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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课时,夏目没有出现。
在下午的课程结束过后将近一个小时的现在,春虎还留在教室里。
他无精打采又板着臭脸,一副注定要留级的模样,凶狠的目光活像头空腹难耐的饿虎。空此时没现身,要是现身,她必定会因为尴尬而感到度日如年。
教室里几乎不见其它塾生,除了春虎以外,只有两个人留在教室里,一个是冬儿,另一人出乎意料地竟是京子。
冬儿坐在与春虎相隔两个座位的位子上,背倚着椅子,脚搁在桌上,一动也不动,看不出究竟是清醒还是昏睡。京子则是坐在离两人稍远的座位上,打开手机屏幕,不停按着按键,努力表现出一副与自己无关也毫不在意的模样,但又不打算早一步离开,宁愿赖在教室里不走。
他们都在等夏目回教室。
三人没有多做交谈,偌大的教室里笼罩着一股沉重的气氛,以春虎为中心向外弥漫。
开门声响起,教室的门打开了。
毫不知情的天马一走进教室,马上吓得连忙后退。他似乎以为没人留在教室里头,留下来的这群人也让他吃惊,尤其门一打开就有视线朝自己射来,吓得他差点当场拔腿就逃。
“……这、这是在做什么?而且你们三个……怎么会凑在一起?”
“没什么。”
天马惶恐不安地问,春虎冷冷地应了一声。不过天马该庆幸还有人肯回应才对,冬儿没有反应,京子则是无视他的询问。他自觉闯进一个危险又敏感的场所,勉强挂起亲切的笑容。
“这、这样啊……啊,不过春虎同学在教室里正好,其实刚才大友老师给了我这个,要我交给你。”
“给我?”
天马手上拿着长约两公尺的木棍,其中一头——底端嵌有金属护圈,另一头的顶端有个金环,金环上另穿有六个小圆环,就像根僧侣或修行者行走时拿在手上的锡杖。
春虎大感惊讶,满脸讶异,冬儿和京子的目光纷纷受到锡杖吸引,显得兴致高昂。
“……那是什么?”
“这是锡杖啊,你没见过吗?”
“见是见过,不过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
“昨天那把木刀不是断了吗?老师要你改用这把。”
“喂,他的意思该不会是要我再来一场式神对决吧?”
“我想不是……老师应该是不甘心木刀居然断了,想要藉此雪耻吧。”
天马说着歪过了头,看上去没什么自信。
确实,昨天在对决结束后,大友手拿亲自施术的木刀(残骸),嘴里喃喃念着:“这实在太荒谬了!”似乎没料到那把木刀居然会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尽管如此,春虎还是搞不懂雪耻的意义在哪里。
“……麻烦死了。”
春虎板起脸,从天马手中接过锡杖。
锡杖沉甸甸的,但也许是平衡取得好,反而比外表给人的印象更容易拿在手上。
只是这种东西就算收下,不但重又占空间,只是徒增困扰罢了。现在东西少还不打紧,但宿舍房间其实也没多宽敞。
“老师要我赶紧交给你,难道他早就知道你人还在教室里头吗?”
“他早就……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又没和他碰过面。”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春虎同学你们为什么还在教室里呢?”
天马向春虎提问,语气中完全感觉不到恶意。春虎听了立面鼓起脸颊,简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王。
“夏目下午不是没来上课吗?”一旁的冬儿随口应了句。
“啊,没错,这种事很稀奇。夏目同学居然晓课,这应该是头一遭吧?”
“她好像跟这个笨蛋吵了一架,仓桥那时候也在场。”
“是、是这样吗?”
天马望向坐在远处的京子。由于前两天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天马望着京子的眼神显得有些讶异。就算成为话题焦点,京子依然顽固地盯着手机屏幕,不肯抬头。
“说什么翘课,还不是去上那个什么特别课程。临走前,那个西装男又来接他了。”春虎怒气难消地说。
“特别课程?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那个家伙在休息时间和放学后常跑得不见人影,老师还特地前来迎接她呢。”
经过春虎这一番解释,天马还是一脸纳闷。不过当他一说“就是第一天拜托你来通知的那个人啊!”天马听了“咦?”了一声,不知为何惊讶不已。
“等、等一下,春虎同学,那是——”
天马急地正要开口解释时,坚守沉默的京子突然插嘴。
“……我要先说明一点,刚才那个人不是老师,是咒搜官。”
“咒搜官?你是指阴阳厅的咒搜官吗?”
“难不成还有其它咒搜官吗?”
