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便当费用,每个人买名产的金额上限是五千元。三桥很快地计算出来。
走到集合地点的八条出口需要五分钟,所以可买名产的时间仅有二十分钟。
「那就在八条出口见了。」荒木收下五千元后,边说着这句话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久远同学你呢?」三桥这么问着。
「我已经决定了,那东西过了剪票口还可以买,所以我陪驹子就好了。对了,妳背着那么重的背包不好逛街,交给我吧!」
他这么说着便将三桥背着的白色背包取下。
「好了,这样一来就可以好好地买东西了。驹子想送妳爸妈什么呢?」
看见久远回头对自己一笑,她才明白。
——原来,Q是担心我的右腿才留下来的啊!
「嗯,就选那个好了。小小声地告诉你,耳朵过来一下。」
「哦?是什么啊?」
久远弯了膝盖蹲下去,但驹子似乎等不及了。
她左腿向上一跳,越过久远的肩膀,向着他的脸颊吻了一下。
下午三点三十五分,荒木他们所搭乘的希望号抵达了京都车站。回程人数有全体二年级学生及引导的教职员工,共计数百名一起踏上归途。另外,未遵守集合时间的学生一名也没有,母校这份值得骄傲的传统,看来今年也平安无事地守住了。
在等待新干线的时候,久远跑去月台上的商店买了八人份的便当。
五个是给因过度使用式神而肚子叽哩咕噜叫的驹子吃的,剩下三个是自己、荒木跟三桥的份,看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拿将买土产用的五千元全部拿来买便当给驹子了。
——久远啊,你们两个这种爱到自然地为对方付出的境界,实在是无人能及啊!
看着一坐到位置上就迅速打开便当享用的久远及驹子,荒木不禁摇头叹息苦笑着。
荒木他们划到的座位是一个三人座的席位,跟一个后排的窗边位子。
三人座位的分法如下:三桥坐窗边,驹子坐中间,久远坐在通路旁,荒木理所当然地坐在后排的位子上了。
事实上,是荒木自己提出要坐那的。理由是想一个人好好想想要写给阳学姊的简讯内容。
在电车发车前不久,久远他们的席位上传来了吵杂的嬉闹声。
看来像是在进行品尝便当、玩味名产的试吃大会。当荒木专心想着写给阳学姊的字句时,总是会被这些声音打断思绪。想到此处荒木站起身,从三桥与驹子的座位问探出头来看了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色彩缤纷的蒸八桥饼,虽然尚未拆封,但仍可嗅到些许肉桂粉的香味。
有红豆、黑芝麻、栗子、烤芋头、草莓、香蕉巧克力、抹茶等等,口味五花八门。买这项名产的是有三个正在成长期弟弟的三桥。
接下来是驹子买的名产,是一条採西阵织法的领带,看来是打算送给父亲的吧,藏青色布料上交织着小小的花纹,心想这种款式也不错的同时,赫然发现这些小小的花纹是银色的青蛙图案,跟送给母亲零钱包上的花纹似乎是一对般,也是在布料上织着青蛙图案。荒木无法理解为什么选择青蛙图案,相较于此,三桥则是不断地说着「好可爱!!」
「荒木啊,你买了什么?」驹子这时突然回头望向后方问着。
「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啦,想看吗?」
从纸袋里拿出的是一个用充气袋包着的日本和服玩偶,高约30公分、身穿艺妓的衣服。
玩偶的标题写着「向日葵舞」,在通透的天蓝色和服上大胆地印上金黄色向日葵花纹的盛装和服,花样在和服上闪耀着光辉。
「夏天应该是穿浴衣才对吧?而且在现在这个季节里居然还有这样的设计呢!」
三桥边用修长的中指推了推眼镜,边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这个玩偶。
「所以才半价促销的吧!」
荒木将标有两次降价痕迹的八千元标签,拿给三桥看。
「你赚到了啊?」久远喃喃自语地说着。
实际上,荒木还用剩下的一千元买了一组京都的特产酱菜,但没有拿出来,因为他把酱菜塞到没买任何纪念品的久远包包里了。
