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因为平时的辛劳,再加上从寒冷区域移动到温暖区域的温度差异影响,导致染上了感冒。
不仅喉咙很痛,脑筋也昏沉沉的,全身提不起劲……完全的感冒症状。
鼻子也塞住了,这下味觉肯定也一蹋糊涂。所以说,今天没办法做伙房兵的工作了,虽然很担心大家的饮食状况。
「别说蠢话,给我好好休息。」
正当我在担心的时候,上方传来了声音。
一睁开眼,头上出现刚古雷夫先生与辉夜小姐的身影。
没错,我现在身处于临时搭建的野营帐蓬里,正躺在简易的床上休息。
虽然因为我突然失去意识倒下,导致大家慌成一团,但请了有医疗经验的辉夜小姐负责照顾,并紧急搭建了野营地。因为我身体不适的缘故,拖延了大家前进的步调。
总觉得很抱歉……
刚古雷夫先生与辉夜小姐都很担心地看著我。
虽说辉夜小姐有医疗经验,但也并非是咏唱医疗魔法之类的方式。而是透过把脉或听心跳声之类的触诊方式来诊断病因。再决定要开药还是针灸之类的,类似东洋医学的方式。
由过去的故事来看,这个世界的医术是过去有某位伟人巡回大陆,学会了某个地方的医疗技术,将其知识编撰成几十本书,现今透过研究那几本书,这个大陆的医学技术姑且有了相当不错的发展。
如果想学习医疗技术,只能医生底下进修,或是研读医学书籍,再藉由实际操作来累积经验。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医师证照这种东西,因此任何人都能自称医生。似乎也因为这个缘故,出现了许多庸医。
其中辉夜小姐似乎是个年纪轻轻就精通医术的天才,为什么这种人会成为谍报部队的队长啊……?
似乎是因为她曾经用医生身分潜入敌人领地的缘故。
啊,糟糕……用脑过度,脑袋又开始变沉重了……
「……好的,应急处理及针灸治疗暂时告一段落了。」
辉夜小姐说完便将刺在我身上的针尽数拔去。听说这是为了调整气脉,我的身体状况似乎变好了点。
「应该真的是感冒。不过因为现在没有药品也无法进行饮食疗法,不要妄下断言比较好,朱里,今后请您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才行。」
辉夜小姐将针箱收拾好之后,跟刚古雷夫先生之后,便离开了帐蓬。
没有药吗……虽然这是普通现代日本人所无法想像的感觉……但在这个世界好像很普通。
在地球上只要有缴健保费,就能以便宜的价格看病,也能拿到适合病情的药。
但是,这个世界不存在那种方便的事物,在这个法律与社会福利都不完善的世界,药品跟医生是非常贵重的存在。
或者说,我应该感激自己运气好,能遇到有这种知识和经验的辉夜小姐。
……不对,现在应该责备的是自己不中用。
管理身体状况明明是身为社会人士的基本,我却染上了感冒,造成大家的困扰。应该以此为耻。
当然,在不习惯的环境下工作一定会消耗庞大体力,所以某方面而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我也是考虑过这些事情后,才决定接下现在的工作的。
土地不同,气候也不同,食材更是不一样,这件事我必须牢牢记在心里才行。
「我这个人啊……还真没用呢。」
我自嘲似地喃喃自语道。就如同先前反省的一样,这是由于我的不中用而导致的责任。
「朱里,真抱歉。」
刚古雷夫先生却对著我这么说:
「是我不好,应该更早聘请负责协助你的人才对。」
他的表情显得非常难过以及后悔。
「不……要是我有管理好自己的身体状况……就不会这样了……」
「疏于确认药材储藏量的我也有责任……我们太过依赖你的料理了……早知会这样,就不应该让你过度操劳,况且过于仰赖辉夜也是个大问题。」
「能受到他人依赖……其实我很开心喔……」
「这不是依赖,而是依存。这一切都是我管理失当的错,你一点责任也没有。」
听见他这么说,让我心里稍微好过了些……
但是提供料理给大家,而且受到称赞是我工作的原动力。正因如此,我才会勉强自己过了头吧。
不过,我仍然有件事情很担心。
「比起这个……大家怎么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结果,至今仍然没有人能做出正常的料理。虽然欧鲁特洛斯先生与辉夜小姐已经稍微有进步,但即使如此还是很让人担心。
