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从一月来到二月。
我将挂在房间墙上的月历撕下一张时,明明不是假日,也没有任何标记,14这个数字却跃入我的眼帘。
「啊,情人节啊……」
情人节。
不用说也知道,是女孩子赠送巧克力给心仪男孩子的节日。
想当然耳,我赠送巧克力的对象就只有弓月同学。
圣诞节的约会泡汤了,现在弓月同学也没什么精神。虽然他这个人本来就不太适合朝气蓬勃这种形容词,但他现在似乎还会被平安夜的那件事影响,偶尔会在不自觉的状况下陷入沉思。
前阵子,弓月同学说给我听了。
关于他的身世。
因此无法将妈妈视为母亲来尊敬。
那天在病房中往生的人是谁,以及弓月同学怀抱著多么深切的悔意──
我可能帮不上忙。
毕竟这是弓月同学的家务事,以及弓月同学本身心情的问题。
所以,我至少要留在他身边。我要陪著他,和他共度一如往常的日常生活。
「弓~~月~~同学!要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先、要、我?」
「顺带一提,还有一起洗澡,不经意地把我吃掉这种隐藏菜单喔。」
「你冲出房间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啊?」
被骂了。
原来如此。这个方法不对啊。
§§§
二月上旬。
被事先设定的闹钟响铃叫醒后,我睁开眼睛。
为了关掉越响越大声的响铃而伸出手,光是这样就能感受到房间冷到寒彻骨的地步。房间的温度一个晚上就完全降下来了。棉被彷佛不肯让我出去似的紧抓著我不放,但我还是下定决心掀开温暖的棉被走下床。
好冷。
就算鼓足干劲离开棉被,很冷就是很冷。
但这种时候只能赶快动起来。
我马上将睡衣换成家居服。
今天我选的不是常穿的短裤,而是灰色迷你裙,配上佐伯贵理华的标准配备帽T。感觉又会被弓月同学说「看了就觉得冷」,但这就是他在意我将双腿裸露在外的证据,所以还不赖。在时尚面前,寒冷只能排第二。
「嗯,我看看……」
为了查看效果如何,我在全身镜前试著转了一圈。
「哇!」
转圈的同时,裙襬就轻飘飘地飞扬而起,于是我连忙用手压住。转太用力说不定会走光……好,就把这个当作必杀武器记在脑海里,在最适当的时间点亮出来吧。用这招击穿弓月同学的心。
走出房间后,我先开启客厅的照明和空调,并将所有窗帘敞开后,走向盥洗室。
在洗脸台洗完脸,再用梳子梳理我那头令人骄傲的秀发。
最后我用各种角度观看自己映于镜中的脸,并对自己说:「嗯,今天也好可爱!」
回到客厅后,这次我往厨房走去,立刻开始准备早餐。
今天的早餐就做西式口味吧。
我预计要做有点像盘餐的早餐。有烤吐司、简单的欧姆蛋和沙拉,再配上法式洋葱清汤。虽然觉得这已经快要变成固定菜色,但还是别在意好了。
我用遗传自妈妈的精湛手艺,陆陆续续完成了各式菜色,再来只要烤吐司就行了。此时刚好来到弓月同学起床的时间,连我自己都觉得时间分配得太完美了。
我敲敲他的房门──却无人回应。很好很好,弓月同学似乎还在熟睡中。真是太好了。
我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Good morning!」
我猛地冲进房间。
打开房间的照明后,如我所料,弓月同学还在棉被里窝成一团。他很少熟睡到早上无法立刻起床的地步,所以应该再喊一声就会醒来了。
「早安,弓月同学。早上喽,快起床。」
「嗯……」
我猜得没错,弓月同学听到我的声音后有了反应,开始动了起来。
他先是睁开眼睛,因为刺进眼中的亮光而用手臂挡住脸。等眼睛适应光线后,才从床上起身。
「……早安,佐伯同学。」
「嗯,早安。」
听到弓月同学这声似乎还没恢复状况,略显迟缓的早晨问候,我也微笑以对。
说著说著,我稍微和床铺拉开距离,若无其事地让弓月同学看见我全身的装扮。
「又是这种看了就觉得冷的打扮。你不冷吗?」
我忍不住在心中摆出了胜利姿势。
弓月同学真的好迟钝。该说是令人意外,还是如外表所见呢?或许是一大早头脑还运转得很慢,这种问题他大概三天就会问一次。他自己到底有没有发现这件事?
