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塾的塾舍大楼底下有个可与体育馆匹敌的宽敞空间,是供实战课程使用的咒练场。
咒练场里的竞技场面积约有三、四个篮球场大,高度相当于地上三层楼,围绕场边的两公尺高墙上头是观众席,整体宛如一个室内体育馆,最大的差别在于设置在后头的祭坛,以及写在墙面上的咒文与图纹。此外,通往场上的所有出入口两旁皆插有青绿色的淡比枝,拉上灌注咒力的*注连绳,以防在竞技场上施展的咒术影响至场外。(译注:注连绳是指以稻草编成的绳子,通常与纸垂一起使用,为神道中用于洁净的咒具,多见于神社。)
此时,大友班上的塾生正三三两两坐在观众席上,俯视竞技场。
“……原来实战就是在这里进行啊。”
“其它地方也有实战训练用的教室,不过场地最大的还是这里。”
冬儿环视位于地底的咒练场,在观众席坐下,回答他的人则是坐在一旁的天马。
“提到甲级咒术的练习场,这里可以称得上是国内最大的坛地之一。这地方的外墙经过国家一级阴阳师施法,即使是威力强大的咒术——甚至危险等级三以上的灵灾也破坏不了,不时还会有阴阳厅的人来借用呢。”
“在这种铜墙铁壁里头打架,实在太奢侈了。”
冬儿歪斜嘴角,讽剌地哼了一声。就算他再好事,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局面。
他漫不经心地四下打量,在场边观战的塾生里头找到夏目所在的位置。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第二排,与竞技场相隔不过一排的距离。
事到如今,夏目依然没有出手帮助春虎的意思。只是本人虽故作平静,内心的焦躁却一目了然。她的脸上写满矛盾与后悔,目光凝重地注视竞技场。
此时此刻,站在竞技场上的只有正在暖身、干劲十足的空,与暂时收起两具“夜叉”的京子,春虎似乎还在准备,和大友待在一起、尚未出现。
“这一班向来都是这么随兴吗?”
“没这回事。”
“我们这个导师不会太随便了吗”
“这……也不能说没这回事……”
面对冬儿直截了当的提问,天马一脸为难,露出苦笑。
“毕竟他本来不是老师,这学期才开始担任阴阳塾的讲师……老实锐,他不是很擅长教书。”
“他之前的职业是什么?”
“在因为脚伤退休前,他原本是咒搜官,而且相当优秀——至少他是这么声称。”
“咒搜官啊……”
咒搜官——咒术犯罪搜查官,对人施咒的专家,是阴阳师中最要求能力的一种职业,不巧的是冬儿对他们只有遭大连寺铃鹿耍弄的印象,真要说起来,不过就只是些小喽啰或陪衬的绿叶。当然,这都得怪他们当时应付的对手太强。
“对了,天马。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春虎不过是叫出式神,不管是仓桥京子还是其它人,大家的反应未免太激烈了吧?”
“啊啊,那是因为啊,如果只是一般式神,大家的反应也不会那么惊讶,可是春虎同学叫出来的是护法式的式神。”
天马坦白回应冬儿的疑问。两人昨天才刚认识,今天就已经打成一片。
“我记得你昨天也说过,在这班上,只有夏目和仓桥京子有护法式。那个小不点真是那么厉害的式神吗?”
“其实也不能说厉害……护法式和使役式基本上是‘必须二十四小时持续召唤’的式神,对使役的人来说负担异常沉重。虽然没有实体化时的负担较轻,还是得随时与使役者保持灵力上的联系,因此如果不是灵力待别强的人,根本无法操控这类式神。”
“噢,原来是这样。简单来说,灵力要是不够‘强劲’,还操控不来。”
“没错,所以对阴阳师来说,使役护法式或使役式式神是一种身分地位的表现。”
“大家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对春虎这个外行人有护法式感到意外啊。”
冬儿认同地点了点头。接着,换天马把身体凑近冬儿。
“……欸,冬儿同学。老实说,春虎同学的实力如何?我本来也认定他是个外行人,不过……他果然有受到土御门家的熏陶吗?”
天马在询问之余不忘留意周围,眼镜后方的双眼藏不住好奇心。冬儿哼了一声,耸了耸肩。
“那家伙平常的表现就是他最真实的模样,小不点护法也是他老爸令临别时送给他的饯别礼,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操控才好。”
“他、他看起来的确不太能驾驭……”
“不过……”
一道锐利的冷冽光芒闪过冬儿的双眸,他的唇边泛起冷笑,一股傲气乍现。
插图
“要是因此瞧不起他,很有可能会吃到苦头哦,今年夏天就有一个先例。”
冬儿的语气一变,天马忍不住“咦?”了一声,看向冬儿。不过,冬儿没理会天马的视线,只是两眼紧盯着竞技场。
今年夏天,冬儿没有亲眼见证到大连寺铃鹿引发的那起事件究竟如何收场。“御山”的祭坛上实际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从春虎口中——听到春虎以自己的观点说明来龙去脉,因此他同样不了解春虎真正的实力。
正因为如此,无论事情如何发展,他对这场式神对决也相当感兴趣。
天马则是盯着冬儿,目光里满是疑惑,似乎仍对“先例”所指为何耿耿于怀。
“——话说回来,春虎同学还真慢呢。不知道在做什么?”接着他像是察觉冬儿不愿多谈,刻意改变话题。面对他的体贴,冬儿的表情顿时柔和不少。
“……虽然不该在本人面前说这种话啦。”
“咦?什么?”
“如果想结交情报来源,看来还是心眼坏一点的人比较适合。”
“……这是在夸奖我吗?还是在贬我?”
这婉转的说明听得天马一头雾水。冬儿没有答腔,只是刻意在眼角露出暧味的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
“啊,来了!……咦,那是怎么回事?”
天马望着竞技场大叫,冬儿也稍微往前探出身子。
在京子与空等候的竞技场上,春虎与自愿担任裁判的大友一同现身。
只是,一眼实在认不出走上竞技场的那人究竟是否真为春虎本人。
因为——
“……那家伙怎么穿上剑道的护具了?”
“而、而且防具上头还穿了防瘴衣!那是除魔官的装备啊!”
出现在竞技场上的春虎头戴剑道的面罩,身穿护胸与防护手套,外头再套上一件漆黑外 衣,那副模样不只是夏目和其它塾生,就连对手京子和同队的空也睁大了双眼。
正当騒动席卷宽广的咒练场时,一身奇装异服的春虎笔直走向在中央等待的京子等人。
接着,大友递给春虎一把木刀。
见到这一幕,冬儿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没两下就看穿了春虎的企图。
“……不错嘛,很有他的风格。”
在疑惑的天马身旁,冬儿愉快地喃喃自语。
2
“为什么?”
这是春虎的心声。
“我是昨天刚入塾的新生耶,而且还是个超没经验的初学者哦?阴阳塾这做法不会太随便了吗?大友阵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阴阳师可以这么乱来吗?”
