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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萨姆的国名,是源自几乎在国土中央位置的耶路萨湖,还有自西方流向湖内的上耶路萨川,以及往东流出的下耶路萨川。
上下耶路萨川是东部首屈一指的大河,其沿岸六州皆为耶路萨姆的国土。其中达兰州是面向东海,位于耶路萨川河口位置州郡。
从耶路萨湖北岸的王都亚库贝到达兰之间,有许多船只在下耶路萨川的河道中往来。而在这类商船之一的〈黎明〉号船舱当中,正是席昂等四人躲藏的地点。
「这里真窄。」
「现在没什么好挑剔的。」
赛莲反驳了席昂的抱怨。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脚步声朝这里靠近。
「我给各位带吃的来了。」
在众人面前现身的,是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他是这艘〈黎明〉号的船东兼船长。
他是茶店老妇家中的次男,靠著协助身为渔夫领袖的长男以及自己经商赚到的钱,在三年前拥有了自家的船,算是颇为优秀的人物。
「只能准备这些粗食,真是不好意思。」
船长带来的是硬面包、起司、葡萄乾等乾粮。
「别那么说,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很可口呢。」
露露起身向对方行礼道谢。
「真的十分感激您愿意答应露露——不,是我们强人所难的要求。」
「小、小姐,请把头抬起来。要是我不在这种时候报答伯爵大人的照顾,那才会遭到光神的天谴呢。」
船长连忙挥著双手这么说道。
「说起来,无论是这艘船,还是我从商购得的股票,都是靠著伯爵大人的帮助才能取得的。不只是我,达兰百姓的历代祖先也都接受过纳古萨列伯爵大人的照顾。伯爵大人遭人污蔑成罪人,其实我们所有人都很气愤呢。」
「原来大家这么为父亲著想吗?」
「达兰这里的民心现在也都是跟著伯爵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尽管开口就是了。」
听到船长这番话,让露露湿了眼眶。在一旁的赛莲也同样满怀感慨地点头。
「这真是美事,贵族能如此受到人民景仰,实在令人羡慕。」
至于席昂则是在内心仔细思索刚才这番对话。
(嗯,原来如此。)
就席昂看来,船长所说的并非假话。不过如果要问他是否有说出所有事实,恐怕就是另一回事。
从去年还是商人后盾的萨拉斯失势之后,这些达兰商人的生意肯定受到不小的影响。从这艘〈黎明〉号船上船员的言谈跟货物的数量来看,这个推测应该不会错。
要是纳古萨列伯爵家被击垮下台的话,对达兰人民而言,也是生死攸关之事。
换句话说,他们的处境其实也被逼到相当煎熬的地步,而且是难熬到不惜为伯爵铤而走险的状态。
有意思。席昂内心涌现如此感想。这些人的行动不仅是出于单纯的忠义或报恩,而是跟本身的利益得失也有密切关联。
在这种状况下,如果尽信对方的话语要求对方伸出援手,有时甚至会吃上大亏。不过如果能认清对方的处境,抱持信任来要求帮助是不成问题的。
想到这里,席昂向不发一语的亚特伦爵士——实为替身的迦南使了个眼色。黑衣的军师替身明白主人的用意后,便起身开口:
「船长大哥,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这天当〈黎明〉号抵达萨伦镇的河港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将〈黎明〉号在码头拴好后,便陆续将船上的货物卸下。由于必须赶在太阳下山前把货物运到仓库,因此无论是船员还是港口的运货人都十分忙碌。
「喂,这些木桶也要搬下船吗?」
在堆满货物的甲板上,一名运货人向认识的年轻船员这么问道。
「那东西是客户特别订的,所以得由我们亲手来搬。」
船员这么说完之后,就让似乎是装了特别货品的木桶横躺,用滚动木桶的方式运送。运货人看到船员将木桶推走,便转头将装有麦子的麻袋扛上肩——然而他突然又转头问道:
「刚才你有听到什么怪声吗?」
「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答话的船员没有转头,一路推著木桶向仓库滚去。或许是特别货品的关系,船员的动作显得相当谨慎。
〈黎明〉号的货物都集中在仓库内的某个区域,当仓库大门关上的瞬间,装有特别货品的木桶盖子就从内侧弹开。
「啊~脑袋都昏了!」
木桶的内容物——也就是席昂等四人狼狈地爬了出来。
「你趁乱偷摸什么,不要脸!」
满脸通红的赛莲用压低音量的声音这么说道。她双手遮著自己丰满的胸部,用泛泪的双眼怒瞪著席昂。
「我说过了,那算是不可抗力啊!」
「没想到席昂先生其实意外热情呢。」
至于露露则是缅腼地扭捏身子,表情似乎有些开心。
「各位,我们得等日落之后才能动身,所以现在还得继续伪装成货物一阵子。」
「……遵命。」
一行人听从亚特伦爵士的指示,再次躲进货物堆中。至于乔装成冷静军师的随从在语气中隐藏的不悦,只有她的主人有所察觉。
当日落后来到夜半时分,席昂等四人这才溜出仓库。
「很好,看来附近都没人。」
席昂迅速且慎重穿过无人往来的深夜河港后这么说道。他将露露背在背上,而身后则跟著赛莲及亚特伦爵士。
「话说回来,从这里到拉古尔城,究竟得花多少时间?」
「夜路虽然不太好走,不过天亮前就能抵达。我来带路。」
「唉,看来还得花不少时间呢。」
相对于赛莲答话时语气坚定的态度,席昂嘴上则是带著抱怨。
席昂等人就这么让赛莲负责领路,离开河港。一行人避开城镇跟大路,绕路进入山中。
没有经过开辟的山林中,光是地上的杂草及灌木,甚至高过人的胸口。仅仅是要在草丛中移动就相当费力。
仅有的照明就是前方赛莲手中的火把。而且越是进到山林深处,坡道就变得更加陡峭难行。
「拜托,你一定要挑这种连路都没有的鬼地方走吗!?这可不是闹著玩的!」
没走多久,席昂便开始大声抱怨。不过尽管嘴上发出那种近乎哀叫的抱怨,他依旧小心翼翼地将露露背在背上。
「再忍一下,只要穿过这里——有了!」
赛莲话才说到一半,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喔!?」
在山林的杂草当中,有一条意外平整的山路。不仅杂草彻底清除了,地面也经过压实。
