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2月11日星期五开始说起,那天,写有一之濑是罪犯的纸条被投放。
正值一之濑显露动摇、神室过来跟我接触说出其盗窃的经历之时。
我决定对坂柳的作战做出对应的部署。为了实行这点,我在傍晚给某个女学生打了电话,让她过来我的房间。
然后到了约定的时间。对方没按门铃,而是轻轻敲了敲门。
因为没有锁门,我就这样打开门。
寒风吹了进来,同时轻微的花香沁入鼻腔。
「晚上好,绫小路君。」
因为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栉田说话的声音低了几分。
「这么大晚上的,不好意思啊。可以的话请进来吧。」
「可以吗?」
「呆在玄关前很冷吧。」
「嗯。谢谢。」
深夜进入男生的房间。
而且是一对一的状况。一般来说被对方嫌弃也不奇怪。
但栉田毫不犹豫地就进来了。
「绫小路君,虽然有点早了,不过这个给你。」
她取出了放在上衣里的,用粉色丝带捆绑的巧克力盒。
「这样好吗?」
「14日要赠送的数量太多了,如果遇上了能早点送的人,就先送掉。」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吧。没有必要拒绝。
「于是,想和我说的是什么事呢?在这样的时间叫我出来,可不是普通的事吧。」
如果是一般的事,白天说就好。她当然会怀疑其中有什么内情。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是吗……?」
稍微有点吃惊,栉田继续道。
「我还以为绫小路君嫌弃我了,不会找我商量了呢。」
「并没有嫌弃你。不如说我以为你会避开我呢。」
「啊哈哈哈,这样啊,说的也是呢。」
既不是表面上的她,也不是另一个她。处于中间态的栉田笑道。
「不过还有堀北同学不是吗?她比我这样的人可靠得多吧?」
「这件事别人办不到,只有栉田能做到。」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不过只是听听看的话还是可以的。但是,只有我能帮得上忙是指什么呢?」
看来栉田没能推测到具体的内容,她一副不解的样子歪起了脑袋。
「就是说,我希望你能将在一年级里不方便流传出去的学生的个人情报——也就是秘密,告诉我。」
「……这是什么意思呢?」
虽然表情上依旧是笑容,但栉田的眼里逐渐褪去了笑意。
「之前你说过吧,自己已经拥有了能使班级停止运作程度的情报。那就不只是指我们C班,也应该包括了其他班级才对。」
对持续扮演受欢迎者和具有良好人格者的栉田而言,经常会有人找她商量问题。
即使没有C班这么多,她也应该持有不少其他班级的学生的情报。
「为什么绫小路君想要知道这些呢?」
「你知道现在一之濑被传言所苦吧?」
「是呢,今天也发现了写着很过分的话的纸条……」
「就是为了抵制传言。」
「嗯……我不是很懂呢。这是绫小路君的想法呢,还是说——」
「跟堀北无关。」
「哦?绫小路君还挺重情义的呀,过去也曾帮助过须藤呢。」
栉田当然知道开学不久我在须藤退学事件里做出的行动。
「但是知道其他人的个人情报,和阻止那个传言有关系吗?」
「有。」
「我有些不理解呢。把会伤害到很多人的传言传开,状况不是会比现在更僵化吗?还是说只要把集中在一之濑同学的话题岔开就好了吗?」
用多人的牺牲挽救一人。她可能猜是这样的战略。
这个想法有正确之处,但也不对。栉田继续说。
「我也和一之濑同学关系很好要。如果能帮得到她,我也想帮的呀?确实,和其他人比,我可能听到、了解到更多的秘密。但是也不会因此而轻易把这些秘密说出来的。毕竟所谓秘密,就是在不外传的前提下了解到的事。」
当然是这样。
没有人会因想要隐瞒的秘密传开而感到高兴。
但人类也不会因此而单纯到,认为不对任何人说就好。
而是会选择跟家人、亲友、恋人中的谁倾吐秘密,来分享自己的情感。
「我不会做出背叛朋友的行为。而且即使为了一之濑同学而帮你,也会暴露放出传言的是我哦?」
「当然,为了不出现这个情况,有必要进行筛选。」
那些只跟栉田倾诉的过于沉重的秘密没法使用。
但那些所有朋友都知道的没分量的也不行。重点是,有人知道,但知道的人不多的秘密。要有绝妙的平衡感。
