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jdxy01
1
夜晚。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房间里也能听到雨声。
东京都内的高级公寓。在最顶层的位置,几个房间和阁楼相连,构成了迷宫般的空间。四处摆放着杂物,呈现出混沌之相。
大部分的窗户紧闭,古旧的电灯和间接的照明混合成警示灯般的光亮,周围忽亮忽暗。不规则的明灭似乎能诱发出观望者的错觉,在不知不觉中五感逐渐异常。潮湿的霉臭味沉淀在浑浊的空气中,同时漂来了微微幽香。这片怪异的魅惑空间足以使人忘记时间的流逝。
一个男人走在房间的走廊里,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在断断续续的照明下,金色的短发,面庞棱角鲜明。不系领带的西部装扮随意且洗练。男人走路的姿势如同古代的国王在检阅即将成为自己坟墓的迷宫。
提灯的火苗在男人的脚下摇曳,男人的影子随之在天花顶上飘忽不定。一只小个头的蜥蜴在墙上爬行。
这个房间不只是单纯的错综复杂,还被数重咒术所遮蔽,在物理上和咒术上都化为了迷宫。这个男人数次停住脚步,露出了麻烦的表情,但却没有感到迷茫。直到最后都没有走错路线,来到了目标人物的身边。
这位目标人物位于迷宫的最深处,一个狭小的书斋中。
和室的书斋。墙壁和天花板都埋没在书架中,密密麻麻的堆放着古老的和书和文卷、异国画像和香炉,以及其他用途不明的物品。打开的书本和书箱,丢弃的日本纸和墨水干涸的笔散乱在塌塌米上,甚至还有一个书桌横倒在地面。
任其颓废的书斋。
然后,在祭坛的前面,
坐着一位矮小的老人,背对着门口。
和室里没有照明,只有从外面走廊里照射进来的光亮。遮住了这片光亮的男人,胳膊肘靠在门口,向书斋里面窥探。靠在门口的是右臂,包住左臂的西服袖子从上臂的位置处就耷拉了下来。
男人面向老人的后背,
「——道满。」
用粗大的声音搭话。
老人没有回头,
「是你么?」
回答道。与外表相反的年轻声音。
「我听说了你那时的式。你似乎要行动了呢。」
听到男人简洁的问话后,老人咋了下舌头。
「那些话啊。」
「你现在等不及了吗?」
「什么呀,果然汝也很在意不是吗?」
「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冷淡的说道。
从男人的壮硕身体内发出的声音仍然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但逐渐由平淡转化为了迫力。失去了粗野的气氛之余,同时散发出如同伫立的狮子般压抑的恐怖情绪。
老人「咯——咯——」的笑了笑。
「我的目标在别处。嘛,没有值得你担心的事情。」
老人愉悦的岔开话题,没有送客的打算,不知为何面向书桌继续着工作。男人的视线落向了老人的手边。
老人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是咒文。老人的举止毫无仪式的感觉,看起来反而像是兴高采烈的准备着恶作剧。男人苦恼的歪起嘴唇。
视线从老人的手边移开,看向了祭坛上——与周围的装饰不相配的物品。
长方形的巨大物体。
然后——
「但是,这是吹的什么风?有什么让你改变心意的理由么?」
「改变心意……这正是你刚才提及的式。因为那家伙的确抢在了前头呢。一不留神的话,就会被抢走美味的部分。」
听到老人的回答,男人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什么抢在了前头,请抓住缰绳。」
「这样不就太无聊了吗?」
「又来了么?」
男人腻烦的皱紧眉头。背朝自己的老人应该看不到这边的表情,后背却随着笑声颤抖起来。
「这样就能够派解下老朽的无聊了。那家伙的乖巧对老朽具有相当的刺激性。嘛,thrill的家伙。这是能够拯救老巧永恒的无聊,唯一的特效药。」(PS:thrill,令人兴奋、畏惧)
「thrill,呢。」
男人自嘲的嘟囔道。他对老人恶趣味知道的再清楚不过,明知这是麻烦的趣味,但对方不是听取他人意见的类型。更何况,两人本来也不是互相忠告的关系。
「对了。难得的机会,也把这份刺激性分给你一些吧。『胡切』出来了。」
(PS:『髭切』是平家物语里源满仲(中)的爱刀,名字的含义是在斩首犯人时,下巴的胡子也会随着脑袋同时被切断。)
老人得意洋洋的相告。
男人哼了一声。
「……无所谓。」
「呀?」
老人终于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越过肩膀回头看向男人。
「一如既往的冷淡男人。老朽从以前就在想,汝活着到底以何为乐?」
「非常不巧,我不是为寻找刺激性而活。」
回答完,男人离开了门口。
老人的脸暴露在了射入书斋的明亮中。满是皱纹,木乃伊似的面容如同死人一般僵硬,看不出任何表情。与此相反,老人年轻的声音听起来感情极为丰富。
「哦?那又为什么活着呢?在堕入魔道前彷徨于黑暗之中?」
听到老人的问题,逆光中的男人耸了耸肩膀。
「……人是为了什么而生呢,我正是为了寻找这个答案而生。」
回应后,像是失去了兴趣调转了脚跟。
男人回到走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老人目送了片刻男人的背影,不久后再次继续做起之前的工作。
夜晚。
粘人的雨声毫无休止的不绝于耳。
2
白炽灯的光亮数个连成一排。客人观看烟花时发出的喧闹,如同细小的波纹般摇曳。
夏夜祭典。
酱油烧焦的味道,货摊招呼客人的吆喝声,远处传来的蝉鸣,以及周围呛人的热气。夏天浓密的氛围溶解在空气中。
所有的人都面带笑容。孩子们从脚边穿过,响起声音嘶哑的欢声笑语。
但是,笑容最为绚烂的、欢声最为高涨的就是身边那位浴衣打扮的少女。
想吃这个,想玩那个,还想到那个。快点,快点。
少女的笑容如同向日葵一般绚烂。
由衷的感到快乐,不断呼喊出自己的心情。
拼尽全力的追上去,她回过头。
嘴角自然的浮现出笑意。
少女在眼前奔跑,数次回头,催促自己。
苦笑着追逐少女,苦笑之余却不断被她吸引,带动。
奔跑在前方的少女的后背。扎在头发上的丝带轻飘飘的来回摆动。粉红色的丝带。每当丝带飘晃时,少女的头发也随之轻爽的摇曳。
长及腰间,美丽的黑发。
「唉?」,停下了脚步。
然后,少女也注意到了,驻足。
回过头。扎着丝带的黑发随风如同波浪般轻轻飘摆。
少女眨了眨目光如盼的大眼睛,
「怎么了,春虎?」
「夏——」
下意识的发出了声音,土御门春虎在被子中坐起了上身。
阴阳塾寄宿宿舍,自己的房间里。熄灯后的房间一片昏暗,在睡眠的时间寂静无声,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气喘连连。「……呼——」,长长的叹了口气平静自己的呼吸,从窗户外面传来了粘人般的雨滴声。
「春、春、春虎大人?有何情况?」
突然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式神坤,说出了担心主人的问候。春虎「……什么事都没有」暧昧的回答道,再次深呼吸。
——……是梦吗?
