个大国之间的缓冲国。而那位诺兹尔斯公现在二十五岁,三年前刚刚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国公的位置。
拥有着银色的头发和透出强烈红色的紫色双瞳的诺兹尔斯公,被称为“银狼公爵”。但这名字的由来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满溢着野性味道的外貌。无论是怎样的对手都会咬住对方的咽喉,因为有着这样的警戒心,这个男人身上才有这个异名相随。
可是这个银狼公爵与夏洛蒂的关系已经好到会来拜访她的程度了么,蕾蒂的这个疑问被打断了。
“妮可拉,和蕾蒂丝雅公主去里面的房间。我来应对诺兹尔斯公!”
“遵命……!”
蕾蒂将杜克和库雷格留在了房间里,和妮可拉一起进入了用来换衣服的更里面的房间。
里面放置着大量柔软而闪耀的白色布料和蕾丝,以及仿造成皇冠形状的发饰等其他东西,东西散乱的堆放在各处,就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
蕾蒂站在被关上的房门的附近,偷偷观察着维克托他们的样子。
“诺兹尔斯公,真是抱歉劳烦您特地过来一趟。只是,现在夏洛蒂公主正在更衣的途中,若有要事可以交予我来传达。”
维克托似乎姑且将诺兹尔斯公请入了房间的样子。但是对方说出了恭敬但拒绝的话。
“怎么好劳烦忙碌的维克托殿下来传达呢。我就在这里等着夏洛蒂公主好了。”
“不,让您长时间等待在这里实在让人觉得过意不去。等下会派人向您传达……”
即使不认真听,蕾蒂也察觉到在门的另一侧正在进行着的是“你还是回去吧”与“不,请让我见一下夏洛蒂”的攻防战。
然而对还没能把握现状的蕾蒂,被夏洛蒂从索鲁威尔国带来的侍女们小心翼翼的向她说明了状况。
“……那个,蕾蒂丝雅公主殿下,不知为何诺兹尔斯公在怀疑妮可拉小姐是假冒者。昨天似乎也说想见夏洛蒂公主而来纠缠过……”
“只是我们不太清楚,诺兹尔斯公和夏洛蒂公主殿下是这样亲近的关系吗?”
成为了索鲁威尔国和基尔夫帝国之间的缓冲国的诺兹尔斯公国,由于有着想要从索鲁威尔国手中得到自治权这样的原委,总的来说采取的是与索鲁威尔国交好的政策。当然,正因国土之间的交流长久的继续了下去,索鲁威尔国的公爵千金与诺兹尔斯公之间互相见过也不奇怪。
对说着从以前开始两个人之间就有过交流,诺兹尔斯公从远处看就可以发现妮可拉是假冒者也说不定的侍女们,蕾蒂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搜寻着相关的记忆。
“直到最近为止诺兹尔斯公访问我国共十三次。但无论是哪一次都应该没有和夏洛蒂变得亲近的机会才对……”
诺兹尔斯公和年龄相近的第一王子弗莱德海姆关系亲近的场景倒是见到过很多次。但是和夏洛蒂在一同相处的样子却是一次都没有看到过。
夏洛蒂的年龄与蕾蒂相近,也有着血缘关系,所以相当亲近。明明什么都没有询问,夏洛蒂却会将和谁一起跳了华尔兹、以及正喜欢着谁这样的消息纷纷告诉蕾蒂。在这当中似乎并没有出现过诺兹尔斯公的名字。
正想着明明关系没有亲密到会产生怀疑的程度,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门的另一侧传来了很大的声音。
“请不要进入里面的房间!”
“这是为了让能公主殿下阅读这篇文章。冕下拜托我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去向本人确认,不能无视这个命令将文章直接交给您。”
看样子诺兹尔斯公似乎将“被冕下委托的事”作为正当借口,想要强行进入这个房间。虽然维克托拼命试图阻止他,但估计被强行突破大概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红衣主教冕下和诺兹尔斯公关系很亲近吗?”
虽然蕾蒂怀疑这个正当借口本身就是谎言,但侍女们说着“是的”点了点头。
“听说冕下似乎是出身于诺兹尔斯公国的样子。”
“……也就是说冕下已经被诺兹尔斯公所笼络,对他的行动表示默认了。”
这样就麻烦了呢,蕾蒂陷入了沉思。
“用正在换衣服做为借口,披着面纱出去收下冕下给的文书行不通吗?”