「你认为,我会给这种背叛朋友的、莫名其妙的作战帮忙吗?」
「很难吧。」
如果我完全不知道栉田的另一面,那我就没有交涉的余地了。
因为持续扮演天使的栉田不会助长陷害别人的行为。
但是,正因为我知道了栉田的另一面,所以还有余地。
「如果能给我提供合适的情报,我会准备回报。」
「回报?」
「极力以栉田所期望的形式。」
「也就是说,愿意实现我的愿望吗?」
「直白来说就是这样。」
「没法保证你会遵守吧。毕竟绫小路君是堀北同学的同伴呢。」
「那你把现在的对话当作保险就好。」
「什么意思?」
「不用我特意说明,你也知道的吧?」
我把视线落在栉田的私服上的口袋上。
「嗯?」
她仍然佯装不知情,那我就再深入一点。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吧。手机,或者录音机,或者两者都有吧。」
她没有理由不去利用我们的对话。
「你知道了我在录音吗?」
「我是觉得,如果是栉田的话,这种程度的保险是会准备好的吧。」
「不过你确信我会这么做对吧?」
栉田一度想要搪塞我,这是因为她是觉得我在套话吧。
「如果把录音里对自己不利的部分剪掉,录音的可信度会骤减。最好能原封不动地作为资料。这样的话必然也会录入自己的言行。」
今天进来我房间以后,栉田极力选择显得有礼的词句。
即便出现意外情况,自己的言行也没有过失。
「仅靠这点就确信了……真有你的。」
栉田取出手机,向我展示正在录音的画面,然后在我面前中止了录音。
「好,这下录音结束了。唉——拘谨得要死。」
说着,栉田完全消去了直到刚才为止发出的淑女气息。
「就算是我也明白了。果然是绫小路君帮了堀北同学呢。」
「我承认给堀北出过点子。」
「嘛,那件事就放一放吧。反正那件事以后随时能打听。」
说着,栉田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然后呢,怎样用他人的个人情报阻止一之濑的传言啊?」
这里是重点——栉田切换模式,做出倾听的姿势。
「那就是——将决定旁观的校方卷进来。」
「将校方,卷进来……?」
「现在,一之濑对传言保持沉默,没有确立任何对策应对。所以理所当然的,校方什么也不会做。」
「就这样下定论不好吧,学校也是有可能会为了一之濑而行动的吧?」
「都差不多。班主任既然听说了事情,现阶段却什么也没做,是因为一之濑没有寻求帮助。所以就要让这个事态升级到无法放着不管的地步。这样的话,学校必定会郑重地阻止事态发展。」
即使与世隔离,能不让坏事传出去的时代也已经结束了。
如果传出学生诽谤中伤他人、造成退学,最坏情况下甚至出现有人自杀的传闻,该学校的地位和名誉会受到巨大打击。
面对有可能会发展为欺凌的情况,校方绝不会撒手不管。
坂柳当然是看准了勉强不让学校出手的界限在展开行动。
那我只要在背后冲撞,让事态发展到界限的那一边。
于是事态就会强行往平息的方向倾斜。这就是我的目的。
「不是谁都会像一之濑那样保持沉默,总会有学生会向校方哭诉的,是这个意思吗?」
「对。即使没有学生寻求咨询,现在也是年末考试前。用传言应该也能营造出相当神经质的氛围。也许能引起吵架纷争等骚动。」
「这样一来,如今保持旁观的校方就无法不管……是这样的道理吗。」
每个班都挑几个人的情报去扩散——掺杂着真和假。
恐怕,传言对象的学生的半数以上会主张那是谎言吧。
这样就有可能形成全员不承认的状况。
但是
,也会从中自行体现出情报中包含了真相。
「在现在的状况下,首先会被怀疑流出传言的是A班,这也是优势。」
因为在攻击一之濑,所以放出传言的坂柳阵营马上就会察觉到是第三者。
可是察觉到了也无可奈何。
因为即使全力否定,也无法否定流出了『一之濑的传闻』的事实。在这件事是事实的前提下,最容易受到怀疑,这无法避免。
弄清了这个道理,栉田也看出我的剧本大纲了吧。
「不过,要怎样放出大量传言呢?这可不容易哟。」
「要放出传言,就要利用学校的论坛。」
「学校的论坛,是指应用程序里面的?那东西没人在用哟?而且校方要是行动了,会对放出传言的人给予惩罚吧?虽然论坛能匿名发表,但马上就会暴露出是谁的哟?」
栉田一个接一个地提出疑问。
「当然风险都在计算内。」
「也就是说……最坏情况下,绫小路君有觉悟被暴露出是传言的出处吗?」
「对。当然,即使是那样的情况下,也不会提到栉田。」