「当然有,不过果然还是你做的饭最好吃,大家都期待你复活喔。」
「太夸张了啦……」
感冒只要睡个几天就能复原,没那么容易让人丧命。
但是刚古雷夫先生依旧一脸难过。
「这一点都不夸张。虽然姑且让辉夜诊断过,但她光是进行紧急处理就忙不过来了。果然药品是必要的,毕竟要是有个万一可就不得了了。」
的确……要是有退烧药还是止痛剂之类的东西就好了。
「我可没那么容易……就死掉啦……」
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我还有回地球去这个目的呢。来到异世界之后因为感冒过世,这玩笑可开大了。
我努力挤出笑容竖起大拇指,对刚古雷夫先生这么说。
刚古雷夫先生见状,面带苦笑地说。
「我相信你。其实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来照顾你,别忘了你还有大家啊。」
「啊哈哈……请帮我跟大家道声谢吧。」
「嗯,我知道,你现在就好好休息吧。」
「好的……」
刚古雷夫先生离开之后,帐篷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重新环顾四周,发现附近放著我的工作用具以及食材,这大概是代表如果我还能亲手做饭的话希望我这么做的意思吧。
其实我就算吃欧鲁特洛斯先生与辉夜小姐的料理也没关系……大家就这么不信任他们两位的料理技术吗?
不过,既然有准备工具的话,就让我物尽其用吧。
先准备好来到这里之前,从路过的村子购得的蛋、酒以及蜂蜜。
接著先是用火炉生火将水煮沸,将酒隔水加热。
然后趁这段期间将蛋跟蜂蜜仔细地拌在一起。
加热完毕后,将其与先前做好的蛋液混合,过滤之后就完成了。
我将蛋酒装进杯子里喝了一口。
……真是困扰,完全喝不出味道。
「……不行,还是睡吧。」
但即使喝不出味道,还是得把它喝完,既然没有药品,就必须摄取营养,好好休息以保存体力与力气才行。
喝完蛋酒后,我拿起简易床铺上的布裹在身上,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各式各样的回忆涌上心头。
是我还在地球,日本,也就是故乡时候的事。
那时候,每当我染上感冒,母亲总是会制作那道料理给我吃,父亲则是会制作蛋酒与姜粥。
朋友们也会因为担心而联络我,感冒请假后隔天前往学校时,朋友们也会因为我康复了感到安心。
但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医生,没有会照顾我的家人,父母也不在我身边。
谁也不在。
或许是因为感冒而变得软弱,我迷迷糊糊地想东想西,而且总是会往坏的方向去想,真让人忧郁。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几个月。
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逝未必与地球相同,所以有可能回去后等著我的,是发现那里已经过了数百年──这种最糟糕的结果。
也有可能会回到准备搭乘新干线的那个时候,但这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说到底,明明连回去的手段都还没找到,究竟该怎么回去啊?
「爸爸……妈妈……」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喃喃自语呢。
不过,只要一次就好,即使只有一次机会。
我好想,再见爸妈一面……
「呼哇啊~~」
当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睡著,醒来之后发现四周已经暗了下来。
真糟糕……浪费了好多时间……正当我想到这里,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是病人。
「嘿~~咻。」
我从床上坐起身,稍微伸展身体。让僵硬的手、肩膀、背脊依序放松。
嗯,状况似乎改善不少。
是辉夜小姐的针灸治疗有效?还是睡前喝的蛋酒产生效用了呢?