离开京都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荒木将刚刚写好打算寄给阳学姊的简讯删除。
本来很想直接用电话跟她聊聊的,但是发生了那种事情后,自己突然失去跟她直接讲话的勇气了。久远可以毫无畏惧地将手伸到方才还长着蜘蛛脚的驹子背上支撑着她,这样的情况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是否有这个勇气,荒木没有把握。但是,先前在自己额上吻了一下的,他仍深信应是阳学姊。
再三犹豫之后,他还是打了「还想见到妳!」几个字,然后按下了寄出键。
当坐在后座的荒木下了不为人知的决定之后,三桥也打算将自己在校外教学中考虑良久的事情说出:
「那个……师父,我三桥初美有个一生的请求。」
「是指玉与虎的事情吗?」
在惊愕夜鸟子毫不思索地加以回答的观察力之际,三桥仍缓缓地说出「是的」二字。
「正想说妳这家伙应该会这么问,所以吾才这样回答。」
「所以您昨天晚上才故意留我一个人下来是吗?那么……请问您考虑过的结果是?」
三桥微低着头,等候着夜鸟子回复。
「很可惜……」夜鸟子喃喃地说着。
紧咬着唇的三桥拾起头,只见夜鸟子原本紧闭的双唇微微张开。
「合格了,牠们也认同妳成为牠们的主人。但是三桥,妳可知道让牠们两个栖息在妳身上会有什么后果吗?」
被反问的三桥侧着头想着。
——咦咦?除了刺青不能显露之外,还有什么其它的问题吗?啊啊?难道师父是担心……
「呃,如果是指会比现在更没有男人缘的话,我是无所谓的。弟子可以为了那些孩子舍弃自己生为女人的身分。」
「呵……舍弃生为女人的身分啊?此话怎可轻易地说出口,这里可是有个数百年来为了这点而痛苦不已的笨女人在呢!」
三桥瞟了一眼在夜鸟子身旁双手环抱于胸前睡着的男子。
「那么,弟子就学习师父好了。」
「随便妳。」
夜鸟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像是做最后的道别般依依不舍地揉了一下三桥的胸部。
终章驹子,扑哧一笑
驹子与夜鸟子两人,从车窗眺望着往京都时没能看成的富士山。
两人一起远望着山峰是在久远与三桥不知何时睡着了之后的事。
或许是个好机会,可以趁这时候向夜鸟子问个清楚。
驹子用手微遮住嘴,向夜鸟子耳语着:
「欸,蝴蝶是从什么时候就在小阳身体里的?」
——从她出生之时,应该说在她出生更早之前吧!
「那是什么意思啊……」驹子忍不住音量大了起来。
因为当初虽然杀了蜜虫,也无法完全消灭掉蝴蝶的灵魂。因此就将蝴蝶的灵魂切成数份,分别封印在几位葛城家的女子身上来削减她的力量吧!
「为了不被支配身体吗?」这次驹子注意了一下自己的音量。
——嗯嗯,就是这样。经过千年之后,原本被分散了的蝴蝶的灵力,偶然因为一个女人的诞生而汇集了,她就是阳。
「但是她念高中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啊……」
——她后来上的叫什么名字的教育大学,不是正好位于京都的南方吗?她每天都在里京都所飘散出的瘴气笼罩下,因此才唤醒了蝴蝶吧!
听着夜鸟子的说明,驹子心中有个犹豫是否要说出口的恐怖问题,但是又觉得不得不问。
「这是不是指全日本只要与葛城有关系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蝴蝶的一部分?所以我身上……也有对吧?」
——那也包括吾了。呵,原来如此啊……
「怎么了?看妳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
——意思是指之后也会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像阳一样的人诞生吧?复仇的女神一直都在葛城家的血脉中存活着,蝴蝶只是为了告诉吾这点罢了。所以当她面对大爷我砍下的那一刀时,才会不闪不避只是笑着啊!
