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那就没事了。]
今天我们两人只能睡在这间狭小的房间,我知道这已经是这间孤儿院里最大的房间了,但是因为放了这个要给身材较大的孩子们用的上下铺床组,占据了一大半空间,才让这房间显得又窄又小。
[那个……法珞。]
[什么事?]
[你还没有要睡吗?]
因为我没有更换睡衣,所以黎瑟西雅误以为我还没打算入睡,其实我根本不打算换衣服,想直接这样入眠。
[……怎么了吗?]
[我想说……可以稍微聊一下天。]
本来想要拒绝她,但是一想到还有昨天的事情没问清楚,我便起身坐在床边,黎瑟西雅则是坐在小书桌旁的一张小椅子上,桌上的烛火闪烁地映照她的脸庞。
[对不起喔,我没跟你商量就先占了下铺。]
[没关系,因为其实我比较喜欢上铺呢。]黎瑟西雅有些害羞地,露出微笑这么说着。到底有什么事让她那么开心。
[对了,你说要聊什么?]
[……啊……呃嗯……今天你辛苦了。]
[嗯?嗯,黎瑟也辛苦了,还有今天也谢谢你了,还特地为我留下来住一晚,孩子们也很开心呢。]
[没有啦……我其实没有关系的……]
她留下来的理由,应该是帮忙我做些什么吧。
[啊……是有一件事情想聊一下,那个……]
[嗯。]
[法珞的歌声很棒,虽然由我来说好像没什么说服力……不过今天的歌声真的很棒呢。]
[嗯,谢谢你。]
[老实说,我对今天唱的歌一定印象都没有了。]我心里只是想着,想要赶快从这里逃出去,也只知道自己不想面对孩子们纯真的眼神,所以只是盯着黎瑟西雅。
[嗯,来弹符德鲁琴吧。]
[摇篮曲吗?]
因为昨天那件事,黎瑟西雅露出会心一笑,然后开始准备符德鲁琴。看着她这么乐在其中的模样,我不由自主地想着,如果所有的人都像黎瑟西雅这样容易相处的话,我会更轻松一些吧。
[准备好了。]
[那么随时都可以开始弹,我就配合着唱吧。]
[好。]
终于黎瑟西雅开始小声地弹起符德鲁琴,这个音色和昨天听到的不一样……但是却揪着我的心,曾经让我联想到库里斯霍尔顿的那种音乐,用全身去感受这个符德鲁琴的音色。
就在曲子结束的同时,黎瑟西雅不可思议地窥探着我的表情。
[那个……怎么了吗?]
[……没有。]
[什么东西很奇怪吗?]
[……没有,你可以继续弹吗?]
[好……好的。]
不知为何,我可以确信这个音乐是为了我而弹的,不是对别人、也不是对黎瑟西雅自己,而是对着眼前的我,黎瑟西雅就这样静静地演奏着符德鲁琴。
容易相处……这样的感想过于浅显,但是现在我还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竟然会让人的心情感觉很舒服,就想我第一次听到库里斯霍尔顿的符德鲁琴音,当时的感觉和现在很相似,但是又有一些不同。
如果借用阿玺诺的话,库里斯的琴音就像是一切全都被原谅了的感觉。
那么如果要用我自己的话来形容黎瑟西雅的琴音,那应该就是说一切都被接受了的感觉吧。
[那是你的习惯吗?]
不知不觉之间,符德鲁琴的音乐早已经停下来,黎瑟西雅正看着我,我除了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吃惊更是有些惊讶
于她的问题。
[什么?]
[就是……抚摸胸前的……那个坠子。]
黎瑟西雅虽然对我一直没有开口唱歌感到疑惑,却完全没有提到这件事,而是说着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我低下头看着,我的手的确抚摸着坠子。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表面因为手垢而显得肮脏,上头的光泽和纹理也几乎已经模糊了。
[……也许是吧。]
虽然没什么意识,但是手掌上的触感实在是太过清晰,就像是想要再次确认是否忘记了呼吸空气一样,无意识地又重新抚摸了坠子。
这是第二次有人向我提起这个坠饰,第一次是阿玺诺耶卢德烈。
{带点赃污的翅膀,不过却很适合你,显得特别美丽。}
他的内心,没有他所说出的话那么般美好。只要他能够不断编出这样的话语,就会有它的利用价值,但是毕竟他还是贵族的后代,如果他能够放弃没有天份的符德鲁琴,去当什么他一直都想成为的诗人不是更好吗?可惜我对这种没有决心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今天真的辛苦了。]
[……怎么了?怎么忽然这样说?]