总而言之,身体状况似乎变好许多。但是似乎有点著凉了……去小解一下吧。因为我从早上就一直在睡到现在,一直都没上过厕所。
如果尿床可就伤脑筋了。
于是我打算离开帐篷,便从床上站了起来。
「……嗯,身体好了不少。」
发烧的徵状跟无力感,以及关节疼痛都已减轻,只是稍微走段路的话,应该没问题才对
。
啊,不好,得快点才行,要尿出来了。
我快步走出帐篷,朝著看似四下无人的地方走去。
……大家都已经就寝了吧。四周一片寂静,独自走在没有照明的野营地中,会让人陷入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身处在现代日本无法感受到的皎洁月光、漆黑夜色,以及夜晚独特的氛围与宁静下。
四周很安静,空气也十分清净。
让我重新认识到这里果然不是日本,虽然很想回去,但至今就连方法都还毫无头绪,毕竟这几个月以来,心思全都放在工作与求生上,没有时间收集情报。
更重要的,是完全得不到神座之里的情报。虽然部队里的人似乎有听说过,但是大家都只把它当成童话故事之类的东西。
那也没办法……毕竟要是换作身边的朋友告诉我说「其实我是异世界人喔。」我也不会相信,只会把那种东西当成迷信罢了,更不可能认真进行调查。会认真调查的人都是把这类事情当成毕生志向或是兴趣的人,但我并不属于这种人。
也因为这个缘故,我才会如此一筹莫展。
「哇……好冷。」
方便完之后,我随即返回自己的帐篷。
此时却发现有个男人站在我休息的帐篷前面。
「……?提克先生?」
「啊、啊啊。朱里,你在那里啊。」
来者是身穿长上衣与长裤,外头穿著轻装皮铠的提克先生。
提克先生是弓兵队的队长。他是个留著辫子头,个性幽默的帅哥。之前在寒冷地带作战的时候,我也为他做了甜酒。
提克先生基本上算是队伍里的开心果。总而言之,是个擅长讲笑话缓和气氛的人。
这种人大半夜跑来我的帐篷附近是想干嘛啊?时间都已经这么晚了,说是探病好像也说不通……
啊!该不会……打算要夜袭吧?讨厌~~
才不可能有这种事。况且这种展开与其说讨厌不如说是恶心。男人跑进男人的寝室里夜袭,这是哪国的地狱景象啊。
「提克先生,大半夜专程跑来,有什么事吗?」
我走近提克先生身边提问。
提克先生似乎有点害羞,表情尴尬地搔了搔自己的头。
「嗯……只是有点在意朱里的状况而已。担心你的状况会不会又变差,或是睡不著觉之类的……」
哎呀呀……提克先生似乎很担心我耶。
我实在讲不出「其实只是普通感冒而已」这种话。人家既然这么担心,还讲这种话只是让对方难堪而已。
况且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感冒乃是万病之源,是不可小觑的疾病源头。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担心我吧。
真是的……我越来越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丢脸。
明明管理身体状况也是工作的一环啊……
「抱歉让你担心了,提克先生。不过正如你所见,我已经恢复到能够行动的状态,明天大概就能继续工作了。」
「……你以为!我是来催促你赶快回去工作的吗!!」
咦咦?这时候提克先生突然一脸生气地吼了起来。
「少在这边给我开玩笑了,给我回去睡觉!快点!」
提克先生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推进帐篷内。
接著迅速地整理好床铺,让我躺了上去。
「总、总觉得很抱歉。都怪我……」
「听好了,朱里。你误会了一件事,我没有在生气。而是看不下去你的态度才大吼的。」
这不就是在生气吗?
「或者说,我们才应该要道歉,是无论过多久仍旧一点进步都没有的我们不好。」
「进步……?」
「也就是说,问题在于明明朱里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却没人能够帮上朱里的忙。」
提克先生一脸难过地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
「……朱里,你不想回故乡吗?」
咦,这么突然讲到这个?
