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的音色有价值,所以我只是装出朋友的样子而已。]说完不久,我又多加了一句话,[你会看不起我吗?]
[不会。]法珞依旧微笑着,[我懂。]
[你是说,你懂得我心里的某些想法吗?]
[我懂,阿玺诺的感觉。]就这样,她没有再说下去了。
[一起吃晚饭吗?]
说完了库里斯的故事,她终于开口邀请我来到她的房间。
在这之前,我也去过不少女生的房间了,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朴素的房间。
[不太像女生的房间喔,不好意思。]
[嗯嗯……不会的,没有这回事。]
她请我坐下的椅子并没有坐垫,又冷又硬。
[那么我去做饭了。]
[……好的。]
老实说,我真的很惊讶。和过多的抱枕、色彩鲜嫩的窗帘毫无瓜葛的这间房间,真的是她生活的空间吗?因为学院校地的建筑位置关系,独自一人生活的学长并不算少数。可是大部分几乎都是贵族的后代或是我也听说过学生可以边做适合的工作、边一个人过生活。
可是她——
[你想弹符德鲁琴也可以呀,在这边就算演奏也不会被骂很吵喔。]
从这样一个只有单独区域的卧房看过去,那端的厨房看得一清二楚,只要开口说话就能立刻听见的这个狭小空间,就是她所生活的房间。
结果,我根本没办法弹符德鲁琴,直到她将亲手做好的料理端来之前,我只能一动也不动地呆坐在椅子上。
端上桌的料理,比我想象中豪华很多。听她说,她在位于旧市区的意式餐厅工作,所以是完全依照那里的菜色制作的。味道的确没话说,但是品尝时刻却说不上是愉快的。
看着法珞端着吃完的盘子和叉子走到里头的背影,我有一股更强烈想多知道她一些的心情。
[盘子之后再洗就好了。对了,可以的话,来一起合奏吧。]
[……你真的很喜欢唱歌呢。]
[嗯,非常喜欢。]
她将盛着花草茶的两个杯子放在桌上,然后从包包拿出乐谱。冒着雾气的茶杯,飘着花草的浓郁香气。
[不会笑我吧?]
[……笑什么?]
她自己边笑着,边有些犹豫地喃喃说了,[我……想变成职业音乐家的梦想。]
[一定可以的,是法珞你的话。]
[谢谢。]
虽然根本没有心思练习,我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拿了符德鲁琴。为了她,我能够做些什么呢?
夜深了,即使在瑟欧伯这个音乐城市,也到了应该考虑是不是可以大声演奏的时间,她满足地终于深呼吸。
[一开始你还说第一次弹会不顺手,不过后来手指慢慢都有赶上节拍了。]
[……不好意思,没有演奏得很完整。]
[刚开始谁都是这样的啊。]
我坐在符德鲁琴前,伸手端起已经冷掉的花草茶,接受着这些客套话。
[法珞……你……]
[嗯?]
到底是什么人?本来想这么问,又觉得太过失礼而犹豫着,可是她却接下这句话继续说了,[我是……孤儿。]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法珞开始诉说着,说了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事,说了她从前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所以中午阿玺诺说的那句话,我懂。为了要利用他,才和库里斯当朋友的事。]
[啊……嗯。]
[我像这样寻找毕业演奏的搭档,和许多人不断练习,可是最后,我还是只能和其中一个人搭档,必须背叛其他的人,所以我也是为了自己而利用别人。]
然后,有些不自然地又添上一句话,[或许……根本就没有人会跟我这种人搭档。]
[不会的……你想和谁练习、心里想怎么做……]我发自内心这么说着,[只要跟我说一声……我随时都能和你搭档。]早就已经对女孩子说习惯的字句,现在说来却这么难为情。
[如果是在报名截止的前一天,会给你带来困扰吧?]
[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为了你。]
[我有三位崇拜的女性。]
[……阿玺诺。]
[未来你的姓氏如果可以和我的母亲相同,或许就应该将这个奇迹称为命运的安排。]
[你母亲的名字是?]
[玛丽亚耶卢迪烈。]如果硬要把那件事说出口,实在是太差劲了,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这样做。察觉到认真起来的自己,还想用玩笑掩饰过去。
[很棒呢,很棒的名字呢。]可是,法珞却有些出乎意料的模样,扬声地笑了。
[我可以相信你吗?]
她轻轻地在床边坐下,简陋的床架发出叽嘎的声响。像这样的场景早就经历过许多次了,尽管如此,内心的鼓动却提前来临。
——根本不像我。
心底的话语,不由自主地说出口,因为法珞,变的情绪化。
[嗯,请相信我。]我轻轻触摸她的肩膀,贴近她的脸……
但是她的手并没有伸过来拥抱我。取而代之的,是她那双白皙的手腕,握着胸前的坠饰。
[那个是?]
[咦?]
[那个坠子?]
她的胸前挂着一个因为氧化而变成红黑色的坠饰,一直以来都用黑色的皮绳穿着,在胸口摇曳,现在则是珍爱地抚摸着它。
[这个……]边说着,她把坠饰迎到我的视线前。从颜色来看并不清楚,但是应该是类似的羽毛的形状吧。
[这是我唯一从出生以来就一直戴着的东西,原本应该是很美丽的银色,因为我一直触摸它,就变的这么脏了。]
我发现她的语气自然而然地,有些软化了。
[可是我不会拿下它,因为这是我能够展翅高飞的翅膀。]这么说着,她更用力地握着那个翅膀。
[带点脏污的翅膀,不过却很适合你,显得如此美丽。]
法珞希黛佛瑟多。
她颠簸走来的这一条路。这个过程中,沾染了泥土,翅膀的确是脏了,但是这对翅膀一点都没有失去它的力量。
[还美丽的词句。]
[我没有跟你提过吗?我其实是想成为诗人的。]
她忽然别过视线,喃喃地说着,[那么为什么没有当诗人呢?]
[……耶卢迪烈家族,我的名字,并不容许我这样做。]
[是啊……总是会有这样的事情。]她起身,轻轻地摇摇头。
[对不起,今天……我有点累了……]
[啊,不……是我不好意思,留得太晚了。]
我并不觉得遗憾,如果就这样和法珞有了关系……会更后悔吧。
[那么打扰了。]
在大门前,法珞像是要挽留我一般地说了,[今天真的很抱歉。]
[抱歉什么?]我装傻地说着,她的脸上终于又露出平时的笑容,手还是抚摸着翅膀。
[那翅膀就像你一样,那么美丽、那么直接。]
[好美丽的诗句。]她又重复一次这句话。
[可是……]
[请一定要再邀我一起合奏,只为了你,我随时都没问题。]
[……听了我的故事,你还愿意继续这样说吗?]
[当然,我……因为我想要了解你。]
就在那一瞬间,如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所感受到的变化,又出现在她的身上。可是,我还是无法描述这个变化。
[阿玺诺。]
[……是的。]
[总有一天,这个时刻会来临——你就会了解。]就像是个预言者一样的神情,仿佛是另一个人借了她的口说着话。
[阿玺诺耶卢迪烈。]她再一次呼唤我的名字。
[总有一天,这个时刻会来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