“春虎同学~?你的心声我全听见啰~”
在走向咒练场的途中,春虎一路喃喃抱怨个不停。
在他向大友提出抗议的同时,京子和其它塾生早已走向咒练场。春虎因为嫌麻烦,硬是逼空先走,独自留下来继续说服大友——可惜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和大友一起走向竞技场。
“老师,您是认真的吗?您没有和刚才一样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敷衍过去的打算吗?”
“没有咧。”
“身为教育者,您的做法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春虎语带怨恨,不过应该说是不出所料,大友完全没有正面回应的意思。
“好啦、好啦,这样也不错啊。反正你才刚入塾就快要被孤立了不是吗?大家不是都把你当傻瓜,把你排挤在外吗?”
“呜啊,居然一点也不顾虑转学生脆弱的心灵,说得这么直接。”
“既然有护法式式神,你就趁机露个一手,挽回名声不就得了?你不觉得我这实在是为学生着想,用心良苦的安排吗?”
“一点也不觉得!何况我一定会输,而且还是一面倒的惨败!”
“船到桥头自然直啰,反正再怎么丢脸,你的立场也不会更糟嘛。”
“太过分了!这是导师该说的话吗?”
“你别误会啰,阴阳塾虽然是学校,不过只是间教导专业技术的学校咧。”
大友开心地说着,拐杖和义足在地上敲得叩叩作响。这家伙真是无药可救了,春虎脸色一沉。
“况且——”大友不改轻佻语气。“夏目同学是非常优秀的学生,尤其是他的使役式神。那不愧是土御门家的
守护兽,在国内可算是屈指可数的灵兽,就算只是勉强能使役也很强咧。 即使对上专业阴阳师,一般普通的阴阳师根本比不过他。”
“……怎么突然提到夏目了?”
“嗯,我的意思是夏目同学很强,不过还是应付不了‘十二神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本来是应付不来的。”
春虎一时说不出话,瞪视在前方停下脚步的大友背影。
大友曾经表示自己知道内幕,但春虎没料到他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搬出大连寺。
他转过头,咧嘴露出愚弄人的笑容。
“春虎同学,你确实是个外行人,不过你也用不着那么瞧不起自己。即使看在专业阴阳师眼中,你也已经做到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啰。”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那可不一定。所谓的咒术,不是只有看上去威力强大就行了,说起来,真正具影响力的反而是乙级咒术,就算是没碰过咒术的外行人,也会在无意识中施展出来。”
大友说着和塾长类似的话,只是听在完全分不清甲级与乙级咒术的春虎耳里,仍是摸不着头绪。
不过大友毫不在意,继续说了下去:
“况且,塾长也说过吧?不管理由再多,阴阳塾还是不会收没有素质的学生。何况,判断一个人有没有素质的过程相当复杂深奥,不是浅薄到凭你就可以自行判断。”
“…………”
春虎无言凝视着大友。
这家伙又打算放烟雾弹捉弄人了吗?不过,他就是无法置若罔闻,大友的话触动了他的内心。
大友再次遍开步伐。
“成为阴阳师是你的第一目标对吧?”
“…………”
“老实说,听到这句话我总算放心了。以后不管碰上什么麻烦,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放弃成为阴阳师的目标。既然如此,你也别那么担心。阴阳塾认同你的素质,你只要以自己的步调持续成长,要达到目标不成问题。”
叩、叩,大友的脚步声响遍走廊。春虎稍微停留一会儿后,追上了走在前方的大友。
阴阳塾这地方实在莫名其妙,不管是建筑物还是课程、塾生、老师皆然,而其中最令人不明所以的,恐怕正是“阴阳师”的存在本身。
不过,成为阴阳师正是他的目标。
为了遵守与夏目的约定。
为了实现北斗老挂在嘴边的梦想。
“……大友老师。”
春虎下定决心,叫住大友。“嗯?”大友再度转头。
“关于等一下的式神对决……”
“怎么啦?别担心,我会在你受伤前赶紧停止比赛。”
春虎摇摇头,否定了大友开的玩笑。
“我有事要拜托您——请问可以和您商量吗?”
在春虎提出请求且两人商量过后,结果就是春虎以一身剑道装备再加上防瘴衣,登上了竞技场。
京子眉头紧蹙,就连空也一脸茫然地看向他。春虎忍不住尴尬,面罩底下的脸涨得通红。
“我又没有说要穿上这么夸张的装备。”
“笨蛋,我既然答应你的请求,这么点程度的防备也是理所当然。你要是受了重伤,要负责人的人可是我。拿去。”
大友苦恼说着,递给春虎一把木刀。实际上,春虎向大友要求的“东西”是这把木刀——正确说来,不管什么都好,他只想要有个“武器”。
“我施了一点咒术在上头,当然护具也是,否则要是正面遭到攻击,难保你不会跟着木 刀一起被劈成两半,感谢我吧。”
“是、是,谢谢老师。”
春虎接过木刀后试着挥了一下。他只有在国中时的体育课练过一点剑道,不过总是比赤手空拳来得安心多了。
“……好。”
他点了一下头激励自己,离开大友身边。
“春、春春、春虎大人?您这一身装扮是……?”
空对春虎这一身装备久久说不出话。春虎身穿护具,笨拙地耸了下肩。
“听好了,空,我的作战计划是这样的。”
“是、是……咦?作战?”
“对,计划其实很简单,白的交给你,黑的就由我来解决。”
“……呃,那个,春虎大人?您的意思是……”
空满脸困惑,不知该如何应对,大大的尾巴不安地摇来晃去。
这时——
“你在耍什么把戏?”
京子恼怒地说着,语气极为轻蔑。
“这是式神之间的对决,在实战训练中是很平常的情形。对决的是双方式神,不会对术者出手……不过你要是这样还会害怕,我也不会阻止你就是了。”
“住嘴,无礼之徒!竟敢一再对春虎大人口出——”
“喂!冷静点,空。”
春虎赶紧从背后架住差点又要冲上前去的空,忍受尾巴带来的搔痒,把她抱了起来。空的双脚在空中发狂乱踢。
“春春、春虎大人,请放开我~“
“你先别插嘴!——仓桥,你刚才的意思是‘随我高兴’对吧?所以就算我使用武器,你也没意见啰?”
“……真受不了,不过就是站在远处使唤式神而已,你就这么怕我的式神吗?”
“毕竟他们手上又是日本刀又是长刀,我还没勇气徒手应付他们。”
春虎爽快承认,京子像是听不懂这话的意思,讶异地挑起了眉。然后,她总算理解对方话中的含义,睁圆了杏眸。
春虎打算让自己也下场与式神对战。
“这这这、这可不行啊,春虎大人!”
“没什么行不行的,对方可是有两具式神哦?你的重量和体型完全比不上他们,再加上二对一,根本一点胜算也没有。”
“什、什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话说在前头,你不知道式神的数量增加,使役也愈困难吗?数量同时也考验术者的实力,别以为式神多就不公平!”