「没想到在里面有这种道路,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嗯,如何让人看不出来,正是打造这条路最费心思的部分。」
在席昂背上的露露讶异万分,让赛莲在回应时语气中也带有莫名的感慨。
沿著蜿蜒山道爬上陡峭山坡,其实仍相当费力,不过在一些难行的路段也有用木头修整的平台及阶梯,跟先前杂草丛生的林地相比,还是轻松许多。
「原来如此,这招很聪明。」
亚特伦爵士边走边确认这条山道的设计,这么开口说道。
「如果来犯的大军要穿过险峻的山区,无论如何都必须经过这条窄路,这样一来,任何部队都得拉长队列,让防守者仅须面对队列前方的对手。这是一座能以少敌多的好城。」
「无论是城堡还是道路,都只是将弃置前的东西重新整修而已。这些靠得都是先人的智慧,并不是我们能居功的事。」
赛莲谦虚地这么说道。
「就快要能看到城堡了,虽然很暗,但就在那里。」
赛莲边说边伸手指向前方。
「就是那个吗?」
从较为稀疏的树林缝隙间,能看见一座石造建筑矗立在前方。
「总算是到了,我还以为得走到天亮呢。」
在天色开始泛白的天空底下这么说的露露,从席昂背上跳了下来。
「好,我们只要再走一会——」
「危险!」
在席昂出声发出警告的同时,从前方的阴影中响起破空之声。而在领头的赛莲脚边,能看见一根深插入地面的箭矢。
「站住,否则下次就是射在身上了!」
发出警告的,是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席昂迅速拔剑,同时也将身子藏进阴影内。
「小妹妹跟大叔也快躲起来。」
「是、是敌人吗?」
「不,看赛莲女士的反应,似乎不是。」
正如亚特伦爵士所说,赛莲毫无惧色地站在前头,朗声说道:
「听这声音,是查加略吧!是我,赛莲•柯迪纳!」
「什么,是赛莲!?」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席昂等人摒住气息,等待对方的反应。
「确、确实是赛莲!——抱、抱歉!稍等一下,我这就去迎接你们!」
伴随这语气慌张的声音,前方接著传来一阵骚动。
「刚才那个冒失家伙是赛拉妹的同伴吗?」
「没错,他是公主派的同志。他叫查加略•奥提涅斯。虽然个性冒失了点,不过论弓箭的本领,在剑十字骑士团内也是数一数二的。」
「冒失的弓箭手,听起来让人很不安呢。」
正当席昂说出这个感想时,城门的铁门也应声开启。在门后能看见约十几人的身影。
站在最前方持弓的年轻骑士,应该就是刚才赛莲所提到的查加略。似乎是对自己的冒失相当焦虑,只见他气喘吁吁地连忙跑到赛莲面前。
「对、对不起!我、我原本并没有想射你的意思,我只是把你们误以为是宰相派找来的追兵,所以才……」
「这不是第一次了,你该冷静点才是,否则你出色的弓术岂不是浪费了吗?」
看著查加略连忙低头赔罪解释误会的模样,让赛莲不禁叹气。而其他骑士这时也纷纷围到赛莲身边。
「你没事吧,赛莲大人!」
「我们还以为你跟纳古萨列伯爵一起落入宰相手中,可担心死了!」
「笑话,宰相派的三流骑士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赛莲跟围在身边的骑士们又是拍肩又是握手地彼此寒暄。身材高挑的赛莲在众多骑士当中仍显得格外醒目。
「大家先静一下,先让我向各位介绍可靠的帮手。」
赛莲边说边转头望向席昂等人。众人的视线自然也都聚集到他们身上。
「露露是大家都认识的。她在脱离宰相魔爪之后,就一路跟我们同行。而这位则是——」
顺著赛莲的介绍,亚特伦爵士掀开披风的兜帽。当兜帽底下的黑色面具暴露在众人面前时,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那、那个面具跟黑衣……莫非您是——」
「他就是『假面军师』亚特伦爵士。他是应萝洁丽安公主殿下及纳古萨列伯爵的招聘,前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真的吗!?」
知道传说中的军师参战,让查加略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真是令人振奋!」
「萝洁丽安殿下真高明,没想到还有这种安排。」
「赢定了,这下我们赢定了!」
正当众骑士起哄的时候,脸色尴尬的查加略这才注意到席昂。
「话说回来,还没请教你的身分,你也是亚特伦爵士手下的人吗?」
「我跟面具大叔是不同路的。我叫席昂,是在顺其自然下帮了赛拉妹他们的旅人,还请多指教啰。」
席昂用随兴的态度表明身分之后,还不忘故作亲昵地眨了一下眼睛。
「请、请多指教……」
脸色明显透露困惑的查加略,只好用眼神向赛莲他们确认。
「……虽然他这副德性,但身手是有保证的,只论身手的话……」
「席昂先生是很会照顾人的人喔。」
相较于别过脸的赛莲,露露则是满脸笑容地说出各自的感想。
「你叫席昂对吧?你就睡这个房间吧,寝具等等会送过来。」
「多谢啦。」
席昂确认了一眼查加略领他来到的房间。
「听说这里是座废城,我原本还以为会是个像鬼屋的地方,其实还不赖嘛。」
「这都多亏纳古萨列伯爵费心整修,你可要心怀感激喔。」
「没想到那个一脸衰样大叔,其实还挺能干的。」
席昂低声说出相当失礼的感想。
「话说回来,这里的空房是多到连我这种来路不明的流浪汉,都能有单人房的程度吗?看来你们真的很缺人手呢。」
听到席昂这毫不修饰的感想,让查加略面露苦色。
「你说得没错,在剑十字骑士团五千骑当中,聚集到这座城堡的同志,也仅有约五十出头的人数而已。」
「五十对五千,那如果真打起来,每个人得砍翻一百人才行啊,这可不简单呢。」
「别拿这种事说笑!」
「就只是玩笑话嘛,别动气啊,小查。」
「就算是玩笑,未免也太不知分寸了——等等,小查是在叫我吗!?」
突然多了个奇妙绰号的查加略一下傻了眼。在一旁看著两人对话的赛莲则是无奈叹气,就连亚特伦爵士也默默耸了一下肩膀。
至于露露,则是先到安排给她的房间去休息了。
「你们就先在这里打住吧。」
正当席昂脸上挂著轻浮笑容,而查加略情绪快要失控的时候,赛莲闯到两人中间。她看来有些不太耐烦。
「我也有些事情想问。既然你们已经离开王都来到这里,这是代表王都那里有什么状况吗?」
「喔,对了。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
查加略先是夸张点头肯定赛莲的疑问,接著压低声量。
「其实穆特斯一派的人袭击了格拉尼亚的密使,结果那些人反而给人杀光了。后来就连我们也遭到池鱼之殃,差点被宰相派的人给抓去,所以才逃离亚库贝的。」