京子冷漠应道。春虎脸色一沉,冬儿也像是嗅到危险气息,从桌上放下双脚,坐回椅子上。
“为什么咒搜官会三番两次地跑来找夏目?”春虎问道,脸色依然沉重。
“咒搜官来找夏目,为的是调查之前发生的那件事。”
“之前发生的事?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难不成咒搜官是为了大连寺铃鹿而来?但那起事件理应没有对外公开。春虎不解地提出质疑,京子和天马听了不约而同地面露惊诧。
“春虎同学,你难道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他的式神吗?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都知道发生在夏目身上的事情,只有自己一无所知。这个事实惹恼了春虎,他大发雷霆,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
“春虎大人!”
空突然在春虎面前的桌上现身。
怎么回事?——在春虎锐气遭到削弱的下一个瞬间,爆炸般的破碎声响起,靠近教室走廊的窗户碎裂,四处飞散。
四人一时间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倒抽一口气,冻结在原地无法动弹。唯有空面露戒心,拔出腰间匕首。
空睁大眼睛注视着——上头。
在静止的四人与摆出架势的空头上,有个蠢动的巨大物体。
那是霭气。一大片非雾非霞非烟的霭气不停蠢动,随处扩散,彷佛打算覆盖教室天花板,并且如暴风雨中的雷云——不对,是像个生物阴森地摆动身体。破窗闯进教室的就是这片霭气。
春虎等人见状吓得惊慌失措。
“那、那是什么?喂,天马你知道吗?”
“不、不知道!我没见过这东西!”
“天马,阴阳塾里连这种东西也养吗?”
“不知道!怎么老是问我啊!?”
霭气动得相当激烈。表面看似呈现灰白色,却有如墨漆黑的霭气在内部翻腾,紧接着,暗红色的霭气直线流动,覆盖整体,并且不时爆发痉孪,飞溅火花,闪灭光芒。
那副模样如火山爆发喷出烟雾,又像是从未见过的深海生物,甚至像是丑恶的*盖美拉疯狂乱舞。最诡异的是它的质感,那东西的外形如霭气飘浮在半空中,却又让人威到泥土般的沉重,而打破窗户的正是这股重量。(译注:盖美拉即chimera,希腊神话中的喷火火怪物,具狮头、羊身、蛇尾。)
“……蛊毒。”
京子瞪视上头说,其它三名男子同时转向她。
“这东西是蛊毒?”
冬儿迅速出言确认,京子紧盯着霭气,面色惨白地点了个头。
蛊毒在为数众多的阴阳术中可算是相当主流的诅咒,使用蜘蛛或蟆蚣等昆虫为形代,大量放入如壶之类的容器,使它们相互残杀,最后生存下来的便是生命力最强的个体,再以这只“虫”施行蛊毒,亦即以昆虫的牺牲做为形代,注入咒力诅咒制成,为式神的一种。
“也、也就是说,这家伙也算式神啰?”
“对……而且还是个明确遭到禁止的咒术。”
蛊毒在“泛式”中被定义为“诅咒式”的式神,未经阴阳厅许可,依阴阳法规定严厉禁止私下制作以及使役。
“可、可是这太奇怪了!整栋塾舍大楼都张有结界,就算是式神,应该也没办法强行闯入啊!”
春虎在天马的哀叫声中记起阿尔法及欧米加,难道这个式神突破了狛犬们守卫吗?
这时——
霭气的中心膨胀,裂成两半,从里头露出巨大的眼球。眼球骨碌碌地转动,焦距最后固定在下方的春虎一行人身上。
惊惧窜过春虎全身,冬儿的双眸闪过锐利光芒,京子和天马发出了惨叫。
“春虎大人,请退下!”
空大叫着往上一跃,紧贴着天花板飘浮的霭气跟着动了起来。
霭气开始一点点滴落,如漏雨般滴滴答答落下。垂落的霭气在空中划出不规则的线条,接连袭向春虎等人。
“哇啊!来了!”
“啧——白、白樱!黑枫!”
在
早一步反应的空之后,京子的护法式式神现身,跳上桌面,俐落地挥舞日本刀与长刀,斩裂接踵而来的霭气。空也以大大的尾巴取得平衡,飞舞似地在空中移动,以匕首劈散不停袭来的霭气。
遭到攻击的霭气出现裂核现象,轮廓扭曲,在空中闪烁碎裂。只是霭气在缩小后马上融入天花板上的大片霭气,最关键的本体毫无减弱迹象。
“空!小心一点!”
“请放心——呀啊啊,碰到尾尾尾、尾巴了!”
“哇、哇啊!呀!救命啊!”
“吵死了,天马!你也快来帮忙!”
“……不行,手机也拨不出去,还真是周到呢……”
教室瞬间变成战场,而且还是一团混战。四人急忙聚集固守一地,并以三个式神为盾,与蛊毒对峙。然而,在逐渐增多的霭气进逼下,他们步步往后,终于退到了走廊另一头的墙边。
“真是的,简直是没完没了。”
冬儿板着脸嘟哝。春虎咒骂一声”可恶”,试图打开背后的窗户。他打开锁,窗户却怎么也推不动,简直像一扇定死的窗户。
“窗户打不开!为计么会这样?”