当然有考虑对策,但现阶段还无法保证绝对。
但我本来就没打算往论坛上发表能推测出特定人选的内容。
「对我来说也有些风险呢。」
「是啊。我知道太多别人的隐私,会显得不自然。有可能有学生会猜测是其他人出的主意呢。」
重要的一点,是现阶段还不能在栉田面前表现出太过完美的周旋。
有必要让她觉得,我有些地方有点脱线。
「只是,为了减少不安因素,也不得不严选传言的内容。」
「……嗯。绫小路君的意图,我是清楚了,我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帮忙。」
考虑,就是说现在还不确定。
「就看能否接受条件,是这个意思吗。」
「就是这样。」
这次的作战缺少栉田很难实行。
虽然也能编出一堆假话,但那无法在真正意义上撼动人心。
正因为有无数的真相夹杂其中,才能让周围焦虑。
焦虑成为火种,进而扩散。
「于是,条件是?」
当然如果提出无法接受的条件,交涉就失败了。
「堀北铃音的退学。」
「无法接受。」
「也是呢。」
栉田最大的愿望。
明知无法实现,但还是姑且提了一提。
「绫小路君的退学也不行吧?」
「这个比堀北的退学更无法接受。」
「啊哈哈。」
栉田觉得有些奇怪吧,她直率地笑了。
「不过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愿望了呀。」
「那么,就让我来提案如何。」
我尝试自己提出关于报酬的条件。
「可以哟,是什么呢?」
「今后我得到的个人点数,其中一半转给你。」
「那是什么,不是跟龙园差不多的交易吗……」
栉田理所当然地知道龙园和A班的契约内容。
「对,你可以认为是一样的。当然为了不打马虎眼,如果你希望,我会给你看每个月的收支账单。这样的话,到毕业为止栉田会得到数十万到数百万的个人点数。作为情报来说是破格的价值了。」
些许的沉默。栉田在思考。
「这条件确实不错。不过可惜我不缺个人点数呢。虽然钱越多越好,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栉田在船上的考试中得到了大量金钱。
可以推测出,即使在某种程度上奢侈了一把,也还持有还算富余的点数。
不过让交涉更易懂更高效的,果然还是金钱。
「就算作为零花钱来使用有余,但在紧急情况下,自己持有的点数多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茶柱老师也说过了吧,个人点数对保护自己来说是必要的。」
如果当作是自己的保险,点数还是越多越好。
「这个提案,怎么想都对绫小路君不利吧。如果这是绫小路君的退学危机的话我还能理解,但为了救一之濑同学而献出自己灵魂的一半,这种行为很奇怪。」
「我喜欢一之濑。」
「这种玩笑就免了。」
还以为她会笑出来呢,结果栉田并没有笑。
「那我说实话。确实,失去个人点数的一半,我的损失很大。但是我也因此能够保护自己。」
「怎么说?」
「我是你渴望的退学的人之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你从背后捅一刀。而这就是我的防守策略。」
「变成向我提供个人点数的立场的话,对我来说,绫小路君的存在就能提供益处,是这个意思吗。」
「对。与栉田为敌的话很棘手呢。我觉得有献出一半的价值。」
提供个人点数而缔结的协定。
只要不舍弃对方,个人点数的供给会持续下去。
这条件绝对不坏。
「……原来如此。」
稍微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栉田得出了结论。
「可以哟,我答应这个条件。严密的条件是我不对绫小路君采取敌对行动,这样就好了吗?关于堀北同学的部分,想不想要附加一些保证?」
「我没这么贪心。如果拜托你连同堀北一起保护而造成谈判破裂,那更麻烦。」
「那这个条件很诱人呢。」
「如果对口头的约定感到不安的话,需要我提供书面约定吗?」
「不用了,没有必要。」
说着,栉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并不是手机,而是录音机。
二重录音。不单只是手机,还事先开启了录音。
「这里也存了证据。不论何种形式,如果背叛的话……你懂的吧?」