“我才没那个意田,可况加上我就是二对二了。”
春虎一脸正经,但京子哑着嗓子大叫:
“别开玩笑了!哪有术者迎战式神这种蠢事!这可是式神对决,只有式神可以应战!”
“所以啰,我也是式神啊。”
春虎戴着面罩,平心静气应道。京子愕然地猛摇头。
观众席上的塾生全因为春虎的话张大了嘴,当然天马也不例外,夏目的反应也一样。唯一的例外只有打从一开始就咧着嘴嘻笑的冬儿。
“老师可是答应啰。”
“真的吗,老师?”
“真的。”
“你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这话真刺耳咧,京子同学。不过有精神这点很不错喔。”
“……居然没反驳啊。”
春虎把空放下,朝大友投去白眼。另面,由于导师二话不说干脆招认,京子似乎还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态发展,口中喃喃低语:”……怎么会有这种事?”
“差不多该开始了吧,何况本来就是你主动提出挑战的啊。”
“怎么了?你要是想中止对决我也不反对,反正我本来就只是‘陪你打一架’而已。”
说着,春虎从容地笑了一下,京子见状紧紧咬牙,气得全身打颤。
然后,她猛一抬头,仰望观众席。
“夏目同学,这就是土御门的做法吗?你不打算阻止他吗?”
“……唔!”
突然遭到指名的夏目浑身一僵,紧绷的神情宛如当着死刑犯的面,接过行刑用的手枪。
“夏目同学!”
“…………”
夏目没有回应京子的叫唤。她的眼瞳迅速地——像窜逃似地——转向春虎。
然而,春虎看也没看夏目一眼。
“你别欺人太甚了,和你对决的人是我,不是夏目。”
京子由于春虎淡然的态度转回视线,无言地瞪视春虎好一会儿,总算摆脱犹豫,唤出护法的名字。
两具“夜叉”再度现身。
观众席上的塾生议论纷纷,在一旁静观其变的夏目也忍不住站起身。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哦。”
京子的面色微微发青,提出了警告,春虎没有答腔,又挥了一次木刀,确认手感。
“春春春、春虎大人。恕在下僭越,实在无法赞同此一计划。与敌方交战为在下职责所 在,还请春虎大人退居后方……”
“不行。”
春虎厉声一喝,驳斥空的苦苦哀求——
——不过,神情又随即松懈。
“毕竟我一点也不懂式神的使役方式嘛。”.
“这这、这点小事不劳春虎大人费心……”
“不好意思,这样就没意义了。就算不懂式神的使役方式,我还是得找出属于自己的一套方式。”
说着,春虎把手放上式神的小脑袋,轻柔地拍了两下。
“所以呢,我想先从最直接的方式开始尝试,绝对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何况扯后腿的人很有可能是我。”
“可、可、可是……”
“别摆出那种脸,我多少有一点打架经验。那就拜托你啦,伙伴。”
“…………”
空凝视春虎,稚气的脸庞浮现担忧。片刻过后,她抿紧了唇,默默转身面向京子等人。
“……欸,他是认真的吗?”
“不会吧,那家伙……”
在一旁观战的塾生窃窃私语,讨论声愈来愈嘈杂。原本不满与轻视的声音逐渐转变为单纯的惊讶与兴奋,杂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春虎一概刻意屏除在脑外。
他让意识集中在眼前的对决。
希望透过这场对战,能学到一点派得上用场的经验。
“……看来两边都准备好咧。”
大友在一旁观察,沉吟声响遍整个咒练场,四周顿时寂静无声。
“那么——开始!”
在这一声令下,式神对决正式展开。
“太惨了,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
竞技场一角,在观众席后方的柱子阴影处,他紧盯着场上的对决。
竞技场上,由京子操控的两具“夜叉”正与春虎以及空勇猛奋战。只是或许碍于对手是人类,京子的式神显得动作不太灵活,空也因为在意春虎,无法集中精神对付自己的敌人。场上只有春虎一人气势凶猛,只是这样的春虎却遭到黑式神——黑枫的长刀击飞,在地上打滚。
“那就是王选上的式神吗?”
“……北辰王尚未觉醒,现在不过只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会想把亲近的人留在自己身 边,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居然挑上那种低下的小伙子,实在让人不服。”
“所言甚是。”
他确实相当不快,甚至感到气愤。不只是北辰王的威光,他觉得就连自己献给王的理想与忠义也遭到践踏、玷污。
王一旦觉醒,必会立刻更正这样的陋行。
但不管时间如何短暂,也不能让王做出如此纡尊降贵的行为。他无法容忍这样的行径。
“果然还是太嫩了。”
“…………”
直到王觉醒前,必须有入在王身边导正他的行为。
而且,他不认为此一重责大任能够委以他人。
3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在对决结束后的更衣室里,春虎脱下剑道的护具,坐在长椅上,从观众席赶来的下目以差点把他撞飞的气势冲上前来。更衣室里只有春虎和空,冬儿则是晚夏目一步,也到更衣室探望春虎的情形。
“在打什么主意……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指的当然是刚才的对决啊!居然亲自上场迎战式神,你是疯了不成?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所以我才会穿成这副模样啊。”
“这不过是权宣之计!何况对手可是‘夜叉’,一个不小心你就没命了!”
夏目气得涨红了脸,滔滔不绝地骂着。坐在长椅上的春虎紧蹙眉头,闭上了嘴,毕竟刚被打得落花流水,也没立场反驳。
对决结果不出众人所料,以春虎惨败收场。
论动作与战技,京子的护法式式神白樱与黑枫都不是春虎可以匹敌的对手。阴阳厅贩售的“G型式神” ——也就是人造护法式式神基本上已习得高超的徒手格斗技巧,尤其白樱与黑枫更是各自精通剑术与刀法。
当然,要活用这些能力,还须仰赖术者的操控。尽管同时使役两具式神,但京子指使“夜 叉”的技巧相当纯熟。起初由于以人类为对手,京子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但不久像是改变想 法,又或者厌烦了春虎玩的小把戏,不再手下留情,猛烈的攻击使春虎两人完全无法招架。当然,京子打从一开始就以刀背攻击。她让式神灵巧地运用刀尖诱引春虎进攻,把他又摔又压又抛,简直是为所欲为。
观众席上,从对决刚开始时的屏息观战,到了最后不断有挖苦与大笑声传出;其中最肆无忌惮地爆出狂笑的人就是冬儿……
“你为什么不认真点应战呢!我不是认同仓桥京子的说法,不过挥着木刀和自己的式神一起站上战场,根本是贻笑大方的行为!”
“我、我很认真啊。”
“你真的觉得刚才那场很‘认真’吗!?沦为笑柄,遭到众人取笑……你难道不觉得心有不甘吗?”
