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悠利以略带脱线的嗓音吭声回应,但这好像算不上是什么回应。悠利眼前有一个少女,她留著名为「短鲍伯头」的俐落发型,眼神有些凌厉。站在少女和悠利中间,为他们两人牵线的就是美貌的男大姊楠达波尔顿。如同以往,悠利今天也是被绑架到这里来的。
这里是楠达波尔顿常光顾的饰品店,也会卖他朋友(或说拥有相同理念的人)同时也是饰品职人的布莱多创作的作品。而悠利突然被抓来这间店,见到在店中做销售的店主女儿莉法。
莉法的五官端正,偏深的咖啡色头发剪成了漂亮的短鲍伯头,浅蓝色的眼瞳也炯炯有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她体态纤细高䠷,比悠利还高,在女生当中算是长得很高的,但是全身的比例又恰到好处,一袭落落大方的连身裙制服让她看起来更是气宇非凡。
但是,这里要再说一次,她给人的感觉是气宇非凡。她是简单俐落型的美女,讲更直接一点的话,用「中性」来形容可能会比较贴切。她的风格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如男孩般潇洒帅气,这种特质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
这就是她的烦恼。
「……其实我觉得莉法姊现在这样就很迷人了啊……?」
「……谢谢你的安慰,可是我是这家店老板的女儿,我是销售员啊。」
「……什么?」
悠利反问郁郁寡欢的莉法,却得不到明确的答案,于是他看向把自己带来这里的楠达波尔顿。懂得察言观色的男大姊也相当为难,他皱著眉头露出笑容,随手拿起了店里陈列的饰品。
他拿的是可爱的粉红石胸针,胸针底座的花朵中央镶了一颗粉红石。这个饰品的风格可以作为这家店的代表;这里卖的饰品大多很甜美可爱,不是走漂亮的路线,而是偏向可爱风格。
最头痛的就是,这些饰品与莉法的风格不搭。
「她是这家店的销售员,却不适合戴店里的商品,让她觉得自己不适合卖东西给客人。」
「这就是莉法姊的烦恼吗?」
「是啊,悠利底迪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楠达波尔顿大致说明完之后,喜孜孜地看著悠利微笑,像是已经料到悠利会说什么一样。悠利略过楠达波尔顿拿的甜美风饰品,伸手拿了其他架上的饰品。另一个架上的饰品很简朴,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悠利拿的是银制的新月耳环,而且耳环小得不起眼。耳环发出小小的哐铃一声,悠利把耳环拿到莉法的耳朵旁比。这个朴素的饰品就很符合气宇不凡的莉法,非常适合外表中性又想打扮的人。
「这种的就很适合莉法姊啊。」
「……悠利弟弟,那是男用饰品。」
「嗯?可是应该也不是只限男性用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女生还是喜欢可爱的饰品吧?」
莉法看著悠利给她的新月耳环静静低下头。她的话语背后隐含著「自己不适合很有女人味的可爱饰品」这种自我贬低的意味,应该也不是隐含,而是表露无遗了。悠利不是很明白这种心情,他歪著头说:
「但是并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欢粉红色、花朵和可爱的东西喔。」
「……咦?」
「确实很多人都会把女性联想到可爱、粉红色的饰品,可是应该不是只有这种风格。有些女性也会喜欢这种设计简单大方不碍眼的饰品,喜欢可爱东西的,应该是少女比较多吧?」
「……是这么一回事吗……?」
「对啊,莉法姊也是女孩子,才会有这种想法,不过这并不代表年长些的女生都不喜欢这种比较简朴的设计吧?」
悠利脑中浮现出的很多女用商品都是粉红色调和花瓣设计,悠利家里的女性却觉得「出社会的女生怎么可能老是用一些粉红色的钱包或包包?」,低调、不起眼、朴素的设计有时候更讨女生欢心。
女性会喜欢粉红色、花瓣或可爱的东西当然没错,只是现在在讲的是「觉得可爱」与「自己适不适合使用」之间的差异。先不说十几岁的年轻少女,有一定年纪的熟女似乎不适合一直戴著粉红色或哐啷哐啷晃的饰品。当然有些人适合,有些人却未必适合。就这层意义来说,莉法所谓「男用饰品」的设计,也许会有一定数量的女生喜欢。
「可、可是会买这些饰品的,都是男的喔……?」