这样做诺兹尔斯公的目的姑且可以达成。之后的事就交给维克托,适当的应付之后让他离开房间就可以了。
蕾蒂向妮可拉这样提议,但她摇了摇头。
“那个……仅仅收下文书是无法结束的。怀疑我的举止不像是公主的诺兹尔斯公,一定会让我将冕下给的赫拉斯语的婚礼誓词读出来的。但是我看不懂赫拉斯语……”
国家不同文化也有所差别。看来在伊尔斯托国宣读婚礼誓词时使用的似乎并不是本国语言,而是作为教养语言的谁都不会说的赫拉斯语。
这种赫拉斯语,和古赫拉斯语不同,文字和发音都存在着两种。身为公主的蕾蒂或是公爵家子女的夏洛蒂姑且都学习过,但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使用赫拉斯语的机会,真的是“只需要学习的语言”而已。同时,能或是不能读懂赫拉斯语也可以作为“身份”的一种证明。
“……我明白了。只要让能读懂赫拉斯语的新娘出去就好了对吧。”
这样做的话大概就可以暂且打消诺兹尔斯公的怀疑了吧。在这期间再进行各种情报交换,制定可以打消他关于对于假冒的怀疑的策略就好。
蕾蒂立刻向侍女和女仆们发出了指示。
“诺兹尔斯公!请不要这样!”
“我并没有让新娘殿下成为我的第五名妻子的打算啊。”
“这样说话就算是作为玩笑也有些过分了!”
维克托和诺兹尔斯公发生争执的房间深处的门被打开了。
和惊讶的维克托形成对照,诺兹尔斯公对打开的的门露出窃喜的表情。如果诺兹尔斯公真的是银狼的话,大概会在他的唇边看到獠牙吧。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正在换衣服,无法立刻现身……。再继续让您等下去实在不妥,就以只能以这副装扮与您相见,请您见谅。”
从门中出现的是被纯白的婚纱包裹着的女性。拖着长长裙摆,从容又优雅的走路姿势,显示着来者是穿惯了礼服的上流阶层的人。因面纱里发出的纤细嘶哑的女声,大家的视线集中在了一处。
“——夏洛蒂公主,您的声音?”
诺兹尔斯公从维克托对面的位置抽身离开,站在了“夏洛蒂”的面前。
“和很多人说了话之后,喉咙稍有点……这里的空气有些干燥呢。不过在举行仪式的时候就可以恢复了。”
被纯白的礼服包裹住全身的夏洛蒂是披着面纱的状态。看不到脸色是什么样的。
“说起来,听说诺兹尔斯公找我有事……”
诺兹尔斯公说是这样的点着头。
“红衣主教冕下为了出身于索鲁威尔国的夏洛蒂公主,特地修改了在仪式上宣读的誓词。关照说
这次是庆祝两国友好和繁荣的典礼,采用双方起誓的形式比较好。”
“夏洛蒂”接受了诺兹尔斯公拿来了文书,小心的翻开。上面是用赫拉斯语写成的文章。
“那么请您宣读一遍。如果有不认识的单词可以教给您。”
诺兹尔斯公怀疑“夏洛蒂”是被假冒的。催促着她宣读内容,用的却是确信着“应该不会读吧”的说话方式。
维克托一边担忧着,一边注视着“夏洛蒂”。使眼色传达着,稍后再确认,这样说后退回后面的房间里去的信息,作为对象的披着面纱的新娘却没有接收到。
“诺兹尔斯公,因为现在夏洛蒂公主正忙……稍后萨维里奥和夏洛蒂公主两个人会一同进行确认的。”
姑且已经完成了夏洛蒂直接收取了书信这一形式。这样事情就得以解决了吧。维克托这样想着试图请他离开。
“萨维里奥殿下的那份冕下还没有完成。现在只由夏洛蒂公主进行确认也无妨。”
不会读吧?诺兹尔斯公几乎已经这样确信了。
在场的杜克和库雷格不知道该怎样帮忙才好,除了注视着诺兹尔斯公和维克托之间的攻防战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维克托义兄大人,诺兹尔斯公和冕下都很忙碌。就算现在只有我在,也请让我在这里进行确认吧。”
然后夏洛蒂将用赫拉斯语写成的宣誓的话语读了出来。
“我,夏洛蒂,将会把萨维里奥殿下作为丈夫……”
用流畅来形容的话实际却稍有些缓慢,但语气却不像是在宣读暗记过的文章,很明显是一边用眼睛扫过文字一边读出来的阅读方式。
因认为“夏洛蒂”本应读不懂赫拉斯语而感到惊讶的不只是诺兹尔斯公。维克托也是同样,疑惑为什么而凝视着身披面纱的新娘。
“在这个广阔的世界中相遇,将互相结合为终身伴侣作为、……请问,这里要怎么读才好呢……?”
