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利在《深红的山猫》基地的庭院中为竹篮中的草进行分类,竹篮总共有四个,他在每个竹篮前把草分成两堆。见习生四人组在一旁看著他一本正经的模样。
「那我要公布结果了喔~?」
悠利傻里傻气地说完,其他人都点点头,他们也都露出认真的表情。悠利缓缓开口,看著对彷佛有什么包袱的他们郑重宣布:
「冠军是马可,其次是卡米尔,屋鲁格斯和雅克同分吊车尾。」
「……」
「好耶!」
「可恶啊啊啊啊!」
「又输啦啊啊啊!」
马可沉默地用力点头,卡米尔斗志高昂地握拳,屋鲁格斯和雅克同时垂下了头,敲打著地面感觉悔恨不已。这一幕实在很有趣。
他们现在正在做一个训练,要从随机乱放的草堆中挑出药草来。草堆中当然不会只有药草,有的是杂草,有的是毒草,而这次训练用的全都是药草和毒草。
他们做的是采集委托的训练,因此草堆中塞满了常见的药草和毒草,没有杂草。准备这些东西的是指导员杰克,但是他准备了东西之后就挥挥手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真是让人头痛的老师。
话说回来,他们的训练本来并不是像这样以类似游戏的方式进行。
杰克准备好大量的药草和毒草当范本,然后丢下一人一本图鉴就闪人了,杰克的意思就是要他们自己看自己背,简直不是人,他完全没打算进行指导。然而既然对方是杰克,他们也觉得无可奈何而放弃挣扎,只能继续在庭院中与草堆和图鉴大眼瞪小眼。
不过这么无聊的学习方式当然难以进行下去。虽然他们都明白这是重要的训练,但是无聊就是无聊。杰克本来就是书虫,他只要有实物与图鉴就相当幸福了,可是要发育期的十岁少年达到这个境界实在太残酷了。
结果果不其然,他们大概过了半小时就已经厌烦了,虽然很厌烦,虽然嘴上还叽哩咕噜碎念,他们依然努力以问答的方式背诵,但是真的很无聊。
此时闲来无事的悠利经过他们身边提议来玩这个游戏,要他们至少先会分辨药草和毒草,也就是说悠利希望他们至少学会大致判别出药草与毒草,至于更细项的种类分辨就以后再说。
但是为什么悠利会在做类似裁判的工作呢?
其实他只是开了无疑是鉴定系最强外挂的【神之瞳】在玩而已。判别个别种类需要花时间,可是他可以让技能经常性发动,限定只判别是否有毒,这样他就能知道「这个有毒,那个无毒」,简单为草堆分类。而悠利也透过这个方式想练习平常不太会用到的【神之瞳】进行危机管理。
【神之瞳】可以看穿谎言与陷阱,当然也可以看出是否有毒,而且如果只是想简单判断对方的健康状态,他不需要经过详细的鉴定,只要看著对方就能知道对方是否生病、是否受伤。讲极端一点,要是在他眼中呈现红色的话,就代表健康状况大有问题。
悠利完全不记得药草或毒草的种类,也完全没有打算背诵,他只是以有毒、无毒为判断标准迅速地为草堆分类,并根据分类结果严格排定名次。
「……我说啊,这可能是我的主观意见和偏见,但是屋鲁格斯是不是不太妙啊?」
「你可以不要忧心忡忡地这样说吗!?」
「因为屋鲁格斯很快就要升格为训练生了吧?采集委托是新人工作中基础的基础吧?」
「你不必一本正经重申一次,我都知道啦!」
「但是你却跟经验最少的雅克一样……」
「不要对我投以悲悯的眼光啦啊啊啊啊啊!」
屋鲁格斯对著忧心忡忡看著自己的悠利卯足全力大喊。他也明白悠利在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和经验最少的雅克同分。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笨,也认真学了很久,所以他对于基础还是有一定的掌握。
这里必须为屋鲁格斯说一下话,问题出在位居冠军宝座的马可实在太奇怪了。
卡米尔、屋鲁格斯和雅克的差距微乎其微,名次会变动的只有他们三人,但是不管比几次马可都是冠军。理由只有一个,他完全不会把毒草挑出来。他的竹篮前只有一座草堆──就是药草堆,而且准确率惊人。
「我问你,马可。」
「……?」