「嗯。」
违反了约定的话,最坏情况下可以向校方反映。
不公之于众,而强制对我实行点数榨取是行得通的吧。
「不愧是绫小路君,和堀北同学完全不同呢。」
给与得。
相互依存。
希望对方仅靠感情就相信自己,这很难。
与眼睛不可见的感情不同,数字看得见。
堀北的做法绝不算坏。
由情感印证的关系,有时会凌驾数字和契约上的关系。
但是,实现这点的门槛非常高。
想要说服栉田耐住憎恨的情感,其本身就是错的。
「可是一半真的好吗?」
「金额低的话,我认为难以让栉田心动吧。」
当然要持续支付个人点数的话,对我来说这也是重负。
——不过,这点很快就会被解决了吧。
「条件也谈得差不多了,可以告诉我了吗?」
「是呢。要满足什么条件?」
「坏事也好,羞耻的过去也行。总之就是被公开了会很烦恼的事。」
「这个嘛……那我适当给你说一些吧。」
说着,栉田就愉快地讲起了掌握到的秘密。
谁喜欢谁,谁讨厌谁。
以这些为首,她补充了学生的家庭情况,还谈及到辅导经历。(注:原文补导歴,警察对犯了不违法行为(如打架、持刀等)的少年的教育经历)
栉田栩栩如生地描述着。
即使到了这个阶段,她也不了解我真正的意图。
拯救一之濑。
回应坂柳的挑衅。
让桥本把目标从我身上移开。
南云的威胁。
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过程。
我通过这一连串的事件想知道的东西只有一个。
栉田桔梗持有的情报的质和量。确认这一点——让其退学。
简单来说是要让栉田退学,但如果搞错方法会变得很麻烦。
有必要推测她持有的炸弹的威力。
栉田的压倒性的情报网。
以及对情报的精密核查。
是从谁那里听来的,有多少人知道。
而且她对学生的性格和特征的把握精确得可怕。在这个学校中,至少在一年级里,在掌握情报这一点上,我能断言无人能出其左右。
这是栉田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让人认可自己是很崇高的人而培养的卓越的能力。
「原来如此呢……」
「有派上用场吗?」
当然,现在说给我听的情报并不是栉田知道的所有吧。
「C班的话,我想把本堂,还有佐藤,这两人的情报传出去。」
「那挺好的吧。佐藤讨厌小野寺这件事已经被部分人知道了。」
传入小野寺的耳中也是时间的问题,是这意思吗。
「我性格也很差,不过你可以认为女生都是这样的人哟。」
这样说着,栉田拿出了手机,打开聊天应用程序。她拥有我所无法比拟的朋友数量和密密麻麻的群组数。
「例如,这个是我们C班的部分女生建立的一个群组A。有6人吧?但是,实际上还
有同样成员构成的群组,叫群组B。顺便一提有一名成员不在其中,是名叫宁宁的女生。」
森宁宁是惠的团体的成员中的一人。
「森也被嫌弃了,是这个意思吗。」
「就是这样。群组A是表面,群组B则是背面的感觉。偶尔会有人说一些宁宁的坏话。当然我是不会做出不稳妥的发言的。表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关系良好,实际上大家都有讨厌的人。相互谩骂是很常见的。总之,这样分表里的群组不是一个两个。就我所知道的范围内就有几十个。」
是因为说了平常不能说的话感到满足了吗,栉田站了起来。
「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去咯。契约的事接下来还请多多指教啦,绫小路君。」
栉田在玄关边穿鞋,边背对着我这么说。
「栉田。」
「嗯?」
「今天帮大忙了。」
「没什么,不用谢。那晚安啦绫小路君。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这是向栉田打听她接近南云的机会。
但我刻意没有这么做。
南云和栉田产生了接触,这是偶然得知的情报。没有不去利用的道理。
就这样,我开始了以栉田的情报为源,向各班传播传言的准备。
2
2月14日情人节。这天,我决定在午休、放学后对持续跟踪的桥本做出应对。由于我预测到惠会给我情人节巧克力这一点,所以就拿来利用了。
惠给我巧克力的时间是早上或者傍晚之后,而不可能是在学校的白天。毕竟刚和平田分手,没理由会往包里放巧克力。而且光是有赠送的对象就已经会引起骚动了。所以我刻意在13号晚关掉了手机电源。