「人家都穿了这么可爱的服装,就不要说什么冷不冷的。我牺牲了防御力,大幅提升攻击力。」
「你这说法还真贴切。」
弓月同学的语气有点傻眼。
「而且裙子底下,也因为重视性感,导致防御力很低喔。」
「不必提供这种多余的情报……好了,快出去吧。我差不多该起床换衣服了。」
「好~~」
我被有些惊慌并生起气来的弓月同学赶出了房间。
真可惜,没有转几圈让他看看。
§§§
随后,我和起床的弓月同学一起吃完早餐,做完早上该完成的家事后,就和他一起上学去了。
「你在学校也要多加留意。」
或许是早上那件事使然,弓月同学沿路上又是数落又是提醒,尽说些无关紧要的事。真是爱操心。我不是常说我在学校是滴水不漏的贵理华吗?
现在我换上学校制服,也穿上黑色丝袜。
结果弓月同学马上就不介意了。可见弓月同学不是紧身裤&丝袜派,而是裸足派。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人人都可以随便拍照和录影。」
他说得大概是智慧型手机和数位相机吧。
去年春天买了俗称的旧型手机后,虽然只过了将近一年,但手机的基本款式却以极快的速度转变为智慧型手机,周遭的人也不例外。只要过一个周末,就一定会有一两个人买智慧型手机来替换。
用智慧型手机确实可以轻松拍照,应该也能录影。看了最近的新闻,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偷拍或盗摄之类的话题。对女孩子而言,真是完全不能露出破绽的可怕时代。
「吶,下次要不要一起去买智慧型手机来换?」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虽然也不是没想过,但现在真有这个必要性吗?」
弓月同学只是对我抱怨几句,却还是顺著话题继续聊起来。
「那种东西只要买了就会越来越常使用吧。」
「说得也是。」
弓月同学似乎也有同感。
事实上就是如此吧。没有智慧型手机,像之前那样用旧型手机就好了。但如果有的话,就会积极使用,让生活变得越来越便利。
「买了以后,要不要在家里练习拍照?」
「这么说来,有猫住在公寓附近。」
「……」
喂,难道我不如猫吗?这里明明有个愿意穿上各种衣服,摆出各种姿势的现成模特儿耶……但弓月同学应该也知道我的企图,才故意岔开话题。
「说是这么说,你还是会偷拍我穿著家居服时松懈又满是破绽的模样──」
「并不会。」
聊著这个话题时,我们来到了连接学园都市车站跟水之森高中的那条路上。
接下来就不能随便说出会暴露生活习惯的话题了。毕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躲在哪里偷听,而且从旧型手机的时代以来,手机就已经有装设录音功能了。
抵达学校后,我先在校舍门口和弓月同学分开。接著到自己班上的鞋柜换好室内鞋走回去时,发现弓月同学的身边站著宝龙学姊。
「……」
我不禁怒火中烧。
宝龙美优姬学姊。
这位会让人忍不住睁大双眼的超级美女──是弓月同学的同班同学,也是前女友。
但我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不只是因为她是弓月同学的前女友。宝龙学姊和弓月同学只交往三个月就分手了,当时弓月同学招来了一身恶评,内容则是:弓月恭嗣狠狠地甩掉了宝龙美优姬。
其实真相并非如此,但当时宝龙学姊却没打算化解误会,只是默默地观望这一切。
我没办法原谅她这一点。
不过,说到没什么好印象,她对我应该也是如此吧。
去年秋天时,我因为家庭因素导致情绪不稳定。除了宝龙学姊,连弓月同学都被我狠狠折腾了一番。当时她相当愤怒。
宝龙学姊肯定也没办法原谅我吧。
「那──」
本来想说「我先走了」,但说到一半就又吞了回去。
她最近常常会表现出主动靠近我的行为。进入第三学期后没过多久,她就会说要一起回家,硬是要跟过来。除此之外,偶尔在学校也会来找我搭话。
就算她对我做
出这种事,我也只觉得困惑。
理由是因为,虽然我在心情上仍无法原谅她,但她却打算将一切付诸流水。而且老实说,宝龙学姊非常帅气。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外表,她的存在整体而言都很帅气。所以,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她,但她却主动靠近我,这让我十分纳闷。
我也觉得不能再僵持下去。一直憎恨著某个人,比想像中还要疲惫。
所以我没有逃避,努力地站在原地。
可是──宝龙学姊默默地站在弓月同学身边看著我,觉得很有趣似的轻笑了起来。
简直就像看透了我的想法似的。
「……」
还是像平常一样在这里跟他们分开吧。
§§§
某天下课时,我找阿京商讨一件事。
「我问你喔,你觉得情人节要送哪种巧克力比较好?」
「咦?现在是怎样,你在对我宣战吗?是宣战吗?我就接下你的挑战吧。你跟我到外面去啊。」
以一头乱翘发丝和圆滚滚的眼睛为特色,给人一种小动物形象的挚友气得柳眉倒竖,话题才刚开始就变得气呼呼了。