「不想再见支持朱里的那些人们一面吗?」
……嗯。
「当然想,想跟家人见面,也想回去故乡。」
这是我毫无虚假的回答,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算是遇见了各式各样的人,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一样。
难道想要回去很奇怪吗?
「说得也是呢……」
「可是或许回不去了也说不定。」
可是,我回不去。即使过了这么久,别说找到回去地球的方法了,我甚至无法想像自己成功归还的未来。
「回不去?」
听见我这么说,提克先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短暂地思考一阵子之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似地拍了一下手。
「啊,说起来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曾经说过,说你自己不是这座大陆的人。」
「嗯,是的。」
与其说是这座大陆,我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件事讲出去不要紧吗?刚古雷夫先生好像以为我是神座之里的人民而感到惊讶,对「神殿」的家伙们而言,这种人似乎很碍事。不过既然我甚至连这座大陆的人都不算的话,到头来结果也是一样的吧……
「对喔,你是来自外环海外面的人嘛。」
当我正为此苦恼的时候,提克先生却独自得出了结论。
这样好吗……不把事实告诉他真的可以吗……
「说得……也是呢。虽然像我们这种佣兵团与双亲是无缘的,但朱里有能够回去的地方,还有等待著你的家人在嘛。」
「……」
啊,这么说起来,好像曾经听说过刚古雷夫先生他们是孤儿,所以这些儿时的同伴们一起成立了佣兵团。
居然在他们面前谈论有关家人的话题,我到底有多粗线条啊。
「那个……提克先生。」
「朱里,我先说好,虽然我们没有亲人,但是一同长大的伙伴都互相认为彼此就是家人,所以不需要廉价的同情。」
呜,我的想法完全被看透了。
「不过……原来如此……家人在大陆外面吗……这样确实回不去了也说不定。」
提克先生凝视著远方说:
「家人在波涛汹涌的大海另一端……这样不但可能回不去,也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也说不定,毕竟我至今从未想过,该如何跨越那座大海。」
「……」
事到如今,「我是异世界人」这种话,实在很难以启齿。
见我面有难色,往错误方向产生误会的提克先生慌张地改了口:
「啊,抱歉。我们因为根本没有家人,所以早就已经看开了,感觉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曾经与家人在一起的朱里,突然被迫分隔两地肯定很难受。」
「不……」
不对,看来他的理解并没有错。确实,正当我打算回去老家经营的餐饮店,跟家人一同努力时,却突然来到异世界漂流了好几个月。
提克先生说的话意外地贴近事实。
「朱里,如果身体状况跟心情已经没有大碍的话,可以跟我聊聊你的家人吗?」
「咦?」
在受到关心后突然听见这种话,让我稍微有些吃惊。
「我不清楚父母的长相,对故乡也没什么留恋,正因如此,我无法理解何谓家人与故乡。虽然伙伴也算是家人,但还是想听听看真正拥有家人的人的说法,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家人。」
提克先生的表情十分认真,看来他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那么,跟他讲应该也无所谓吧。
我点了点头,开始阐述了起来。
由于即使说明地球或是日本的文化他也听不懂,所以我挑了较为无关痛痒,或者说这里的人也能听懂的话题来讲。
跟父母一同吃饭究竟是什么感觉。
跟朋友出去玩,回家时所听见的「欢迎回来」,如今究竟是多么贵重又令人高兴的一句话。
虽然曾一时想要反抗父母,但长大之后只会觉得感谢。
当离开父母独自生活之后,才明白父母究竟有多么重要。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讲述著这些内容。
试著讲出心里话之后,我对家人与地球的思念越发强烈。
就连回去的方法都不清楚,甚至连怎么寻找都没个头绪。
但在像这样说完之后,我反而开始思考。
那么,这里对我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地方呢?