「如果你有什么诀窍的话,就告诉大家吧。」
「……诀窍?」
「对。」
屋鲁格斯大声嚷嚷,卡米尔嘲笑并捉弄屋鲁格斯,雅克也被他们拖下水,这三个人吵吵闹闹的;相反地,马可只是默默把用过的草全都放回竹篮,他听到悠利的问题后歪了歪头表达「怎么了」,悠利则担心地以「不行吗」的眼神询问马可。
马可停下了动作沉思良久,接著低声说道,而且说得跟真的一样。
「吃了毒草会死。」
「「「「…………」」」」
大家都觉得他说得没错,但是好像哪里不太对。屋鲁格斯反射性地回说「我们想听的不是这个」,马可却还是歪了歪头。对马可来说,这就是事实。吃了毒草会死,所以要记清楚以免错认。虽然是事实没错,但总觉得他「说得跟真的一样」的「真实感」,好像与他们认知的世界不在同一个次元。
此时他们突然想起来了,马可其实并不是来自随处可见的农民或商人之家。悠利最初也以为见习生都是农民或商人之子,但是马可并不是。他住在别的镇上,他是从贫民窟来的,也就是说,他的成长背景和价值观等各方各面都与他们不同。
「不认得毒草就会死。」
「……嗯,是啊,误食可就危险了。」
「所以我不会搞错。」
「是喔…………屋鲁格斯,怎么办,马可的记法完全无法参考……」
「不要跟我说……」
他们本来是想向马可看齐的,可是马可的记法他们完全学不来,让悠利大失所望,屋鲁格斯也欲哭无泪。马可在各种奇怪的地方都很出格,他还从背后对著垂下肩膀的悠利与屋鲁格斯说「吃过就记得了」,不过这种方法他们也完全无法实行,于是他们决定充耳不闻到底。这种方法绝对不能尝试,不用想也知道吃了就会倒地不起。那可是毒草,不小心吃一口也会出事,他们都不想以身试毒。
倒是大家都觉得能在严苛环境中幸存下来的马可有点可怕,虽然他们都矢志成为冒险者,但他们都不愿想像马可经历过什么误食毒草险些丧命的悲剧,不愿想像误食如家常便饭的处境,也不愿想像他身处在什么「要是小小年纪不懂如何分辨毒草就会死」的环境中成长……毕竟马可之外的队员都是在普通环境中长大的,就算工作艰辛,但是至少有家人在身边,有地方可以安眠,吃东西更不必提心吊胆以免丢掉小命。光是能过这种生活,就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好,我们转换个心情,再比一次吧。」
「……嗄?」
「我觉得这种东西就是要多做几次才记得起来喔。马可是天大的例外,所以就不要管他了。」
「……悠利。」
「说实在的,马可,你既然已经会分辨毒草了,接下来就来背药草的种类比较好吧?」
「……我不知道毒草的种类。」
「那就来记毒草的种类之类的?」
「……一个人。」
悠利这样提议是为马可著想,他想说马可已经能够完美分辨毒草与药草,也不需要一起玩分类游戏了,不过大家听到马可的呢喃都定格了。他说完「一个人」后没再多说,但是他那双别具特色的红眼睛却直盯著悠利他们……他们总觉得那双眼睛看起来像是被拋弃的小狗,从马可平时的模样,很难想像他会露出这种神情。
「……呃,马可也想跟大家一起?」
「……对。」
「是吗?那你也一起吧?」
马可点点头,结果屋鲁格斯仰头低吼,卡米尔看向远方,雅克像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不断眨眼。只有悠利面不改色,他很平常地说「那就再比一次吧」,另外三个人却一时还无法振作起来。
毕竟马可的戒心很强,这可能是他的成长背景使然。哪怕对象是指导员,有些地方他还是没有完全敞开自己的心门。就连一起负责打杂的见习生伙伴,也有绝对无法跨越的高墙,认识马可最久的屋鲁格斯感觉特别强烈。
照理说是这样,但是那道高墙现在却完完全全消失了。
悠利不但在美食上俘虏了马克,更驯服了他。卡米尔冷静分析两人的关系,他觉得悠利从来不会对谁有戒心,这种个性也许也影响到了马可,可是卡米尔又觉得愈想愈麻烦而放弃。屋鲁格斯以质疑的眼光看著马可,雅克则是低声对自己喊话说「集中精神练习」……他不喊话可能就练不下去了。
「……悠利,你果然很厉害啊。」
「咦?什么?怎么了,屋鲁格斯?」
「不,没什么……」