「怎么可能宣战啊。反而是感到同情或怜悯吧?」
「……」
这回她一言不发地用力掐住我的脖子。
她什么也没说,却能隐约感觉到她是来真的,好可怕。
「谈谈正经事吧──」
等阿京冷静下来后,我再度回归正题。
我对这件正经事非常苦恼。
因为我们住在一起,就算想送他手作巧克力,制作过程中也一定会被他发现。既然如此,就应该送他市售的巧克力吧,但这样又有种随便打发的感觉,所以我有点抗拒。
这时,阿京说:
「第一,穿著泳装把巧克力塞在乳沟,营造出『吃掉我吧』的气氛送给他。第二,穿著女仆装,展现出『这是为了主人用心制作』的心意,把巧克力交给他。」
「嗯,我们要谈的不是服装,是巧克力。」
真是的,明明完全派不上用场,她却一直丢出魅力十足的提案。
这也是因为我和阿京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臭味相投吧。说来好笑,我们曾经连续三天的午休时间,都围绕著「成就完美扮装玩法的三大条件」这种主题聊个没完。
「贵理华有什么想法?请给出第三种提案。」
阿京就像记者递出麦克风一般,将微微握住的拳头对著我。
我思考了一会儿。
「嗯……穿著让人有机可乘的家居服送给他吧。然后不小心让巧克力掉在衣服里面,让弓月同学来拿。」
「讨厌~~贵理华好色喔。」
好废的两个人。
之后我们讲到第六个提案时,因为实在扯太远又太瞎了,于是我们反省并就此打住。
再度回归正题。
「虽然搞不懂贵理华为什么在烦恼要不要亲手做巧克力──」
我没跟阿京说过和弓月同学同居的事,她当然会对我把手作巧克力这个选项排除在外一事感到疑惑。
「事到如今,我不认为弓月学长会对巧克力的种类有意见。既然如此,重要的应该不是『要送什么』,而是『要怎么送』才对吧?」
「的确可以这么说。」
这么说来,弓月同学只要收到不错的礼物就会很开心吧。收到费心制作的巧克力应该会很高兴,但他不会因为收到的是非亲手制作的巧克力,或是堆在超市的情人节特设专区的巧克力,而对我的心意产生怀疑吧?就算最惨的情况是没送……啊,他应该会介意吧。生日的时候他超在意的。
「所以──第七,在弓月学长家做巧克力。表现出迷迷糊糊的样子,疯狂地把鲜奶油喷得到处都是。」
「别再瞎扯了啦!」
话题走向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好,别说这些了。今天晚上要跟弓月同学一起吃晚餐,得思考一下菜单才行。」
「太贤慧了吧!」
情人节虽然要紧,但今晚的菜色也同样重要。
§§§
结果还是没得出情人节该怎么做的结论,只见它一天天不断逼近。
「老实说,只能找个地方买了……」
不但无法亲手制作,剩下的选项也只有购买一途。这已经是无可撼动的事实了。弓月同学应该不会抱怨「不用心」或是「太随便」。既然如此,要不要至少去一之宫百货公司的特设专柜,购买只有这种时候才能买到的知名专门店商品呢?
「这也有点……」
有种「花大钱=爱情」的感觉,好像不太好。
「……」
啊啊,这也不行啊。根本泥沼,完全陷入泥沼了。越想就越深陷其中。
我这么心想,并在午休时间的校舍中随意闲晃时,前方出现了熟人的身影……但「熟人」是否就是「想见的对象」,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关联。
是宝龙学姊。
她和一名男老师站在走廊上谈事情。难道她在走廊上奔跑,所以被老师骂了吗?……嗯,不可能。我不认为那个人会在走廊上奔跑。话虽如此,虽然上体育课的时候应该会跑,但老实说,我连她跑步的模样都无法想像。
(他们到底在谈什么……?)
我用斜眼看著他们,并从两人身边经过。
宝龙学姊虽然也瞄了我一眼,但却仅止于此。她和老师的谈话并没有因此中断。
「今年也能顺利进级吗?」
「嗯,当然可以。」
宝龙学姊微笑著回答。
啊啊,这么说来,这个人是个成绩优异、眉清目秀的优等生啊。虽然她现在确实留级了,但实际上并不是因为成绩太差无法进级,所以优等生这一点依旧没变。
「这样啊。那就好。」
啊啊~~老师也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让您操心了。」
「哎呀,该说是操心吗──」
这时候我已经从旁边经过了,后续的对话也逐渐变得无法辨别。
没想到撞见了如此稀奇的场景。
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继续走著。
「你在烦恼什么?」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后方向我搭话。
原本就很复杂的心情又变得更加复杂诡异了。我忍不住抿了抿嘴。
声音的主人当然是宝龙学姊。
她走到我身边,好像是刻意追过来的。
「有什么事吗?」
「哎呀,我早就表明来意了啊。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我想说可以跟你商量一下。」
「……」
她在那一瞬间就看透我的心情了吗?既然如此,该说她观察力优异,还是直觉敏锐?