「这是因为店里的陈设方式吧?不是因为这些饰品都和男用商品摆在一起的关系吗?」
「……啊。」
正如悠利所说,他选的新月耳环与男用饰品放在同一个地方。这一区被皮带饰品和袖扣等男用商品所包围,女生也不会到这里选饰品。而且就算她们走到这一区,如果商品摆明就是男用饰品,她们也选不下去。
此时莉法的存在就有意义了。虽然可能需要先改变店内的摆设,不过如果销售员莉法率先把这些饰品戴在身上,客人也会发现「这些饰品女生也可以戴」。莉法可以造成的视觉效果一定很大,如此一来她就能「配戴店里的饰品进行宣传」了。
莉法战战兢兢戴上悠利递给她的耳环。简单的新月耳环在她耳垂散发美丽的光辉,她照了镜子也觉得完全没问题,反而还觉得好看到有点惊人。莉法与耳环合适到让人以为这个是制作者为她量身打造的。
「唉呀,莉法美眉,真的很好看喔。对吧,悠利底迪?」
「对啊,像是为莉法姊量身订做的。」
「怎、怎么会…………可是我现在戴的是店里的商品吧……」
莉法听到两人的称赞羞涩地低下头,但是她又立刻抬起头看著镜子,感慨良多地呢喃。她的呢喃中具体而微地表现出她过去到现在背负的一切。
莉法是个认真的少女。她会帮忙一起分担家中事业,当销售员时总是会把商品的特色仔细介绍给客人。她还会去听制作商品的职人说明,把作品背后的理念传达给客人,真的是个认真的女孩。
但也正因如此,她很讨厌身为销售员却无法配戴自家饰品的自己。她的朋友在经营服饰店,店里的销售少女都能把自家商品穿在身上大为宣传,每次看到销售少女,她都觉得自己还不够成熟,觉得自己根本还不能为自家的店付出,这种自责感也愈来愈重。
「我觉得饰品没有分男用或女用。」
「悠利弟弟?」
「我觉得重要的是适不适合。」
「是吗?」
「是啊,这里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是呢。」
「啊……」
悠利忍住苦笑说完,楠达波尔顿像是要搞笑一样,一边喜孜孜地举起双手翻动手掌,一边笑了出来。这个美貌的男大姊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是生理男,体格、声音、长相也都是男的,却像女生一样化妆、配戴饰品,在雌雄莫辨的道路上直线奔驰。然而他的打扮都非常美丽,所以没人敢多说什么,也没办法多说什么,他就是这样的人。
莉法说了「谢谢」道谢后,悠利与她道别,他踏上归途时询问了一旁面有喜色的楠达波尔顿,这个疑问一直盘踞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你要带我来呢?」
「唉呀,你不知道吗?」
「对,因为南妲洁姊早就想到我提出的建议了吧?」
悠利抬头直盯著楠达波尔顿询问「为什么呢?」,他小动物般的大眼睛直直凝视著楠达波尔顿。楠达波尔顿看到悠利这个模样觉得可爱,嘴角不禁上扬。他用大大的手掌抚摸了悠利的头,接著说:「奴家已经讲了好几次,但是那孩子都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奴家对她来说也是自己人吧。」
听到楠达波尔顿简洁有力的回答后,悠利也恍然大悟。楠达波尔顿对莉法来说是相识很久的自己人,所以他的提议听起来都像是在安慰自己。这么说来,悠利最初称赞莉法时,她也当作是悠利的安慰。
楠达波尔顿希望能让莉法振作起来,至少希望能让她知道,她只要做自己就很迷人了。所以楠达波尔顿才会带悠利过来,他知道这个少年一定会和自己得出同样的结论……虽然他们一个是男大姊一个是粉红系男孩,可是他们对于可爱漂亮东西的感受力非常相似,无疑是有志一同的朋友。
「好了,突然拉你出来真是抱歉,我们找家店喝个茶吧?」
「要喝茶的话,我想去露西雅姊的店。」
「啊,那家店很好吃呢……不过我们进得去吗?」
「没位子的话就外带之类的?」
「买外带回去会被洗劫一空喔。」
「没有人会来洗劫我吧?」
楠达波尔顿提醒说「带回基地会出大事吧」,悠利则是笑咪咪地回答。从呆头悠利手上抢走甜点是恶魔的行为,《深红的山猫》基地里确实没有人做得出这种事,反倒是有人会代为跑腿去买吧。
「大家真的很爱你呢。」
「什么?」
「没有,我在自言自语。」
楠达波尔顿轻易想像出这样的光景,并不小心脱口而出。不过他也许也是极其宠溺悠利的其中一
人,而且说不定最宠悠利的就是他。悠利和他同性,感受力也相同,让他真的很中意悠利。
后来莉法配戴的简朴类饰品顺利销给了女顾客,她终于对店花的自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