打开手机确认现在的时间,刚到夜晚三点。春虎一动不动,若有所思,但大脑却一片空白。
外面的雨势仍在继续。
时间如同停止了一般,永远的在房间内积淀。
☆
雨声淅淅沥沥。
种在街头的蓝色紫阳花吸收了雨水,灿烂的盛放。在温热的雨水中,涩谷的街道烟雨朦胧。关东地区进入梅雨时节的第五天,近期持续着连日阴雨的天气。
阴阳师培养机构,阴阳塾。塾舍大楼的教室。
在装有空调的室内,舒服得与屋外的湿气毫无关系。不过人工的冷气有些没有人情味儿,送风的机械声音如同旁若无人的在室内散步。
春虎托腮支撑在桌子上,听着讲台上的老师教学。
安静的教室淡淡的响起讲师的声音。春虎面前摆着笔记本,偶尔若有所思般转起右手中的自动铅笔。
瞥了一眼旁边的座位。
坐在春虎旁边的是他的青梅竹马,土御门夏目。与精神涣散的春虎不同,她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讲台。
由于本家的『家规』而身穿男装,夏目的脸上也没有化过妆的迹象。不过,少女均称的侧脸已经美丽到不需要化妆的程度。而且不仅仅是单
纯的容貌秀丽,从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伶俐之色同样证明着她的优秀。
挺直腰板记录笔记时的姿态也十分优美。态度从容时的夏目极其符合世家名门子女的气质,只是一旦说话就会露出马脚。
和那家伙正相反。
「……」
春虎一直偷偷的看着夏目的侧脸。但是稍加注意就能发现,他的视线移动到了黑色的长发——扎在脖子旁边的粉色丝带上。
在实技合宿返程的大巴上,春虎的心中产生了一个疑惑。从那以后,春虎总是在偷看夏目的丝带。
那个时候,春虎偶然间拿到了那个丝带,反复看了数遍。即便如此,最终也没有解除心中的疑惑。如今继续像这样悄悄的偷看,应该也难以找到回答。
但是,
——『很可爱吧?』
——『我会好好保管的。』
……
春虎在不知不觉间眯起了眼睛,紧皱眉头盯着夏目的丝带。纠缠在他心中深处的是,已经反复了几百次却无法问出口的问题。
难道说。
难道说——不对,但是。
「……」
突然间,夏目有了动静——意识到的瞬间,春虎迅速的移开视线,背过头去。在极限的视野边缘,他看到了夏目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后转过头来的身姿。但是,春虎当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脖子僵硬、心跳加快之余,仍然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另一方面——
感觉到旁人的视线转过头来的夏目,看到突然背过头去的春虎,秀美的脸上变得阴云密布。长长的睫毛寂寞的下垂,包裹在校服里的双肩失去了气力。
她似乎还未死心,翻动眼珠表再次瞥了一眼春虎,但青梅竹马仍然装出不自然而的僵硬态度,看着另外的方向。夏目叹了口气,然后无可奈何的重新看向了讲台。
教室内回响着讲师淡淡的话语,还能听到塾生们做笔记时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
外面在下雨。
装有最新式空调的教室内,不知为何弥漫出了苦闷的气息。
3
春虎等人如今仍然坚持着放学后的自主训练。最近班主任大友、原祓魔官的老讲师藤原等人也会陪他们一起。
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特别待遇,但鉴于夏目等人所面临的处境,只是和其他塾生上同样的课程的确有些不足。因此,与其说「受到阴阳塾的优待」,更像是大友和藤原个人充满温情的向他们伸出援手。当然,这是在得到塾长许可的基础上。
到目前为止,训练还是以基础为重,但合宿以后,练习的内容也逐渐转向了实战方向。
比如,今天要开展的就是隐形术的训练。
这种被称为隐行法的「隐藏身姿」之术,是用于在密教僧、修验者、外敌、魔事、魔障面前保护自己的咒术,而且还作为忍者使用的忍术之一为世人所知。
(PS:修验者指的是修验道的修行事,修验道是日本本土的山岳信仰与佛教结合后的混合宗教。魔事和魔障类似,指的是干扰修行的各种因素)
『泛式』中的隐形术也大体相同,用咒术隐藏自身的痕迹和灵气,主要目白在于欺瞒对方的眼睛——特别是「见鬼」之眼。普通但实用性很高,熟练掌握后甚至能够如同呼吸一般隐藏起自己的身形。在『泛式』的甲种咒术里算是比较主要的一种。
不过,隐形术绝对不是初级咒术。毕竟,使用这种咒术需要估计欺瞒的「对手」,以外行人为对手和以专业人员为对手,所要求的咒式完成度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在此之前,对隐形术来说更大的前提是完美的掌握自身的灵气。而且,在使用这个咒术时,必须连用于隐形术本身的咒力也要隐藏起来。如果不能充分的控制自己的咒力,根本不可能实现。
灵气的把握和咒力的控制。因为必须把这些基础运用自如才能实现,「能否勉强的使用隐形术是专业人员和门外汉的分水领」,甚至在业界产生了这种说法。
当然,对于只是一名普通塾生的春虎来说,
「这种咒术,怎么可能瞬间就能学会。」
不禁产生了这种想法。
「像坤一样的式神暂且不提,我可是血肉之躯的人类!明明不能变成透明人,怎么会如此简单的消失不见?」
「夏目到是能做到呢,还有京子。」
「怎么能和那些家伙比!」