她大概不会贸然地跟我接触,但我这样就可以不去使用早上不方便这个借口了。见面的时候必须要自然才行。
桥本的跟踪也没得到像样的成果,我能感受到他的焦虑。
所以就由我给予了他一点提示,让他感觉“有情况”。
那便是我与惠的密会、收下情人节巧克力一事。把时间定在5点,是因为桥本的跟踪最短也会持续到6点的缘故。果然桥本有留意我,他通过大厅的监视摄像头监视着我。
这是他跟踪期间内,第一次见识到的不可理解的接触机会。桥本大胆地直接过来接触了。就算他远远地观察而不过来接触,结果都一样。
我频繁与之联络的对象可能是惠,得到这个结论的桥本满足了。
从第二天起,桥本没有再跟踪。是自发把重心切换到准备学年末测试了。
于是这天我得以实现行动自由。
我把惠给的情人节巧克力放入包里,往学校走去。
在图书馆和椎名日和接触。当然,聊的大多是普通的书的话题。
不过,重心在别处。
那就是打算明天放出的无数的『传言』的征兆。
除了一之濑的传闻之外,A班也许还会传出些什么。
给她心里植下这个种子,然后几天后让其开花。故意让动不动就打架的石崎和伊吹作为传言的目标,制造出一触即发的状况。这算是附赠品那样的东西。就算不让事情往那个方向发展,结果也差不多吧。
重要的是在那之后。在什么时候、怎样的时间点、怎么写在论坛上。
与持有这把钥匙的人物接触。被我选中的是桐山副会长。
他是希望南云下台的2年级B班的学生。
在图书馆和日和聊过天以后,我在人迹罕至的校舍和桐山会面了。
然后向他摆明所有的计划,即拯救一之濑的作战。
「原来如此。所以要我用手机写上传言吗?对我完全没有好处。」
「没有这回事,对桐山副会长也是有好处的。通过这次交易,我和桐山副会长之间产生了联系。如果只是等待桐山副会长的行动的话,那无论多久关系也无法进展吧。」
事实上自相识以来,桐山从来没有给出任何指示。
「这是当然的。因为我颇为怀疑你的能力。」
「是的。所以请让我制造出副会长给予我恩惠,而不是借我的力量的情形。到了万一的时候,应该会比较容易拜托我。而且,写在论坛上对桐山副会长而言也不全是坏事。」
「……你是指?」
「一之濑帆波对学生会来说也是重要的学生。如果失去了她,理应会觉得惋惜。如果能在论坛散播传言,把校方卷入,也能和保护一之濑这个目的有所联系。」
「但如果我卷入1年级的问题中,写下传言的话,这会涉及学生会的信用问题。」
「这会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
「学生会的信誉受损,南云学生会长比谁都更受打击。打算让他落马的话,不是应该欢迎这个局面吗。」
「怎么可能。如果暴露出论坛的传言是我写的话会成为大问题。不单单会受到校方的惩罚,还有可能被南云学生会长解除职务——」
「这点事就不能巧妙地蒙混过去吗?桐山副会长好歹是跟南云学生会长竞争过的吧?还是说,已经无法对学生会长做出像样的攻击了吗?」
「区区一年级能懂什么……!。」
桐山用饱含愤怒的眼神贯穿我。
「栉田跟南云学生会长接触的事,好像已经跟原学生会长报告过了吧。」
「你怎么知道……堀北前辈真的信任你啊。」
「她是学年中屈指的情报通。也就是说这次在论坛流通的传言,可以看作她向南云学生会长提供情报的作战。可以制造出这样的假话。」
栉田给南云提供情报,南云作出指示要救出一之濑。
朦胧地产生了这样的假说。
「……你是在考虑到这点的前提上,来跟我接触的吗。」
桐山陷入了思考,考虑如果在论坛写上了,未来会变成怎样。
但这样下去仍然不会答应吧。
「如果你在这时说不,我就判断为你向南云屈服了。或者——我会向原学生会长报告你被南云吞并了。」
这话虽然可以当成威胁,但也成为推动桐山的关键一步。
「你会答应的吧?」
「……要什么时候写。」
「就现在,马上。」
拖到其他时间的话,有可能会被桐山之外的手机写入。
当然那也可以,但我想极力避免给后边的计划增加不确定因素。
最重要的是,向作为第三者的桐山透露这件事,有必要提前部署。
「成吧。你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
「多谢了。」
我在手机上显示记载有各个班级的文章,让桐山手动输入。
经过十分钟作业,这个工程结束了。
现在大概没什么人发觉吧,要做好明天蔓延的准备。