「穆特斯做了那种事?」
看到赛莲皱眉的反应,让席昂忍不住开口:
「穆特斯是谁啊,是赛拉妹的同伴吗?」
「他可以说是公主派的骑士,不过是个让我不想当成同志的男人。他言行举止都太过粗俗,跟纳古萨列伯爵的关系也不好。不过他偏偏是个武艺高强的家伙,所以颇有人望。」
「像是山大王那样吗?」
「我一直担心他什么时候会出乱子,但没想到会犯下那种愚行。」
相较于赛莲的咒骂,查加略则摇著头插口说道:
「话虽那么说,那也不全是坏事喔。」
「这话怎么说?」
「穆特斯袭击格拉尼亚密使的地方,是萨桑寺院的码头。那名密使似乎是一名修士,你们认为那种人为何会挑深夜在那里出没呢?」
「应该不是以修士的身分去寺院朝圣吧?那么说,是去密会宰相吗?」
「可惜只说中一半。」
看见查加略笑著卖关子的模样,让赛莲有些恼火。
「那到底是怎样?你快说啊!」
「别急,我说就是了。我利用逃离王都前的一小段时间,仔细调查了这件事,我先是从——」
「难道说,萝洁丽安殿下就是被软禁在那座萨桑寺院中吗?」
查加略似乎还要卖弄一番的冗长故事,被亚特伦爵士乾脆打断。
对于这个答案,查加略虽然感到讶异,但也只好点头肯定。
「……就是那样。」
「什么!?」
对这个答案惊讶不已的赛莲,紧抓住查加略的双肩。赛莲激动地用力摇晃他的身子。
「公主真的在萨桑寺院里,不会错吗!?」
「你、你先放手,赛莲我快昏了……拜托,放开我……」
「抱歉。」
得到解放的查加略一下还很难站稳脚步。
「真是的,你真是怪力女。」
「废话少说,先讲正事。还有,挑重点讲。」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己当时也想要掌握明确根据,所以留下瑟汀紧盯萨桑寺院。因为瑟汀很精通这类调查工作。」
「那结果是怎样?」
对于这么疑问,查加略点头回应:
「我刚刚才收到瑟汀消息。看来萝洁丽安殿下从萨桑寺院被移往了提米若斯宰相的别邸。毕竟附近才刚打打杀杀闹出人命,宰相自己多半也难安心吧。」
「这是真的吗!?干得好,查加略,你可是立下大功了!」
尽管赛莲脸上满是喜色,但这次她则是使劲拍打查加略的肩膀。在赛莲的重拍之下,查加略差点不支倒地。
「你真丢人,未免太欠锻炼了吧?」
「是你力气太大了!」
查加略不悦地大声回嘴。
「算了。总而言之,这是良机。我们得尽速救出殿下。不对,加上你那样一身好本领,就算要顺便取下宰相的脑袋也——」
「关于这件事,可以只靠我们在这里几句话就决定吗?」
亚特伦爵士用冷静的语气这么插口,这句话让赛莲猛然回神。
「您说得对。如此重要的事,得详加拟定对策才是。查加略,让大家集合,我们要召开军议。」
「没、没问题……」
谈话被打断的查加略有些不悦地看了亚特伦爵士一眼。
「啊,既然这样,那个军议我就不参加了。」
席昂这么举手说道。
「我不太能够跟人严肃讨论事情,这段时间我就到处晃晃,看看外头的模样,晚点你们再把讲好的事情告诉我就行了。」
「……您有什么打算,亚特伦爵士?」
表情有些不悦的赛莲对亚特伦爵士这么问道。黑衣军师隔著面具看了席昂一眼。
「既然这样,我可以麻烦你做一件事吗?」
「我又得做什么事了?」
席昂明显皱起眉头。
「太麻烦的事,我
可不干喔。」
「放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赛莲女士跟查加略先生,请你们先去准备开会的事。」
「好的。」
「遵命。」
当两人快步离开房间的时候,席昂也不忘对他们离去的身影挥手。
「都走了吗?」
「没问题了。」
当赛莲等人离开房间,席昂跟亚特伦爵士两人的态度便瞬间转变。
亚特伦爵士——应该说是迦南,在门板后确认走廊的状况。在确认附近无人往来之后,她便将面具取下。
「辛苦你了,迦南。就让我暂时接下亚特伦爵士这个角色吧。」
「毕竟身为替身的我,是没法主导军议的。」
迦南边说边将亚特伦爵士的服装——肩部有垫填充物的上衣,还有底部垫高的靴子都脱掉。而在底下出现的,是彷佛儿童般的娇小身躯。
「你的变装还是一样优秀。」
当席昂如此表示佩服的时候,迦南也将面具交到他手中。而迦南则目不转睛地看著席昂接过面具,穿上黑衣的模样。
「这身打扮还是穿在席昂大人身上最好看。」
「别说傻话,现在可是我跟你一起在充当亚特伦爵士呢。」
这么回嘴的席昂——亚特伦爵士转过伸去,正打算动身离开房间。
「你也去找个地方观察军议的状况,可别被发现喔。」
「我岂会出那种差错。」
当亚特伦爵士推开房门时,忠实的随从身影也早已从房内消失。
在拉古尔城大厅召开的军议中,众人的情绪相当亢奋。
「掌握了萝洁丽安公主的所在地」——正是因为查加略在众人面前宣告了自己掌握的这份情报,造就了这样的气氛。
「我们该立刻动身救出萝洁丽安殿下,为耶路萨姆重拾正义!!」
如此高举拳头大声疾呼的查加略,立刻就获得许多人的高声附和。
「对,你说得没错!」
「一定要救出公主殿下!」
「耶路萨姆万岁!萝洁丽安殿下万岁!」
坐在长桌上座的亚特伦爵士眼见众人如此反应,开口说道:
「萝洁丽安殿下的人望真是令人佩服。」
「殿下就是有如此了不起的人。」
在一旁的赛莲这么回应。
「敢问军师有见过萝洁丽安殿下吗?」
「见过两次。第一次是三年前与格拉尼亚交战后,在索兹贝尔的时候。第二次则是约一个月前,当时是在纳古萨列伯爵的引见下,接受这次的招聘。回想起来,当时应该是公主殿下才刚被宰相软禁的时期。」
其实我跟公主只有见过一次——这其实是席昂藏在心里的话。因为萝洁丽安公主确实见过两次亚特伦爵士。
「对了,亚特伦爵士对这件事有何高见,还请务必指教!」
查加略朗声这么说道。他那充满挑衅意图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瞪著亚特伦爵士。
「如果能救出萝洁丽安殿下,就能一举扭转形式。因为光是软禁公主的事实曝光,就能成为谴责提米若斯宰相的武器。我想从宰相的立场来说,这应该也是他为了压下反对声浪跟帝国求和,而逼不得已的举动。」
「话虽这么说,这种事宰相想必也很清楚。因此肯定会有许多宰相派的骑士守在殿下身边。」
对于赛莲用苦涩表情提出的意见,亚特伦爵士摇了摇头。
「这倒不一定。软禁主君这种事非同小可,就算是宰相派的骑士,也只有他十分信任的人才能胜任那种工作。我想负责守在殿下身边的,应该是堪称宰相心腹的奥雷昂•梅涅斯与波瑟姆•奥兰克,还有他们麾下的一百骑近卫骑士。」
「……您竟然会这么清楚。」