夏目红着脸怒吼,看上去相当气恼。不过,春虎在反省或反驳前,先是感到有些困惑。他不太懂,夏目是“为了什么”生气。
而且,夏目虽然逼问他“难道不觉得心有不甘吗”,其实春虎就算输了这场对决,此时也没有感到一点不服。至少,昨天课程结束后的无力与空虚感没有在他心中涌起。
他没有不服输,也不是在逞强,反而像是第一次掌握到自己的步调,有种充实的感觉。春虎干脆认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夏目,但不成材的式神还不够细心,未能察觉主人心中的微妙变化。
“……春春、春虎大人……”
空从背后轻轻拉了拉春虎制服的衣摆。
“……就就就、就这么任她肆意辱骂没关系吗?”
“嘘,笨蛋……昨天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她是本家的下任当家,而且我现在是她的式神。”
“……可可、可是……”
式神的稚嫩面容浮现较春虎更加不甘的神情,不只是为输了对决,也是为了无法驳斥夏目的怒言。
在两人窃窃私语时,夏目无言地狠瞪着空。在诅咒般的恶毒目光瞪视下,就连空也不禁紧闭上嘴。
昨天春虎告诉空有关夏目的事情,尽管遇上春虎以外的人就态度丕变,关于夏目是主家的人这一点空还分得清楚。
即使如此,她还是试图为主人辩护。
“……刚、刚才春虎大人会输,得怪那那、那个笑脸冒牌阴阳师准备的木刀……绝非春、 春虎大人技不如人……!”
“木刀?”
听到空的辩解,夏目忍不住责问,倒是原本在一旁默默盘着胳臂的冬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讶然说道:
“原来问题出在那里啊?那招确实有点可惜。春虎,你本来打算利用那个机会对吧?”
“等、等一下,你在说什么?”
“你没注意到吗?在对决结束前,那个黑色式神不晓得是因为习惯还是大意,攻击节奏变得相当单调,那个时候这家伙一边忙着防守,一边偷偷地在测量距离,打算避开长刀攻击,趁机逼近敌人。”
空在春虎背后听着冬儿解说,用力地点了点头,春虎则是难为情地转过了头。
事实上,春虎在那一刻反过来利用武器的长度差距,缩短双方距离,甚至成功地以一记捞击化解黑枫的攻击,一口气冲了过去。
但是,就在他使尽浑身解数正要奋力一击时,挥下的木刀突然在空中断裂,从刀身的中间——而且是由内部向外碎裂。
“……那不是因为攻击到对方的铠甲断裂的吗?”
“嗯……我那时候一心攻击,其实也搞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老师确实说过自己在上头‘施了咒术’,大概是因为之前承受的冲击逐渐累积造成的结果吧。这正表示对手的攻势实在太凌厉了,我根本招架不住。”
“不、不是这样的,错出在那个冒冒、冒牌阴阳师!”
“冒牌……在木刀断裂的时候,我也在心里骂过他是个烂老师。不过反正这种倒霉事我见多了。”
春虎苦笑,试图平息式神的熊熊怒火。
然而,他不经意地看了夏目一眼,发现青梅竹马的脸色比刚才遗要惨白。
“……实在太荒谬了。”夏目颤抖着嗓音说。
“咦?为、为什么?”
“我不知道大友老师施了什么咒术在木刀上头,不过应该是为了承受‘夜叉’的攻击,对木刀进行了强化吧?”
“噢,他好像这么说过……那又怎么了吗?”
“你在装什么胡涂!连咒术强化过的木刀都会断成两截的对决,你居然亲自上场,你总该有点自觉吧!”
比起刚冲进更衣室时,夏目此时的怒吼听起来更为气愤。春虎吓了一跳,仰望夏目,她却连看也不愿意看春虎一眼。
端正的侧脸因为焦躁与其它感情而扭曲。
“你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样还能算是土御门家的人吗?咒术可是非常危险的,你既然笨,就用你那颗笨脑袋稍微思考一下再行动!”
说到最后,她的语声发颤,口气愈来愈火爆。
听见这一番指责,春虎终于忍无可忍。
“……这是‘命令’吗,主人?”
“什么!?”
“……真抱歉又让比受辱了,但很不巧,这就是我的做法,你要是不满意,就赶紧开除我这个式神吧。”
说着,春虎噘起嘴,转过了头。夏目双目圆睁,差黏没睁裂眼角,愣立在原地,双肩不住抽搐。
瞪视春虎的双眸在狂乱的激情下轻泛泪珠。
接着,她用尽仅存的意志力,强行压抑情感。
“……你要是觉得这种做法行得通,就放手去做吧……”
说完,夏目
转身背对春虎等人,束起的长发飞扬——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更衣室。
“……春、春虎大人……”
空仰望春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遇上这股怒气,就连不满夏目强硬态度的空也不由得慌了手脚。春虎面色一沉,决定无视慌乱的式神。
冬儿轻叹一口气。
“……她那么说是因为担心你啊。”
激昂的情绪因为这句话瞬间萎靡。
“我知道。”
春虎答道,语气中早已听不见刚才那股掌握握到自己步调的充实感。
就这样,入塾的第二天总算落幕。在担心自己的式神与损友面前,春虎深深叹了口气。
实际上,事情在这时候已经开始有了变化。
在春虎等人从未察觉的地方,以他们始料未及的形式发生。
4
翌晨。
为了昨天受伤留下的淤青,春虎又贴上了治愈符。一走进教室,他立刻感觉到气氛有点古怪。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之就是和前两天不太一样。
他搞不懂这股异样感从何而来,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纳闷地走过讲台前。
夏目已经坐在老位置上,在春虎进教室时瞄了他一眼,又随即转头望向窗外。毕竟才刚大吵一架,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意外,只不过春虎还是打从一大早就觉得心情沉重。
冬儿今天也打算保持一定的距离观察情形,春虎于是独自在和昨天相同的位子上坐下。
他打从内心祈祷,希望今天能度过安稳无事的一天。
“——早、早安,土御门同学。”
“咦?啊,平早……”
春虎坐下后,三个女同学一起走了过来。
由于是同班同学,春虎见过她们,只是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也从来没打过招呼。他吓了一跳,打量着三人的脸。
“欸,你现在有空吗?”
“……呃,有是有……怎、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不,其实也没什么事……”
其中一人忸忸怩怩地说。在开口的女同学背后,另外两人用手肘顶着她,催她快点,搞得春虎一头雾水。
难不成她们是来欺负新生的吗?入塾第三天,班上同学也许终于打算正式展开行动。要是他们嫌自己碍眼该怎么办?但就在春虎兀自担心时——
“昨,昨天的对决很精彩,你身上的伤还好吧?”
“什么?噢,谢谢。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那就好评,不过我真是吓到了呢,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拿木刀对抗式神。”
“确、确实……是没有人会这么做。”
春虎回得结结巴巴,原本站在后头的两人听了突然挺身向前。
“而且对手可是仓桥同学的护法式式神哦?实在太厉害了!”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应该……没有吧?”