“惨了!有结界,究竟是什么时候设下的……!”
京子回头打量窗户,轻呼一声。经她这么一说,不只窗户,教室四周都有着可“视得”的咒力覆盖在墙面上流动,看来他们是被关在教室里头了。
冬儿抓起一把椅子,一声不吭地砸向窗户。京子和天马吓了一跳,砸在窗上的椅子却轻易地被弹了回来,似乎也无法加以物理性的破坏。
“砸不破啊……仓桥,你有办法破除结界吗?”
“等、等一下!你看不出来我正忙得分不了身嘛!”
蛊毒的攻势不见衰缓,霭气的数量更是庞大,光靠空和两具“夜叉”实在应付不来。
“可恶,没有人留在塾舍里吗?为什么没有人发现这里出事了!”
“问、问题出在这个结界,结界里再怎么吵闹也传不到外面!”
“天马!你要是有那个闲工夫解释就过来帮忙啦!那两个新生根本是派不上用场的门外汉。”
京子的神情慌忙,可见情势相当危急。集中于操纵式神的脸庞血气尽失,颜头渗出大滴汗水。
天马连忙从符箓盒中取出符箓,却因为动作生涩,手一滑,符箓散落一地。他一时间惊慌失措,赶紧捡起地上的符箓。
在他捡拾符箓时,霭气闪遇了式神们的刀刃。
一片霭气巧妙躲过黑枫的长刀,扑向春虎。春虎随手举起手中锡杖,京子“啧”了一声,早他一步从自己的符箓盒中取出一张符箓。
她取出了护符。护符散发微弱光芒,攻向霭气发出响声。剎那间,一股焦臭味飘出,在护符燃烧殆尽后,霭气也随之消散。
“抱、抱歉。”
“吵死了,别和我说话!”
天马总算捡完符箓,结结巴巴地念起咒文,朝霭气抛出符箓。然而,如今霭气分散在教室四周,每一片虽不至于构成太大威胁,毕竟是以寡敌众,胜算不大。
“……这家伙的目标应该是春虎。”这时,全神贯注地待在窗边观望战局的冬儿出声说道。
“我、我吗?”
“从动作看来是如此。”
听到这句话,站在前方的京子与天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该不会又是夜光的信徒……?”
“很有可能……可恶!开什么玩笑!”
两人的对话也传到了春虎与冬儿耳中。
在入塾第―天,塾长亲口提起过夜光的信徒,只是夜光的崇拜者和这次的蛊毒又有什么关联?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春虎从后方紧迫追问。京子脸一沉,瞥向一旁的天马,像是逼他负责解释。
无马无可奈何,只好开口:
“春虎同学,那个、你知道……夏目同学是夜光……”
“噢,你说那个传闻啊,我当然知道,你们也很清楚吧。”
关于这件事,塾长轻描淡写地解释过。“那又怎么样?”在春虎的催促下,天马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继续解释:
“……其实在你们入塾前两天,一个听说夏目同学传闻的信徒在他上学的路上埋伏,试图和他接触。那似乎是个很难缠的家伙,最后甚至打算强行掳人,结果双方都使出了咒术。”
“你说什么?在我们来这里前两天吗?”
虽然早有耳闻夜光信徒来找夏目一事,但他没料到原来是最近才刚发生的事情。
“嗯。”天马朝惊讶的春虎点了个头。“刚才不是说到咒搜官来这里进行调查吗?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情,听说那个时候的信徒背后还有一大群同伙哦。”
春虎哑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连一点风声也没听见。
“可、可是,夜光的信徒不是崇拜夜光吗?为什么会这么做?何况他们要是真以为夏目是夜光,也不会使出蛊毒啦!”
“哼!我们怎么搞得懂那些疯狂信徒的想法!再说,之前的信徒虽然被赶来的老师们制伏了,嘴里还是不死心地大喊着‘我是为了促使夜光觉醒而来’之类的话。”
“居然有这种事……!”
这么说来,当时的信徒同伙为了让夏目以夜光之姿觉醒,才会放出蛊毒吗?这实在称不上崇拜,简直是扭曲而且单方面敬畏的疯狂信仰。
“可恶,什么特别课程!那家伙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我想……大概是不想让你们刚入塾就担心太多吧。”
天马欲言又止地答道。事情也许真如他所说,即使不是如此,春虎光处理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也难怪夏目会有所顾虑,刻意隐瞒。
——“春虎,冬儿,一起努力吧。”
当时夏目笑着说完,就离开了座位。她离开不是为了上什么特别课程,而是为了防备盯上自己的信徒,与追查案件的咒搜官商量今后对策。春虎不禁恼怒,一半是为了把事情全揽在身上的夏目,另一半则是气自己居然没有留意到异状。
接着,春虎回过神来。
“……慢着,夏目呢?夏目现在该不会有事吧?”