有很多方式可以形容悠利这个人:擅长所有的家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很少生气总是笑咪咪的、拥有高阶的鉴定技能、持有物全是疯狂的魔法
道具等等。虽然形容的方式很多,屋鲁格斯却觉得好像都和这次的情况不同。
「悠利啊,你搞不好可以成为魔物使吧?」
「卡米尔怎么突然讲这个?」
「没有,我只是觉得猛兽在悠利面前也会变乖。」
「但是动物并不会特别亲近我啊。」
卡米尔没有再对诧异地歪著头的悠利多说什么。虽然没有说,但是他心中在吶喊「不对,你一定可以成功驯服猛兽或魔物!」。悠利既然能驯服戒心比别人多一倍的马可,只要稍微喂食魔物,一定也能饲养它们。
「游戏开始!」
悠利喊完后,他们拿著竹篮冲向草堆,接著绞尽脑汁回想并挑出药草。这场比赛的胜负是在比竹篮中有没有毒草,而不是药草数量;这次不是加分制,而是采取误选一株毒草就扣一分的扣分制。
悠利悠哉地为他们加油,他们也在悠利面前一边拌嘴,一边开开心心地进行这个变成游戏的练习。
结果马可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出冠军宝座,因此获得多加一道配菜的光荣奖赏。
◇◇◇
「我问你喔,克雷,那家店是什么?」
在采买完食材的回程路上,悠利诧异地询问克雷修,一旁拿著食材(但其实食材全都放在魔法包里,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的克雷修看向悠利手指的方向,歪了歪头。他知道那家店是什么,但是眼前的状况确实值得他歪头。
「那是家诊所…………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潮?」
「是诊所喔?但是感觉好热闹喔……」
「就是啊。」
悠利和克雷修面面相觑诧异地歪头。对他们来说,诊所应该是病人或伤患去的地方,气氛温暖是无妨,但不应该是像他们眼前这样人声鼎沸闹哄哄的样子。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因为有重大病患而闹得沸沸扬扬,毕竟这波人潮几乎全都是年轻男子。
他们对这个景象产生了兴趣,于是直接走向诊所。愈是靠近愈是感觉这群人好像哪里不对劲,因为他们各个看起来都精神饱满,从头到脚看起来都不像是会来诊所报到的人。
「……我以为诊所是伤患和病人会来的地方,不是吗?」
「是啊,一般来说是这样,但是这个人潮是怎么回事……?」
悠利诧异地歪著头,一旁的克雷修左顾右盼、张大耳朵收集周围的讯息。他毕竟也是侦查职,在《深红的山猫》进行过很多相关的训练,他有能力可以从吵嚷的四周听取他所需要的讯息。
在得出最后的结论后,克雷修疲惫地叹了口气,他们吵吵闹闹的根本原因实在无聊透顶,让他忍不住想碎念「搞什么啊」。
「克雷?」
「我搞清楚理由了,这诊所之前的医生是一个老爷爷,但是老爷爷被调到其他地方,现在换了老爷爷的弟子接手。这个弟子是个大姊姊。」
「大姊姊…………啊,年轻貌美又温柔的吗?」
「没错。」
悠利傻里傻气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结果克雷修也点头。既然是这样,眼前会出现这种盛况也非常非常合理,这些完全不像是伤患或病人的男子是为了来见年轻貌美的医生,才形成了这波人潮,真是有够麻烦。
悠利环视热闹的诊所时,突然发出了小声的「啊」。克雷修听到他的惊呼也看了过去,他们看到脸色有点差的少年与少女被夹在闹哄哄的男子之间排队,少年与少女的脸色很阴沉,与身体摆明就很健康的男子们完全不同。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生病还是受伤,但是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本来就要到诊所接受治疗的人。
