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打在身体各处。
触手无可攀附之处,能握住的只有砂粒。
感觉这段时间特别地漫长。
地震停止的同时,狭野方倏地跳起,看向“大河”。
颜色暗沉的洪水渐渐退去。
“喂!把那女的叫醒!”
狭野方严厉地对已完全安心下来的男子说。
“快逃啊!”
“不是已经停了……”
“真正的灾难现在才要开始!我来揹她!”
“我说过不准碰她!”
“那你揹!要登上山崖。”
狭野方用下巴指晌已崩塌、土质软烂的斜坡。男子明显地表现出「不会吧?」的神情。
“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
男子连行李都不肯递给狭野方。
男子揹起少女,狭野方推着男子的臀部,一起往斜坡上走。才走到半路,狭野方便发现水平线上升。
“要来了!”
远处海面卷起大量白浪,立成巨大的墙壁般往这边逼近。
听到背后传来令人不舒服的声音,男子因不知措而显得焦急,拚命地爬上斜坡。一个重心不稳,男子背上倒卧着的少女从行李上滑落。
男子发出喊叫。
狭野方滑下斜坡追上少女。抓住她的手臂,提起身体抱住后,狭野方再一次往上走。
海水化成一块大岩石,带来极大的冲击。
有如断裂刀刃般的水沫,刺向足踝。
狭野方使劲抓住崖边杂草的根部,忍耐着;努力抵抗几乎要将自己连同少女一起拉下的攻势,试着将少女的身体交给另一人。
男子救起少女……以及狭野方。两人视线交会,男子一脸苍白。
“……总算没事了……”
“我碰了她,抱歉。”
狭野方不找藉口。
一行人登上山崖,总算逃到海浪不及之处。
少女躺平后渐渐回复意识。一睁眼即快速起身,惧怕地躲在男子背后,瞄向狭野方。
少女胸前悬着闪耀黑亮光芒、三日月形状的箭簇。
虽是黑色但为可透光的石材,有着可切开皮肉的锐利稜角;是狩猎时常用的弓箭的箭簇。
狭野方再一次地体认到,这个少女就是自己命定之人。
持续看着石墬令狭野方感到虚浮的死惧,他低下头。
透光的石头使用鹿角打穿;从小就听说祖先们制作此种模样箭簇的事。
但那已是遥远的过去。现在狩猎用的箭,箭簇是以不会发亮的灰或黑色石头磨制而成。其他最多听说过,以火熔化一种叫作金的石头所制成的刀刃特别锐利,仅此而已。
透光的黑石……“阴月之石”,早已是只存在於传说中的东西。
(这就是传说中的「阴月的箭簇」吗?)
比起以火熔石锻造的刀刃,更加锐利、人血与脂肪均不易附着,传说的阴月之石。
还有阴月的刺青。
狭野方默默地将自己左手伸到少女眼前。少女一瞬间瞠目结舌。
“你就是……”
少女转向男子,头一次在脸上展露情绪;但只那么一下,又恢复僵硬的脸色。被男子护在身后,少女强烈地颤栗着,紧抓住男子。
“这里就是沙南,对吧?”
“没错。”
男子向四周望了一会儿。
“村落在哪里?不会就是那个废墟吧?”
男子握紧了拳,太阳穴浮起青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找不着适当的词句,只顾瞪着狭野方。
三人之间咻地划过一阵寒气。
“……啊……哥、哥哥!”
弓月跌跌撞撞地跑来,撞进狭野方的胸怀。
“好可怕哦!我害怕得不得了!”