这几个月以来,我拚命努力地工作,不仅见过战死之人,也跟存活下来的人们举杯庆祝。
打了胜仗会开心,遇到讨厌的事情也会互相安慰消沉的彼此。
会一起吃饭,一起举杯喝酒。
至今经历的每一天,对我而言不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无可取代的事物吗?
我有办法舍弃这一切,乾脆地回到地球吗?
脑中充斥著这种想法,我开始不知所措。
让我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已充满泪水。
「朱、朱里?」
提克
先生或许也吓到了,他显得有些慌张。
其实我也一样,于是我慌张地擦掉眼泪露出笑容。
「没事,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朱里,你果然很想回去吧。」
听见我这么说,提克先生显得很失落。
(插图011)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像这种充满血腥味的地方,并不适合像你这么温柔的人。正常地与家人一起,从事老家的家业之类的会比较……」
「才没有……那回事,事情并非如此。我的确很想回去,可是我没打算舍弃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还没报答恩情就回去故乡。」
我直到现在才终于发现,虽然我不断想著、念著自己想要回去,不停收集情报找寻任何蛛丝马迹,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刚古雷夫先生一行人却还是雇用了我,我无法丢下这份必须偿还的恩情不管。
我终于注意到了。
这里对我而言,也是无可取代的栖身之所。
况且,如果我无论如何都想回去的话,只要离开佣兵团独自行动就好了。只要中途逃走,顺著城镇移动并且收集情报就好。
明明只要这么做就行了,我却迟迟无法做到,这并非只是因为我缺乏行动力跟决断力而已。
而是因为在这里的生活很愉快,让我想要一直待在这边。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怎么可能把自己几个月以来托付性命帮助的人们,当成陌生人来看待嘛。
「如果可以回去,我也会重新跟家人说明缘由,再度回到大家身边。即使是现在,我也觉得能跟大伙儿在一起实在是太好了。」
所以,我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
「我啊,非常感谢自己能够与大家相遇。」
说出自己究竟有多么感谢。
「所以,请让我继续留在这里,为大家工作。」
以及以自己的意志,要求继续留在这里。
「拜托你了。」
我低下头拜托。
隔了一段时间之后。
「像这种话,应该当著大家的面说才对。只有我一个人听到,实在太浪费了。」
提克先生满脸笑意地对我说:
「朱里,无论现在还是未来,你永远是我们的伙伴。接下来也请多多指教。」
「……好的!」
「话说回来,朱里,你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好多啦?」
听提克先生这么说,我才注意到,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上许多。甚至跟染上感冒之前相差不远。这也是托辉夜小姐治疗的福吗?还是拜睡前喝的那杯蛋酒所赐呢?既然状态如此良好,明天好像就能回到工作岗位了。
这时候,我脑海忽然浮现一样东西,是每当我染上感冒时,家人总是会做给我吃的那道料理。
「提克先生,接下来我打算做点宵夜来吃。」
「是吗,既然如此我就先……」
「不,提克先生,可以请你陪我一起吃吗?」
我叫住准备起身离开的提克先生,开始准备材料和厨具。
「这是一道满载我回忆的料理,所以要是有人能陪我一起享用就好了呢。」
我把锅子放上火炉,开始著手进行调理。放在我枕边的材料中,放著某样我不断重复错误尝试后,才终于做出的东西。
就是装在瓶子里的法式清汤粉,大概只是凑巧把我之前做好的东西放在这里吧,运气真不错。
这瓶清汤粉是我将晒乾的蔬菜切成粉末状,再加入必要的辛香料混合制作而成的。
我打算用这种自制高汤粉的法式清汤来制作的,就是所谓的火上锅。