然而闹哄哄的人群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
「克雷啊。」
「嗯?」
「如果我激怒了那群人,克雷会应付不来吗?」
「……嗯,那群人喔?」
悠利神情自若地问了之后,克雷修以拳头抵住下巴歪著头,接著他眯起眼睛凝视这群人。他的表情和在和悠利闲聊时相同,然而从他眯起的双眼可以看出,他身为一个侦查职,正在审慎思考、冷静分析战力差。
「我跟蕾莱不同,我不擅长近身战,我的小刀基本上也是用来解除陷阱,拿来当武器的话不是很有用。」
「嗯。」
「然后我用的武器基本上都是投掷药品这类的,在街上或者容易把一般人拖下水的情况中会绑手绑脚的。」
「嗯。」
「……不过这里离冒险者公会很近,要是闹大了应该会有人跑去通知,如果只是要争取这一段时间的话应该还行,毕竟有武装的人很少。」
「我知道了,谢谢。」
克雷修一本正经地一一说明,悠利也很有礼貌地一一应声,这一幕表面上看起来很温馨可爱,但是他们的谈话内容却非同小可。克雷修最后微笑著说「没问题」之后,悠利也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回答「谢谢」……两人明明打算要引发什么骚动,他们之间的对话却非常和平。
不知道悠利听了克雷修的答案瞭解到了什么,总之他走进人群,站在脸色很差的少年少女前,并对健康的男子说:
「不好意思。」
「嗯?怎样?小鬼,你要照顺序排队啊。」
「是,我知道顺序很重要,但我还是有个请求。」
「啥?」
虽然悠利笑咪咪的,男子们却都很诧异,克雷修站到悠利旁边,他对背后的少年少女微微一笑,同时一边窥伺对方会怎么出招,不愧是有修行过的人。
「你们本来就很健康,根本不需要来诊所,能不能让重伤重病的人先看医生呢?」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这群人鸦雀无声得可怕,悠利也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但是他不以为意,反倒是背后的少年少女僵住了。虽然有克雷修的安抚,他们还是很胆怯。在男子们的注视下,悠利笑咪咪地再次开口……不管怎么说,他的神经真的很大条。
「我的意思是,你们本来就完全没病,或者只有自然能痊愈的小擦伤;要是你们都蜂拥到诊所来,真正需要治疗的人该怎么办呢?」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是真的有需要才会到诊所的,大家都要排队。」
「可是你所说的需要只是和温柔美貌的医生聊天吧?」
「「「「「……!」」」」」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只有悠利敢直接说出来。克雷修傻眼地笑道「你在这种地方莫名强硬呢」……没错,悠利基本上都很呆头呆脑,总是笑著看淡一切,但是只要有人冒犯到他心中不能妥协的界线或信念,平常那个傻呼呼的悠利就会火力全开,令人难以置信。尽管如此,悠利平常并不太会变成这种状态,因此克雷修也呢喃著说「好久没看到了」。
男子浪涛般汹涌的视线似乎开始带有不满的情绪,应该是悠利的阻挠让他们怒火中烧了。克雷修若无其事地踏出一步想护住悠利,不过悠利抓住克雷修的手制止他,接著笑咪咪地再次开口:
「如果你们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根据我的判断来分类好吗?我会分成急需看诊的人以及可以慢些看诊的人。」
「嗄?你怎么有办法……」
「别看我这样,我有鉴定技能。」
「「「「「……!」」」」」
悠利笑咪咪地投下了震撼弹,让所有人哑口无言。男子一直把悠利当作小鬼头看待,所以他们现在脸部都很僵硬。他们其实也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伤口很小,也知道自己不需要来诊所看病,但是他们还是一心想见美貌的温柔女医生,才会浩浩荡荡形成这样的队伍。