「不必了。」
我冷冷地回绝。
「我也常常这样,边走边想事情。如果没办法统整思绪,也会大半夜去外面走走。」
「别做这么危险的事。」
这种大美女居然半夜出来外面散步,她是多缺乏危机意识啊?还是不管碰上什么麻烦,她都有自信回击……呃,我干嘛非得担心宝龙学姊不可?
「所以是怎么回事?」
宝龙学姊执拗地不停逼问,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情人节不是快到了吗?我在烦恼要送弓月同学哪种巧克力才好。」
我放弃抵抗,开口这么说。
「你确定要问我吗?我算是恭嗣的前女友喔?」
「是你问我的吧!」
「啊啊,对喔。」
「……」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人是拐著弯想找我吵架是吧?
「情人节啊。」
虽然不晓得她认真到什么程度,但这次她似乎打算好好思考一番。
我跟宝龙学姊并肩而行。
结果无论如何都很引人注目。宝龙学姊会吸引目光这一点自然不在话下,但我也,嗯,算是惹眼。而且我们这个组合可说是相当稀奇吧。说不定是日本国内首次公开。
「亲手做不是很好吗?对你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吧。」
宝龙学姊理所当然地这么说道。这点小事我当然做得到,但终究不是这个问题。
「是没错啦,但我们住在一起,做巧克力的时候一定会被发现嘛。」
「说得也是。」
她轻轻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很有趣。
「那就只能买市售巧克力了。亲手做的巧克力不一定就比买来的更好。很多女孩子会觉得,与其送做得很难吃的巧克力,不如送市售巧克力比较好。」
「是吗?」
一年,不,这是比我早两年出生的年长者的意见。
「所以至少要买名店的巧克力吧……话虽如此,价格这种东西只不过是送人那一方用来自我满足罢了。恭嗣应该收到任何东西都会很开心。」
「我想也是。」
她说出跟阿京相同的结论。
这时我忽然想到。这个人在情人节的时候也会送巧克力吗?那她会送给谁?难道是弓月同学吗?
我用斜眼偷偷看了宝龙学姊一眼。
结果她也同样用斜眼看著我──演变成两道斜眼互相对视的奇妙状态。
「你很介意我会不会送恭嗣巧克力?」
「……」
哇啊,真难搞……这个人太敏锐了。真亏弓月同学有办法跟这种人交往……
「弓月同学是我的男朋友,请你不要这样。」
「哎呀,真是嚣张……放心吧。就算要送,也只是单纯的人情巧克力。顺便感谢他平常的照顾。」
「如果要感谢平常的照顾,那你要不要送矢神学长呢?」
我听弓月同学说,过去原本只是幽灵社员的宝龙学姊,去年春天忽然开始会到文艺社露脸,之后都是矢神学长负责照顾她。另一种说法是,单纯只是把很难相处的宝龙学姊推给他去处理而已。
「我当然也会送矢神同学。」
宝龙学姊爽快地这么说。
啊,果然会送啊。对矢神学长而言,这应该不足以宽慰他平日的辛劳吧。
「回归正题──」
宝龙学姊说。
「要不要直接问恭嗣本人想要哪种巧克力?……你看,教室就在眼前了。」
「啊……」
宝龙学姊用那形状姣好的下颚点了点走廊前方,的确可以看到弓月同学他们班的教室。
跟她聊著聊著,好像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要帮你叫他吗?」
「不,不用了。」
虽然不是上当受骗才被带过来这里,我还是不悦地这么回答。宝龙学姊又轻笑了起来。
「是吗?如果无论如何都想把惊喜视为第一优先,这样或许也不错。但反过来利用同居的优点,也不失为一种手段啊。」
「同居的优点?」
「是啊。」
宝龙学姊表现出思考了一会儿的模样。
「比如一起做巧克力啊。」
「啊,原来如此。」
完全是逆向思考。这个意见让我茅塞顿开。
这话似乎有些道理。我老是想著要讨弓月同学欢心,想让他吓一跳。但利用情人节这个理由,用不同以往的方式共度时光,说不定也有一番乐趣。
我当场停下脚步。一方面是因为在想事情,一方面是不想再靠近弓月同学的教室。差不多该和宝龙学姊道别了。
「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这时,宝龙学姊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一脸严肃地想说些什么。
「啊啊,宝龙同学。」
有人喊了她一声。
我重新转回正面,发现是弓月同学的同班同学,泷泽学长。
「啊,泷泽学长。你好。」
「是佐伯同学啊,你好。」
泷泽学长爽朗地回应了我的问候。
然后他交互看了看我和宝龙学姊,「喔」了一声并点点头。
「欺负可爱的学妹不太好喔。」
「哎呀,说得真难听。」
听到他的揶揄,宝龙学姊笑著回答。
「我才没有欺负你,对吧?」
她问我的这句话,感觉就像典型的霸凌场面就是了。
我确实没被她欺负,虽然没有,但却有种经历了某种惩罚游戏的感觉。为什么我非得和这个人正常聊天啊?