微微歪头,夏洛蒂一副有些困惑的样子抬起头,透过面纱看向诺兹尔斯公。
“——请将这里读作‘荣耀’。”
“哎呀,是这样啊。学习不足真是不好意思。”
“像荣耀这样的文字并不是平常会学习到的词语,而是只在这个时候才能用到的特别的单词,所以公主殿下不认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这之后就没有什么问题的继续读下去了,最后以平安无事的读出“我宣誓”作为结束。夏洛蒂将纸张小心的折起来之后,说着“特地劳烦您过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向诺兹尔斯公道了谢。
“能劳烦您替我向冕下致以谢意吗?”
“当然。……话说回来夏洛蒂公主,两年前的建国祭上,在观剧的时候曾与您相遇过的事情请问您还记得吗?”
诺兹尔斯公所拿出的话题,如果是本人的话是不难回答出来的。
面对着不再使用赫拉斯语,而是更直接进行探寻的诺兹尔斯公,夏洛蒂从容不迫的摇了摇头。
“您是不是记错了什么……?我在建国祭上虽然出席了,但观剧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就没有去呢。”
“……是这样啊,似乎是我记错了。在正忙碌的时候占用您的时间十分抱歉。”
那么再会,诺兹尔斯公本应这样说之后执起“夏洛蒂”的手,做出吻手礼这样的举动才对。但诺兹尔斯公的手指却伸向了纯白的面纱。
被这个出其不意的举动所震慑,正当所有人都觉得糟糕了屏住呼吸的瞬间,只有一个男人动了起来。
“……无论新娘殿下的服装有多美,多让人想要触碰,在最初可以触碰面纱的也只有身为新郎的萨维里奥殿下一个人而已。虽说只是试穿,是不是也应遵照习俗比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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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止了诺兹尔斯公企图让面纱下面暴露出来的手的人是杜克。
夏洛蒂趁着这个间隙慌忙与诺兹尔斯公保持了距离。
“这还真是抱歉了。实在是太过美丽,令人不禁忘记了礼节。”
诺兹尔斯公用完全不觉得抱歉的脸说出这番话,奸笑着面向了维克托。看起来一副确信自己站在有利地位的表情。
“看来”第三个人」经过了相当多学习的样子呢。”
在诺兹尔斯公终于离开了房间后,维克托的侍从慌忙地将房间内侧上了锁。
总而言之这次是蒙混过关了,全员都松了一口气。
“……多亏你注意到了呢。如果被看到就麻烦了。”
新娘一边自己掀开了面纱,一边向站在身旁的杜克说着。出现在维克托面前的既不是夏洛蒂本人,也不是作为替身的女性,而是蕾蒂。
和震惊的维克托与库雷格不同,杜克一脸无奈的怂了怂肩。
“就算是故意发出嘶哑的声音,也会发现不是夏洛蒂公主而是殿下吧,一般来说。作为替身的妮可拉小姐先姑且不论,如果让诺兹尔斯公看到殿下的脸就会立刻发觉是”蕾蒂丝雅公主殿下“。”
“正是如此。我和他见过面所以如果被看到脸就全都完了啊。……模仿出的声音,我明明觉得相当像呢。”
说起来,之前也曾发生过同样的事。在一片黑暗当中,头上盖着古多外套的蕾蒂被杜克认出了。眼光真是敏锐呢……蕾蒂这样感慨道。
“我觉得蕾蒂丝雅公主模仿出的声音与夏洛蒂公主的声音相当相似啊。刚开始甚至误以为是夏洛蒂公主回来了。”
维克托与成为他的义妹的夏洛蒂已经有过了数次的交谈。
落落大方的,稍稍有些轻飘飘的说话方式。蕾蒂模仿的声音抓住了特征,被认识夏洛蒂的人听到了大概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很相似吧。
“这样的蕾蒂丝雅公主也十分可爱呢。”
顶着一张温和无害的脸,维克托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求爱的话。但这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了,因而蕾蒂连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地无视了他。
“得到您这样的评价真是让人高兴呢。……即使用赫拉斯语完美的读出来,也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带来了女学者,虽然我故意将难的地方弄错,做出了像本人一样的行为……”
蕾蒂一副提起很重的东西的样子,提起了不知有几层重叠起来的蕾丝裙摆,让褶皱伸展开来。
“并非像维克托殿下一样认为‘本人回来了’,而是断言是‘第三个人’的诺兹尔斯公,似乎有什么隐情的样子呢。包含着他的事一起,可以详细的为我说明一下吗?”