春虎一问,天马“啊”一声,面色惨白。
对方既然派出蛊毒对付身为式神的春虎,夏目不可能平安无事。
何况夏目下午没来上课。就算是在与咒搜官商讨对策——而且还在与春虎激烈争吵之后,前两天她都有出现在课堂上,今天她会翘课,难道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没办法来吗?
京子朝脸色苍白的春虎匆匆瞥了一眼。
“……春虎同学,你刚才数落夏目同学没有勇气接触身边的人人对吧?”
“那是……”
“你不觉得这也不能怪他吗?我们大家都认为他是夜光转世,再加上还有疯狂的信徒跟在他身边团团转,不只没有人愿意主动接近他,他也怕害人惹上麻烦,当然会有所迟疑。”
“…………”
春虎紧咬下唇,咬到嘴唇都渗血了也没发现。
——“这种事情才轮不到春虎你来教训我呢。”
难怪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是比谁都清楚隐情的式神,是从小的玩伴,却跑来攻击自己一筹莫展的最大弱点。这话偏偏出自他口中,她听了肯定更加痛苦、难受。
他很明白——那是在进入阴阳塾前便铭记在心的事实,但他还是疏忽了。由于跟不上课业,为了让自己在班上能有一席之地卯足了全力,导致连塾长再三叮嘱过的重要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其实春虎才是那个满脑子只有自己的人,并非夏目。
“……夏目。”
锵啷,锡杖前头的小圆环发出声响。
京子与天马以及空心头一惊,转向背后——春虎所在的位置。
春虎无暇在意他们脸上出现了什么样的神情。
“——空,让开。”
“春、春虎大人?可是……”
“快让开。”
春虎当头一喝,空理科抛下踌躇,闪身让到一旁。春虎手握锡杖,随即向前补上缺口。
霭气急速袭来,却不防春虎敏捷地挥动锡杖向前一击,瞬间出现裂核反应,迸裂四散。
“等、等一下,你怎么又——!”
这和对决不同,可不是儿戏。京子没能说出这句话制止他,因为这句理所当然的忠告跟不上前方春虎的背影。
春虎挥舞锡杖,接连击散霭气,鬼气逼人的身影简直可与白樱和黑枫匹敌——气势甚至凌驾两者之上。
京子和天马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仓桥、天马,抱歉把你们卷了进来。”春虎头也不回地说。
“别、别这么……”
“不过拜托你们,这次就帮我一个忙吧,之后我会再向你们郑重道歉。拜托你们帮我击退这家伙,找出夏目。”
春虎恳求。
天马浑身一颤,明确地点了个头回应。
京子则是咬了咬唇。
“……反正不反击也是死路一条
,也只能这么做了。”她不耐烦地——嘴角浮现狂傲笑意应道。“抱歉。”春虎又向两人道了次歉。
“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了。老实说,我有个主意,不晓得行不行得通,还请两位前辈提供意见。”冬儿见状,以低沉的嗓音冷静说道。
2
夏目恢复意识时,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两脚的脚踝也绑上了绳子,横躺在地。
她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睁大了眼,支起身子。
“……咒练场?”
夏目倒卧的地方,正是昨天进行式神对决的竞技场。
为什么——想到这,失去意识前的记忆瞬间苏醒。
“啊,你终于醒了呢。”
身穿西装的咒搜官站在一旁,俯视躺在地上的夏目说道。
“你……!”
“噢,你爱怎么大吼大叫都没关系,反正声音传不到上头,不过为了你的名誉着想,我劝你还是别轻举妄动。”
咒搜官面露冰冷微笑,朝地上的夏目恭敬地鞠了个躬。
“首先,我得为了前几天的事情道歉。我的同志一时心急,做出了有失体面的举动。不 过,其实我不太愿意称呼那人是‘同志’,即使同样抱持崇敬的心态,志向却很难一致,尤其当彼此能力差距过大时更是如此。”
听着咒搜官的话,夏目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说到“前几天的事情”,她只想得到一个人,那就是在春虎他们入塾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夜光信徒。
“那像伙要是安分跑腿也就算了,可惜他一听见你的出色表现就坐立难安。我也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情,毕竟我的内心也是雀跃不已呢。”
咒搜官嗤嗤窃笑,那副模样和自从遭夜光的信徒袭击以来,为调查而日渐熟稔的青年简直判若两人。受骗的不甘与愤怒,使夏目白皙的面颊顿时涨得通红。
“你把那个人称作同志,该不会你也是……”
“没错。”
说着,咒搜官再度殷勤地——如孩童般得意地——鞠躬致意。
“能在此瞻仰您的真面貌,实感无上光荣。土御门家下任当家,土御门夏目大人,吾等伟大的北辰王。”
夏目绝望地呻吟了一声。
北辰王是将夜光奉为神的信徒对他的尊称。北辰意指北极星,在阴阳道中占有重要地位。那些人以北极星譬喻“夜晚的光芒”,亦即夜光,并且仿效他的护法飞车丸与角行鬼,将自己的主子视为王者,进而衍生出此一别称。当然,夜光本人从未如此自称,因此极少有人称呼他为“北辰王”。
“为什么!?”