「……什么意思?」
这么问着的驹子突然觉得像是面临万丈深渊般背脊发冷。
——葛城家的人终究会被同族的人杀死,她只是要吾跟妳亲眼目睹这点罢了。
驹子此时终于明白,为何那时蝴蝶会嘲笑着说『葛城真是个被诅咒的家族呢!』以及夜鸟子会叹着气说『看来这是场永无胜者的战斗吧!』这两句话的意
义。只要流有葛城家血脉的人存在,像这样的同族相残将会持续到葛城家灭门为止。
想到此处,驹子不禁觉得气氛凝重,眼前一黑。这时……
「蠢材,阳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驹子突然听见从自己口中神色泰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那两把刀还是不应该留在京都!」
——放心好了,只要睡在旁边那个嘴巴张得开开的男人觉醒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驹子与夜鸟子盯着在旁熟睡着的久远侧脸。
——别着急,吾可是等了八百年了呢。妳如果相信这男人的话,就有耐性点吧!放心好了,他就快觉醒了。
应该听不见夜鸟子声音的久远正好在此时醒了过来。
「……驹子,妳的脚好一点了吗?」
边打着哈欠的他这么问着,驹子点了点头。
「到东京还有半个小时,你再多睡一会儿吧,我会叫你起来的。」
「是吗?那就先谢啰!」这么说着后,久远再次闭上了双眼。
——发生什么事的话记得叫我。
耳旁久远这么说着,同时在脑中的夜鸟子也这么说着。
驹子不禁噗哧一笑,抱着久远的左手,轻轻地将身体靠在他的肩上。
后记目标,即兴演讲
本书自平城十八年九月底开始历经三个月,主要是写给「斩鬼夜鸟子2制作委员会」不足20名的会员读者阅览的连载小说。
这次的作法相当实验性,以平均两天刊载一小节、共10页左右的进度进行着。
之后几天,快的时候几分钟内,就立刻会收到读后感想、吐槽、以及错字漏字订正、或是修正京都腔的回信等等。我也马上给予回复,并在当下做出了修正或是追加等作业后,又再次进行书写工作,这方式已累积重复了几百次。
举例来说,如果有人写出「某某人的外表描述不够」的话,我就会马上补足,若有人写「某某人看起来超没用的」的话,我就会增加该角色的活跃场面。类似这种方式。
也有诸多设定上的错误被一针见血地逐一指正。
我个人国高中时代都是在京都渡过的,对于30年前的京都,大致上都满了解的。
深信京都从那以来也应该一直没有改变的我,认为那是个有着千年以上神社寺院的古都,心想不可能因为区区30年就有所改变。
但当我写到有关三条。四条间的京阪电车,「从车窗望出去清晰可见建于对岸的固X果的商标招牌倒影在鸭川上浮现」之类的事情时,就有读者回我「现在从出町柳~到七条间这段已经地下化了」等。
或是写出在花见小路里鬼怪把电线杆拆了一事,便有人告诉我「现在这类的风景区里是没有电线杆的」等。
因此在第二早里夜鸟子所提到的「没看到巨椋池」「西寺在哪里」等等令她哑口无言的描写,事实上也道出了我自身的感受(笑)。
此外也得到了许多珍贵的情报,像是如果我问到「某某地方附近,现在变得怎样了?」都会收到许多热心的回复,像是「我开车去看看」或是「等我下班之后去看看好了」等等,受到许多住在京都的读者们热情协助。
也因此在本小说里所出现的餐饮店,虽然将店名略做更动,但都是实际存在于该地区的店铺。如果各位读者在京都旅行时,可以不妨依照本书上写的场所前往一游,也是项不错的雅兴。
之后有关角色个性方面,这种说法虽然有点不负责任,不过,很明显地全都是因读者而改变了。
以三桥与荒木为主述角色的第一章,出乎想象地深受好评,因而便自作主张地在第二章增加他们两人的戏份。结果仍受好评。接下来便又自作主张地……也因这样的循环,使得原本应是主角的夜鸟子、驹子、以及久远他们都远不及三桥两人抢眼。
这次剧情中让两位男士脱得一干二净也是应女性读者的强烈要求。
途中虽然发生数次因多方尝试而产生的错误,但这种写作方式的确相当刺激且有趣。
这就好比TALKSHOW般的即兴演讲方式。
在此,要对陪伴着至今仍不清楚小说写法的我直到最后的制作委员会诸位,致上最大的谢意。
对了,假如各位有机会到京都一游的话,非常建议各位前往二条城的北方、位于NH京都部分公司南方的一处儿童公园附近一游。在那公园的西北角落,有着一尊「鵺大明神」,相传是祭祖着被源赖政射杀的怪鸟鵺的寺庙。没什么大不了的,夜鸟子也只是跟蝴蝶一样,被大家畏惧才立寺祭拜罢了(笑)。
那么有关下回预告,打算描写在公元1170年左右,夜鸟子仍活着的时代的故事,或是转写以三桥为主人公的外传,在这两者中挑一项来进行。
敬请各位看官热烈期待!