作为下一任国王而进行的第一次外交只要笑着就可以结束了,蕾蒂在诸王的会议室中是这样告诉路德格的。然而,这次似乎和‘缔结条约’或是‘领土分割会议’一样,成为了难度很高的事件的样子。
蕾蒂从维克托和妮可拉那里询问了事情的经过,保证尽可能会给予协助,做出了这样的口头约定,暂时回到了客房。
让临时的侍女离开房间,只留下杜克和库雷格。
“事先说明一下,关于夏洛蒂的事注意不要对伊尔斯托方面采取太过不必要的‘过意不去’的态度。她在许下婚约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半个伊尔斯托的人,索鲁威尔只是站在‘伊尔斯托也值得同情,所以不会吝惜于给予协助’这样的立场而已。”
本来的话,已经到了想要说全部都是这边的失误,做出了十分抱歉的事这种程度。但这并不是个人谢罪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背负着一个国家的蕾蒂,绝对不会做出对索鲁威尔国不利的行为。
虽然觉得这样做最差劲了,但还是不得不直接向伊尔斯托国展现出施恩与人的态度。
“如果有意见的话只是听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怎么样?”
杜克和库雷格,蕾蒂对两个人这样说。但视线向着库雷格的方向。对于不是自己骑士的人,姑且要关照一下。
“……并没有什么。”
库雷格沉默着对蕾蒂进行观察。这样的视线蕾蒂已经有好几次都感受到了。
(并非减分方式,而是加分方式真是太好了。因为库雷格似乎对‘以国家的体面作为优先’这样的行为感到厌恶。)
在这方面可以安心的随心所欲。沃哈尼斯的助言真是帮大忙了。
“再确认一次哟。诺兹尔斯公在两天前,为了出席结婚仪式而从诺兹尔斯公国来到了伊尔斯托国。然后在昨天,请求与夏洛蒂进行会面。”
从维克托那里听到的关于“诺兹尔斯公”的话题,并不是那么的错综复杂。似乎真的只是突然表示想要见夏洛蒂而已。
“维克托殿下也有过与其他国家之间的交流,以为诺兹尔斯公和夏洛蒂是互相认识的。所以找了适当的借口而没有让他和假冒者会面,暂时把他赶走了。”
在那之后,为了磋商结婚仪式的事宜而前往大圣堂的夏洛蒂的替身,似乎被在远处的诺兹尔斯公看到了的样子。
“但是诺兹尔斯公只是从远处看到了夏洛蒂而已,就断言说‘夏洛蒂公主给人的印象变化相当大呢’。在那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有说‘夏洛蒂公主的索鲁威尔语有很重的伊尔斯托口音’。那么,作出他事
先就知道替身本人这样的考虑比较妥当呢。”
蕾蒂竖起了三根手指。
“可能性有三种。第一种,虽然我不知道,但是夏洛蒂和诺兹尔斯公有着亲密的联系。所以诺兹尔斯公只看一眼就可以发觉是假冒者。”
但是这种可能性极低。
“第二种,在伊尔斯托国的某个人,将与替身新娘有关的事告诉了诺兹尔斯公。也就是说存在间谍。”
目前,伊尔斯托国与诺兹尔斯公国关于街道的关税这一问题发生了争执。就算在王城的内部有一个两个间谍也不奇怪。
“但是我个人觉得原因并不是这个。如果有间谍存在的话,不只是夏洛蒂的私奔,就连萨维里奥殿下为追回她而不在城内这件事也应该知道才对。”
维克托说过他对夏洛蒂纠缠不休要求见面,却一次都没有提出过想要见萨维里奥这样的要求。