夏目依然感到难以置信,忍不住大吼。
“你是隶属于阴阳厅的真正咒搜官!为什么会和夜光的信徒那种家伙一起——?”
“把自己的信徒称为‘那种家伙’不太妥当吧,可以请你收回这种说法吗?况且你也不需要那么吃惊,阴阳厅里可是有不少北辰王的崇拜者呢。”
“骗人!”
“你认为我在骗人吗?其实会有这样的情形也是理所当然吧?不了解咒术的一般人凭什么批评北辰王?唯有精通阴阳术的人,才能理解他的伟大,而世上没有一个地方与咒术的关联比阴阳厅更深,我说的有错吗?”
咒搜官侃侃而谈。由于他的解释听来说服力十足,夏目受到了极大冲击。
阴阳厅可谓现代日本的阴阳寮——阴阳师的大本营。而阴阳厅同时也是夜光信徒的巢穴,这事非同小可。就算为数不多,只要真实身分一日不揭穿,就可能为咒术界带来莫大影响。
“然而,现在与咒术相关的绝大多数人竟一方面享用北辰王的伟业带来的恩惠,又埋没北辰王,把他的存在视为禁忌,实在愚蠢至极!这种行为难道不是忘恩负义吗?我等必得尽快导正这一错误,挽回王遭到不当贬损的名誉。”
咒搜官说着,突然紧盯着夏目不放。他的视线火热且渴望,走到她的面前,缓缓屈膝跪地。
“伟大的王在我等赎罪前,已为洗清自己的污名重新降临世上……这实为奇耻大辱,乃有失身分之举。事到如今,只求尽早在您面前下跪,请王原谅在下的怠惰,并准许在下为王今后的伟业奉上全副心力……您是为此而来的吧,夜光大人?”
咒搜官窥探着夏目的双眸,毕恭毕敬地致上歉意。
青年做出夸大的言词与动作,眼中流露出纯粹的信念。那是纯粹又彻底扭曲的——疯狂。
寒意在体内发动,体温直线下降的错觉袭向夏目。她庆幸自己躺在地上,要是站着,难保不会因为双脚颤抖而跪倒在地。
自从一出生,她由于夜光转世的流言受过不少轻蔑,以及恐惧,甚至不时被迫背负自己无力承担的高度期望。
在他人把自己当成夜光看待的情感中,都不曾像青年此刻展现出的”亲昵”更令她感到惊恐与生理上的厌恶。她感觉牙根松动,死命地紧咬臼齿。
“我……我不是夜光……”
夏目咒骂,一口气吐出恐惧与污秽。
此话一出,育年瞬间变了脸色。没有明显待征的端正容貌一如往常,却散发着一股骇人气息,阴沉的面容散发着一股极为狭隘且充满偏见的扭曲信念。
不过,他立刻恢复冷静,甚至堆起善意的笑容,慢慢站了起来。
“夏目同学,由于我有身分之便,因此可以接触到无法对外公开的机密情报。我很清楚发生过什么事情,‘神童’大连寺铃鹿连‘装甲鬼兵’都搬出来了对吧?”
“什……”
夏天的事件突然再次被提起,夏目惊讶地睁大了眼。见到这样的反应,咒搜官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你了解我听到报告时的心情吗?不只是我,同志们全都欣喜若狂。早在好几年前,就有传言指出你是北辰王转世,不过在接到这份报告时,我们才终于确认谣言属实!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们其中一位同志忍不住率先采取行动,是因为听闻你的出色表现吧?如今,我们已经脱离漫长的潜伏,为迎接你的觉醒做好各种准备。我们为了北辰王觉醒的这一刻恭候已久,简直是度日如年!”
咒搜官说得热情,喜形于色。
夏目再一次受到冲击。大连寺铃鹿的事件是她人生中一个重大的“转折点”,想忘也忘不了,不过在此同时,那也是个“已经结束”,早已落幕的“过去的事件”。她作梦也没想到,这起事件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
“那不是靠我一个人的力量。”
夏目沉声低喃。咒搜官像是没听清楚,反问了句:“你说什么?”
“那起事件能解决,靠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不是我一个人打倒‘装甲鬼兵’和阻止大连寺铃鹿,那是我和春虎——我们两个人合力才得以顺利解决。正因为结合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才能达成那样惊人的成果。你说你‘很清楚’?真是笑死人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别以为光凭你那自以为是的臆测,就可以擅自为我和春虎下定论。”
夏目瞪向俯视自己的咒搜官,清楚明白地宣示自己的立场。
“你、这是……!”