「什么事?」
「啊啊,对了。雀同学在找你。好像有事情想找你商量。」
「是吗?小七在找我啊。会是什么事呢?」
看著两位学长姊谈话的样子,我心想:
这两个人真是一对典型的俊男美女啊。
「一对」当然只是一种修饰而已,他们并不是那种关系。但任谁看到这对帅气男学生和令人屏息的美丽女学生,确实都会觉得他们非常相衬。
(只不过,和她更相衬的是弓月同学这一点真让人火大……)
弓月同学和宝龙学姊非常登对。这跟她和泷泽学长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我指的不是外貌,而是内心十分契合。
宝龙学姊乍看之下很难接近,因为她总是会退一步冷眼旁观这个世界。但在弓月同学面前,她会展现出不同的面貌,跟他开开玩笑或是揶揄嘲弄。这么一想,说不定也会找他商量烦恼。
另一方面,弓月同学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人类哲学家的感觉。不同于昏昏欲睡的外表,脑袋动得很快。足以胜任聪明伶俐的宝龙学姊的对象。
若要用言语形容这种关系,一定就是「信赖」吧。
因为他们在这层意义上十分契合──所以去年,不,应该算前年了吧。我真的想不透他们为什么会分手。或许是两人对恋爱这种情感还很生疏。要是这部分稍有一点变数,他们的关系或许会延续至今。
那──我跟弓月同学又是如何呢?在旁人眼中,我们给人什么感觉呢?
「那就这样吧,佐伯同学,下次见。」
「咦?」
被她这么一喊,我才猛然回神。
「那、那个,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从她的口气听来,感觉是很重要的事情。说不定连跟我商讨烦恼也只是藉口,接下来才要切入正题。
「没关系。下次再谈吧。」
但宝龙学姊爽快地拋下这句话,就转身走向教室了。
现场只剩下我一个人。
好吧,既然本人都说没关系了,那就无所谓吧。如果有必要,她一定还会再找我谈谈。
§§§
当天晚上。
「吶,下次要不要一起做料理?像是第一次共同完成某件事那样?」
吃完晚餐在客厅里稍作休憩时,我这么提议道。
和我隔著桌子相对而坐的弓月同学,单手拿著咖啡正在看书。我记得他说过,那本书是这个冬天刚出道的无名新人作家的作品。真令人意外。弓月同学居然已经开始接触那方面的书籍了。
「厨房很窄吧。」
听到我的提问,他无情地回了这么一句。
就实际问题来看,这间公寓是给单身者或是顶客族住的。确实有著厨房不大的这个现实因素。
反正都已经设想到新婚夫妻的状况了,要是把厨房盖大一点,梦想也会更加远大嘛。阻挡在眼前的只有现实啊。
不过──弓月同学先是这么回答,便开始思考了起来。
「偶尔由我来做饭吧?」
结果他说出了这句话。
之前被小耀念过之后,他或许产生了什么想法吧。还是将我说的话误会成「偶尔也该换你去做饭吧,混帐王八蛋」?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都不是。
我是想像宝龙学姊早上说的那样,利用同居的优点制造一点两人时光。
我「嗯~~」地思考了一会儿。
「那洗澡呢?」
「浴室也很窄吧。」
「啊,如果浴室很宽敞就可以吗?」
「抱歉,我搞错一开始该用的藉口了。」
「我听不到~~」
我抓住这个大好机会,用自己的声音盖过弓月同学想要更正的说词。
「那我们下次一起去温泉旅行吧?然后借用家庭浴场。」
「当然不行啊。哪有单独两个人去温泉旅行的高中生啊。」
居然无视高中生在这里同居的事实?