平成十八年十二月于圣诞节清晨桝田省治
追记,「HARUKA天空的邪马台国」此作品远比夜鸟子还言情,请于四周没有儿童的情况下阅读。
请多多支持
第二卷 京都神秘之旅 插图
第三卷 陆奥血烟慕情 序章 去追缉鵺! 京都
序章去追缉鵺!京都
源氏略系图
(摄津源氏)
清和天皇—口—口—①满仲—②赖光—口—③赖纲—口—赖政
—口—④赖义—⑤义家—口—⑥为义—⑦义朝—⑧赖朝
(河内源氏)—⑨义经
髭切→鬼切→狮之子→友切→髭切
膝丸→蜘蛛切→吠丸→薄绿→(膝丸)
髭切与膝丸,别名鬼切、蜘蛛切。
是源式家族历代相传,据说是具有守护一族力量的兄弟双刀。
要用一句话形容这两把太刀,便是神乎其神。
制作者是清和源氏的第三代统率者,①源满仲。
名称的由来,是在试斩夺去罪犯的首级时,会连同髭须一同俐落切断,因而名为『髭切』。也因一刀便可将膝骨一分为二,所以取名『膝丸』。
被唤为名刀的武器,大多栖息着灵力,其中尤以这对兄弟刀的灵力最不寻常。这两把刀,在源氏决定未来的重大事件时,皆『必然』会登场,并消灭前方的敌人,将一族引向辉煌的前景。
不过,髭切与膝丸,也并非只是唤来幸运的稀世珍宝。或许正因那不寻常的灵力,使其难以驾驭。要是随便更改名字,抑或得罪双刀,即便是持有者也将遭受诅咒。双刀即兼具如此可怕的性格。
在源氏历史巾,这两把太刀是在①满仲的长男.②赖光时期率先登场。②赖光,就是那位击退以酒吞童子为首的众多妖怪的传奇性武将。
②赖光战功彪炳,以发扬源氏家族的武名而广为人知。
但是,或许也因此自满吧,②赖光窜改了髭切与膝丸之名。
在②赖光的部下渡边纲,于一条归桥斩飞茨木童子之鬼的手臂后,髭切就被称作了『鬼切』。而膝丸也一样,在反击土蜘蛛一族的刺客.蝴蝶过后,便成了『蜘蛛切』。总之,就是以自身的功绩作为刀名。
这种改名的方式,似乎违背了双刀的意愿。在②赖光的下一个世代·⑧赖纲之时,髭切与膝丸便不顾源氏正统嫡系的传承,离开了直系摄津源氏,移转至旁系河内源氏(请参照卷首的源氏略系图)。
这起事件,使得两家遭受极为不同的境遇。
获得髭切与膝丸的④赖义、⑤义家父子,成功镇压奥州前九年、后三年的战役。以此为契机,河内源氏在关东建立稳固的基石,这也是缣仓幕府的前置布局。
与其对照,失去了守护之刀的摄津源氏的权势逐渐没落。
不过,河内源氏也曾有势力衰败的时代,那是在⑥为义的长男.⑦义朝之时。
事实上,髭切与膝丸在这时期,因⑥为义心血来潮更换了名字,两把刀也被迫分离,甚至脱离了源氏的掌握。
首先,是被更名为鬼切的髭切。
由于连夜发出宛如狮子吼的声音,而得名『狮之子』。至于膝丸与作为代刀的成品并列时,会自然倒下,斩减代刀的长度,因而名为『友切』,逐渐变换成不同的名号。
想当然尔,⑥为义因此自食恶果,于保元之乱与长男⑦义朝战败,被定了死罪。接着,⑦义朝又在乎治之乱中惨败。在败走途中,受到祖先⑤义家的天启,『髭切』终于恢复原本的名号。