「像我这种靠才智吃饭的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不管怎么说,如果是那个数量,就算我们这里仅有五十骑——」
「也有胜算吗?」
看到亚特伦爵士默默点头,让众人立刻鼓噪起来。
「可行,这样会成功的!」
「既然这样,那我立刻让大伙准备出击。请务必由我查加略来担任先锋!」
虽然查加略立刻自告奋勇担任先锋,不过亚特伦爵士却在这时摇头。
「各位似乎误会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啊?」
「救出公主殿下这件事,时机尚未成熟。这是仅有一次机会且近乎赌博的奇袭。因此要尽可能慎重,并要有充分的事前准备才行。」
这突然的慎重论让骑士们纷纷变了脸色。其中甚至有人表现出露骨的不悦。
「这、这真是太教人吃惊了。」
查加略仗著众人的反应这么说道。
「没想到亚特伦爵士这样的人物,竟然不懂得巧迟不如拙速的这句话。」
「也有另一句话,欲速则不达,无谓的嘲讽是没有帮助的。」
「那就请您说说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吧!」
「就是因为还没法确定恰当的时机,所以现在才要静观其变,你应该不是连这种道理都不懂的小鬼吧?」
「————!!」
查加略踢开椅子跳了起来。
「住手,查加略!」
遭到制止的查加略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开大厅。有十几名骑士也跟著他离去。
「让您看笑话了,亚特伦爵士。」
「无所谓,我说话也有些过分了。」
亚特伦爵士对低头赔罪的赛莲这么说道。
「就算说要静观其变,也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修复城堡、储备粮食,当然也还得交战进行的训练。」
「我明白。」
「不管怎么说,今天我就先离席吧。」
亚特伦爵士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也离开座位。
一回到房间,亚特伦爵士便坐到椅子上。他将身子靠著椅背,取下面具。
「你其实老实讲出想法就好了嘛。」
一个声音从露出面容的亚特伦爵士——席昂身后这么说道。说话的人是不知何时出现的随从迦南。
「你可以直接说萝洁丽安公主软禁地点的情报很可疑,很可能是陷阱,在趁这个机会找出攻其不备的方法前,应该先按兵不动啊。」
「小查那家伙因为拿到这个情报,太过得意忘形了。就算我说那是陷阱,他八成会因此跳脚,所以我才想说用抽象的说法来说服他会比较合适啊。」
尽管嘴上感叹自己的失策,但席昂脸上却露出淘气的笑容。
「也罢,过去的事想也没用。如果小查要自投罗网,也有利用他的办法。」
察觉到主人内心盘算的迦南小声说道:
「……席昂大人真坏心。」
「坏心就坏心,想当好人还能干军师吗?」
席昂这么回嘴之后,对著迦南说道:
「如果不先确定萝洁丽安公主的所在地,谈什么都是空话,麻烦你去王都一趟。」
「遵命。」
虽然迦南平常是以随从及替身身分协助席昂,不过她的强项其实是作为密探与间谍的技能。以她的本事,肯定能查出情报背后的真相。
「不过,真的可以吗?」
「可以什么?」
「如果少了我,要一人扮两角可不容易喔。」
「……啊。」
席昂完全没想到这件事。
「还、还好啦,如果只是几天,应该还混得过去。」
「我会尽早回来的。」
迦南的身影就这么伴随叹气声消失。而留在房内的席昂,则望著自己手中的亚特伦爵士面具。
「真是的,军师这行饭,吃起来也不轻松呢。」
席昂一边抱怨,也边拿起靠在墙边的剑。
「靠这个吃饭要来得容易多了。」
2
迦南的担忧大致都应验了。
少了替身之后,要同时扮演「席昂」与「亚特伦爵士」两个角色,实在相当吃力。尽管光是换装就颇麻烦,不过这也是自己造的孽,怨不得别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赛莲及露露的关系,始终没人会怀疑席昂是一人两角。
而到了第三天,席昂动身进到山林当中。
这是为了在拉古尔城成为战场时,能掌握周围地形而做的准备。话虽这么说,只要稍微偏离山道一步,地形就立刻变得险峻许多。
陡峭的坡道、耸立的断崖,还有丛生的灌木都会阻挡去路。就算能勉强沿著近乎兽径的小路移动,人数众多的部队也难以在这种环境下行动。
席昂望著手制的地图说道:
「看来攻击方的主力,真的就只能沿著山道靠近了。」
计策开始在席昂脑中成形。
就在这个时候,席昂听到前方传来潺潺流水声。如果附近有河川或水池,那就必须进行确认。席昂拨开灌木丛朝水声前进,没过多久,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席昂看见顺著岩壁滑落的流水,还有从苍郁林荫间射入的阳光。而在有丰沛水量的瀑底水池
中——不知为何能看见一丝不挂的赛莲在那里洗澡。
「…………啊?」
这实在是个出乎意料的奇袭。
贴在高挑纤躯上的金色发丝,尽管那紧致的肢体上没有丝毫赘肉,但胸部及臀部却显得丰盈圆润。想到那腰肢纤细的身躯能够发出威力惊人的源力,仍令席昂难以置信。
仔细一看,在河边除了能看到经过细心叠好的骑士服外,还有被绳子捆绑的大山猪尸体,以及似乎是赛莲作为武器的数柄标枪。
(这样说起来,赛拉妹似乎说过她白天会去打猎来补充粮食的样子。)
当席昂刚想到这件事的时候,赛莲突然转头。
「————」
「…………」
赛莲瞥了一眼发愣的席昂,背过身子将身体擦乾。接著她将手伸向脚边的骑士服——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死变态!!」
赛莲突然满脸怒气的转头怒叱,并掷出从池边抓起的标枪。
「哇啊!?」
席昂连忙让自己整个人往后倒下。从他头上飞过的标枪插进了身后的老树树干。只见在标枪上的莫大源力,轻易就将粗到成人勉强能环抱的树干从中切开。
眼看老树带著刺耳声响朝自己倒下,让席昂连滚带爬地死命躲避。至于赛莲则是用冰冷的眼神瞪著席昂的丑态。
「我不只是会用剑,也很会用标枪。我掷出的标枪要比普通的弓箭飞得更远也更精准,如果对象是偷窥犯,那就更不需要留情面了。」
「先……先冷静一下,听我解释你就会懂了——应该吧。」
「这算是身为骑士的一点仁慈,我会先数十下让你逃命。不过不管你怎么跑,也逃不出我标枪射程的。」
「那才不是仁慈,只是嗜虐而已吧!」
「一、二——以下省略,十。好,死吧。」