随发抖着的弓月所指方向看去……
象徵此村落的力量与富裕,能望见最远景像的高塔,缓缓地倾垂。
背向高塔,弓月摀起双耳。
有如溺水的挣扎,亦像紧攀着天空不放一样,塔以极慢的速度倾倒。随着叽—地闷哼声,最后一根蔓绳断裂,从接合处碎落。
……嗾……靠近地面处发出低鸣,塔完全崩坍。
令人不禁「啊……」地叹了口气。
在朽坏屋子围绕的广场中央,狭野方临时设起餐桌。
叱喝惊魂未定的弓月帮忙,铺上布巾、拿出乾燥保存的食物及食器;还从储藏室取出珍藏的酒。
兄弟俩升起火,将麵饼及乾燥保存的食物放在火上烘烤。男子只是一脸不满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大打哈久,完全没有一句客套话。
少女与男子比邻而坐,仍低垂着头。凌乱的长发掩住一半的面容。
为表心意,至少该有清水。狭野方指示弓月至涌泉处汲水;村落外小溪的汲水场已因刚才的地震崩解,水质浊化。
涌泉处位於得走上一段气喘吁吁才到得了的距离。
被催促着要快些的弓月,情绪似乎有了转变。即使跑得气喘吁吁,脸上表情还是一脸舒畅。将皮制水袋递给兄长后,啪嗒一声,在布巾上坐下。
将水装进瓶里,动作总算告个段落的狭野方,自嘲地说明四周的景象:“若让你们失望,真是很对不起。这就是沙南现在的样子。要说是没落也可以。”
方才的地震,让好几座腐朽的房屋,无声无影地坍塌;即使倖存下来的也像随时会倾倒的样子,屋簷都崩落了。
房子建立於从地面往下挖掘,深到人站其中,地面约在胸口的高度;用来铺造屋簷的茅草尾端垂下,就快触及地面。
房屋崩裂后,逐渐腐朽。屋里从石造围炉里的燃灰、木造床、毛皮或草制被单地毯、至冬式器具与笼子,全都归还给大地。
狭野方再一次若无其事地,将左手手指的刺青亮给男子看。
“我的名字是狭野方。至於我的身分应该不用多说明了吧!他是我弟弟,名叫弓月。”
再怎么劝酒,男子仍是一脸不满,滴酒未沾;焦躁地揉着双膝。
少女则依旧面无表情,低着头。似乎很紧张的样子。
狭野方觉得不太对劲。若是从小即对自己的宿命有所自觉,应该不会摆出这样不成熟的态度。
还是对於与自己有关的重要对象期待过高了呢?
“听说你倒在岸边?昨天有暴风雨呢~~很不得了吧?没有被暴风雨的大浪或地震造成的海啸吞噬,真是太好了呢!”
弓月兴致高昂地向对坐的少女攀谈。第一眼见到少女就着了迷的弓月,让狭野内心感到不安。
(本来以为这傢伙还只是个孩子……)
少女一副觉得很吵杂似的,无视於弓月。目睹此景像的男子情绪更是不好,背过脸,冷淡且无礼地开口:“狭野方,这个状况,你到底打算怎样?”
言词极不礼貌,但并未露出丑态或者慌忙的样子。给人锐气且野性的印象。
依据问题,狭野方以自己亲眼见过的事实回答。
“那是快要两年前的事了。所有村民,除了母亲与我们兄弟俩外,全都移居至南方的新地去了。母亲半年前皈依尘土。就当我们是为了守护先祖的墓地留守的吧!
……这只是个毁坏、穷途末路的村落了。“
“被称为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还要繁荣的沙南,成了这副模样?”
“这里变得不再收到神的恩惠后,人们继续在此生活了五、六个世代,却仍不明白箇中原因。”
“终究连这里也……”
男子欲言又止,先是一脸苦涩,又化成愤然的表情。
「终究」两字让狭野方有些在意,但并不想提出多余的问题。
“倾听者只剩下我跟弟弟也没关系的话,请向我们诉说你们旅行的理由吧!”
狭野方出声催促,一边用眼神制止猛眨着眼的弓月的好奇心。
“啧……没办法了,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总不能空手而归吧!……旅行的理由吗?你的弟弟好像一无所知的样子。”
“是的。”
狭野方感到呼吸困难。若是他们也继承与此村落同样的传统,旅行真正的理由,只有自己、命定的少女、还有被称为守护者的人才可能被告知。
若是传统并不相同的话……狭野方想着是否该将弓月支开。
但现在状况非比寻常。村落已灭、访客到来,弓月迟早得瞭解仪式的内容。
至於是现在、抑或是再晚一些知道,并没有很大的差别。只要瞭解到仪式的传统后,弓月就要离开这里,与远居的村民会合。
不,应该说让弓月
可以越早离开这里越好。既然势在必行,不如早些解决好。
男子慎重地斟酌言词,与少女交换了好几次眼神。
弓月刚注意到似的,突如其来问少女:“请问……你左手上有跟哥哥一样的刺青耶。哥哥是出生时占卜说刺来驱魔的,你的也是吗?”
这个提问当然也被当耳边风。
为了阻止弓月下一个疑问,男子向少女使颜色。
未拨起散落的浏海,搭上无表情的面容,少女发出的清亮嗓音,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