这个更名的动作,似乎取回了双刀原本强大的灵力,于⑦义朝之子.⑧赖朝一代,源氏恢复了生气,终于掌握了天下霸权。
另一方面,膝丸在⑥为义时期,也由于发出蛇响般的声音,因此被改名为『吠丸』。而粗心的⑥为义
,竞将其赐予女婿,膝丸因此脱离了源氏门下。
膝丸回归源氏,是在源平之乱稍早之前,回到⑨义经手上。此时,膝丸被改名为『薄绿』。
薄绿在手,⑨义经在屋岛、坛之浦与宿敌平氏连战皆捷。但,之后没有让『膝丸』回归其名的⑨义经,面临的是被兄长⑧赖朝讨伐的悲剧。
⑨义经死后,膝丸落入⑧赖朝手中,双刀至此不期而遇。
以上便是残存在传承的记录中,关于髭切与膝丸的奇闻轶事之概略。
但是,这两把刀仍有许多未流传至后世的奇谈。记载权力者的负面记录遭到篡改,或直接被抹去为世间常理。接下来将描述的故事,也是那其中之一。
请再度阅览一次卷首的略系图。
②赖光四代之后,为『赖政』。在诸多意义上,这名男子实在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与始祖②赖光斩妖除魔的传说相较,虽然相形见绌,但赖政也留下以弓击败怪掉『鵺』的传说。
再加上他懂得临机应变,是具备非凡之才的权谋者。
在平治之乱时,平清盛唯一出手相救的源氏,就是赖政。
这要称作背叛未免言之过早。结果看来,由于赖政跟随清盛之故,使源氏免于灭门悲剧。
战败者如河内源氏遗孤⑧赖朝、⑨义经等人皆免于一死,据说也多亏于赖政的贡献。
当然,赖政救助⑧赖朝等人也有自己的考量。以此为先机,让摄津源氏名实相符地返回源氏统领的宝座,企图来个起死回生的大逆转。
而在此刻再度登场的,正是象征源氏正统嫡系的『髭切与膝丸』。
事实上,作为免罪的恩赏,赖政、清盛便从河内源氏处夺回了家宝双刀。
只不过,这件事并没有留存在记录中,因为髭切与膝丸留在赖政手边也仅有短短数日。
◇◆◇
仁安三年(一二六八年)除夕,深夜。
源赖政此时年六十五岁,距平治之乱已过了九年。
赖政听着在庭院中饮酒迎接新年的家臣们阵阵喧闹,独自在房内啜饮美酒。
身旁是数日前刚从清盛处迎来的髭切与膝丸。
望着这两把刀,赖政不由自主地笑逐颜开。不过,心中也感到正因为是今夜,所以倒也无伤大雅。
「这副蠢相,可不能让臣下们瞧见啊!」
赖政独自放声大笑了起来。边笑又边哭,泪水无法抑止。
大半生的屈辱接二连三地在脑海中涌现。
祖父赖纲为何愚昧地将家传宝物髭切与膝丸赐给旁系河内源氏,现在他仍不得其解。在那之后,源氏正统嫡系的本族势力明显渐趋衰弱,这是任何人都能感受到的。
义朝已在东方诸国逐步扩展领地。与其相较之下,自己却仍固守在皇宫之中。
每当发生什么事件,就成为朝臣们的笑柄,实在悲凉……
他不只一两次对思虑短浅的祖父深感憾恨。
不过,从今以后将有所改变。自己一生、一代的赌注得胜了。