「也不需要这么说吧。如果咱们陷入必须要使用隐形术的状态,『运气很好』,到时候的『对手』只是『普通的』专业人士。」
听到春虎的报怨,恶友戏弄般的摆出了事实。他是一起参加自主训练的阿刀冬儿。两人在结束了咒练场上的自主训练后,刚好走出换衣间。
「你真方便呢。只要强化我父亲的封印,就可以隐藏自己的灵气。」
「同时,甚至连我自己的灵气也会被封印住。这招毕竟只能用来应对紧急事态。」
「反正,只要能在关键时候能用不就够了么。我已经没有从头开始练习的心情了。」
春虎的灵气比常人强上一倍。虽说是分家,但也不愧是名门土御门家的血脉,本身就拥有作为咒术者的强大力量。
只是,单纯的灵气强大仅仅意味着在灵视中引人瞩目。使用隐形术隐藏自己灵气,仍然需要相应的技术。
更何况,拥有强大灵气的春虎在日常生活中养成了随意转化咒力、强行使用咒术的癖好。在以控制自己咒力为前提的隐形术中,这是致命的弱点。
另一方面,冬儿是体内寄宿着「鬼」的新鬼,灵气中混杂着鬼气。和春虎在不同的意义上,在灵视中极为扎眼。
但是冬儿被施加了以控制鬼为目标的封印。在他决定利用鬼的力量以后,这个封印被限制性的解除,如今他正在学习控制鬼气的方法。只要反向强化这个封印,就可以连自己的灵气也封印、隐藏起来。
「嘛,老师不是说了么?隐形只要掌握住最初的窍门就能做得相当出色。多多试错就行了。」
冬儿如此安慰着春虎,
「是吧、夏目?」
向身边的夏目征求意见。
春虎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夏目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旁,只是不太向她搭话——看上去更像是不能向她搭话。春虎极力的不去注意夏目就在旁边这件事。虽然在眼下的状况中,这反而成为了注意到她的证据……
春虎窥探般的看向夏目。
如果是以前的夏目,马上就会唠叨起来。本来春虎一旦有所怨言,马上就会沐浴在一番「在谈及技术前必须要对咒术做好心理准备」,诸如此类的冗长说教中。
但是,
「……嗯,是呢。我觉得稍微把握住要领就好。」
夏目极其老实的简短回应。
无意间看向春虎的眼神,似乎羞答答的低着头。表面装作平静,却能如同透视一般看出她内心中的紧张感。还是说,这是春虎的错觉呢?大概是春虎这边也怀有奇怪的紧张感,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这样么。如果夏目也这么说,大概的确如此吧。」
春虎尽可能装出平常的口气回应道。
「果然很重要吧,咒术的控制?」
「是的。春虎以后也能牢牢的把握住自己的灵气……」
「什么嘛。看来还会很辛苦呢。暂且,不畏困难的坚持下去吧。」
「嗯……」
如此毫无奇怪之处的普通对话。但,大概不像是「自己和夏目之间」的对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种生硬的感觉,其根源毫无疑问就是春虎心中的那个疑惑。
在合宿返程的大巴中萌生的疑惑。
曾是亲友的式神,北斗——操纵她的人实际上就是夏目么?——这样的疑问。
——怎么可能……本应用这句话来一笑了之的疑问。
普通想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春虎如此认为。实际上,在合宿的最后,同班同学仓桥京子提出这个可能性的时候,春虎甚至捧腹大笑。这个可能性在春虎的心目中就是如此的不现实。
在他注意到夏目和北斗所用的那个丝带之前。
——不行。只要本人在眼前,怎么都无法停止这种想法……
身高几乎相同。不,大概北斗要矮上一些。声音的差异很大吧。北斗的声音更加沙哑。其他方面,还有说话的癖好,无意间的小动作,丰富的表情,孩子般的笑容。夏目的这些方面和北斗的这些方面,在春虎的脑袋中漫无边际的来回交错。
在春虎沉默期间,引来话题的冬儿也无意插嘴。这位恶友在拿捏气氛上应该极其敏锐,如今却只是一脸怀疑的表情,挠着额头上的宽发带。毕竟,自从合宿结束之后,自己和夏目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不协调,不相投。
至少要尝试看着夏目的脸说话……
——『夸我很可爱。』
「……」
还是不行。正面看着夏目的脸说话,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明明想说些什么,但和夏目视线交汇时,为了掩盖心中的情绪又不得不再次移开视线
的焦点。
自己太窝囊了。而且由于今天早晨做的梦仍然残留在脑海中,生硬的状态变得更胜一筹。
而后,
「——啊,在这里。找到你了,darling~」
从咒练场的比赛场地延伸出去的走廊里,一名少女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轻快的步伐,染成金色的双马尾辫随之摇曳。看向春虎等人的可爱面容上浮现出十分狂妄的表情。
作为特待生进入阴阳塾的大连寺铃鹿。她没有参加自主训练,一直在旁边眺望着春虎等人的练习场景。
「你还真是笨手笨脚,容易理解的蹩脚鬼呢~」
铃鹿靠到春虎等人身边,迅速的说出了一如往常的恶言。「罗嗦」,春虎苦着脸回应道。
「反正我肯定做不到。毕竟只是普通的学生。」
「即使如此也笨得太过分了吧?你姑且也算是阴阳塾的学生呢,在形式上。」
「这样说来,形式上也升入了二年级呢。与我的能力相比,今天训练的等级太高了。」
「噗——。隐形术的等级很高?要振作一点啊,前辈~」