3
这样一来,基础准备工作就全部完成了。
然后还剩下最后一道工序……摧毁一之濑的心。
已经能想象到她很快会被坂柳逼至内心崩溃了。
坂柳的策略漂亮地成功了,一之濑似乎在病好了以后仍然继续请假。
2月18日,桥本他们和石崎发生冲突那天。
距离生病以来已经过了5天,一之濑仍然没去上课。
她的病十有八九已经好了吧。但心灵上受到的创伤还未痊愈。
在了解到她还在请假之后,我决定去接触一之濑。
不过考虑到在放学后和假期露骨地去探望,很可能会被人察觉。
所以我选择宿舍没什么人的周中白天。
我没有用手机跟她联络。
因为没打算给她留出退路。
来到一之濑的房间门前,我按了门铃。
「我有些话想说,能出来一下吗?」
过了一会,门内有了反应。
「抱歉,绫小路君。虽然你来都来了,但不好意思,能不能下次再说呢。」
虽然声音没斗志,但似乎可以判断出她的感冒已经痊愈了。
「那些信对一之濑来说那么重要吗?」
对这个询问,一之濑没有任何回应。
我在门前,背对着门坐了下来。
「周一能来学校吗。」
「……抱歉,我不清楚呢。」
除了迫近核心的质问,她姑且会回答我其他问题。
「离午休结束还有时间。就让我在这里呆一会吧。」
然后直到午休马上要结束为止,我只是默默地坐着。
「那我回学校了。」
「我只是,需要再多一点时间而已。再整理一下心情的话,肯定会去学校的。所以,能不能别再来了呢……」
听过一之濑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我回了学校。
4
隔了一个周六的21日。这周的周五将开始学年末测试。
但即使到了周一,学校里仍然没有出现一之濑的身影。
到这时为止,神崎、柴田、跟一之濑关系好的女生们持续地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发邮件。
他们一直在这样做着。
即使如此,从放学后没看到有人去看望她的情况来看,只可能是因为他们跟我一样,收到了一之濑给予的别再过来的忠告。
午休时我跑出学校,来到一之濑的房门前。
我轻轻敲门,没等回应就搭话道。
「今天也请假吗?」
明明被要求别再过来,我却还是来了,这算是无视她忠告的强硬做法。
门内,没有传来一之濑的回应。
我没有多言,和上周末一样,直到午休马上要结束的时候,一直坐在一之濑的房间前。
5
周二也一样。已经无需说明了。
在确认了她又请假之后,我来到一之濑的房间前。
不能被同班的同学嫌弃。但我身在其他班级,即使被一之濑断绝关系也没什么损失。这大概是我积极出击的最大理由吧。
距离学年末测试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这样下去,甚至有可能她连学年末测试也请假的状况。
不,即使只在当天出现,也会给B班学生很大的精神负担。有可能会因预期之外的问题而导致扣分吧。
即使不出现退学的人,也会给班级点数造成很大影响。
有必要在周四让一之濑上学,让B班安心。
这样想来,时限是在明天周三。
6
结果,转眼间迎来了时限的周三。
我单手握着在便利店买来的罐装咖啡,吐出白色的气息。
今天我也不进行任何催促。
因为一之濑没理由不知道今天将迎来最后的时限。
她必定会有所行动。
我看准了这一点。
「2月也快结束了呢。熬过下个月的特别考试后,就正式进入二年级了。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可能真的是这样呢。」
无人岛的考试,船上的考试,paper shuffle,学校一直在进行奇特的考试。
「升到二年级之后,特别考试会不会变得比现在更奇怪呢?」
「……我说,能问你个奇怪的问题吗……」
正当我在自言自语时,一之濑久违地回复了我。
「问吧。隔着门也可以的话,问什么都行。」
我表示欢迎,一之濑也没有回应我。
这也许是她时隔几天的发言。
「为什么,绫小路君既不对我说什么,也不问我什么呢?」
「这话怎么说?」
「无论是同班同学,还是其他班级的朋友,大家都想要说服我去学校。他们说,如果有烦恼的话就说出来吧。然而,绫小路君从未说过一句这样的话,却每天都过来……为什么呢?」
一之濑应该不是希望我像其他学生那样担心她吧。
她是无法理解我为什么每天跑出学校、浪费午休的时间。