要准备的材料有高丽菜、胡萝卜、马铃薯、洋葱、小香肠以及水、法式清汤粉、盐以及胡椒,相当朴素。吃完之后身体会由内而外暖和起来,是一道营养满分的料理。
首先帮马铃薯剥皮,切成三~四等分。接著把胡萝卜切成四公分左右的长条,再垂直切成四等分。
洋葱对半切两次取八分之一份量,高丽菜也用同样方式切好。
将小香肠上面划几刀的话会比较好入味,所以也顺便处理。
在锅子里加入水以及手工制作的高汤粉之后开火,放进胡萝卜与马铃薯,等他们软化后再将剩余的材料加入,转小火慢慢熬煮。
煮开之后,最后加入盐与胡椒调味便大功告成。
「好了,请用。」
我准备了两个盘子,在其中一个盘子上装好汤之后递给了提克先生。
拿过盘子与汤匙的提克先生闻著从盘子中飘出来的香味。
接著很享受似地闭起眼睛。
「……嗯,味道好香。由众多调味料与食材构成的香气,温柔地刺激著嗅觉。」
没错,法式清汤是取用食材熬制高汤的精华,是很高水准的汤品。味道鲜美不在话下,各种食材与调味料的香气扑鼻而来。口感清爽,余韵也十分美妙。
这就是所谓的法式清汤。然后,使用这种汤品制作出的料理就是火上锅。
「哎呀?……这个是香肠肉吗?」
「是的,它跟这道料理十分搭配。」
「还有……马铃薯啊。虽然我很清楚朱里料理中的马铃薯也很美味啦。」
提克先生看著火上锅里的食材,喃喃自语地说。
按照刚古雷夫先生的说法,这里盛产马铃薯,是一种经常出现在家庭料理与酒馆的食材。
由于过于常见,因此有不少人早就吃腻了。明明马铃薯是一种可以依照不同烹饪方式,变化成各种样貌的万能食材啊。
「提克先生,这道料理中的马铃薯很好吃喔。」
「当然,我很清楚朱里的料理是不会有难吃的食材的。」
提克先生用汤匙将马铃薯舀了起来。
「毕竟就连我认为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的马铃薯,只要经过朱里的手就能变成绝世美味嘛。」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将汤匙放进嘴里。
提克先生默默地反覆将菜肴送进嘴里咀嚼、吞咽,接著开口表示:
「嗯,这真是一道好料理。马铃薯的美味自然不在话下,胡萝卜也十分松软,最棒的是这个香肠肉的肉汁……」
他一边表达感想,一边用手擦了擦嘴角。
「真是美味……而且最棒的是里面的汤。不只香气诱人,味道也相当温和不尖锐,却有彷佛在充分表示主权的浓郁味道。凭我的舌头根本无法分辨出里面放了什么。我知道食材众多,但由于材料实在太多,我甚至无法掌握它的全貌,不过,料理本身的要点倒是很明显,我很清楚这是一道好料理。」
他面带笑容地对我说。
提克先生一口接一口地用餐,途中仍不停地称赞著。
我也舀起一口品尝味道。
……嗯,果然还是比不上老家的味道啊。
虽然身体已经恢复到染上感冒前的状态,但即使是完美状态的我依然远远比不上记忆中的那锅汤。那锅火上锅就是如此美味。
「嗯,充分入味的马铃薯真是好吃。」
「是啊……其实这也是家人曾经做给我吃过的料理。」
我不禁脱口而出:
「因为稍微有些怀念,所以才试著做做看。想要待在团里虽然不是假话,但果然还是有些寂寞,无法跟家人见面实在很难受。」
我居然会讲出这种丧气话,看来感冒果然还没完全痊愈。
明明说过想要待在这里,嘴上还是呢喃著想要回家。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发言啊,真是丢脸。
「我们这些人啊!」
这时候,提克先生忽然提高音量。
「我们都是孤儿,甚至不知道父母的长相。我们所认识的只有我们这些儿时同伴,我们所有人都把彼此当成伙伴,同时也是家人。你忘记了吗?朱里你无论现在还是未来都是我们的伙伴,也就是我们的家人。
你明白吗?在我们所谓的伙伴与家人中,也包含了朱里你在内啊。
如果感到寂寞,希望你能够更依赖我们一点,觉得悲伤也可以找我们商量。」
提克先生……
「毕竟我们是休戚与共的家人嘛。」
……居然是这样……我究竟有多么幸福啊。
竟然有人愿意把突然出现、只是一起相处了几个月的我当成家人、伙伴看待。自从孤身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人能够依靠,亲戚、家人与朋友也不在身边,因此只能为了活下去而拚命工作。
居然有人愿意把我这种人当成同伴。
面对这些即使听完「我想回去」这种真心话,依然愿意让我留在这里的人们,我究竟该如何报答才好呢?