铃鹿用厌烦的——同时却意外高兴的——表情抬头看着春虎,窃笑起来。
她现在是阴阳塾的一年级学生,但这只是对她过去所引发事件的惩罚。她非旦不是学生,反而以最小的年纪通过『阴阳I种』,成为了国家一级阴阳师。现在这个资格被无限期停止,而且她的咒力也被大幅封印,但是,即使如此也能毫无问题的使用隐形术吧。
「说起来,我从来没有看过你使用式神和符术以外的咒术呢。」
「开什么玩笑,式神和符术以外,我还完全不会。」
「唉,说谎吧,这是真的?」
「呀,不要这么认真的回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我已经在努力了。」
就算对方是一流的咒术师,看到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春虎仍然不由对自己得心生悲哀。而且铃鹿还不得而知,实技还是春虎比较好的一面。关于咒术的理论知识方面,春虎的成绩自入塾以后一直是低空飞行的状态——不仅如此,最近甚至潜入了水面以下。
正在努力这句话不假,就连春虎自己也为此焦急。据说阴阳塾的课程到了二年级才进入正题,在升入三年级前,许多人经历挫折,选择了退塾。对春虎来说,这绝不是与己无关的事。
「呐,大连寺。我也还掌握不好隐形术,你有什么自己的窍门吗?」
从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冬儿从旁向铃鹿寻问。铃鹿瞬间回以麻烦的表情,随后却耸耸肩,提出了建议。
「窍门什么的……刚才你们的班主任不是说过了么。消除自我意识。关键是在头脑中保持空白。你们很擅长这个吧?」
「唉,等下,铃鹿。这样不就没法咏唱咒文了吗?」
春虎慌忙说道,铃鹿只是随口吐出了一句「修行不足」。
「咒文什么的要用身体记住,即使在睡觉时仍然能出咏唱出来才行。嘛,我想隐形时,甚至不用一字一字的唱出咒术呢。」
铃鹿没有露出十分得意的样子,如同理所当然一般。春虎惊讶得皱起眉头,冬儿也绷起脸。应该说果然如此吧,春虎等人的级别和铃鹿相差太远,没有参考的意义。
——嘛,但是……
抛开建议的内容,春虎仍然心怀感激,不是对铃鹿的实力,而是因为她在冬儿提问后坦诚的为己方解答。
在上个月的合宿时,那次深夜的秘密会议。当时,她在春虎等人面前展露出本性,毫无遮拦的说话,因此渐渐的和春虎等人打成一片。至少,春虎眼中的情况就是这样。
——变得成熟了……不如说是她的本性就很直率吧,只是嘴上不太饶人。
铃鹿的恶言依然如同往常,目前难以断言她会提供帮助。
不过,她保守住了夏目伪装性别的秘密,最近也很少再用这个秘密作为要胁,为难春虎等人。后者大概是单纯的玩腻了,不过仅仅是不攻击己方的弱点,就足以让春虎感恩戴德。
「干脆,你也来陪我们练习吧。斯巴达式的也无所谓。」
「哈?你是笨蛋么。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可以得到我们的感谢和尊重。」
「那可不是好处,而是惩罚游戏。」
「切。真拿你没办法。那么,就请你吃汉堡吧。」
「才不要!说起来,居然想用汉堡打发『十二神将』么!」
「不用担心,我会先替你撕开包装纸——」
「去死!」
铃鹿脸颊通红,吊起眼梢怒吼道。春虎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能够若无其事的露出笑容,这个举动本身就是和缩短了和铃鹿之间距离的证据。
最近的春虎,比起和夏目之间的交流,和铃鹿间的对话明显增多。刚才也是同样的情况,由于那个疑惑,春虎难以像往常一样轻松的向夏目搭话。因此,更多的将铃鹿选为聊天的对象。
在和铃鹿闲聊时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是春虎纯粹的享乐时间。
但是,春虎也知道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那么,以铃鹿来看,夏目的隐形术如何?合格了吗?」
春虎故意将话题引到夏目身上。两个人独处时暂且不提,如果同时还有冬儿或别人在场,就可以更加流畅的和夏目对话。
不过,这只是春虎的一厢情愿,对夏目和铃鹿来说非并如此。
铃鹿瞥了夏目一眼,夏目也突然身体颤抖。
「……也没什么,还不错吧?要根据对手来判断。」
「……啊,谢谢。」
听到铃鹿随意的评价,夏目轻轻的回礼。
夏目的脸上清清楚楚的写满了不擅长应对铃鹿的意识,铃鹿不能对她不理不睬,但也没有认真面对她的打算。春虎一脸「行不通么」的苦色,缄默不言。
铃鹿逐渐对春虎和冬儿消失了戒心,但唯独对夏目没有表露出任何靠近的迹象。而且,大概不仅仅是铃鹿的错觉吧,如今的夏目对铃鹿也有所排斥。
春虎本来想稍微提供一些帮助,让铃鹿能够理解夏目的态度。但是如今的春虎自身难保,已经没有帮助他人的自信。
慢着,
——但是……对了。如果是那家伙……如果是北斗,应该很快就能和铃鹿融洽相处。果然这家伙不是北斗……
下意识的对比着夏目和北斗。明知眼下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机,却怎么都无法停止。
——啊,呀,等下。仔细想来,北斗那家伙也相当的认生吧?那家伙第一次见到冬儿时是什么样子呢?我们三个人到是很要好……
回过神儿来时,聊天再次中断,周围的空气愈发沉重。每到这个时候都特别希望冬儿能站出来活跃下气氛,但恶友在这方面非常冷淡,只要判断没有自己出场的必须就绝对不出手。如今他也仅是转转脖子,观望着春虎的对话。