「是、是亚特伦爵士吩咐我这么做的!」
「……什么?」
席昂的死命辩驳,让赛莲在掷出标枪的前一刻停下动作。
「这话怎么说?你给我解释清楚。」
「好、好的——」
席昂爬到河岸边,开始解释状况。
「我是听从亚特伦爵士的指示调查山里的地形,因为听到水声过来确认,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等等,会闯到这里来是你自己粗心,跟亚特伦爵士没关系吧?」
「嗯,我自己也这样觉得。」
看见席昂老实点头的反应,让赛莲忍不住叹气。尽管赛莲感觉仍相当不悦,不过至少已经收起了怒气。
「我明白你不是出于故意或恶意了。我没有对周围保持警戒也有不对。」
「你愿意……原谅我了吗?」
「既然是意外,那就算了。」
「是、是吗?」
这下席昂才总算松了口气。而在紧张消散的同时,烙印在脑中的赛莲裸体,自然跟眼前的本人重叠。
「…………喔?」
看见席昂色眯眯的恶心表情,赛莲立刻将爱用的大剑高举过头。席昂见状连忙趴在地上,额头也紧贴地面。
「对不起,我现在立刻忘掉。」
「你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做。」
最后是以席昂负责把山猪扛回城堡,让这件事一笔勾销。于是席昂跟决定也要到处去确认附近地形的赛莲分开,独自扛著山猪急忙返回城堡。
尽管已经到了差不多该让亚特伦爵士露脸的时候,但也不能就这样把山猪丢在路上。因此席昂就这样扛著山猪来到厨房后门。
「喂,小妹妹,我带晚餐的材料来了。」
「哇,这可是大功一件呢,席昂先生。」
听到席昂声音跑到门口的露露,开心地这么说道。
「其实这是赛拉妹猎到的,总之先把这玩意切开好了。」
「席昂先生要一个人进行肢解,应该很麻烦吧?露露也来帮忙。」
「你没问题吗?」
尽管心里有些担心,但席昂还是取出厚刃短刀,并开始肢解山猪。
席昂先是俐落地剥下毛皮。
「热水烧好了。」
「谢啦。」
接著切下头部。
「请用锯子。」
「嗯。」
之后将腹部切开,并将山猪倒吊在树上,拉出内脏。
「席昂先生负责肉,内脏就交给露露处理。」
「…………」
真的没问题。看著伯爵家千金细心清洗内脏上的血液及秽物,那可靠的模样让席昂颇为讶异。
「今天晚上就用盐跟大蒜来拿内脏炖汤吧,肉就弄成熏肉保存起来。」
「听得我都快流口水了。」
听到席昂这句话,让露露露出开心笑容。
「什么嘛,先有人打到好东西回来啦。」
席昂顺著这语带不悦的声音转头望去,看见手持弓箭的查加略正站在那里。
「唷,小查,你也跑去打猎吗?」
「别叫我小查!」
如此抗议的查加略也不忘将他猎到的数只山鸟及兔子交给露露。
「哇,太谢谢了!」
「真不愧是骑士团中的顶尖弓箭手,大功一件,大功一件。」
虽然席昂用轻松的语气如此称赞,但查加略脸上丝毫没有喜色。
「哼,这种东西能算功劳吗?我可不是为了打猎跑到这里来的。」
查加略丢下这句话之后,便快步离开。
「那个……我想查加略先生并没有恶意,所以……」
「我知道,他应该只是有些焦虑而已。」
话虽这么说,但感觉那份「焦虑」,似乎已经让他累积了不少压力。想到这里,露露的眼睛望向地面。
「查加略先生的焦虑,露露也能体会。」
少女的话语中带有令人担忧的颤抖。
「除了等待什么也不能做,是会让人十分不安的状况。感觉就像是肚子底下,突然变得好冷……」
「小妹妹是在担心被抓的老爸吗?」
「是的。」
看见露露无力点头的模样,让席昂胸口一阵刺痛。
说起来,露露也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尽管她努力表现得像是一个仍充满活力的伯爵家千金,但眼下的状况肯定让她十分不安。
『哥哥。』
正当席昂想到这里时,耳中突然浮现某人的呼唤声。
当天深夜——
躺在城堡房间草堆上的席昂,他响亮的鼾声瞬间停止。晚风的些微变化,告知他等待的对象已经归来。
「是迦南吗?我等你很久了。」
「我回来迟了。」
一听到迦南的声音,席昂便迅速起身。忠实的随从安静地屈膝跪在席昂面前。
「怎样?」
「诱饵跟真正该追的目标,都与席昂大人预测的一样。」
「很好,辛苦你了。」
听过迦南的回报之后,席昂的思绪迅速运转,事先筹画的对策也急速成形。
「这样应该没道理要等到天亮再说了。我立刻把大家叫起来,召开——」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听这个脚步声,应该是赛拉妹。麻烦你了,迦南。」
「遵命。」
只见迦南毫不犹豫抓起亚特伦爵士的服装,瞬间换上了面具与黑衣。
几乎就在迦南完成换装的同时,房门被大力推开。
「出状况了,席昂!你知道亚特伦爵士在哪里吗?」
这么询问的赛莲一看见扮成亚特伦爵士的迦南,讶异地睁大眼睛。
「您、您在这里吗?」
「有什么事情吗,赛莲女士?听你刚才说的话,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
虽然赛莲短暂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挤出声音说道:
「查加略那家伙逃走了!」
「嗯。」
迦南——亚特伦爵士的反应十分冷静。至于席昂虽然有些犹豫是否要假装吃惊,不过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他带著约十名赞同他意见的人,打算就那样前去救出萝洁丽安殿下。真是太愚昧了。」
「小查很有行动力呢。」
席昂决定说出这类无关痛痒的话语。
「在事情变得难以收拾前,一定要把他带回来!席昂,你也跟我来!」
「不需要那么做。」
「咦?」
赛莲圆睁著眼睛,看来亚特伦爵士所说的话,令她十分意外。
「这是良机。」
「良机?」
「没错,这就是我等待的良机。把城理所有人都叫起来,我们也要动身!」
「咦?咦咦咦!?」
赛莲愣在原地,没法动弹。
「动作快!用跑的!!」
「是、是!!」
看著赛莲急忙冲出房间后,亚特伦爵士转头望向席昂。
「这样可以吗?」
从面具下传出的,是迦南的声音。
「嗯,干得好。虽然对小查不好意
思,但这下也省了麻烦。再来就是期待他的奋斗及表现了。」
说到这里,席昂的嘴角露出坏心眼的微笑。
3
在邻接王都亚库贝的耶路萨湖南岸,有一片属于贵族及富商的别墅区。提米若斯宰相的别墅,就位在这区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以一国宰相的居所来说,无论是规模还是装饰都十分平凡。由于提米若斯本身对社交或风雅之类的东西不太讲究,因此这栋建筑几乎是在连常驻管理人都没有状态下,被放置了约一年的地方。