就算穿著泳装也没关系,我只是单纯想和他泡澡或泡泡温泉,一起悠闲地度过两人时光而已。
对弓月同学来说,或许是在担心突发状况也说不定……一起泡澡后,不小心随著高昂的兴致产生亲密接触,似乎非常合理。回过神来,才发现造成阻碍的比基尼胸罩已经挂在浴池边缘了……突发状况快放马过来吧!
话虽如此,弓月同学的防御力非常强。
「你是怎么回事?」
当我对弓月同学这般无所适从的态度嘟嘴埋怨时,他这么问道。
「今天好像跟平常那种开玩笑的口气不太一样。」
「咦?我平常都是认真的耶?」
「……」
「……」
这时,我们的认知首次出现明显的落差。
接著,沉默笼罩在我们之间。
不过,我平常会这么认真,就是想让他知道──
「好不容易住在一起,我想说可以一起做些什么嘛。」
虽然无意责怪弓月同学,但不知为何,我的口气却像在闹别扭似的。
结果弓月同学直接回答:
「我们现在不就在做吗?」
「咦?」
「老实说,刚开始我也想过,是不是最起码要和你碰面,之后就一直窝在房间里也无所谓。但我们因为这么奇妙的契机住在一起,就这样未免也太寂寞了。」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弓月同学确实都是如此。不管是吃完饭后还是读书的休息空档,我们常常在一起喝咖啡或喝茶。印象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吃完饭后就默默地走回房间这种场景。
原来是这样。我都没发现他的用心,一直把在一起这件事视为理所当然。
没想到能听见弓月同学的心声。我开心地笑了。
「我对弓月同学这一点──」
才说到一半,这句话就没了后续。
(奇、奇怪……?)
我还张著嘴,却说不出下一句话。
我当然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平时应该也经常厚脸皮地说个不停,但现在却无法顺利说出口。只要想开口,脸颊就变得热呼呼的,无法组织成一句话。
「怎么了?」
「没、没有,没什么。」
看到我的反应,弓月同学神情疑惑地向我问道──我连忙敷衍过去。
「是吗?」
他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嗯~~今天的我有点奇怪呢……算了,过几天应该会恢复吧。
§§§
没想到宝龙学姊说的「下次」这么快就到了。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她在午休时间对我说「现在有空吗?我有话想说。」,我们就将阵地转移到屋顶了。当时我跟阿京那些同班同学在一起,但宝龙学姊郑重其事的模样,让我难以回绝。
于是,我们现在位于屋顶。
「最近恭嗣的样子有点怪,发生什么事了?」
她开口问出这句话。
「最近……不对,大概从寒假前一阵子,他的样子就变得很奇怪。收假之后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寒假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简直就像变回了以前的恭嗣。」
「以前的……」
我对这句话产生了过度的反应。
我不由自主地重复著这个词……这样啊。这个人认识过去的弓月同学,认识我所不知道的弓月同学。
「我认为这件事跟宝龙学姊无关。」
原因就出在这里吧。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已经用如此冰冷的话语回答了。
宝龙学姊稍稍睁大了眼。
「也是。」
说完,她扬起有些落寞的笑,并留下这么一句话。
她转身背对我,越过护栏眺望著学园都市的街景。
「啊……」
我轻轻地喊了一声。
(我在做什么啊……)
宝龙学姊是在担心弓月同学,而我却只因为她了解我所不知道的弓月同学的过往,擅自闹脾气还如此刻薄。我对自己感到惊讶又气愤,用掌心较硬的部位往头的侧边敲了两三次。
「那、那个……」
我朝宝龙学姊的背影唤了一声。
「确实发生了对弓月同学来说非常严重的事。」
「是吗?」
她转头看向我。
「但我不能说。因为那是弓月同学的家务事,我没办法擅自告知。」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宝龙同学表示理解地点头。没想到她马上就不追究了。
弓月同学是因为明确的原因才会变了个样,而我能掌握其中的缘由,这样大概能让她暂时放心了吧。
「你能帮我看好弓月同学吗?」
「咦?」
听到我这么说,宝龙学姊轻呼一声。
「啊,呃,他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但我还是很担心,所以……」
这番说明连我自己都抓不到要领。
老实说,其实没什么非得留心的事,但就是觉得必须守在他身边才行。这样的话,她应该非常适合这个工作吧。
宝龙学姊扬起微笑。
「我知道了。你不在的时候就交给我吧。我会帮你好好看著恭嗣。」
「谢谢你。」
我微微低头道谢。
这样我就放心了。
「还有──」
我继续说。
「弓月同学就是这样才会流露出那种眼神。」
我有所察觉,而宝龙学姊也看出某些端倪的,弓月同学的眼神。
虽然瞳孔中映照著某种事物,却彷佛在遥望著另一种事物的眼神──
眼中所见与我大不相同的眼神──
现在我才终于明白。
那是源于连弓月同学本身都未可知的,弓月同学的秘密。因此,弓月同学才会不知道该如何和母亲相处,身分认同感也越来越薄弱──用事不关己的眼神,看著自己也存在其中的世界。
「是吗?谢谢你告诉我……你果然有察觉到呢。」
「……」
这该怎么说呢?或许只是我刚好身在现场而已。如果那天在学园都市站前的圣诞树下,没有发现他的背影的话,现在我可能依旧一无所知。
这么一来──我就只能在不明瞭原因的情况下,在一旁眼睁睁地看著弓月同学抱头苦恼。光想就觉得好可怕。
「刚刚你说了『以前的弓月同学』对吧?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弓月同学的?」
宝龙学姊主张她是碰巧留级,并在那个时候遇见了弓月同学。那她为什么会留级?为什么不出席期末考?为什么连特地增开的补考都跷掉了?关于这一点,她总是敷衍其词、故弄玄虚、顾左右而言他。
总觉得她现在应该肯告诉我。
「谁知道呢?我想保密。」
「……」
喂……
连现在也不肯告诉我啊。她笑了笑,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不然我跟你聊聊正在构想的新小说题材好了。」
「什、什么?」
她忽然说些什么啊?