“不然你为什么会亲自上场呢?”
“为什么……毕竟我不知道怎么施展咒术,也不懂如何操纵式神作战……所以我想至少能直接帮上一点忙也好——就只是这样而已。”
“不会吧!你就因为这样上场吗?”
“真不敢相信!”
三个女生肩并肩,轻声尖叫。直到现在春虎依然搞不清楚状况,惊讶地露出一脸迷惘。
接着,在远处观望的两个男同学向三个女同学打了声招呼,借机靠近春虎的座位。
他们有些僵硬地朝春虎笑了笑。
“……嗨,昨天真是太惨了,土御门。你还真有胆量,居然没临阵脱逃。”
“对啊,和仓桥对战耶,要是我就赶紧先溜了再说。”
不同于若无其事的女同学,两个男同学似乎还在为了前两天没和他讲过一句话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尽管藏不住害臊,他们还是展露出坦率的好意与好奇心和春虎聊天,这样的举动令春虎忍不住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好久没看到仓桥的护法式了,简直是专业等级了吧?何况还有两具!”
“不过那是仓桥家为了配合她特地改造过的吧?这样难道不会太狡猜了吗?”
“护法式大多都会配合施术者量身订做,那应该花了一大笔钱吧?你居然光凭一把木刀就上场应战,真有你的。”
“大友老师也太乱来了,我本来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
同学们围绕在春虎身旁,七嘴八舌地聊起昨天的感想,甚至把春虎当成了空气。
这时——
“咦,春虎同学?”为数不多的熟面孔前来找他搭话。
那人是天马。尽管讶异于春虎身处的状况,他还是马上察觉现状,放下了心。
“啊啊,天、天马……”
救救我——春虎无言地求助。由于他的模样实在可怜,天马忍不住噗嗤一笑。
“昨天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我还真被你吓了一跳,你的身体还好吗?”他口气平稳地说。
“我很好,抱歉让你担心了。”
“别这么说。可是,春虎同学,原来你有护法式式神啊,而且那不是市面上贩售的式神吧?”
“呃,嗯……”
“对了!欸,土御门同学,可以再让我们看一次那个小式神吗?”
“啊,我也是!我也想看!”
女同学一听见护法式,立刻展现出强烈兴趣,春虎困惑地朝天马投去询问的目光,天马笑着点了点头。
“……空。”
虽然奉命隐身,空其实无时无刻皆伴随在春虎左右,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春虎一召唤,护法随即现形。
“哇,好酷!”
“呀!好可爱!”
同学们的目光一亮,尤其女同学更是兴奋异常,不停称赞空可爱,甚至伸出手来乱摸。面对突如其来的暴行,空僵直了身体,碧眼流露出惊恐。
“春春春、春虎大人!?”
“……原谅我,空。你就忍耐一下吧。”
春虎总觉得好像把空当成活祭品献了出去,内心难掩愧疚。空的一对小耳朵和尾巴慌乱地高高竖起,春虎只好装作视而不见。
“这么仔细一瞧,这个护法的年纪还真小耶。土御门,这该不会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当然不是。”
“……我记得是高等式的吧?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让这样的式神服侍自己啊。”
“我就说不是啦!”
“慌慌张张的,真可疑。”
“你们该不会一起洗澡吧!”
“呀,变态——”
“……你们怎么不理我说的话啊。”
也许是主仆二人慌张的反应很逗趣,围绕在春虎身边的同学们纷纷放声大笑。春虎心中的困惑还是没有消失,但眼前不再是前两天那种来历不明的冷漠面孔,而是随处可见的同龄笑颜。他们确实是在取笑他,埋藏在话语深处的却是对春虎自然衍生出的好感。
“无聊。”
这时,教室后方传来说话声。
那人说着啐了一声,挑衅挑意味浓厚。他回头一看,又是一个只认得脸,不知道名字的男同学。男同学把双脚搁在桌上,高高在上地俯视喧闹的春虎等人。
“……连护法式也不知道的小鬼,居然有高等式的式神在身边服侍?真不愧是名门。”
男子语带厌恶,闹哄哄的同学们闻言沉默不语,前一刻还洋溢着欢乐与笑声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春虎赶紧唤了一声:“空!”
挥开女同学的手、一跃而起的空霎时停在半空中。春虎这一声当然不是指示空上前攻击,而是为了喝止空,不让她上前教训无礼的男子。空反手握住匕首的柄,宛如饵食当前却遭到制止。她不满地“唔~”了一声,便是最好的证据。
“——真是的,你到底懂不懂得反省啊?”
“可可、可是~”
春虎眯起眼,定睛瞪视一再恳求的空,空丧气地垂下了尾巴。
另一方面,险些遭到攻击的男同学连忙从桌上把脚缩了回来,差点摔下椅子。
他大概没料到随口挖苦会惹来式神攻击,吓得脸色僵硬。
其中一个女同学看见男同学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笑声接着传了开来,不只春虎身边,整间教室都充满了嗤嗤的窃笑声。遭到嘲笑的同学又气又羞,脸色一阵黑一阵红。
然而——“对不起。”春虎站起身,深深鞠躬致歉。
在他身旁的同学们目瞪口呆,就连他道歉的对象也是满脸不敢置信。空则是由于大受打 击,尾巴上的毛如针毡般全竖了起来。
“抱歉吵到你了,我也知道自己碍眼,不过……”
他抬起头,直视被这举动吓倒的男同学。
“我还是想尽量和大家打好关系。昨天我也对仓桥同学说过,可以请你多多担待吗?我也会尽力顾及大家的感受。”
教室里悄然无声。
这样就好了,他不想因为一句挖苦的话动怒,反而害自己丢脸,尤其他很能了解对方开口抱怨的心情。
空浮在半空中,哑然凝视自己的主
人,围绕在春虎身边的同学也是类似的表倩。“呃,这……”遭春虎抢先一步道歉的男子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诡异的沉默气氛逐渐蔓延。
打破沉默的是一开始和春虎聊天的女孩子。她重新打起精神,开朗地说:
“……老是在说别人,你在之前实际演练的时候,连老师制作的简易式也操作不来,根本不可能会用护法式吧?”
“吵、吵死了。那个时候是我一直发挥不出实力!何况那和自律系的操纵方式又不一样!”
“嘴上这么说,但我记得你上完课就垮了吧。”
“刚开始都是这样!你还不是好一会儿站不起来!”
女同学说完,男同学接着开起玩笑,而且明显站不住脚,这让气氛因此轻松不少。比起遭到全班同学的男孩,春虎觉得真真正得救的人其实是自己。
“总、总而言之,土御门。你要清楚明白一点,不管是昨天那场对决还是你,都让我看不顺眼!”