咒搜官脸上的愉悦碎落。
愉悦的表情底下,露出方才瞬间闪过的阴沉脸孔。冷酷的面容、肩膀和手彷佛兴起寒颤, 出现剧烈痉孪。
“愚昧……实在太愚昧无知了……这就是王吗?难以置信……不可理喻……这实在……!”
咒搜官端正的容貌扭曲得不成人形,像极了重度精神病患。
不过,不管他的信念受到多么严重的打击,他依然是位咒搜官。他强行压抑住激昂的情 绪,狠狠咒骂了一声。
“也罢!王尚未觉醒,我不该操之过急,妄加尝试直接与王对话。不过呢,夏目同学,我就告诉你一件事,让你清醒一下好了。你在乎的那个叫做春虎的小鬼,现在应该已经奄奄一息,倒在我放出的蛊毒下了!”
咒搜官口气恶毒地抛出这么一句话,夏目这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体温确实正在急速下降。
她反射性地探寻春虎的灵气。自从授与他见鬼的才能,让他成为自己的式神后,他们之间便产生了灵力的“羁绊”。无论相隔再远,夏目也能感觉到春虎的存在。
不过,当她正打算追寻灵气时,才终于发觉力量遭到封印。
她的胸口、双肩和背上总共被贴上四张符箓,用处是为了拘束她的灵力。这么一来,她既无法使用咒术,就连召唤使役式式神北斗也无能为力。
“你现在才注意到这点吗?还真是粗心呢。再说,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咒练场,而且是竞技场的正中央哦?”
为了不让在咒练场中施展的咒术影响到外界,竞技场周围布有第一级结界。即使追踪到对方的灵气,也无法以咒术取得连络,夏目不禁愕然。
咒搜官冷笑一声。
“中意的式神死了,你觉得很遗憾吗?不过,你大可不必懊恼,下一位式神——指引你,守护你的护法将有我担任。我才配得上觉醒后的王,我才是新的飞车丸!”
咒搜官狂妄地大放
厥词,夏目根本没听进耳里,脑子里想的尽是春虎。
她记起午休时间,自己和春虎大吵了一架。她不相信春虎就这么死了,然而面对专业咒搜官施放的蛊毒,春虎根本无力应付。
漆黑的绝望笼罩夏目,圆睁的双眼只看见黑暗。
“这是真的吗……”
轻细的嗓音如鲜血滴落,自夏目的双唇间缓缓流出。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咒搜官猛然抬头,视线从夏目身上移向斜上方。
通往观众席的入口处有一团烟雾冲了进来。
一团缓慢移动,脉动的活霭。
那是蛊毒。
蛊毒由观众席上方直冲向竞技场,遭无形防壁——结界阻挡。尽管遇阻,蛊毒依然继续冲撞,试图硬闯,并且朝站在竞技场正中央的咒搜官散发出激烈的怒意与恨意。
“怎么可能!我放出的蛊毒居然反噬了?”
他吼着,神情尽是错愕。夏目则是顶着哭脸,茫然仰望观众席。
过没多久——
由蛊毒冲进来的入口另一头,一个绝对不可能听错的声音贯穿结界,传进夏目耳中。
“——夏目!你没事吧!”
戛目深吸一口气。
3
“春虎!”
一听见这叫声,春虎马上卯足全力冲进咒练场的观众席。
这是他头一次从观众席俯视昨天进行式神对决的咒练场,当时由于情势紧急,导致他无无暇注意,原来这个场地竟是如此宽敞。
观众席上空无一人,灯光照耀的竞技场里头却有两道人影。伫立在场中央,转头看向他的正是那个西装男子——咒搜官。另一个遭到捆绑,躺在他脚边的则是穿着制服的夏目。
“夏目!”