毕竟在春虎和夏目之间的关系变得不融洽后,能够代替春虎调节气氛的人只有一位。
「让大家久等了!——啊,这不是铃鹿酱么。觉得我的隐形术怎么样?」
春虎等人选择的集合地点在男生换衣间门前的走廊里。旁边女生换衣间的门被人推开,一名塾生跑了出来。
栗色的头发扎成HalfUp发型,身材出众、争强好胜的少女。出身于土御门分家——仓桥家的大小姐,仓桥京子。
京子一看到铃鹿,脸上就立即堆满了笑容。与她相反的,铃鹿一看到京子,脸上就抽搐起来。
表情严重的向后退去。
「吵死了!」
小声的——却足以让对方听到的音量,吐了这个词。
但是这种程度的恶言不会让京子产生丝毫动摇。
「呐,呐,怎么样?虽然比不上夏目的程度,但也达到了“好”的标准了吧?」
「鬼知道!你先把自己的胸部隐形掉,巨乳女!」
「呀——,实话实话,我不擅长隐形术呢。不过,既然以成为专业人士为目标,就不能说这种任性的话。」
「呀,所以说……!」
「不过,大友老师很厉害呢~让我有些意外,那样的一个人,原来也是咒搜官呢。隐形术大概是他的拿手好戏吧。」
「……完全没在听我说话。」
铃鹿愁眉苦脸的看着单方面喋喋不休的京子,似乎不擅长应付她的程度更在夏目难应付自己之上。京子和夏目不同,面对铃鹿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了吧。
合宿之后,春虎等人为了建立和她的信赖关系,各自积极的向铃鹿搭话。一方面是为了得到身为『十二神将』之一的铃鹿的帮助,另一方面,也不能对她放置不管。
只是,从京子的做法来看,有种不知何时手段和目的颠倒了的感觉。毕竟,进攻的积极程度达到了铃鹿感到厌烦主动逃避的状态,在某种意义上本末倒置。
「这次来欣赏下铃鹿酱的隐形术吧。实际上,我有能识破的自信呢。」
「哈?别搞笑了。如果我认真的隐形,踢到你的屁股,你都察觉不到—
—」
「所以,如果我在那之前看破了你的隐形术,就把在浴室里看到的三围大声公布出来。」
「我要用诅咒停止你的生命活动!」
「这样?那么,为了破解这个诅咒,做些更加有趣的事情——」
「已经和咒术没关系了吧!」
「乙种?」
「别随口胡说!你真的是仓桥家的女儿么!」
正直而言,两个人的关系是好还是坏,由春虎来看有些微妙。
——这两个人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生之间的交往,身为男性的春虎难以揣测。只是,看到铃鹿面对京子时的举动,她以前的阴影已经消除了吧。春虎不禁感到这是不错的趋势,嘛,虽然铃鹿本人会有些困扰。
京子戏弄了铃鹿一会后,「啊,对了,夏目」,转头看向了夏目。
「今天也辛苦了。夏目的隐形术等级很高,刚才也得到了藤原老师的夸奖呢。」
「是、是啊,谢谢。」
「铃鹿酱也看到了吧?夏目的隐形术绝不亚于专业人士呢?」
撮合两人的刻意程度不及刚才的春虎,但这两个的反应却比刚才更加尴尬。
「……那个呢。这已经是第二次问我同样的问题了。我没有兴趣。怎么都无所谓。」
铃鹿突然败下兴来,如此答道。京子看向春虎,发现他脸上局促不安的神情后就理解了大部分的原因。
对付铃鹿能力异常强大的京子也为她和夏目的关系而棘手。不管如何提供帮助,这两个人都无法顺畅的彼此交流,最终陪笑的表情如同苦笑一般。
冬儿看准时机,环视所有人一圈,转移了话题。
「京子也来了,差不多该走了吧。」
「唉?等下,冬儿。天马还没来吗?」
「那家伙似乎有事,先走了一步。」
听到冬儿的解释后,京子「哼」,回答道。
「最近天马经常如此呢。看到他刚才的训练失败,本想好好激励他一番。」
「我也是一直失败,要是你也能鼓励下我就好了。」
「你和冬儿精神大条,所以没关系。天马似乎十分沮丧。」
「居然拿我和春虎相提并论,太让我意外了。」
「啊,报歉。」
「等下,冬儿。还有,京子为啥要道歉!」
春虎瞪着冬儿和京子,随后「但是呢……」,担心的继续说道。
「的确天马那家伙,最近没什么精神呢。」
春虎等人的自主训练,除春虎、夏目、冬儿和京子外,班上的同学百枝天马也参加了。他以前经常像铃鹿一样前来参观,自从在合宿时听到了春虎等人的故事,现在也自发的参与到了实技的锻炼中。
天马的心意令人高兴,但遗憾的是,他的努力看起来大多徒然无功。本来就不擅长实技,在和春虎等人的练习中也经常失误。夏目和京子不必多说,春虎和冬儿在实战中也有强大之处。在这群同伴中,似乎只有他一人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焦躁。
「那家伙,正在苦恼于如何增强实技能力呢。似乎还有许多来自老家的压力。」
「老家?」
「啊,嘛,姑算也算是继承了阴阳道中的世家呢,天马。而且……家庭环境也有些复杂。」
在这群人中,京子和天马交往时间最长,似乎对天马家里的怀疑十分了解,但看到她也苦笑着含糊了过去,似乎不宜再深作追究。
「这样啊。……呐,我觉得没什么可苦恼的。」
实际上,在合宿中制作咖喱时,天马最为可靠。与其说天马不擅长实技,他很可能只是抱有过重的不擅长意识。在实技的成绩方面,他至少比较春虎略胜一筹。
——嘛,因为比我强一点就感到满足,这样也有问题吧。
春虎抱起胳膊,重重的点了下头。
「如果是这样,京子,之后大家一起去卡拉OK吧。」
「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本来重要的天马就不在。」