男子重振嚣张气焰,再次狠狠地吐出恶言,只是方才的尖锐语气已不复见。
春虎咧嘴一笑。
“我会记住的,还有,叫我春虎就可以了。”
“…………”
男子转过头,哼了一声代替回应。
春虎并不讨厌这样的相处方式。他不想硬逼自己与大家和平共处,也没有信心能够做到。就算惹人厌,与其让人在暗地里闲话,倒不如当面讲个清楚。
春虎转回头,以眼神感谢帮他解围的女同学.
“对了,我还不记得大家的名字,就趁这个机会告诉我吧?大家直接叫我春虎就行了。”
“好,那就是小土啰?”
“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嘛。”
春虎的苦笑使教室里再次充满欢笑。天马带头又介绍了自己一次,其它塾生也跟着接连报上自己的名字。教室后头的男子故意“啧”了一声,嘴角却微微上扬。
教室里出现了新的景象。
空像是遭到众人遗忘,孤伶伶地呆望着这幅光景。
不,其实不只空,还有一个人——
“……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发展呢。”
突如其来的话语令夏目惊叫出声,她无暇藏住原本尖细的嗓音,连忙转向声音的来源。
“冬、冬儿……”
“哼,他要是故意这么做,那能收到这样的成果可真了不起……不过他根本没打过什么算盘,只是顺其自然,这样的举动看在办不到的人眼里想必相当嫉妒——”
说到这里,冬儿瞥了夏目一眼。
“——你不这么觉得吗?”
“什……你在说什么蠢话……”
夏目嗫嗫嚅嚅地应了一句,转过头避开冬儿的目光。
然而,闪躲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受到春虎吸引。春虎现正处于教室里众人注目的焦点,夏目望着他的眼里明显透露出惊讶,以及烦躁。
那些人“照理来说”是她共度半年光阴的同班同学,春虎“照理来说”是她从小熟识的分家少年。
双方都是自己认识的人,却在自己伸手无法触及的地方变成明友。夏目默默地凝视,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她的容颜莫名伤感,冬儿窥见这一幕,难得闪过了一丝担忧。
“……别太逞强了。”
“我、我才没有逞强!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满口胡言乱语!”
夏目激动地大声叫嚷,一听就是在硬撑。冬儿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然后——
“这样啊,真抱歉。老实说,今年夏天我有个死党就因为逞强,跟那个笨蛋吵了一架,结果那次就成了两人的最后一面。”
“……!”
夏目心头一惊,转向冬儿。冬儿往春虎等人的方向眺望,目光有些缅怀,脸上浮现不像他会露出的自嘲笑容。
“那件事对我来说也是一次惨痛的经验,我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
夏目不知所措地垂下头,制服底下的身体僵直。
她的神情害怕又十分固执。正因为冬儿知道夏目的真实身分,如此胆怯的夏目看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普通女孩子。他暗自轻叹,挑起了单边眉毛。
接着,他的视线转向教室门口。
仓桥京子走进了教室。
面对教室里的情景,京子也是满脸讶异,而在了解事情始末后,又接着露出愕然神情。冬儿差点没笑出声,或许春虎苦恼着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一号人物,但看在冬儿眼中,她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相当浅显易懂。
“……我也差不多该行动了。”
冬儿悄声低喃。这话要是让春虎听到,肯定会拉下脸来。因为每当冬儿在盘算什么鬼主意时,语气总是如此雀跃。
5
熬过上午的课程后,进入了午休时间。
“……可以借我一点时间吗?”
春虎原本正在思考上次点的豆皮乌龙面实在不怎么好吃,这次要改吃炸虾乌龙面,当他准备走向学生餐厅时,一旁等着他的京子出声叫住了他。
昨天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会被她叫住,就连春虎也大感意外。他提起戒心,总之先悄声告诫道:“空,别出来。”——他对于如何控制式神已经驾轻就熟了。
脚下微微传来不甘不愿的气息,春虎忍不住叹气,即使昨天才刚经历过惨败,空的战意似乎丝毫不减。
——当空出现在宿舍时,完全看不出来会是这种狠角色……
毕竟不能畏畏缩缩地一直逃避下去,而且既然影响已经扩及至此,也不能不解决。春虎于是朝掩不住诧异神情的京子回了句:“好啊,没问题。”跟在她背后一起走了。
京子把春虎带到塾舍后方逃生梯的楼梯间。这地方不只没人经过,更不用怕被人看见。要是在一般高中,不良少年很有可能会逗留在这里偷抽烟,好逃避老师的监视。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反正京子一定是为昨天的式神对决而来。春虎本来以为京子在赢了对决后总该消气了,看来她还有些不满要宣泄。
就在春虎厌烦地心想自己实在很不擅长应付这种执着的女孩子时,京子突然开口:
“……昨天真的很抱歉。”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凝视京子,惊讶地说不出话。京子则尴尬地涨红脸,别过了头,秀发在空中翻飞。
“……虽然事情演变成那样的局面,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搬出式神,何况追根究底,我所有的不满都是冲着大友老师……总之,事情被我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我得向你道歉。”
“不,千万别这么说。这整件事都得怪空一时冲动,用不着向我道歉……”
空不服的气息从近处传来,春虎理所当然地选择彻底忽视。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教室里的氛围变了,导致她的态度跟着转变吗?不,以他对京子的印象,她绝对不会为了随波逐流而甘心屈服。何况她既然胆敢正面挑战大友,坚持自己的主张,就算全班都与春虎为伍,她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方针。
然后,她的态度突然转变,甚至可以称得上谦虚客套。春虎再怎么迟钝,也不免怀疑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唔,可是……
不管京子在背地里打什么鬼主意,这都是个大好机会,反正自己也需要和她好好谈谈。
“……欸,我问你,你其实不是讨厌我,只是想利用我攻击夏目,我说的没错吧?”
俗话说打铁要趁热,他开门见山地这么一问,京子果然面露难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理由吗?”
“……这是我的私事。”
“什么私事?”
“我说你啊,当女生说是私事的时候,礼貌上就不应该再追问了。”
“可是称的私事扯到我身上了不是吗?我保证不会告诉那家伙,不过你真的那么讨厌夏目吗?”
京子默不吭声,毫不掩饰自己的焦矂。春虎于是静待她的回答,终于让她死心叹了口气。
“……我以前见过夏目同学,在我们……年纪都还很小的时候。”
“什、你说什么?”
意料之外的告白听得春虎大吃一惊。”真是的。”京子低吟一声,扭动了一下身子,女孩 子气的举动看上去十分可爱。
“你未免太惊讶了吧。我是仓桥家的嫡系,夏目同学也是出身土御门家的本家啊。”
“呃……也就是说两家都是名门,所以少不了交流吗?”
春虎确认道,一脸正经,京子的目光却像是看见火星人光裸着身体跳舞一样诧异。
“你是认真的吗?”
“为、为什么这么问,我说错了吗?”