“第三种,和夏洛蒂一起私奔的,是与诺兹尔斯公有关系的人。”
在蕾蒂看来第三种是最有可能的。如果一同私奔的人与诺兹尔斯公有关的话,诺兹尔斯公在理解了之后会怎样做之后,就会为那个相关的人提供帮助吧。
如果新娘在结婚仪式前夕私奔了这样的事被他人知道了的话,就不是让他人嘲笑就能完事了的。在他国的宾客已经聚集起来的时候,根本无法说出“仪式终止了请回国吧”这样的话。这关乎到伊尔斯托国今后的威信。
“在第三种情况下,就会成为诺兹尔斯公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状况。所以才能够断言现在在这里的夏洛蒂是被人假冒的。但是,如果没有被对方抓住间隙的话,穿着婚纱的是夏洛蒂本人是说得通的。”
诺兹尔斯公在今后一段时间,大概也一直会为找到妮可拉假冒夏洛蒂的证据而进行策划吧。如果能在不让他得到证据的情况下突破这种困境的话,无论诺兹尔斯公怎样闹事说是假冒者,也不会被周围的人所相信。
“诺兹尔斯公的已经目的一目了然了。掌握住夏洛蒂是被人假冒的证据,从而要求伊尔斯托下调关税。……但是,还不清楚的,是他的行动方式。”
按照维克托的说法,比起慎重的寻找,诺兹尔斯公更倾向于采取表明“我在怀疑你哦”,这种近似于挑拨的方法。
“那个人并不愚蠢啊。使用那种怀疑人的方法的话,就像是在对伊尔斯托说着‘请来戒备我吧’之类的话。要说不像他会做出的事的话也确实是不像呢……”
“……我在意的是他身边并没有侍从跟随这件事。虽说只是一个小领土范围的小国,诺兹尔斯公毕竟是‘国公’,这有些反常。”
杜克指出的是理所当然的事。蕾蒂立刻就发现了“有些反常”的理由。
“因为跟随我的侍女暂时不在了,这个问题就在脑海中被遗漏了。指出得不错呢。——这样的话,诺兹尔斯公应该是作为详攻的诱饵角色没错。”
为了在暗地里进行刺探而慎重地采取行动的,是诺兹尔斯公的部下。因为不想让这一行为被注意到,诺兹尔斯公故意采取了引人注意的行动。
在替身新娘身边,有没有资金方面有需求的人,或是与诺兹尔斯公国有关联的人,稍后不得不和维克托确认一下了。那个维克托,也是总有一天将要背负起伊尔斯托的人。这种程度的事大概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吧。
“诺兹尔斯与索鲁威尔交好。看来要把这种天真的思考方式舍弃,将他看作敌人来做出行动了。”
在年轻的诺兹尔斯国公之子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成为诺兹尔斯公之后,在种种方面都发挥出了强大的领导能力,和安守本分的前任公爵不同,有想要咬住其他诸国的趋势。
这件事蕾蒂也知道,那个弗莱德海姆在十年前就给予了诺兹尔斯公:“那个人是个野心家,将来会成为索鲁威尔的敌人”这样的评价。
“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些。你们大概也已经很疲惫了,我的护卫工作就交给伊尔斯托的人,今晚好好休息吧。”
杜克和库雷格鞠躬行礼后,从蕾蒂的房间离开了。杜克走到门前,回头看了蕾蒂一眼。蕾蒂不出声的向杜克示意着“一会儿见”。对此,他无言的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真的只是‘遗落的公主’吗?”