存活下来的义朝子嗣还是个毛头小子,只要一出手,就会高兴地攀附过来吧!平氏喜不自胜,已然失去了武士气概。未能看出髭切与膝丸有多么灵验就是证据!现在的平氏早已不足为惧。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焦急的了。就借机利用赖朝讨伐东方诸国那些乡下武士吧!当然,他丝毫没有派兵支援的打算。只要在形势已定的时刻,向朝廷提出追讨赖朝的勅命就行了。毕竟朝臣与武士也是人,都能动之以利。
跟取回髭切与膝丸所忍受的辛劳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比什么都重要的是,只要双刀在手,上天必定会站在我们这方。
「相隔百年了吗?真是漫长的时光,你们回来得好啊!」
极其感慨的赖政不由自主地向髭切与膝丸说起话来。于是……
「你们那方百年,吾这儿约可算上一百七十年了呢.」
不知不觉似乎醉得糊涂了,竞感到太刀也如此回应着。
呵呵,今宵是个特别的夜晚,就连无法开口的太刀也会说话了呀,赖政在心中发笑。
「一百七十年前,是赖光时代呀!正是被称作鬼切、蜘蛛切的时期吗?」
面对愉悦询问的赖政,太刀再度回答:
「啊~这么说来,确实是那男人没错~」
这次他清楚地听见了,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赖政总算察觉事有蹊跷。
「护、护驾!有刺客!!」
赖政高声叫道,急忙朝髭切与膝丸伸出手。但是,迟了一步。
两把太刀在眼前宛如能牵出丝线般一跃而起,飞舞至空中。
他慌慌张张地抬头望去,与声音主人的目光对上。一名浑身赤裸的女子腹部朝向天花板,头往后仰,以锐利的眼神俯视着赖政。
女子两手正抱着髭切与膝丸双刀。既然双手没有任何空档了,那她究竟是如何攀附在天花板上的……?
小巧的背部上生有比身高长约两倍的两对巨型蜘蛛脚,从那儿伸往房间四方的细丝在空中支撑着女子的身躯。
「鬼切、蜘蛛切,吾在此收回了。」
女子露出目中无人的笑容,细长的蜘蛛脚在天花板上飞快地爬过,接着从天花板一跃而下,双腿就这样乘势踢破木门,翻滚至庭院中。
出了庭院的女子,不知为何并非以双脚站立,而是单手抱着两把刀,用另外一手倒立着。
仔细一瞧,背上的蜘蛛脚已在转眼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女子的双腿已变化为两头巨蛇。
女子延伸的一对长腿,怱左怱右如鞭似的挥舞着,一路包围住她的家臣们幸运地只被扫倒在地。眨眼间,在场便没有一个人还是站着的。
女子一瞥趴在地上呻吟的士兵们后,从他们的头上一跃而过,倚着庭院内的松树,恰似小猴儿轻盈地攀了上去。
赖政呆然地望着这一切。不过,这下终于回过神来,光着脚跳下了庭院,夺过了家臣手上的弓。
「妖怪,看你往哪儿逃!」
当赖政以他自傲的技术拉满弓时,女子已立于松树顶端。
「吃我一箭!」
比人身还长的大弓放出箭矢,朝女子笔直飞去。
霹咻——————————————!命中了!!