由于相隔甚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呼喊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受到伤害。夏目平安无事,春虎及时赶上。
蛊毒从观众席最前面一排不停向前朝竞技场中旳两人冲撞。春虎一路冲下呈阶梯状的观众席,在蠕动的蛊毒前停下脚步。
在春虎之后,先是空,紧接着冬儿以及天马,最后是带着白樱与黑枫的京子陆续出现在观众席上。“赶、赶上了吗?”天马问。冬儿迅速查看现场状况后,简短地点头应和。
接着,他转头向随后而来的京子笑说:
“……看来满顺利的呢。”
也许是受到持续使用咒术的影响,京子气喘吁吁,不过她仍是拚命调整呼吸,朝冬儿点了个头。
在教室里,冬儿提议的作战计划为“反诅咒”。
反诅咒,亦即破除对方施展的咒术,并将咒术归还施术者。诅咒本来就是指将愤怒与怨恨这类负面的灵力转换为咒术所需的咒力,因此只要破除加诸咒力之上的控制,释放的咒力便会主动将攻击对象转向利用过自己的术者本人。要对付以生物的怨念为咒力的蛊毒,这招反诅咒可说是最为有效的咒术。
不过,这是对人施咒的专家——咒搜官施放的蛊毒,要打破其稳固的操控可不简单,尤其这还是京子第一次尝试施展反祖咒。
“多亏冬儿同学起动洒水器,削弱蛊毒的威力,否则不管仓桥同学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成功。”
顺利破解教室结界的天马兴奋地说。为了减轻京子的负担,春虎和空、冬儿、天马无不全力奋战,少了任何一人的努力,都难以逃脱险境。
“……而且,这么一来就锁定犯人是谁了,还真是出人意料呢。”
京子不屑地说,从观众席上俯视竞技场,瞪向望着他们的咒搜官。
失控的霭气显然打算攻击竞技场上的咒搜官,证明使用蛊毒的施术者别无他人,正是咒搜官,这就是最明确的证据。
尽管怀疑教室是在何时遭人布下结界,既然是在夏目周围进行调查的咒搜官,可以事先设下咒术的机会多不胜数。蛊毒也是一样,由于是在塾舍内行使咒术,封锁大楼的结界自然不会产生反应。而且只要待在咒练场内的竞技场上,一时半刻也不用担心咒术的搜索。看似有勇无谋的攻击,实际上却是谋虑深远。
另一方面,站在竞技场上的咒搜官抬头,仰望自己放出的蛊毒和破除蛊毒的塾生们,在气愤与屈辱下浑身发颤。
不过,他再次压下激昂的情绪,脸上浮现阴冷笑意,啐了一声。
“……这不是仓桥家的野丫头吗,平时总与王针锋相对……真是失算。”
他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张被血弄脏的符箓,刻意在他们面前高高举起,缓缓从中撕成两 半。这一撕,贴在结界上的霭气痛苦挣扎,朝左右分裂,化为霭气消散。他早已做好应变对策,以防万一遭到反祖咒的情形发生。
见到此一举动,春虎又再拔腿奔向竞技场。
“原来犯人就是你!你没对夏目出手吧!”
冗搜官从鼻子哼了一声,回应春虎的怒吼。
“……我只是让他在这里听我说一下话而已,怎么可能出手,何况我根本无意伤害夏目同学。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尽管稚嫩,他还是王啊。”
咒搜官从容答道。
半眯的眼瞳阴沉,看得出意料之外的发展惹恼了他。不过他至少在表面上展现出自制,语气恢复沉稳,唇边始终泛着嘲弄般的微笑。
京子凶狠地咂舌。
“我在来这里之前派了简易式式神去通报老师,他们在知道出事后,应该很快就会赶来。 况且这里在阴阳塾下头,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没、没错!你、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放开夏目同学!”
天马接过京子冷淡的话语,也扯开嗓子朝咒搜官叫嚣。冬儿默不吭声,露出刀锋般锐利的眼神,观察咒搜官的反应。
“好,我就放了他。这次是我输了,我会马上离开这里。”
咒搜官爽快地耸了耸肩。”咦?”天马惊叫,京子也满脸愕然。
“我这次的目的只是让夏目同学知道我的存在,虽然希望他能了解更多真相……还是留待‘下次’的机会再说吧。”
他说得轻松。春虎听了,忍不住咬牙低吼道:“你这混帐……”
这时——
“你明白这么做的后果吗?”躺在地上的夏目出声。
咒搜官“嗯?”了一声,朝她转过头。
“……你不只再也无法回到阴阳厅,甚至会反过来遭到追缉。你真以为自己可以逃过阴阳厅的追捕吗?”
“哎呀,你忘记我刚才说过的话了吗?阴阳厅里还有很多我的同志哦?”
咒搜官回道,露出阴险的笑容。夏目顿时无言。
“确实,这么一来我无法继续待在台面上活动,不过不要紧,我会潜伏在幕后,静待你真正觉醒的那一天到来。盼望北辰王再度降临世上的人之多,肯定远超过你的想象。”
接着,咒搜官恭敬地敞开手臂,将手按住胸口,深深一鞠躬。
“恕我就此告辞,期待我们在不久的将来再会……”
装模作样地说完后,他没有等待回答便兀自转身,双手插在长裤□袋里,缓慢池迈开步伐离去。不消说,他根本没把观众席上的塾生看在眼里。
可是——“慢着,大叔。”春虎一脚跨上分隔观众席与竞技坛的栏杆,叫住咒搜官。朝竞技场出口走去的咒搜官闻声,脚步瞬间停下。
“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你以为我们会放过你吗?”
他显然是刻意挑衅。
夏目与京子等人瞠大眼,停步的咒搜官悠然抬头,以冷酷的嗓音回应春虎。
“哦?‘放过我’?我倒是不觉得自己有求你们‘放过我’的必要哦?难道破除个小小的蛊毒,让你们产生了什么误会吗?”