没有人的气息的走廊中,杜克突如其来地被库雷格搭话了。
对只有少许,但包含着惊讶的声调,杜克想着“确实会这样想吧”,理解了库雷格的心情。
第一公主蕾蒂丝雅即使作为公主来说是完美的,也不会有成为王的才干。只是拾到了从兄长们手中落下的王位的“遗落的公主”——如果将传言中的内容整个吞下的话,大概就会被刚才蕾蒂的举动所震惊吧。
冷静且能够准确地把握现状,以此来决定今后的方针。并且不容分说,有着地位在上的人应有的风度。
这样的姿态,实在是与传言中的相差甚远。
“虽然在各种不同的地方都听到过‘遗落的公主’这一称呼,但自从我成为殿下的骑士之后,就一次都没有这样认为过了。”
“……是这样啊。”
库雷格看到了蕾蒂后是怎么想的呢。……但愿不要被传言所禁锢,而是认同她真正的姿态。杜克这样祈愿着。
伊尔斯托国的夜晚,天气会变得相当冷。如果疏忽大意的穿着不是长袖的睡衣的话,第二天就会得感冒。伊尔斯托国特有的睡衣很舒适,没有将身体拘束起来。被这种睡衣包裹住身体的蕾蒂,将身体暴露在从窗户处吹来的风中。
“殿下?”
被叫来的杜克敲了敲门。
“进来吧。……你们可以先回避一下吗?”
静候在旁边的侍女就像和杜克换班一样离开了房间。现在,在为蕾蒂准备的客房中,变成蕾蒂与杜克两人独处的状况。
“首先要做的是‘学习’哦。把与诺兹尔斯公有关的事能说的全都说出来。”
本以为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却被提问了作为圆桌骑士第一席应掌握的知识。
“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三年前继承了父亲诺兹尔斯公的爵位,如今持有银狼公爵这一异名。之所以会被取这个外号,是因为他被认为是无关于‘缓冲国诺兹尔斯’这一立场,连大国都会死死咬住的危险人物。”
杜克勉强地回忆起了蕾蒂的讲义“关于诸多外国的重要人物”中所教授的,跟诺兹尔斯公相关的项目。
“教给你的内容都记得呢。还有其他的呢?”
“之后就是听到了白天的时候维克托殿下说过的‘有四位妻子‘这件事。再加上,殿下也难得的给予了‘聪明’这样的高评价。”
直到现在被蕾蒂做出过聪明这样的评价的人,只有两位兄长。以及与特定领域相关的弟弟雷恩哈路德。之后就是在杜克知道的范围内的几个人而已。
“……关于诺兹尔斯公有四位妻子这件事,全部听信是不行的哦。她们并不是她的妻子而是能力出众的臣下。……真是,那个男人还是个‘改革家’真是让人觉得火大啊。”
用着这样简单粗暴的语调,稍有些违和感。这是夹杂着怒火的,称赞。
“诺兹尔斯公国是个小国,人才资源也同样十分匮乏。所以他谋求着他国的人材。‘被我所认定的有能者,无论男女皆可任用’。正因为这句话,让那些即使有能力,却因为是女人这一理由无法参加国政的女性,全都被诺兹尔斯公聚集了起来。”
在他还是国公之子的时候就开始招集人材。当时知道这件事的蕾蒂愕然了。
自己也考虑过类似的事,但是立刻就认为行不通所以放弃了。对大国索鲁威尔来说,虽然不是全都顺从与自己,但还是具有丰富的人才资源。没有非要去他国寻找的必要。非要强硬的坚持去做的话,就会遭到国内的反抗。
——然而,诺兹尔斯公虽说只是在一个小国却做到了这件事。
“对女性的积极任用,这多少也遭到了诺兹尔斯公国内的反对。所以他就给予了她们‘妻子’这一立场。”
“……但是,这样的话间谍不是也容易混在其中吗?”
“在这方面他做的很彻底呢。实际上,似乎也有数位女性被杀掉了。……不过,他的四位……不,是被诺兹尔斯公所任用的大多数女性,都对他心醉呢。”
因此蕾蒂对年轻的诺兹尔斯公给出了名为最高警戒的称赞。诺兹尔斯公所拥有的卓越的政治改革手段和野心,以及支撑着这些的能力出众的人材。——总有一天,会在哪个地方引发战争吧。而那个地方是索鲁威尔国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关于诺兹尔斯公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比起听,还是实际看到的比较快。还有一件事。总之保持沉默听我说。”
蕾蒂保持着坐在长椅子上的状态,抬起头仰视杜克。
“是关于库雷格•巴德的事。……不,还是从国王陛下原本的谋划开始说起吧。”
“……陛下?”