京子深深叹息,春虎觉得自己愈来愈像个傻瓜。
“你听好了。仓桥家原本是土御门家的分家,只是和顶着‘土御门’名号的你不同,仓桥家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撤底分离出来了。”
春虎惊讶得合不拢
嘴,这才发觉自己远比预料中的还要愚蠢。
“等、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真的吗?难不成我们是亲戚吗?”
“用不着怀疑,我们就是亲戚没错。”
见京子答得干脆,春虎茫然地摇了摇头•
接着,他悄声问了一句:“……空,你知道这件事吗?”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清楚感觉得出来空是顾虑自己的感受,刻意不回答。这也正意味 着,连自己的式神也明白家族内的亲属关系,春虎却一无所知,这事实实在令他大感震惊。
“呃……我、我明白了!先不管仓桥家的事——所以呢?你以前见过夏目,难道你们在那时候大吵一架,直到现在还是平息不了怨恨吗?”
“……他不记得了。”
“什么?”
“他忘记我们以前见过面了。”
京子轻声低喃。春虎闭上了嘴没再开口,不是因为京子这句话,而是她脸上的落寞神情。
春虎这才想起,自己虽只见过京子不苟言笑与气愤不平的模样,但初次见面时,那张脸庞确实令自己望得出神。此时,她的面容突然染上毫无防备的忧愁,春虎心里不由得慌乱无主。
“……你们当时的交情很好吗?”
“我们只见过一次面。”
“什么!这也不能怪他不记得吧!那不是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确实,孩提时的夏目与京子的关系要是亲昵到足以留下深刻记忆,春虎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号人物。尽管疏离了一段时间,两人毕竟在上了小学后依然经常一起玩耍。
可是——
“我记得很清楚。”
京子赌气地说,神情相当凝重。
“因为我们有过‘约定’……”
“什、什么约定?”
“…………”
京子没有再进一步回答。她没有吐露出话语,只有悔恨又悲伤的气息。
接着,她冷不防地朝春虎投去质疑的视线。
“……我问你,暑假结束后,夏目同学突然用缎带绑起了头发,那是……”
“咦?”春虎惊呼一声,随即察觉这个问题非常棘手。夏目那头飘逸长发不只在男子之中罕见,偏偏还系上缎带,会遭人疑心也是理所当然。
“那、那那、那个啊?还有那头长发,你不觉得和女生没两样吗?其实那是有咒术的含意在里头哦。那个锻带不是普通的缎带,而是土御门家家传的咒具,只是明明是个男生,这么一来看上去简直跟个女孩子一样,哈哈哈。”
春虎一边扯谎,一边拙劣地笑着掩饰。
听着春虎的解释,京子不晓得为何像是受到强烈打击。“土御门家的……”她的低喃声听来像是被迫接受早有隐约预感,又不愿承认的事实。春虎搞不懂京子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内心忍不住纳闷。
京子紧咬下唇,完全不在意春虎表现出的困惑。
“……这样啊,果然没错,我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还用说嘛,除了自己和土御门家,夏目同学根本没把其它事情放在眼里……不对,他对阴阳术的态度也是一样,到头来都是为了不辱土御门家的名声,才会那么积极磨练自己的能力。在他的脑子里,土御门家的名声就是一切。”
“欸,你这话未免……”
“怎么了?我有说错吗?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没有一个人看不出来。也许你是例外,不过那也是因为你是他的式神,是他自己的——土御门家的式神,他才会出面袒护你吧?不是吗?”
错了。
春虎想反驳,一时间却开不了口。
笑着说“一起努力吧”的夏目、因为自己蒙羞而浑身颜抖的夏目,以及对式神对决视若无睹,结束后却跑来怒吼的夏目。
他知道夏目担心自己,但要是问到夏目为何担心,他一时半刻也答不上来。他相信——他想相信,内心却在顽强抵抗。
京子严肃地凝视着沉默不语的春虎,接着说:
“……阿刀同学都告诉我了。”
“咦?冬、冬儿?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会成为式神服侍夏目同学,为的是服从‘家规’。我这才总算理解,为什么夏目同学会选择你这么一个外行人作为式神。他这么做和对自己有没有利无关,也没考虑过你的感受,只是遵从土御门家的规定行事,这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怨恨。愤怒。懊悔。悲伤。她的话里随处可见这些负面情感,与她给人爽快又畅所欲言的第一印象完全相反。
京子注视着春虎的双眼。令人惊讶的是,她的目光里流露出同情,以及奇妙的共鸣。她怜悯自己,同样也怜悯春虎。
——啊。
刹那间,他理解了一切。
京子——在听过冬儿的话后,认为在与夏目之间的关系上,春虎与自己是“同类”。春虎不了解京子与夏目的关系,但是在京子心中,她把自己和夏目的关系,以及春虎和真目的关系重叠在一起,因此对春虎的态度才会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过——
“慢着,你错了,仓桥。”
这次他没有半点犹豫,语气既自然又真挚,那份力量让京子清醒了过来。
“……什么?”
“你错了,拜托那家伙让我成为式神的人是我。”
京子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
“骗人。”
“我没有骗人。我这个外行人刻意选了条不适合自己的路,也许不太有说服力……不过的确是我主动开口拜托。那家伙起先不肯答应,认为危险性过高,是在我的坚持下,才允许我一起走上相同的道路。”
“…………”
京子的目光里满是怀疑,春虎没有撒谎,他所言字字属实,京子应该也能理解。他希望京子能了解。
“那像伙确实对土御门这块招牌有各种错综复杂的情感……像是骄傲以及应压力之类的,有时还因此吃尽苦头。不过他也没因此冲昏头,这点可以请你相信吗?”
他想和大家和平共处,京子当然算在内,夏目最好也能一起加入。不,夏目一定得加入。
尽管自已是个没用的式神,但说不定这——为夏目打造一个“容身之处”一事,正是春虎能为主人施展的最强大的咒法。
“……什么嘛,这么说来,我……”
京子气冲冲地啐 一声,视线垂落到脚上。
“结果只是我自作多情吗?我只是单纯被忘了而已吗?”
“咦?不……我……”
没那意思。他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声音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你们在做什么?”
那嗓音冷酷刚硬,宛如以厚重钢铁制成的甲胄武装。
“夏目?”
夏目走上逃生梯,仰望楼梯间的脸色异常阴沉。
“你们在这地方做什么?你们之间的争执早在昨天的对决就做好了断了吧?”
“啊,不是,你误会了,夏目。我们不是在吵架——”
春虎急忙解释,京子冷不防地从旁打断了他的话。
“他说的没错,我们已经和解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和解?”