「在某个地方,有个总想一个人独处的女孩子。」
她丝毫不顾我的疑惑,用吟唱般的语调娓娓道来。
「某个秋日,那个女孩来到屋顶上吹吹风,沉浸在孤独的世界里。这时,有个男国中生出现在学校里。」
「!」
「那个男孩好像是来参观学校的,只见他和学务处的职员一起走在走廊上。大概是在带他到处参观吧。」
这跟去年夏天前,她和弓月同学所说的话相同。虽然她跟弓月同学这么说──却又马上说是骗人的。只是,现在的描述比当时还要更详尽。
「女孩立刻涌起了兴趣。要是被人看见,自己擅自跑上屋顶这件事就会曝光,因而被臭骂一顿。但她依旧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因为,那个男孩虽然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著自己很想就读的这间学校,有时候却会流露出遥望著远方──比遥远更遥远,并非此处的某个地方的眼神……他到底为什么会流露出那种眼神?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过往?」
这时,她顿了一会儿。
然后,她直盯著我继续说道:
「我能不能改变他的眼神呢?」
「所以你才刻意留级吗?」
我也正面接下她的视线,如此回问。
「谁知道呢?」
然而,宝龙学姊又笑著耸了耸肩。
「谁、谁知道……?」
「因为这终究只是新的小说的题材啊。目前的构想只到这里为止,还没设想后续的故事架构。」
她若无其事地这么说。
「真是的……」
我双手扠腰,无语地叹了口气。
「你觉得后续要怎么发展呢?让他们变成感情很好的学姊学弟?碰巧在危急时刻受到他的帮助,因此变成年长女友?还是如你所说,留级之后让他们分到同一班?」
「我哪知道。」
我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
「让后来才登场的可爱学妹把他抢走,感觉也不错啊。」
「哎呀,这么嚣张。」
宝龙学姊笑了起来。
对我来说,这样远比目中无人的个性要好得多。
「想好后续剧情之后再告诉我吧。」
「看我心情喽。」
我现在肯定已经不在乎了。我自然而然地勾起了笑容──宝龙学姊也露出宛如年长女性般的成熟微笑。
我们看著彼此,相视而笑。
我猜她绝对不会透露真心吧。虽然会点到为止,最后还是会巧妙地岔开话题,不会妄下断言。
所以,我还是别抱太大期望,静静等候吧。
§§§
二月十四日。
情人节。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锵锵~~情人节快乐!」
这天晚餐后,收拾碗盘和一些杂事都告一段落时,我双手捧著事先准备好的巧克力,送到弓月同学眼前。
结果还是买了市售巧克力。
在一之宫的百货公司绕了几圈后,我在情人节特设专区,买了只有这个时期才有展店的知名西点店的巧克力。
坐在和室椅上的弓月同学,看著递到眼前的小小长方体物品,眼睛眨了好几下。
「给我的吗?」
「不然还有其他人吗?」
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问得出这种话,我超傻眼。
「谢谢你,我很开心。」
弓月同学终于收下了巧克力。
他将巧克力又打横又翻过来,用各种角度观察。想当然耳,巧克力经过精心包装,所以能发现的情报不多。
我也在弓月同学对面坐了下来。
「以你的个性,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卯起
来亲手做呢。」
看来弓月同学的脑中姑且还是有意识到今天是情人节。既然如此,刚刚那个问题是怎么回事?因为没看到我在做巧克力,所以直接放弃,以为自己收不到了吗?