……他们也知道眼前这个自称有鉴定技能的少年可以一眼看穿他们。
「……悠利啊。」
「怎么了,克雷?」
「这个情况不管怎么想都不需要我吧?」
「才不会呢。」
克雷修歪著头想「是吗」,并看著眼前僵硬的男子们。克雷修本来想说要是起了冲突,他可以成为悠利的后盾,结果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此时克雷修突然想到其实悠利福星高照,他的运气值非常高,凭藉他的运气,所有事情大概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今天运气∞也有好好发挥作用。
「下一位病患……这是怎么了?」
医生诧异地从诊所走出来,她确实是个会让年轻男子趋之若骛的美女。外表看来二十岁左右,外型很符合兔兽人的模样,耳朵还一震一震地动,鼻梁上的圆眼睛更是特别有魅力。美女医生的白袍轻轻晃动,她看到僵硬的男子们与微笑的悠利相当纳闷。
「请问下一位病患是哪位?」
「啊,急需看诊的是这两位,请您尽速帮他们看病。」
「咦?可是顺序……」
「这边的人都是轻伤,他们自愿让其他人优先看病,很善良吧。」
「喔,真的吗?谢谢你们。」
她喜悦地微笑,男子们也羞赧地点点头,一边说「这是当然的」、「不必在意」,这些男子想在美女面前展现帅气一面的心理发挥了绝佳效果。悠利笑咪咪地把少年和少女推往诊所,并看向一旁的克雷修
吐了吐舌头。克雷修耸耸肩对悠利说了一句话:
「悠利,你真可怕。」
「是吗?」
「你都这样说了,这群人不就只能一直优先让重症者先看病了吗?」
「不过本来就该这样啊,而且这样他们在大姊姊心中的好感度也会上升吧?」
「嗯,话是这样说没错啦……」
这些男子为了与美女单独聊天,甘愿在自己身上制造擦伤来诊所排队,让克雷修有点──只有一点点同情他们。之所以只有一点点,是因为重伤、重病的人都被这些男子干扰而淹没在人群中。诊所本来就是为了病人与伤患存在的,任谁都会希望来谈情说爱的人打道回府。
在克雷修模模糊糊思考这些事的时候,悠利已经采取下一个行动了。
「好,奶奶请往前面,不可以勉强自己喔。啊,那边的大哥麻烦礼让一下。啊,那边的大姊不用客气来前面吧。不行喔,一味隐忍对身体不好喔~」
「……悠利,你怎么自动自发排起队伍了?」
「啊,克雷,等一下喔,排完我们就回去。」
「好啦好啦,我要帮什么吗?」
「那你可以帮我告诉后面的人,现在在重排顺序吗?」
「好。」
克雷修挥挥手离去,悠利面带微笑继续整理队伍。他虽然发动了【神之瞳】,但是他没有详加鉴定每个人的基本资料。就算不详细鉴定,重伤、重病者也会呈现红色。【神之瞳】一如往常是个方便的外挂。
不知道是不是悠利重整队伍发挥了功效,隔天之后没事找事来诊所排队的人也骤减了。
◇◇◇
这一天,《深红的山猫》基地宛如受到敌人攻击般一团混乱。
每个人都在四处徘徊,不分指导员、训练生和见习生,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很不寻常。就连队长亚力都难掩一时错愕,还花了一番工夫思考该如何应变。队员之中唯一一个冷静采取对策的人是平常完全没有贡献、被视为废柴大人楷模的杰克。
「总之可以请谁先去诊所叫医生来吗?」
杰克以平常沉稳的语气说,此时克雷修说了声「我去」就迈步开跑。他前几天才与刚来诊所赴任的医生打到照面,虽然他们并没有互相自我介绍,但可以算是有一面之缘了。蕾莱也跟在克雷修身后跑了出去,因为她自认就算留在基地也帮不上任何忙。
「那布鲁克就把他搬回房间,还有亚力,你确认一下基本资料看他身体状况如何。」
「……好。」
「……好。」
「你们鬼门关都走过几遭了,为什么会像小孩一样惊慌失措的啊……」
杰克傻眼地低声说,然而布鲁克和亚力都无言以对。雅克支撑不住昏倒的悠利,与他一起倒在地上,布鲁克抱起悠利走向悠利的房间,亚力也用力搔搔后脑勺跟了上去。杰克叹口气说「真是的」,并对还在四处徘徊的队员说:
「你们在这里晃来晃去也不是办法啊,他应该是过劳,不必过度操心。」
「「「「「「可是!」」」」」」