“没错。”这样说着,蕾蒂叹了口气。
“我认为这次的
外交,是父王——国王陛下为了试探我有没有成为王的资格而想出的计划。途中变质的红酒,除你以外的人全都无法行动,也是剧本中预先设计好的。”
在没有可以依赖的人的情况下,要怎么行动。以及能否作为王来做出准确的判断。
蕾蒂现在,正在被测试着。
“理所当然的,首先会向最近的骑士团营地求助对吧。在那里事先布置好正在进行有关共同演习的协议,用这样的方式将被赋予试验官身份的库雷格•巴德送到了我身边。”
“……对国王陛下的剧本,副团长他……?”
库雷格和国王的争执是相当有名的话题。库雷格不可能答应这样的委托才对。
杜克的疑惑蕾蒂也能够理解。最开始她也和他一样认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然而,就和父王到了这样的年龄终于准备有所动作一样,库雷格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毕竟已经经过了那么长的年月。
“对我的试验只是借口啊。父亲大人终于准备向库雷格踏出第一步了。通过骑士团长沃哈尼斯传达‘库雷格不会被贵族的势力之争所笼络,并且用批判性的目光来看待王族。所以可以作出最公平的判断’这样的表面理由,来推测库雷格的内心中是否有和自己产生关联的意愿。”
“……相当的具体啊。但是这只是想象对吧?”
“因为对我感到同情,我从被夹在中间的骑士团长那里得到了几个情报呢。”
沃哈尼斯一定站在了父王那一边。迄今为止始终尊重着库雷格的意愿的沃哈尼斯,坚持接受了这个委托,应该有着相应的理由才对。
“不知道库雷格对父亲大人的意图觉察到了哪一步啊。因为是他,所以就算一板一眼的坚信着‘表面理由’也是有可能的呢。所以我不打算在库雷格的面前作出假装乖巧这样的异常行为。也不想让他向国王陛下做出‘只是个遗落的公主’这样的报告。我打算被认同是‘与下一任国王相称’的。”
做出了强硬的发言的蕾蒂,没有过分的虚张声势,也没有露出不安的样子,依然保持着自然的态度。在杜克看来,不如说变得稍轻松了些。
“……那么,也就是说之前在旅馆里试图偷听我们的对话内容的‘库雷格派’,是被作为试验官的副团长所拜托的,王立骑士的某个人对吧。”
“没错,为了看清我是否有成为王的资格,应该得到了随行的王立骑士的协助才对。我的一举一动大概也都被监视着吧。”
不打算让他们发现空隙,蕾蒂这样说。之后一瞬,她放缓了表情。
“但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的存在。”
“我?”
“本来的话,在国王陛下的剧本中,你也应该喝了变质的红酒在那里掉队才对。但你在工作中绝对不会饮酒。也就因此跟随我来到了这里。”
杜克能够认真到这个程度,大概也在父王的预料之外吧。这真是,让人稍有些高兴的预料之外呢。
“所以你要离开我的身边去寻找夏洛蒂。”
“……我拒绝。”
“这是主人的命令。”
“即使如此我也拒绝。我的工作就是待在你身边这件事。搜寻夏洛蒂公主的任务交给其他人就行了。”
听到他这样说蕾蒂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你现在依然属于王立骑士团。所以可以让库雷格以副团长的身份命令你‘去寻找夏洛蒂公主’。……这样的话你就无法反抗了吧?”
“这……”
蕾蒂站起身,走到杜克眼前。
“如果我不能命令你离开的话,就让库雷格下令。我的命令,和库雷格的命令,你想遵从哪一个?”
杜克保持着沉默。蕾蒂再次向他的身边靠近一步。
“拜托了,相信我。”
杜克一度开口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却只是叹了一口气。之后露出了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谨遵主命。——不过,只是因为别无他法而已。”
“这样就足够了,谢谢。”
随着杜克的离开,试验条件的筹备将会被完成。之后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了。
从明天开始就不得不独自一人站立在片刻都不能大意的地方了。
“快点说服第二个人。那样的话我也就能安心地从你身边离开了。”
“是呢。请期待着吧。”
“还有,要小心维克托殿下。他很明显就是在引诱你。”
“那只是像代替打招呼一样的东西而已啊。一半是开玩笑,只有一半是认真的而已。”
这样就能接受了吧,蕾蒂这样想,但杜克比想象中的要难缠的多。
“有一半是认真的的话,换一种说法就是有一半的几率会被袭击。他并不像迄今为止遇到的人一样,可以被你的身份所操纵啊。”
看来是选错了说法的样子呢。蕾蒂苦笑着,说着“并不是那样“之后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就算是你看到了美丽的花朵也会率直的说出很美丽这样的话对吧?维克托殿下的话没有除此以外的意思啊。他会为了国家而结婚,所以只是选择绝不会对他有意的人来进行‘恋爱游戏’,来让作为王子的这段宽限期能够稍微开心一点而已。明白吗?”