不过在这天晚上,这栋两层楼别墅的某扇窗户中,却可以看到灯火。
「就是那里吗?」
躲藏在庭园暗处的查加略这么低声确认。
蹲在他右手边,一名身材微胖的骑士点头回应。他是瑟汀•吉尔克,是应查加略指示留在王都,寻找萝洁丽安公主行踪的公主派同伴。
「不会错的。」
「干得好!」
查加略拍了一下瑟汀的肩膀,接著转头望向身后。在他后方有约十名的骑士也同样蹲低身子。
他们都是赞同查加略的意见,为救出萝洁丽安公主而溜出拉古尔城的人。
「我们动手吧。」
听到这简短的一句话,所有人一齐点头。
「那种胆小怕事的军师不足以承担国家大事。我们必须自己救出萝洁丽安殿下。」
查加略脑中鲜明地浮现出萝洁丽安公主遭到囚禁的悲伤模样。
「没错!」
「动手吧!」
其他骑士也都异口同声地附和查加略。
「我们上!」
查加略压低身子,以蹲姿快步靠近别墅。其他人也紧随在他身后。当一行人来到别墅后墙边,仰头确认窗内灯火时——
别墅的所有窗户突然全部亮起灯火。紧接著在后院各处也都能看见照亮黑暗的火光。尽管他们一直都没察觉,不过在庭院四处其实早就准备好了照明用的材堆待命。
「什么!?」
「这是什么状况!?」
别墅的后门及窗户同时敞开。从一楼的后门里冲出了持剑的骑士,二楼窗户则是持弓的士兵纷纷现身。
「我记得你是查加略•奥提涅斯吧?」
而在一开始就亮著灯光的窗户后面,一名留著落腮胡的骑士这么说道。他冷冷望著在眼下的查加略等人。
他是提米若斯宰相的心腹,近卫骑士奥雷昂。
「竟敢趁夜行刺宰相,大胆狂徒,还不快束手就擒!」
「行刺宰相!?胡说八道,我们来此是为了拯救公主殿下——」
查加略话才说到一半,便从奥雷昂的嘲弄笑容中瞭解一切。
「……我们被设计了。」
公主多半不在这栋别墅内。对方恐怕是准备一个人假扮公主,刻意制造出公主从萨桑寺院被送往这里的假象而已。而自己这群人就是粗心中计的猎物。
查加略等人瞬间陷入动摇,尤其是担任斥候的瑟汀更是面如土色。
「都、都是因为我……是我害的……」
当瑟汀这么自责时,查加略用力往他肩上拍了一下。
「不是你的错,是宰相技高一筹。我没能看出这是陷阱,是我不对。」
查加略这么说完便不再多想,而是立刻采取行动。他右手伸向箭囊,用五指指间一口气取出四支箭。查加略迅速拉弓搭箭,将箭往正上方射出。
高高射上夜空的四支箭划出弧线往四方散开——只见四支箭不偏不倚地落向照明用的火堆。箭上的源力应声爆炸,将火堆破坏。
「趁现在,闪人了!」
「别让他们跑了,放箭!」
当后院恢复黑暗的瞬间,查加略等人也死命撤离。虽然能听到零星的射箭声响,但没有人被箭射中。除了只靠窗中灯光难以瞄准,对方应该也忌惮会误射自己人。
问题是追击的骑士。查加略在逃命时不忘回身射箭,让带头的两名追兵应声倒地。
「喂,查加略——」
「别停下来!快跑,我来负责殿后!」
查加略在黑暗中没命地拔腿狂奔。
此时他甚至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无法分辨。虽然知道自己逃出了提米若斯的别墅腹地,不过之后就彻底迷失了方向。他也一直没能与先行逃离的伙伴们会合。
「在那里!」
「别让人跑了!」
有无数火把的火光紧追在身后。就在这个时候,查加略突然发现脚下石铺地面的感觉变成了沙地。而在前方还能听见细微的流水声。
这时查加略才发现这里是耶路萨湖的湖岸。
(没路了!)
查加略很快就甩开内心的错愕。
明白已经无路可逃的他,立刻铁了心,转头朝火把的位置射箭。
只见一名手持火把的骑士应声滚倒在地。查加略无法确认自己是否有将追兵除掉。他紧接著射出第二、第三箭。每次弓弦声响起,都有追兵应声倒下。不过射出第四箭之后也没了箭矢,因此他只好将弓扔下,抽出腰间配剑。
「放马过来吧!我就算死,也要多拉几个人给我陪葬!」
回应他的,是激动的怒喊声。迎面而来的骑士,光眼前所看到的就有将近十人。查加略抱著就算同归于尽也要除掉一人的念头,紧紧握住剑柄。
「如果光论胆量,你实在令人佩服。」
当这低声的话语传进查加略耳中时,银光在夜色中闪动。从查加略身旁飞过的短剑陆续击中他眼前的追兵。紧接著突然从黑暗中窜出的身影,开始挥剑朝追兵攻击。
援兵的人数仅有五名。不过出其不意的突袭加上对手又已经负伤,因此追兵们没能做出像样的抵抗便接连遭到斩杀。
「你没事吧,查加略!」
这么向查加略确认的,是一名应该留在城内的公主派骑士。那么,先前那个声音是——查加略眨了几下眼睛,缓缓转头望向身后。
「要是你懂得区分勇气与无谋的差别,那就无可挑剔了。」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面具及黑衣。那应验查加略猜测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得救了。
——我被那家伙给救了。
安心与耻辱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让查加略瘫坐到地上。
迦南隔著面具,看著查加略蹲在地上发愣的模样。
现在不是让他这样浪费时间的时候。迦南抱著这个想法,朝查加略伸出右手。
「要收兵了。站起来。」
「收、收兵……」
当勉强撑起疲惫身躯的查加略提出这个疑问时,亚特伦爵士不发一语地望向身后。原来在阴暗的湖岸,有一艘小船停在茂密的芦苇丛后。
「那名骑士是最后一个,快上船吧。」
在小船上这么出声的人,是〈黎明〉号的船长。亚特伦爵士点头回应后,便拍了一下查加略的肩膀,催促他上船。另外五名骑士也尾随在他们身后。
待所有人都上船之后,小船便迅速驶离湖岸。
「其他骑士已经搭别的小船上了〈黎明〉号了。只要我们一回去,就能立刻离开。」
「是吗,那太好了。」
听到船长这几句话,让查加略顿时松了口气。看见两人对话的亚特伦爵士仔细打量一下船长后,开口说道:
「做得很好,话说回来,你似乎对这类工作挺熟练的。」
「没什么,就只是我年轻时做过一些不可告人的生意罢了。」
面对亚特伦爵士的疑问,船长嘴角带著笑意这么说道。
「话说回来,亚特伦爵士,您刚才的飞刀真是高明。」
「只是些雕虫小技而已。」
亚特伦爵士在回应称赞时,也暗暗在内心反省。自己在人前使出了属于迦南的功夫。虽然那种程度还能用言语掩饰,不过以后还是少出手为妙。
「——亚特伦爵士!」
就在这个时候,查加略突然低头跪了下去。
「擅自离开城堡全是我的主意!有什么惩罚,还请全算在我身上!」