「好的……实在非常感谢你……」
「我们绝对会保护好朱里的。所以朱里,你只要当我们能够回去的归处就好,只要想到从战场归来之后就能吃到你的料理,我们就能使出浑身解数,也觉得绝对要活著回去。
更别说这么美味的料理,如果我们有父母的话,一定也会做这样的料理给我们的。既温暖又美味,很让人安心
。
所以该道谢的人,应该是我们才对。」
「好的……!」
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我交到了不只愿意把我当成伙伴,甚至还把我当作家人看待、无可取代的朋友。
隔天,身体恢复健康的我,起床之后便重新回归伙房兵的工作。
抵达厨房之后,里头是负责烹饪的魔工师部队人员。
「大家早安。」
「哦喔喔!朱里回来了!」
「真的耶,这是奇迹!」
咦?魔工师部队的人们都一脸惊讶地看著我……究竟是为什么呢?
「朱里先生,你康复实在太好了。」
「听到你生病,我们实在是非常担心耶。」
也太夸张了吧……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抱歉让各位担心了。托辉夜小姐的治疗,以及各位关心的福,我已经复活了。」
「是吗是吗,那太好了!」
「要是朱里不在的话,我们会很困扰的!」
喔喔……没想到连大家也这么说……!
「因为没有人能帮莉儿队长做汉堡排呀……」
原来是那方面喔。
「没问题的,我会留下食谱,以后也会小心不让身体状况出问题的。」
「不不不,都是太过依赖的我们不好,况且即使有食谱,我们也没办法重现朱里先生的味道啊。」
「果然没有朱里在就不行啊~~」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我来……
「各位,实在非常感谢你们。」
「咦,干嘛突然跟我们道谢啊?」
「不是,想到你们那么担心我……」
「那当然啊,毕竟朱里是我们的伙伴嘛。」
「可别再感冒啰。」
「也请你今后继续制作美味的料理喔!」
嗯,这里待起来果然很愉快。不仅受到这么多人关心,做出来的料理也能受到夸赞,实在很高兴。
我一边这么想,同时更下定了决心。
没错,回想起来,当时我就已经做好觉悟,之后不过是在替那份决心找个理由而已。明明内心早已得到答案,自己却对那份答案没有自信。
不过,无论时光倒流几次,我一定也只会选择这个答案吧。
对此我不感到后悔,即使发现了其他选项,我也不会选择吧。
爸爸妈妈,我大概无法回到你们身边了,况且即使回得去,我大概也会寻找从那个世界过来这里的方法吧。
爸爸,对不起,我无法继承您的衣钵了。
我自己找到了全新的道路。
找到除了继承老家店面之外的另一条全新道路,我想尝试沿著那条路走下去。
我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尽全力做好只有自己能做的事。
但是,我在这里过得很幸福,请不用担心。
在那里的各位也请保重。
我抬头仰望青空,祈祷这份思念能够传达给家人与朋友们。
还有,谢谢你,提克先生。
提克先生总是会幽默地缓和气氛。
也愿意认真聆听我的话语,从不会一笑带过。
从我身体状态恢复的那天起,提克先生更加认真进行训练,逐渐变得更加强大。
他这个人,果然既温柔又强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