咒搜官从容不迫地转身面对春虎,轻蔑地回瞪春虎俯视的锐利目光。
他悠悠敞开双臂。
“要来就来吧,既然不准我逃,尽管放马过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阴阳师实力到底如何!”
“…………”
春虎无言举起锡杖,一旁的空杀气腾腾,进入备战状态。
“不、不行,春虎同学!”
后头的天马连忙出声阻止。
京子也懊悔地蹙紧柳眉,不得不劝阻春虎。
“快住手,不管再怎么疯狂,对方可是个专业阴阳师。我也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恐怕很难阻挡下一波攻势。”
同学们的制止声在背后响起,春虎仍然死盯着咒搜官。
“……老师们也应该察觉异状了,顺利的话,说不定能在他离开塾舍前制伏他。你要是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一旦危及夏目就麻烦了。”始终保持沉默的冬儿总算开了口。
“啧……!”
冬儿说的没错,咒搜官的确打算放过夏目。要是这时候出了什么事,导致他劫持夏目做为人质,事态势必更加危急。
春虎咬牙切齿,放下握紧锡杖的双臂,咒搜官也没放过这个嘲笑春虎的大好机会。 “好,那么,告辞了。”
他漫不在意地抛下这么一句话后,再次走向出口,春虎等人只能默默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就在春虎一行人目送他离去时——
“……你说过你是我的飞车丸。”遭到捆绑的夏目披头散发大吼。春虎他们无不吓得身子一震,咒搜官也惊讶地回过头来。
不过,周围的反应没有引起夏目的注意。她虚弱地横躺在地,放声坚称:
“随便你爱怎么胡思乱想都行,你和你的同志要怎么想,我管不着,反正那全是妄想。我身边要是有飞车丸,那个人就是春虎,因为在现实世界中,我的式神只有春虎。”
塾长或大友若是在场,肯定会拍手叫好。
太精彩了,浅显易懂,简直是乙级咒术的最佳示范。
事实上,效果相当惊人。
“王啊!真是太可悲了。”
“简直令人失望透顶!”
咒搜官扯下佯装平静的假面,气急败坏地数落夏目。一直坚守身为咒搜官的最后底线——力保精神平静的青年抛开束缚的瞬间终于到来。
而且——
“王再稚嫩,也不该受那小子诳骗!”
“我们终将成为王之双臂,王再无知,也不该口出狂言!还请王发言务必谨慎!”
咒搜官说话的方式一变,在原本的声音之外,另加上一个口气完全不同的低沉嗓音。两者确实都是出自他的口中,只是宛如拥有双重人格,一人唱起双簧。
布满血丝的双眼。唾液漫流的嘴巴。染上暗红色的激动面容。他朝着夏目怒吼,却眼瞳涣散,眼神根本没看向夏目。
春虎等人一时哑口,夏目也因为自己引起的反应超乎预料,掩不住惊讶。
“这下糟了。”冬儿啧了一声,然而面对眼前的状况,他也无计可施。
咒搜官整个人往后仰身。
“算了,事到如会——”
“——就让那些小鬼见识我们才配成为北辰王心腹的证据吧!”
紧接着,灵气在咒搜官背后卷起巨大漩涡。
为提升咒术的稳定性,竞技场内的灵气时常保持在平稳的状态。此时由于受到突如其来的灵力剌激,使得原本平稳的灵气如遭逢暴风雨的大海剧烈翻腾。
在仰天狂笑的咒搜官背后,出现了一具庞大的式神。
“那是……鬼?”
春虎惊呼,空张大了嘴。夏目、冬儿、京子、天马无不瞠目屏息。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式神简直是鬼的化身。
与站在前方的咒搜官相比,式神高出他三倍以上。鬃毛般的强硬毛发中长出两只弯曲的 角,锐利地直剌向天际。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围着条破旧的皮制和式长裤。粗绳般的肌肉在裸露的暗色肌肤底下隆起,宛如在体内饲养了一条大蛇。
那副模样和古老传说中的鬼如出一撤,不过一旦亲眼目睹那威锰的样貌,在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前,身体早已感觉到与巨型猛兽对峙的压迫感,一种狰狞又狡猾的未知生物散发出的压力。
那只鬼有两大特征。
一为覆盖在脸上的青铜面具。
另一则是——
“独臂?只有一只手的鬼……怎么可能!不会吧!?”
京子惊恐尖叫。鬼的左手少了下臂,像是遭人砍断,而使役独臂鬼的知名术士究竟是谁, 京子、夏目和天马也都非常熟悉。
听见京子的惨叫,咒搜官又露出了愉悦的神情。
“王啊!吾等伟大的王!您莫非已经忘记自己所赐之名?”
“北辰王,土御门夜光使役的两位护法——”
咒搜官高声宣示。
“吾乃角行鬼!”
“而吾名正是——飞车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