「我也这么想过。但我们住在一起,没办法瞒著你做巧克力啊。所以我就以惊喜为重,偷偷跑去买了。」
「原来如此,很像佐伯同学会做的事。」
弓月同学理解似的笑了起来。
就如阿京和宝龙学姊所说,弓月同学不会因为巧克力并非手作,而是买来的市售品,就表现出失落或幻灭的反应。
「吶,下次要不要一起做巧克力或蛋糕?」
「哦,好啊。」
弓月同学到底是懂得察言观色,还是嗅出了我的意图呢?这次他没有再拿厨房很窄为藉口,而是爽快地笑著答应了。
「你有收到别人送的巧克力吗?」
虽然身为女友的我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不认为弓月同学是广受欢迎的人。这样一来,如果有收到的话──
「嗯,有收到。」
弓月同学忽然含糊其词了起来。
「宝龙学姊给的?」
「……是啊。」
果然没错。
真受不了那个人。我彷佛能看到她毫不在乎的微笑神情……算了。应该就像她本人所说,只是感谢平时照顾的人情巧克力吧。
「打开看看。」
「可以吗?」
在我的催促之下,弓月同学开始拆起包装。
他仔细地拆除包装纸后,出现了一个小盒子。将盖子打开后,盒子里有六个放得好好的,一口大小的巧克力。
这几个巧克力,就让我的钱包损失了四位数的金钱。真不愧是知名甜点店。
「我要喂你吃。」
「不用啦。」
明明没有其他人在看,弓月同学却害羞了起来。
「不行~~」
没能送他亲手做的巧克力,我就想到了这个替代方案。与其在乎品质,不如著重于服务……简单来说,就是将阿京说过的「重要的应该不是『要送什么』,而是『要怎么送』」这句话思考一番后导出的结论。
我从和室椅上起身,避开桌子,绕到弓月同学身边。
接著用面对面的姿势坐上他的大腿。
「你不是要喂我吃吗?」
「当然喽。」
我的服务可是最高等级。
才不是张嘴喂喂这种随便的方式。
我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巧克力,轻轻地含在唇间。
「嗯~~」
我将脸凑近。
「你要干嘛?」
「就说了要喂你吃啊。」
我先将巧克力用手拿著,回答完之后再度放回唇间。
「别这样。」
「嗯!」
我无比坚持地噘著嘴。
最后,弓月同学可能感受到我这番无可撼动的决心,于是叹了口气。看来他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再次将脸凑近。
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用嘴对嘴的方式将巧克力交给他之际,我张口松开了巧克力。
巧克力落在我们两人之间。
取而代之的是交叠的双唇。
他虽然吓了一跳,却立刻渴求著我的嘴唇。
我也不甘示弱地向他索求。
宛如互相夺取,又像是藉此仔细地共同完成一个作品般,我们持续著唇吻。
我的脑袋逐渐麻痹,彷佛要融化的感觉席卷而来。我好像变得有点奇怪。
充分品味了这个吻之后,我们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唇。
接下来应该会顺势进展到亲密接触吧?这份小小的期待让我的心跳得飞快。但遗憾的是并非如此。
不过,已经很足够了。
我的口中流泄出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性感的娇艳吐息。
「你不是要喂我吃巧克力吗?」
弓月同学说出这般宛如挖苦的话语。
都已经好好享受过了,他还真好意思说啊。
「要喂你吃的又不一定是巧克力。」
我不以为然地这么回答。
而且我有自信,可以让他品尝到不亚于高级巧克力的美妙滋味。
「巧克力跟我哪一个比较甜?」
「请让我确实吃到巧克力之后再来问这种问题。」
弓月同学不悦地这么说完,便捡起掉在衣服上的巧克力放入口中。因为掉在衣服上,所以还能吃吧。不过,如果掉在地板上的话,现在在家里,而且我每天都有认真打扫,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是我就会吃,不然太浪费了。
我静静地等待弓月同学的感想。
但他却迟迟不说。
「咦?普普通通吗?」
「那还用说。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甜美的东西了。现在不管吃什么都显得逊色。」
这次轮到我眼睛眨个不停了。
「你要怎么赔偿我?」
「讨厌!」
听到这句以弓月同学来说十分机灵的回答,我顿时害臊起来──并将他一把推倒。
两人双双倒地。
「我当然会好好负起责任。」
我再度吻上他的唇。
应该说,正因为对方是弓月同学,所以我必须对说出口的话负责才行。
既然他说出「高级巧克力无法满足我」这种奢侈的话,我就让他每天都尝尝更加美妙的滋味。
我不会让他喊腻,也绝对不会让他感到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