「是说我病倒时你们都漠不关心吧?为什么现在却那么慌张?」
「「「「「「因为你三天两头都在病倒啊。」」」」」」
「……你们这样差别待遇,我可也是会闹脾气的喔!」
队员众口一声回答杰克,让他嘀咕了几句。但是大家依然很惊慌失措,像是没听到他的建议一样。
他们会这么手足无措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悠利突然病倒了。早餐时间的悠利还算正常,只是让人觉得「他的动作好像比平常迟缓一点?」而已,但就在悠利正要与雅克到外面晾衣服时,他突然脚步不稳然后应声倒地。一旁的雅克赶忙扶住他,但是雅克的身体也还不是很强壮,撑不起悠利,所以两人都倒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的队员都陷入了恐慌,唯一保持冷静的人只有杰克。他确认了悠利的情况,最后判断悠利应该只是单纯积劳成疾而已,不是什么重大疾病或受伤,于是下指令分配工作。
杰克很疑惑,这些人都是培育宝物猎人的战队《深红的山猫》中的一员,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慌张?虽然杰克很疑惑,可是他们也有他们的理由。矢志成为冒险者、以冒险者为业的人大多身体强壮,虽然会受伤,但是不会生病。至今为止在基地中会像病人一样病倒的人,除了杰克之外,别无他人。
而且杰克病倒都是因为通宵读书睡眠不足,基本上是他自作自受,队员甚至还会预测「他是不是差不多要病倒了」。他病倒已经成为一种现象了。这样一想,看到原本一直都很正常的悠利突然像是断线的人偶般昏倒过去,队员难免会如此慌张。
应该说他们的慌张可能还出于一种类似「妈妈昏倒了!?」的恐慌。
悠利在基地总是笑咪咪的,他寄宿基地才两个月,然而这段期间悠利对他们来说已经变得非常重要。大家会如此恐慌也是因为悠利是未经训练的一般人,经过锻炼的话,就算有什么问题应该也不会出事,但是悠利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反而让他们更加担心。
「……总之雅克小弟就先去晾衣服,可是大家一起晾应该会更快好吧?而且还要准备午餐,现在悠利不在,大家分工合作完成吧。」
「「「「「「好!」」」」」」
大家听到杰克的指示后点点头解散。洗衣服虽然是见习生的工作,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几个训练生都开口说愿意帮忙。训练生也一并加入见习生帮忙采买和准备午餐,大家都很团结一致,希望能尽快做完工作确认悠利的病情。
「……大家都很爱他呢。」
杰克看到大家匆匆忙忙开始动作的模样,苦笑著低声说。
「我想他应该是松懈下来了。」
这位经营诊所的医生露出浅浅的微笑说。她是名为妮娜的兔兽人,而且是白兔,所以头发也是白的;她雪白的头发松松地绑在脑后,小巧圆眼镜挂在鼻梁上,是她的魅力所在。她眼镜下的红眼睛相当温和,与她的白袍相辅相成,带给他人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松懈?」
亚力复述完后,妮娜沉著地笑著说「对」。悠利的表情依然很呆,他看著亚力和妮娜。悠利乖乖躺在床上,但是他似乎不明白状况,所以表情一直呆呆的。
「我听说他借住在这里两个月左右,他应该是习惯这里的生活而松懈了下来,结果积累下来的疲惫感就一口气爆发了。」
「……还有这种事喔?」
「环境变化给人的影响很大喔,压力会在不知不觉间累积的。」
「「「「「……」」」」」
大家听到妮娜的话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心想「天然呆粗枝大叶的人也有压力?」,也不怪他们这样想。虽然不能怪他们,但是压力就是会在人不注意到的地方累积起来。更何况悠利是在某一天突然被传送到异乡,没压力才奇怪,他只是一直都傻呼呼地生活,但是身体还是很紧绷。