「比起我这样的人,更关心一之濑的学生们也多次尝试说服你了。我可不认为由关系更疏远的我来倾诉感情会动人心弦。」
从房间里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我感觉到她隔着门坐了下来。
「我每天来这里,大概是为了等你将全部都倾吐出来吧。」
「等我……倾吐?」
这时,我终于决定触及一之濑的内心深处。
「我知道你犯了什么罪过。」
「……!」
「知道是知道,但也不清楚背景有多深刻呢。对一之濑而言,被坂柳提起那件事而请假到现在,这对你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我想我是明白的。但是,这些东西由我来说也没用。」
「为什么……你会知道呢?」
「现在这点并不重要。而且,我不想主动深入。」
如果一之濑不打算说,那这话题就到此为止。
「一之濑大概是不擅长将自己的烦恼向他人吐露吧。即便能拯救别人,也救不了自己。所以,我现在来到了这里。」
我想要表达的感情,应该正逐渐地传达给一之濑。
些许的沉默。
想要倾吐感情时,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是很难受的。
我在白色的房间里无数次见过这样的小孩子们。
那是一群最终被自己压垮、消失、无法再站起来的人。
「现在我是门。既无法看到脸,也无法触碰到,只是一扇门。向这样的门暴露出软弱的自己,也没人会嘲笑。」
哐的一声,我把罐装咖啡放在地面上。
「你要怎么做,一之濑。现在是你的关键时刻了。」
一之濑帆波的同伴们都是些节制的老实人。不难想象,他们对自己值得信赖的带头人送去的是温柔的话语。
但是,那可不行。也许,那对作为支持一之濑的人来说是正确的,但作为纠正她的人来说并不正确。必须得强行将其按倒在地上才行。
「即使是可悲的我……也可以吗。」
「谁有否定的权利。」
「身为罪犯的我……能获得原谅吗……」
「所有人都有被原谅的权利。」
敲响心房。
接下来,就看一之濑会不会回应了。
在门的那边,一之濑缓缓开口了。
「我——曾经偷过东西。那是在初中三年级的时候,痛苦地休学了半年。没有向任何人商量,只是一味地自责。和现在一样,把自己关在狭小的房间里……」
一之濑将拼命捂住内心伤口的手移开了,她开始倾诉。
自己犯错了。然后,闭起了心房。
这件事只对南云说了。坂柳跟自己商量起同学的事,听说是有学生偷东西了。这不可能是偶然。能察觉到是南云将自己的过去告诉了坂柳。不给自己缝子可钻,让自己只能坦白。
摆出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没能暴露软弱的自己。
承认自己的罪过——知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困难多么让人恐惧的事呢。
在心智尚未成熟的年轻人中,有很多人盗窃,不,是一度犯过某种『罪』。但是,在许多人面前被提到这一点时,就会反驳说『我没有做过这样的坏事』吧。那是当然的。承认自己的罪过,而且在公共场合承认,是很恐怖很艰难的。所以大部分人会以正义之名去指责罪人。然后便知道了罪人悲惨的末路。所以想要隐瞒,背负着绝不会说出口的罪,隐瞒着,披着善人的皮活下去。
一之濑为自责所困,一个人度过了半年。
然后终于要从这个回忆、这个束缚里逃离……不,是成功逃离了出来。
但这件事如影随形地死死缠着她。
事实上,这个回忆现在又一次挡在一之濑面前,袭向她的心灵。
所以只能去面对了。
将所有的话听完,已经无所谓午休是否结束了。
在下午的课程开始后,我也一心倾听一之濑的话语。
没有安慰,也不加以指责。
一之濑在门的那边压低声音啜泣着。
我没有出言安慰。
那种东西对现在的一之濑来说是最没有意义的。
要战斗的对手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是自己。自己能否跟自己做出了结,仅此而已。
在真正意义上能面对罪过的人,少之又少。
但当人能直面罪过时……就能获得进一步成长。
这就是——在向同伴们坦白一切之前的,我和一之濑的交流。
其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