看来确实如此。但,赖政发射的箭只是轻轻地擦过女子的身体。
白皙的身躯飘浮在空中。由于融入夜色难以察觉,从她的肩膀附近左右伸展出黑色的物体,那是一对巨大的乌鸦翅膀。
不过,赖政并未放弃。他拥有连滑行于天际的飞燕也能射落的自信。
「这次不会再射偏了!!」
赖政瞄准目标,放出第二箭。
霹咻——————————!接着射出第三箭、
霹咻————————————!四箭。
霹咻——————————!划过黑暗,三支箭矢竖立在女子纤瘦的胸脯上。她或许已放弃挣扎,躲也不躲。
——那么大的目标,不可能射不中。
赖政得意地笑了起来,就在下一瞬间,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女子的乳房喷出两道火焰,转眼就将赖政放出的箭烧成了焦炭。
仔细一瞧,女子的胸脯上有两个狮子头望着他,正昂然自得似地吼叫着。
「这就还给你吧,和鬼切与蜘蛛切也太不相称了。」
女子如此说着扔到赖政面前的,是两把刀鞘。
当回荡在西方夜空中的尖锐笑声消失,赖政也随之跌坐在地。
「…………那……究竟……是什么啊?…………」
「那便是葛城一族的睡美人,『夜鸟子』是耶。」
——是『耶』?
以奇妙的说话方式回答他的,是猪早太。是以俊美闻名的侍大将。但,当赖政看见他的睑时,却为之愕然。
应是被女子所挥舞的巨蛇之腿击中脸部。啪嗒啪嗒滴着血水的鼻子,从中间折成直角,发音似乎也因此变得有些奇怪。
而且脸颊凹陷下去,右侧的眼珠像要坠落似地爆出眼眶。但剩下另一只左眼,却燃烧着憎恨的火焰,炯炯发光。
赖政决定赌在那眸子上。
「早太啊,去追缉鵺,将髭切与膝丸,以及那家伙的首级,带到吾面前来!」
「是!属下以这只单眼起誓!」
早太如此说道,将自己的右眼珠挖了出来,一口吞了下去。
此时,正堂的屋顶有第三者正窃听着两人的谈话,即鞍马山的大天狗,虚空坊。
「早一步给抢去了吗?这下可
麻烦啦!」
男子啧了一声,展开巨大的双翼,朝夜空飞去。
迎向新的一年,元旦的早晨。
鞍马寺正准备迎接即将出家的牛若丸,亦即之后的义经,从大过年就相当忙碌。在这阵骚动中,有名年轻僧侣与义经交会而过,打算展开一个人的旅程。
他戒号求道坊,使命为消灭十二头陆奥之鬼。而一同到山门送求道坊离开的,只有前任师父,现在则为其友人的虚空坊。
「求道,为了给那位可怜的源氏公子打打气,俺打算献上一对太刀。就算顺便也不要紧,可否请一位名叫夜鸟子的女子,将那双刀让给你呢?」
「这还不简单,那位名为夜鸟子的人特征是?」
求道掀起斗笠,抬头望向虚空坊。只见他双眼透露出别有居心的笑意。
「全身宿有奇形怪状的式神刺青,并驱使式神进行战斗。可不好对付呀,」
「喂、喂,饶了俺吧~那不是……」求道露骨地皱起了眉。
听到式神,就算是求道也不禁心生畏惧吗?虚空坊心想。不过,情况切不是那么一回事。
「难道看见可疑女子,就要俺脱了她们的衣服确认?」
求道一脸伤脑筋的表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再度开口道: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话说,那对太刀有名字吗?」
「髭切和膝丸,另名鬼切与蜘蛛切。」
「喂喂,真是够了。鬼和蜘蛛加上鵺啊。这也太刺激了吧!」
求道一副百般无奈的模样,虚空坊大大的手掌有如打气般重重拍向他的背。
「跟那些家伙作对,不正是你的工作嘛。」
「这倒也没错。」求道坊不禁与虚空坊相视而笑。
就这样,赖政派出猪早太,义经则托付求道坊,两人皆追缉髭切与膝丸双刀及名为夜鸟子的谜之女子,从京都展开了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