在他身体不再紧绷,而且真心融入这个地方融到都化开时,疲劳感一口气袭来。妮娜没有开药,只说要多休息、好好吃饭之后就离去了。悠利目送纯白的兔姊姊背影离去,他还是一脸呆样悠哉地想著「白兔子的眼睛是红的啊~」。
既然医生要他好好休息,他也乖乖地睡了。他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困,但身体确实已经发出这样的警讯了。他没有睡意,不过在被窝中闭上眼睛后,睡魔立刻就找上门来。过没多久,关心病情的队员就听到悠利发出沉稳的鼻息声,他们都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悄悄离开他的房间。
沉睡中的悠利听到叩叩叩小声的敲门声后微微张开眼睛,他昏昏沉沉地应了声,看到见习生四人组忧心忡忡地探头进他的房间。
「……你们怎么了?」
「嗯……悠利没事吧?」
「嗯,你们不用太担心。」
悠利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雅克也安心地吐了口气。屋鲁格斯从雅克背后推了一把要他快点进去,他踉踉跄跄地进了房间,其他见习生也缓缓跟了进来,悠利纳闷地歪了歪头。
在悠利一头雾水时,见习生手脚俐落地进行准备:个头小的马可捧著一个托盘,卡米尔把悠利平常不使用放在房间角落的床边桌搬了过来。屋鲁格斯扶著呆愣愣的悠利起身,雅克则把水壶的水倒进杯子里。
「……你们?」
「这是悠利的午餐,大家做的。」
「……这是?」
「你以前做过的。」
马可轻声回答,并打开了托盘上的小锅盖子让悠利看。这是一锅刚出炉的蛋花粥,虽然蛋花煮太久变得太熟,不过在鼻腔中骚动的香味,确实是高汤与酱油调味做出来的蛋花粥会散发的味道。悠利还在发愣时,卡米尔已经俐落地盛了一碗粥交给悠利,悠利也反射性地接了下来。
「马可说之前杰克病倒时,悠利做了这个。」
「马可煮高汤煮得超认真喔。」
「虽然蛋花太熟了,不过还是可以吃啦。」
「已经试过味道了。」
「……谢谢。」
悠利说谢谢时简直就要哭出来了。他知道像这样有人为自己做饭是件非常开心的事,而且他没有特别教马可怎么做蛋花粥,马可只是在一旁看他做而已。不过他们都知道这是病人餐,还为悠利做了蛋花粥。
悠利用汤匙盛了一口蛋花粥吃,味道很温和。不愧是深受高汤吸引的马可,他煮出的高汤真是完美,让悠利口中满满都是昆布温润的味道。蛋花粥的调味应该是用酱油和盐巴,味道偏咸,比较像是普通餐点会用的调味,而不是病人餐。尽管如此,他也不会觉得太咸或很难吃,蛋花虽然煮得太熟,但蛋花也吸了高汤,味道相当浓郁,这样吃起来一样美味。
「很好吃。」
悠利面带微笑,发自肺腑地说,见习生听了都眉开眼笑。悠利喜欢他们独力做出的料理,让见习生们很开心。
「快快吃、快快休息、快快复原吧。」
屋鲁格斯说话总是很粗鲁,他明明是家教很好的小少爷,但是现在依然是平常的小霸王模式。
「不必勉强全部吃完喔~」
卡米尔咯咯开心地笑。他笑说「剩的我会吃」的模样也和平时的他一样,要是他不说话,看起来也会是个好人家的小少爷。可惜了。
「……指导。」
悠利听到马可的低语歪了歪头。屋鲁格斯翻译说「他应该是要你再教他做菜」,悠利才笑著点头……马可很沉默寡言,因此认识他最久的屋鲁格斯最适合帮他翻译。
「下次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喔,悠利。」
「……嗯,好,抱歉,雅克,我好像让你们操心了。」
悠利被轻拍了额头后露出了苦笑。其实这次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累,所以很怕以后也会闹出同样的问题。尽管他心中有这样的念头,但他选择保密,他知道要是说出这种话,一定会被大家臭骂一顿。
几天后悠利完全复活了,让《深红的山猫》的队员像是举办祭典一样,兴奋到了最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