“对,土御门和仓桥本为一家嘛。我们之间的误会也解开了,现在只是以同为土御门分家身分,和和气气地聊天而已。”
京子的嗓音略显倔强,恶毒挑衅的语气与说话的内容完全相反,春虎于是赶紧出面缓颊。
“这是真的哦,夏目,我还不知道原来她跟我们是亲戚呢,这种事你怎么不早点说呢,哈哈……”
“…………”
夏目在楼梯上默默地来回打量两人,春虎没察觉到她的双唇正轻微颤抖。
“……午休时间快结束了,赶快回教室。”
实在是看不出是否接受了春虎他们的说辞,夏目的态度冰冷,漠然转身。春虎连忙唤了声:“等一下。”叫住夏目。
这是个大好机会。
虽然只聊了一下,但他发现京子敌视夏目不是单纯出于嫉妒或好胜。既然如此,尽管没办法马上和好,至少可以加深她们对彼此的了解。夏目自己也表示过,不明白京子为什么处处针对对自己。只要多了解对方一点,说不定能多少改善双方之间针锋相对的关系。
“你别那么冷漠嘛。昨天我们是吵了一架,可是刚才聊过之后,我知道这家伙确实在反 省,还特地来道歉呢,对吧?”
春虎拼命地为京子辩解,倒是京子神色复杂,一句话也没说,不过只要没开口乱事,就足以让春虎感激涕零。
“你之前不是说过自己其实没有特别讨厌仓桥吗?而且实际上她说的话也有道理,只要你们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说不定这件事情能简单地——”
“今天早上,你和其它塾生也聊得很起劲嘛。”正要离去的夏目听着春虎愈说愈兴奋,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
“噢,那个啊,刚开始我也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结果
聊过后,我才发现原来大家和一般人没两样。他们对土御门的偏见不只没有先前那么深,还答应课堂上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尽量问——”
“——这就是……”
“什么?”
“这就是——谄媚身边的人,搏得众人的好感,这就是你昨天所说的做法吗?”
那语调之空洞令人发毛。
春虎闻言一愣,来不及涌起惊讶、诧异,甚至是愤怒。他作梦也没想到夏目会说出这种话,一旁的京子听见也是满脸错愕,凝视着夏目。
夏目缓缓转身。
“你要我说几次才明白,春虎?你的程度远远落后其它塾生,就算讨好他们也追不上,为什么你就是搞不懂这一点?”
刻意压抑的强硬语气,怒火一触即发的神情。
“阴阳术不是在办家家酒,这里和你以前上过的普通高中不同。你要是有时间和班上的塾生厮混,和仓桥同学闲聊,不如多磨练一下自己。”
夏目语重心长地说,似乎不胜唏嘘。
“开——”
积压在内心的情感再也拴不住,从春虎口中一股脑儿地爆发出来。
“开什么玩笑!夏目,你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是想唬谁啊!”
他气得破口大骂。
春虎的怒吼声与怒意迸出炙热火焰。夏目往后退了一步,如遭狂风袭击,连京子也僵直了身体。不过,春虎没有停止谩骂,完全没有住口的意思。
“你自己怕生,就瞧不起别人谄媚讨好?一个连和别人沟通都有问题的小鬼,居然敢这么大言不惭!”
“什……!”
夏目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一时说不出话。春虎的怒焰却一发不可收拾。
“我也知道自己的程度落后,根本是个完全不懂阴阳术的外行人。不过正因为如此,依赖身边的人——请大家互相帮助有什么不对?与其它塾生通力合作,一起努力,也是一种很好的做法!你做不到——别因为自己没那个勇气,就鄙视其它人,自以为了不起!”
他放声怒喝,记不清有多久没这样大声怒骂他人,彷佛连身边的空气也紧绷了起来,止不住震动。
然而,他就是不吐不快。他气夏目的偏见,对自己的努力不受认可感到焦躁,怎样也无法用笑或是埋怨诉苦随便敷衍过去。
在春虎喷发出的情感激流冲击下,夏目面色惨白,似乎被这股猛烈的冲劲撞飞了魂魄。
“与其它塾生通力合作的——勇气——”
她茫然地凝视春虎,嘴里喃喃念着,眼角隐约浮现光芒。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才轮不到春虎你来教训我呢。”
“……!”
夏目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地离开春虎身边。
“土御门同学,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我们约好的时间早就——”在夏目出现的同一个地方,身穿西装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来。
春虎记得这个男子。那是前天午休和放学后,以特别课程的名义来找夏目的青年。他看见夏目在楼梯上吃了一惊,接着似乎注意到现场的气氛险恶,显得局促不安。
接着,夏目垂下头,转身背对春虎。
她走下楼梯,踩得楼梯砰砰作响,从困惑的青年身旁穿过,消失在塾舍之中。
青年轮流注视走进塾舍大楼的夏目与楼梯上的春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他还是叫了声:“——等一下。”追着夏目离去。
现场只留下春虎与京子。
“……可恶。”
情感宣泄过后,胸口开了个大洞似的虚脱感袭向春虎。
——那个家伙……
最后那句话,夏目忘了必须装成男子的“家规”,恢复成毫无伪装的“女孩子”。男装底下一闪而逝的的真实面貌不断扰乱春虎内心。
“……欸……我说啊。”
最后落得在一旁静观事情发展的京子,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
“我、我或许没立场说这话……你不追上去没关系吗?”
她问得胆战心惊,像是在碰触一个破碎的物体。春虎没有回应。他无法回应。
宣告午休时间结束的铃声像是慢了半拍,此时才缓缓响起。
“土御门同学——夏目同学!等一下。”
他快步追上逃也似地在走廊上奔跑的夏目。不过,即使背后传来叫住自己的声音,她依然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由于过了约定时间仍不见夏目的踪影,他急忙到处寻找,结果撞见那幅景象。刚才在楼梯上的人是昨天见到的式神,他们大概是吵起来了,夏目娇小的背影随着呼吸轻微颤动。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一方面面可怜夏目,另一方面又涌起撞见丑陋场面的不快感。他的脑子里明白这也是无可奈何,但伟大的王因为稚嫩而丑态尽出的模样又令他痛苦不堪。尤其这都得怪那个不成材的式神,更令他的容忍超过极限。
“……没办法。”
“是啊,不用再等下去了吧。”
他忍无可忍,不同于平常的冷酷口气让夏目惊讶得停下脚步。
“夏目同学,其实你大可不必为了这种小事烦恼,虽然为时尚早,不如现在就开始吧。”他朝夏目说道。
“你、你在说什么?”
夏目总算转身面对男子。
尽管内心动摇,提高警戒,可惜反应依然过于迟钝。与式神之间的争吵悬在心头,导致心情来不及在瞬间转换。多么不成熟的举动啊,以后总算不需要再忍耐了。他迅速取出一张符箓。
“昏迷、封印、束缚。急急如律令。”
符箓从指尖弹出,如随手拈花让夏目瞬间陷入昏迷。他双手插进长裤口袋,哼着鼻息俯视倒卧的夏目。
“早该这么做了。”
“别心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呢。”
就这么把人带走会妨碍到以后的”教育”吗?而且不管夏目嘴上再怎么抱怨,那个式神少年肯定是他的支柱,还是得尽快解决,以免后患无穷。
“反正放着不管也碍眼。”
“我明白了,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他说着,唇边浮现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