「头抬起来,查加略先生。如果我打算问罪,那就一开始就不会来救你了。」
「那、那么——」
「我没有顾虑到诸位的心情,也难辞其咎。这次就以你们立下的功劳来免去罪责吧。」
「哈、哈哈……功劳?我们有什么功劳吗?」
原本畏缩在地上的查加略,这时不解地抬头询问。
「这还用说吗?诸位刚才的表现,可是发挥了关键作用呢。」
那从面具下发出的沉闷嗓音当中,带有稍嫌恶质的调侃。
「没想到对方竟会在深夜安排船只。」
奥雷昂望著在黑夜中的湖面,咬牙这么说道。
这是那个亚特伦爵士的智慧吗?这样说起来,在纳古萨列伯爵家乡的达兰地区,确实是听说有些会干偷渡生意的船夫。
不管怎么说,不能就这样让人给跑了。奥雷昂迅速对部下做出指示。
「我们也立刻备船,水陆两
头一起追!」
「是!」
根据各方回传的报告,搭船现身的公主派援军,似乎也有相当人数。为了救出冲动的查加略等人,这是十分果断的决定。
不过这同时也是将公主派一网打尽的良机。
绝对不能让他们跑掉——正当奥雷昂打定这个主意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奥雷昂转头一看,看见部下慌张地跃下马背。
「奥雷昂阁下,有要事禀报——」
在听过部下的报告之后,奥雷昂也变了脸色。
「对方的真正目的……是袭击萨桑寺院!?怎么可能!」
4
夜晚的寺院中响起了激动的吆喝声。
「喝!!」
面对挡在门口的三名宰相派骑士,赛莲横挥出手中大剑。这一剑就将三人的脑袋同时斩下,如喷泉般的鲜血染红了石铺的地面。
「厉害。」
在如此称赞的席昂脚边,是倒楣正好目睹这个光景,腿软跌坐在地上的巡夜修士。
「这、这座萨桑寺院是可追溯到皇国时代,有悠久历史的圣殿。你们竟敢让血光玷污这里的神圣,肯定会遭到光神责罚的!」
听到修士激动斥骂,赛莲冷眼回瞪对方。
「做出软禁公主殿下这种深陷俗事泥沼的恶行,还把寺院的神圣挂在嘴上,实在可笑。你们这些不知检点的臭修士,怎么就不怕遭到天谴了!?」
被踩到痛脚的修士别开视线,闭上了嘴。看见对方如此反应,席昂跟赛莲互相点了一下头。
「看来是这里没错。」
「快走吧。」
两人迅速从阶梯上楼。
「不过没想到全被亚特伦爵士料中了,真教人佩服。」
赛莲用充满赞叹与敬意的语气这么说道。
萝洁丽安公主从萨桑寺院被移往提米若斯宰相的别墅,这是用来诱骗公主派上钩的假情报。真正的公主仍囚禁在寺院当中。
因此刻意假装上钩,诱开对手的注意,趁隙以少数部队突袭「真正目标」的寺院,救出公主——这就是亚特伦爵士,也就是席昂的策略。
由于查加略的冲动正巧符合这个计画,因此状况完全符合席昂的预料。
「别大意,赛拉妹。对方应该也不至于让这里闹空城。肯定还会留下一两个难搞的看门狗。」
「……嗯,你说中了。」
赛莲这样低声回应的同时,也停下脚步。席昂立刻也跟赛莲一样停了下来。
在楼梯尽头的平台上,有一名身穿盔甲的秃头巨汉正等著他们。
「波瑟姆,我们又见面了。」
「这样正好,上次吃亏的事,就让我在这里讨回来吧!」
波瑟姆在开口的同时也用右手抽出配剑。而他左手则是握有贴著钢板的大盾。
「需要我助阵吗?」
「不用插手。」
赛莲简短回应之后,便一口起跑至平台。她顺势冲向举著大盾的波瑟姆,用大剑从正面斜劈向对方。
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响彻寺院。目睹两人冲突瞬间的席昂不禁扬起眉毛。
波瑟姆的大盾挡住了赛莲强烈的斩击。蕴含在斩击中的强烈源力,让盾牌表面微微颤动。
只见波瑟姆顺势扭转身躯,从盾后刺出剑刃。
「受死吧!」
「唔……」
尽管赛莲迅速往后跳开,但没法完全避开波瑟姆锐利的刺击。剑刃划过赛莲的左脸颊,划出一道鲜红的血雾。
波瑟姆脸上浮现粗野的笑容——而在下一瞬间,那个表情就被惊愕取代。因为席昂趁著两人短暂兵刃相交的空档,高高跃起。
他接连踩踏阶梯平台边的栏杆与波瑟姆的秃头,转眼就挑到了二楼。
「弄伤女人的脸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死光头。」
「臭小子——」
正当波瑟姆被席昂激怒的同时,赛莲也立刻对他发动攻势。
「我才是你的对手!」
接二连三的斩击逼波瑟姆停下脚步,没法离开阶梯平台。
「这里交给我来应付,你先过去!萝洁丽安殿下就拜托你了!」
席昂默默举起手回应赛莲的吶喊之后,便动身开始搜索二楼。
此刻席昂正单独穿过二楼的走廊。
(这样就行了。)
萨桑寺院的腹地相当大。就算是迦南的侦察,也没能掌握公主究竟是被监禁在广大寺院的哪个位置。
正确来说,是因为迦南知道只要让席昂来到这里,就没有必要去侦察正确位置。
轰嗡嗡——
伴随著低沉的呼吸,席昂开启了一道通向自己体内能量的门扉。一种近乎无意识的意念,感受著那充斥体内世界的源力。
到这里为止,是每个骑士无论功力高低,都能够做到的步骤。重要的是在之后的变化。
在席昂睁开眼睛的同时,那指向体内的意念转向外界。
这让他开启了另一扇门,而周围世界的意义也彻底改变。
充斥森罗万象的源力洪流——就算眼不能见、耳不能听、鼻不能嗅、舌不能尝、肌不能碰,但那股确实存在的力量,正与席昂自身体内的源力之流重叠。
——周围吹起了风。
席昂自身意志充满大气并化为风,吹过寺院的每个角落。
(找到了。)
沿著前方阶梯到三楼,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内,席昂清楚「看见」了他所找寻的公主身影。
「刚才那阵强风是怎么回事!?」
一名宰相派骑士这时从席昂身后的转角处现身,只见席昂头也不回地挥了一下右臂。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的动作,那名跟席昂还有二十步距离的骑士,脑袋就应声落地。彷佛就像是有一柄看不见的巨大镰刀,将对方的脑袋斩下。
席昂完全不在乎那瘫倒的尸骸,再次迈开步伐。
赛莲与波瑟姆的兵刃相交多达了数十合。
尽管赛莲多次使出犀利斩击,但却无法突破波瑟姆的固若金汤的防守。然而赛莲每次斩击被挡下,就会立刻遭到强劲反击,此刻她身上已经多了许多伤痕。
在左脸颊之后,左肩、右侧胸、左腰都有负伤。虽然都是皮肉伤,但也不是毫无影响的伤势。
「这就是你的绝招吗?有一套,波瑟姆。」
在彼此保持距离对峙的时候,赛莲低声这么说道。
「既然这样,我也展现我的绝招吧。」
赛莲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也改变了架势。