“……我明白。还有就是对殿下将自己比喻为美丽的花这样的勇气,甚至都觉得有些感动了。”
还真能称赞自己到这种程度啊,杜克忍不住叹息着。
蕾蒂说着“也并不是那样呢”,将美丽的长发从肩膀拂落。
“并没有将自己比喻为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的我,对自己美丽的程度还是有自觉的。到现在为止已经不知听到过多少次‘公主殿下就像古多殿下一样美丽呢’这样的称赞了。不知是不是没意识到,被拿去和男性做出那样的比较什么的,只能说是一种屈辱呢。”
这是在无意识中认为古多更美丽才会选择的说法。弗莱德海姆关于这件事,向蕾蒂吐出了‘哎呀这已经是诱惑力的不同了吧,诱惑力’这样的暴言。不知是不是有将她激怒了的自觉,之后立刻从她的眼前退散了。
蕾蒂等待着杜克说出“确实如此”并点头的行动,但那个杜克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脸,摇了摇头。
“……是这样,吗?我倒是认为殿下更美丽啊。”
“不用安慰我也可以。”
“长相很相似,之后就是喜好的问题了吧。”
不是捉弄也不是安慰,杜克只是在陈述自己的意见。
蕾蒂对如果深入解读就会变成很危险的意义的这句话,忍不住想发出“哎呀呀”这样的感叹。
“你能再加上一些像是抱有恋爱感觉的语气,重新说一遍刚才的台词吗?”
对蕾蒂的要求,杜克暂时保持了沉默。他脸上浮现出难以形容的假笑,口中说出了同刚才一样的话。
“长相很相似,之后就是喜好的问题了吧。”
“你啊,在这种地方还真是没用呢。”
变得比第一次感觉还差,蕾蒂无奈地这样说。
蕾蒂所要求的,是正因为在双方清楚没有恋爱感情的情况下才能进行的,小小的恋爱游戏。但是对方是杜克的话,就算是“恋爱游戏”也觉得差了点什么。
“不能像维克托那样呢”,蕾蒂说着,试图结束游戏了。
“殿下。”
然而杜克伸出了手,抓住蕾蒂的手腕。就这样用力拉一下,蕾蒂轻巧的身体就轻而易举的被招入了杜克的怀中。
在蕾蒂出声之前,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和头部,在耳边低声私语。
“——长相很相似,之后就是喜好的问题了吧。”
“……!?”
胸口被咚的一声推开,杜克果断的放开了手。没有反抗那股冲击的意思,反而与蕾蒂保持了距离。如果太接近的话,不只是一击而会遭到二连击,对此他已经体验过了。
“加上行动的话会更好吧。”
“你、这、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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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着他的蕾蒂没有了以往的魄力。
杜克知道蕾蒂是在深闺中被养育长大的,所以对恋爱没有免疫力的这件事。所以才会这样来反击。被预料之中的反应感到满足,他不禁笑了出来。
“如果敢有下次的话你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吧!?”
“被斩首或是转职为侍女对吧,我知道我知道。”
“……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快给我出去!”
蕾蒂指着房门,杜克感激不尽的准备撤退。拉住门把手想着姑且要说一声晚安,于是回了头。
“又怎么了啊,明天要早起对吧。别玩了快去睡觉。”
对暂时的离别感到难分难舍,两个人都不会那样做。只是——
“殿下,祝您武运昌盛。”
“不是‘再见’?”
“明天就要走上战场了对吧?和诺兹尔斯公的,以及副团长的。”
“……确实如此呢。你也一定要在结婚仪式之前把夏洛蒂带回来。”
正是因为信赖才会作出
的,简洁的对话。
蕾蒂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后,说着“好”,为自己鼓劲。
“不会继续做遗落的公主了。无论是对诺兹尔斯公还是对库雷格,我都绝对不会输。”
作为下一任国王的第一步,蕾蒂坚实地踏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