「在没精神的时候,大声喊出来最有效果吧?给天马发短信,让他做完事情就过来汇合就好。怎么样,冬儿?」
「偶尔为之也不错。」
冬儿轻轻一语后耸了耸肩膀。京子虽然皱着眉头,也没出口反对。
但是,
「卡、卡拉OK!」
脸颊抽畜起来的人反而是铃鹿。春虎目光敏锐的注意到后,发出了坏心眼的笑声。
「怎么了,铃鹿。难道说你从来没去过卡拉OK?」
「呃!所、所以说,这又怎么了!反正我就是不会唱歌!本来就没听说过种东西!」
「啊。这可真是——嘿嘿——让人期待呢。」
「刚才的奇怪笑声是怎么回事!我不会去的!我完全没有想要去的意思!」
「这样啊。我也没有让音痴无端受辱的恶趣味——」
「哪买的宽发带!很高级嘛!这样的话,一定要让你们拜倒到我的美妙歌声中!」
眼下的场景应该说是「相处融洽」吗,即使是春虎也难以否认稍微有些问题。不论如何,看起来比起春虎和京子,冬儿更加擅长拿捏铃鹿的软肋。
「好的,就这样决定了」,春虎爽快的把手放到了铃鹿的头上。铃鹿红脸着大声叫喊,如果只是单纯的发火——由京子和冬儿来看——似乎脸红的有些过度了。
然后,
「春、春虎。我……在这里等天马,然后一起过去。」
夏目呆呆的说道。
瞬间所有人都闭口不言。但是,这次冬儿没什么精神的插嘴了。
「那么,我也留下来。——春虎,京子,你们带着大连寺先走吧。要把气氛炒得高涨起来呦。」
冬儿暗中向春虎使了个眼色。考虑到两位土御门现在的关系,由京子处理铃鹿,自己来照顾夏目——应该如此分配吧。春虎为此暗中庆幸,京子也马上领会了冬儿的意图,用明朗的口气道别。
「决一胜负吧,铃鹿酱。」
「明白了。绝对要杀掉你!」
斩停截铁般做出宣言的铃鹿,在京子的催促下离开。春虎也跟在后面。
探肩而过时,装出平常的样子,
「再见……夏目,我们等着你。」
「嗯……」
最终彼此也没有合上视线。春虎仍然有些恋恋不舍,还再想说些什么,但却卡在了喉咙里。
——真是的。
为什么会如此纠结。春虎心怀羞赧,转过头背向了夏目和冬儿。
大概是意识到了夏目转来的视线,才背过头去。
直到三人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夏目一直注视着春虎等人的背影。
不久后,她难过的叹了口气。旁边的冬儿感到棘手的哼了一声。
「……的确,最近春虎的样子有些奇怪,毫无疑问。」
「——唉?」
「即使如此,你也看看自己的样子。如果有话要说,就清楚的说出来。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对春虎畏首畏尾。」
「冬儿……」
冬儿用锐利的目光瞪向夏目。夏目也忘记了此时身穿男装,用「本来」的声音嘟囔道。
「……我也不明白。还有春虎现在的态度……我要怎么办才好……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夏目低着脑袋,口气显得十分忧郁。
「……我被讨厌了么……」
「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那么你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笨蛋。」
「但是。」
「但是?」
下意识的抬起头想要寻求依靠的夏目,在与冬儿的视线交汇后再次微弱的咬住了嘴唇。冬儿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摆弄起额头上的发带。
「……夏目。在上个月的合宿时,春虎担白了自己被北斗所吸引。我不知道你对自己怎么想,让那家伙着迷的北斗,毫无疑问就是你吧?」
所以请拿出自信——这是冬儿的言外之意。但是,夏目仍然咬着嘴唇,没有回答的意思。
冬儿仰头看向天花顶,然后露出了脱力的微笑。
「……嘛,但也不会轻而易举吧。」
他也曾对春虎说过类似的话,春虎当时的反应也是异常的迟钝。看起来春虎也以自己的方式,怀有冬儿想象不到的复杂烦恼。在这时候局外人站出来帮忙,大概会适各其反。
冬儿在报怨之余,仍然坚信着两个人的羁绊。不论产生怎样的龃龉,都无法斩断春虎和夏目的关系。如果冬儿心中的这份信念至少能够传达给两人之一,大概就能轻松许多了吧。
「走吧,夏目。即使要等天马,也不必在此傻站着。」
「……是。」
看到夏目点头后,冬儿缓缓的走了出来。
顺其自然吧,不过,尽可能早些解决更加方便。冬儿在心中发出这种与豁达相异的感慨后,带着夏目离开了此地。
4
「——我即为摩利支天——我即为摩利支天——」(注1)
单膝跪地,双手的手指复杂的交错。结成的手印为大金刚
轮印。咏唱着咒文,从心脏向额头、左肩、右肩、头顶加持,一边确认术式的构成,一边重复了七次咒文。
「——我即为摩利支天——摩利支天,隐形——」(注2)
连续的隐形印。心无旁鹜的提炼灵气,用咒力逐渐编织成咒术。
这是今天教授的实战用隐形术。回到咒练场的天马,想要独自再次实践一次。
「——摩利支天,隐形——摩利支天,隐形——」
消除自我意识,两位讲师如此讲解过。
想自己解决这个难题,但总是结不好咒术。难道说「想解决这个难题」就意味着心中尚存杂念么。
什么都不考虑,大脑中一片空白,但却难以停止思考「什么都不考虑」本身。接下来自己又会注意到「还在想着『什么都不考虑』这件事」,如此循环往复。
将自己从思考的连锁反应中解放,通往没有杂念的无之境界。
但是,隐形术也是咒术之一,而且是连隐藏自己灵气的咒术本身也隐藏起来的咒术。在此需要细微的调整——必须要控制住吧。能够在维持这种控制的同时,做到仅仅将意识消除么?