[那个……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就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个说法是正确的,就是因为黎瑟西雅并不知道我真正的心情,所以才这样说了。
[……然后呢?]
[我……希望能够帮上你的忙。
如果我刚刚感觉到的那个符德鲁琴音,是黎瑟西雅真正的实力的话,她的利用价值还是很充分的。那位贵族虽然只是收养她,但是依旧是她名正言顺的父亲,光是这一点我也没有漏看。
如果库里斯霍尔顿没有出现的话,我和黎瑟西雅总有一天也会是现在这样的发展吧。没有能够利用到他,虽然直到现在还觉得可惜,但是回到最初的计划也不算他差的发展。
[……黎瑟。]
[是、是的。]
[刚刚你不是问我有关坠子的事吗?]
[……嗯,嗯嗯。]
[这个坠子是我一直都很宝贝的东西。]
黎瑟西雅没有说话,点着头,看起来她大概已经有想到这一点了。
[这是我被遗弃在这间孤儿院门前的时候,身上唯一带着的物品,是我唯一从一开始就拥有的一样东西。]
我给黎瑟西雅充分理解这个重要性的时间,我将坠饰拿下来,解开皮绳的结,让两片翅膀的其中一片落到手掌心。
[有什么……绳子之类的东西吗?]
[绳子……是吗?嗯。]
黎瑟西雅伸手在口袋里找来找去,还是没有发现想要找的东西。所以我为了暗示她,明确地将视线移到她的头发上。黎瑟随即注意到了,急忙将头上的缎带拿下递给我。我慎重地接过来,将那个已经变成咖啡色的银制翅膀穿在绳子上。
[这个……送给你。]
[……法珞。]
看得出来黎瑟西雅的脸在昏暗的烛光下明显地红着,直直的盯着我看。
我伸出手靠近她的脖子,黎瑟随即闭上眼睛,对着我微微地弯着脖子。
然后,呢喃着,[我……一直都很憧憬你,想变成像你一样,你是我真的想要成为的理想中的人。]
——在这一瞬间,我真的想杀了她。
想要变成像我一样?拥有符德鲁琴的天份,又被贵族收养,过着富裕的生活的这个贵族女孩,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
只要在玛黛丝特的这间孤儿院里生活三天,她这样的幻想肯定会破灭的。
一瞬间,我想起那个拉着我衣角的愚蠢孩子。为什么那个穷酸小孩,可以笑得那么开心呢?没有梦想、没有希望,拥有的只是终日的劳动,和永远吃不饱的三餐。能够安身的地方,也仅仅是这样一张肮脏的床铺。
[……法珞。]
眼前的黎瑟西雅已经睁开眼睛看着我。我的双手,圈在黎瑟西雅纤细的脖子上,正要帮她绑好绳子。只要我一用力,多么轻易地就能夺取她的性命。
可是,我才不是愚蠢到会做这种事的人。
[……没事,只是不太习惯做这种事,还有你的脖子好雅纤、好漂亮呢。]
黎瑟西雅害羞的脸红了,她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那根本就是不知人间疾苦、从小到大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幸福的证据。跟她一比,我是多么的肮脏不堪呢。
我没有后悔。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对所以我曾经利用过的人们、背叛过的人们谢罪的时刻来临了。那么我真的很抱歉
[这个送个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好……好的!]
黎瑟就像是我一样,紧紧的握着胸前的坠子,不停的点着头。
[今天就睡了吧,也累了吧?故意不明确回应刚刚黎瑟所说的话,我只是这样说了]——
隔天一早……应该说是天一亮我就已经醒过来了,
我忽然想要到外头走走。这个时间孩子们应该还没有起床吧,我换好衣服,静静的走到了外头。
石砌的巷道,被清晨的露珠沁润得有些潮湿。走在熟悉的这条路上,在旁边的那条巷子里堆叠着木箱上,有块小小的铜板吸引了我,没想到脑海里竟然清楚地浮现出在这条巷子里玩耍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