不明白。
但是,只能做下去。
隐形术似乎有敲门。不对,不限于隐形术,在所有的甲种咒术中都有各自的窍门吧。最终导致的结果,咒术的优劣在极大程度上被施术者的感觉所决定。其他领域也大致如此,不过咒术最为依靠本人的资质。咒术世界的封印性正是其象征,古往今来的咒术者大多出身于与咒术相关的世间,这是无疑的事实。
素质和才能,血脉与遗传。本人的努力自然是前提条件,但能够达到「前方」人早已被限制住了。最终,真正的咒术者只是那些可以达到「前方」的人。
只能做下去。
但是,一头雾水。
无是什么?有什么窍门?究竟自己能否做到?
「——摩利支天,隐形……」
噗,像是突然泄气了似的,天马解开了手印。
停下咏唱的咒文,随后发出了沉重的喘息。用手扶住立着的膝盖,天马缓缓起身。
身体沉重的要命,是使用灵气过度,还是由于自己的心情?天马失去了继续训练下去的心情,垂头丧气的呆站在原地。
此时,
「……嗯,可惜了。」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搭话声,天马吃惊的迅速回头。班主任大友阵靠在出入比赛场的大门旁,笑嘻嘻的注视着天马。
「老师……」
「怎么了,不用这么惊讶吧。我也没有隐形,从刚才就一直在这里。这刚好证明了你刚才在施术时的集中程度。」
大友如此说道,拄起不长的手杖,走向天马的身边。
身穿褶皱的西服,戴着俗气的眼镜,年纪轻轻却面容枯槁的男人。从右腿的裤角处可以窥见木制的义足。「很努力呢」,大友向天马露出了微笑。
「你真是个努力的人呢。但努力得有些过度了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轻松笑容,大友吊儿郎当的相劝。但是此时的天马却对大友的温柔极为感动。
「……我果然太着急了么?」
「嘛。由我来看,不得不产生这种想法——吧。」
「这样啊……我还真是容易被看穿呢。作为术者要是表露出不合理的表情,总是会被祖父骂的。」
「哈哈。对你很严格呢,这也是因为对你有所期待。」
大友像是在鼓励他,只是此后看到天马的眼神中失去了笑意,仔细的观察起少年的反应。
实际上,在他说出「有所期待」的瞬间,天马的表情变得有些阴霾。
「……老师。甲种咒术……阴阳术果然是天生的才能吧?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弥补的资质,的确存在吧?」
天马抬头看向大友,求助般的寻问。钻牛角尖的表情不像是天马的风格。
大友看着自己的学生,点点头,
「当然。」
如此断言。班主任说出口的同时,天马突然混身僵硬。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在课上应该理解的很透彻了吧。毕竟,世界上能够见鬼的人绝不多见。不用说,能够能为专业咒术者的人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从最初就『决定了』将来的业界,大概只有咒术界了。」
大友轻飘飘的语气如同在闲话家常。不过和往常如出一辙的语气,却让天马仿佛置身于暴风之中。
回过神儿来后,天马像是倾吐苦水一般,「老师」,打断了大友的话。
「我已经跟老师学习了很长时间了吧,如今和春虎等人,一直在学习甲种。」
「……是呢。」
「我能成为专业的阴阳师么?」
天马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大友,眼眸中流露出强大的意志。
大友正面承受住了学生紧逼的问题。
然后轻轻一笑。
「不知道。」
「请明言!」
「呀,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实力,但不能预计出你的未来。我可没有那样的千里眼。」
「但是,一个人的才能不是在出生时就已经决定了么?」
「只是才能的话。不过,咒术者需要的不仅仅是才能。」
这是天马入塾以来第一次极力反驳老师。但是大友似乎毫不介意,没有随口糊弄,缓缓的替他解答。
手里的拐杖弄出了轻轻的声音,
「嘛,天马。说起咒术,意外的深邃呢,甚至可以说是幅员辽阔。而且,大概是和你如今的暧昧想象完全不同的方向上。」
「这是什么意思?」
「嗯。总之,阴阳术中所必须的才能有许多分歧。换个说法就是,不论拥有怎样的才能,都可以当作武器。比如就像你的双亲那样。」
天马突然面部抽动,复杂的感情从注视着大友的眼睛中一闪而过。
但是,大友佯装不知的继续说道。
「毋须讳言,你的双亲作为所谓咒术者,才能并不出众。即使如此,那两个人也留下了无法计量的业绩。我在从事咒搜官工作时一直使用『WA1』,一名朋友到现在仍然很珍惜的骑乘着你双亲特别为他制作的摩托车。他们做出了超出才能的巨大贡献,难道不是优秀的阴阳师么?」
「……」
天马低头陷入了沉默。大友看着他的样子,微微苦笑道。
「说起来,现在把你的双亲拿来当例子,大概有些不守规则吧。被用这样例子说教,所以难以辩驳。」
「……不是。谢谢您。」
仍然低着头的天马回答道。大友眼神真挚的注视着天马,不久后走到他身边,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阴阳塾信赖你的资质,才会接收你入塾。可以的话,希望能稍微相信我们的判断。」
听到班主任的鼓励后,天仍仍然没有抬头。
但是,在冗长的沉默过后,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
「……怎么了?」
塾长室里罕见的打开了雾气氤氲的窗户。从开着的窗户可以向外眺望到乌云密布的天空。一只翅膀濡湿的老鹰停在了窗沿。
阴阳塾塾长仓桥美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看向停在窗边的老鹰。摘下老花镜的表情上少见的流露出惊讶之色。
「真的么?」
「大概是容易被当成玩笑的种类吧。不过,至少我不想被『仓桥的观星』惊吓到。」
老鹰面对塾长如此说道。而且表情和小动作也惟妙惟肖的如同人类一般。
老鹰传授佛法一般的口气透露出本人的年势已老,这是阴阳厅咒术犯罪搜查部的部长,天海大善的声音。这是老鹰是他的式神。
天海的式神举止随意,但表达的意思却极为认真。事实上,他传达的情报让人不得不认真对待。
「……芦屋道满的预告书么?」
「啊。具体来讲,是『挑战书』。被他所害,如今的阴阳厅一片哗然。」
根据天海所说,那个式神在两个小时前出现在了阴阳厅的办公楼前。巨大的枭形简易式在办公楼前滞空,大声的向传达出口信,然后口信中的内容化为书信落到了办公楼的门口。阴阳厅在检查过书信上有没有咒术后,立刻收起了书信。
其内容就是——
「『芦屋道满,明天来拜领「鸦羽织」。』——。真是的,我们追查良久毫无消息,突然间就做出这么大的动作。托他的福,咒搜部颜面扫地。」
天海抢先报怨了一番,但声音听起来比较反而有些兴奋。从很久以前,他就是越是面对强敌,愈加生龙活虎的类型。不过,这次可不能仅仅微笑着观望天海的恶趣味。
「真的是他么?」
「如果是欺骗的把戏,有些做过头了呢。『鸦羽织』——也就是『鸦羽』,在如此不巧的时机提出了这个道具,的确非常现实。即使不是『D』本人,也不能对这个人放置不管吧。」
「……但是,为什么如此突然。」
「正直而言,我们也
毫无关绪。作为咒搜部的长官,真是无地自容。只是,自从鵺事件后,双角后一直没有明显的举动。这只是我的直觉,从他们以前的策略来看,这次那帮人也不会直接或是单独的行动。但是,如果这次是单独犯罪,理由就让人看不懂了。」
「……真是靠不住了。」
「太严厉了吧。不过,我也无法反驳。」
听到塾长冰冷的断言,天海爽朗的回以笑声。塾长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下个瞬间,玩笑般的态度从老鹰身上消失了。
「——啊,接下来只是我的自言自语……土御门夜光的遗物『鸦羽』如今严密的封印在阴阳厅的仓库中。美代酱也知道吧?」
「……嗯。」
「嗯。你当然应该知道。毕竟阴阳厅曾做出过公开声音。『D』也应该知道此事,『按照正常的逻辑思考』,那家伙的式神出现在阴阳厅的办公楼前,也可以作为他知道此事的证据。阴阳厅里的『大部分』人都应该认为那家伙预告想要抢夺被封印在办公楼里的『鸦羽』——应该如此。」
「……」
「不过。关于『鸦羽』,在一部分人之间流传着奇怪的消息。极其荒唐的传闻。阴阳厅保管的『鸦羽』不是原物,而是伪造品。美代酱也知道这个消息吧?」
「……嘛。」
塾长的声调没有丝毫变化,谨慎的回答。不过,注视向老鹰的眼神如同从鞘出拔出的利刃,突然锐利起来。
从老鹰的喙里再次传出了天海不怀好意的笑声。
「那家伙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大概只有神才清楚吧。只是——我刚才也提到过,他现在的目标难以捉摸。以我的立场而言,想要做好哪边都不会失手的完全准备……嘛,现实中难以做到吧。至少美代酱自己要牢牢的掌握住状况。」
「……明白了。」
塾长淡然的说道。
然后,声音马上柔和起来,
「……天海君。」
「嗯?」
「谢谢。」
老鹰一时之间没有做出反应。
猛禽的眼瞳中映照出了塾长的身姿。沉默之后,用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声音,
「……报歉。我也竭尽了全力。」
留下最后的话后,老鹰身上失去了天海的气息。
老鹰抖动身体,一边注意着不要买把水溅出来,一边展开巨大的双翼,飞向了阴雨的天空。塾长目送老鹰消失在了涩谷内某大楼的阴影里,起身关上了布满雾气的窗户。
重新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此时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她上个月将刚才的天海一样曾经自己的式神送到了合宿的营地,在那里发生的一幕。
——『我听说原物就在阴阳塾。』
「……」
塾长睁开了闭合的眼睑。
拿起桌子上的话筒,迅速的拨通内线电话。
然后,
「……喂,辛苦了。我是仓桥。非常报歉,请把大友老师和藤源老师叫来。……唉,是的,紧急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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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原文是佛教的梵语咒文音,オン•マリシエイ•ソワカ,佛教真言之一,用作避开困难,不伤己身,音译成汉字没有意思,译文是意译。
注2:原文是オン•アビテヤマリシ•ソワカ,即摩利支天的隐形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