她将握著剑柄的右手收到左肩上方,而张开的左手手掌则抵在柄头底部。平举的剑尖则与赛莲自身锐利的视线一同对准波瑟姆的胸口。
「嗯!?」
看见这个架势,让波瑟姆立刻提高戒心。从赛莲身上涌出的源力在剑刃上凝聚,彷佛就像是晃动的热气。
赛莲伴随著无声的气势往前冲去。面对那彷佛自身肉体都化为离弦之箭的强烈刺击,让波瑟姆也用倾注浑身源力的大盾迎击。
猛烈的巨响与冲击撼动了寺院。双方剑与盾、钢与钢、源力与源力正面冲突,互相消灭。
在短暂的胶著后,大剑的剑尖深深刺入大盾当中。
「什么!?」
波瑟姆惊讶地睁大眼睛。
就算双方在源力的量与质不相上下,然而遍布在大盾各处的力量,对比凝聚在大剑剑尖的力量——这两股力量互相冲突之后,由后者取得胜利,这是十分单纯的道理。
大盾先是出现裂痕,接著朝左右裂成两半。而顺势前伸的巨剑剑尖刺穿了盔甲,命中了波瑟姆的右肩。
「不可能——」
波瑟姆的身体随著强烈的冲击往后方飞去,撞击到阶梯平台边的栏杆。而无法承受他庞大身躯跟盔甲重量的栏杆也应声碎裂。
波瑟姆就这样摔到阶梯下,重摔在石铺地面上。
在目标的房间外头,有两门持枪的骑士负责看守。
「大胆贼人!」
席昂低身躲过其中一名骑士刺出的枪尖,并顺势使出贴地的回旋踢。下盘被踢腿扫中的骑士狼狈地跌倒在地。
席昂随即挺直身躯,同时用右手配剑的单手刺击,刺穿另一名骑士的咽喉。跌倒的骑士还来不及起身,席昂的右脚已经往对方的颈部踩落,让对方的颈骨应声断裂。
轻松收拾两名卫兵的席昂,上前推开厚重的青冈木门。
「我来迎接您了,萝洁丽安殿下。」
在华丽的贵宾室中,一身便服装扮的美少女端整坐在长椅上。另外还有一名身材矮小的老妇静静随侍在她身后。
那分别是萝洁丽安公主与其心腹涅莉女官长。不会错,两人就跟自己过去以亚特伦爵士身分见面时一模一样。
「辛苦你们了。」
萝洁丽安起身行礼。就连这简单的动作,都带有令人难以言喻的尊贵气质。
(看来我真的不太会应付这个公主。)
不只是漂亮的脸蛋,高尚的礼仪跟举止中透露的知性与教养,这些自然呈现的气质,都
令席昂感觉浑身不自在。
萝洁丽安接著抬起头,脸上带著女孩般的笑容——
「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会是你亲自前来迎接呢,亚特伦爵士。」
——说出这令人震惊的话语。
「————!?」
不禁睁大双眼的席昂,立刻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后悔。这样简直就是肯定了萝洁丽安的话语。
「哎呀,在那面具下底下,是这样一张俊俏模样吗?不过似乎稍嫌太过年轻了呢。」
「关于这方面的理由,我们之后再问个清楚吧。」
萝洁丽安对涅莉这么说完,便朝席昂走近。
「殿下——」
只见萝洁丽安伸出纤纤玉手,用白皙的手指抵著席昂的嘴唇。
「现在应该还不是可以慢慢解释的时候吧?」
确实如此。看见席昂点头肯定,萝洁丽安便将身子靠了过去。
「我不太会跑步,可以烦劳你抱我吗?」
「那就恕我失礼了。」
席昂用双手抱起萝洁丽安纤细的身躯。这让席昂清楚感受到如同羽毛般轻盈,而且又十分柔嫩的感触。
「婆婆,我们得尽快离开,您可别慢了喔。」
「呵呵呵,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席昂就在主导权完全在对方手上的状况下快步跑出房间。而涅莉则紧追在后。
赛莲在阶梯平台上望著摔在底下一动也不动的波瑟姆。看他穿著盔甲的胸部还有微微起伏,应该是还有呼吸。
「真是个耐命的家伙。」
正当赛莲犹豫著是否要取他性命时,从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们在这里,赛莲。」
听到那如银铃般的美声,赛莲立刻转头确认。
「您没事吧,公主殿下!」
「没事,多亏了你的努力,我要感谢你的友情与忠诚才是。」
被席昂抱在怀中的萝洁丽安脸上带著优雅微笑。而女官长涅莉则默默地随侍在侧。
「您、您过奖了!」
看见萝洁丽安跟往常无异的模样,感到安心的赛莲连忙跑上阶梯。关于波瑟姆的问题,此刻赛莲已经没有想再多管的心情与时间。
「干得好,席昂,我们快走吧。」
「也对,那就走吧。」
在席昂答覆的话语当中带著莫名的疲惫。
轻松抱著萝洁丽安的席昂快步在寺院的走廊间穿梭。赛莲与涅莉女官长则紧跟在他身后。
「好安静喔,一点人声都没有。」
「宰相的手下几乎都被我们杀了,修士们应该也都躲到其他地方去了。」
赛莲用恭谨的语气答覆涅莉的疑问。就在这个时候,在席昂怀中的萝洁丽安将嘴凑到他耳旁轻声说道: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们可以从走廊尽头的阳台离开。那里正好面向耶路萨湖,在阳台下方已经安排了小船来——」
席昂突然停下了话语。因为他感受到周围的大气中充斥著令他毛骨悚然的强烈杀气。
彷佛就像是不慎闯入了一直潜伏在暗处的猛兽地盘。席昂不禁产生如此错觉。莫非那些有野兽称号的骑士,此刻就在——
「这是……!?」
「唔……」
赛莲及涅莉也紧接在席昂之后察觉到那股杀气。
「别停下来!!」
就在席昂大声发出警告的同时,整条走廊瞬间爆裂。至少看在席昂等人眼中是那样。
头上的天花板及左右的壁面瞬间出现无数裂痕,迅速崩解。
「怎、怎么可能!?」
四周瞬间被粉尘笼罩,石材与木材的瓦砾从头上倾注。而在一片混乱当中,席昂看见无数细丝在其中舞动,朝他们逼近。
不会错,那是〈蜘蛛〉的丝。
「快离开走廊,否则会没命的!!」
这么大喊的席昂也将聚集在身边的空气全部解放。现在不是顾虑他人目光的时候。
〈风阵〉——
周围以席昂等人为中心刮起狂风。剧烈翻腾的强风将所有粉尘瓦砾,连同那些丝线都一并吹散。
然而在暴风中央奔跑的席昂等人,却只感受到勉强会让发丝飘动的微风。
「刚……刚才那是……?」
「先别管,快跑!」
脚下的地面发出嘎吱声响。如果下一波攻击是针对脚下的地面,恐怕就无计可施了。无论如何都得在那之前逃出这里。
丝与风的对决摧毁了天花板,让席昂等人能看见在天上闪烁的星光。位在前方的阳台也毁坏大半,而在阳台外面则是一片漆黑的深夜湖面。
不过在黑暗一角,能看见微小的灯火。
「就是那个!」
「跳过去!」
「唉,这对老人家有些吃力呢。」
三人各自说出不同的话语后,便陆续跳出阳台。
席昂运用源力的体术让自己如飞鸟般高跃到空中。在他怀中的萝洁丽安在这时身子稍微紧绷起来。
「呼!」
只见席昂无声地落在小船上,而赛莲与涅莉也接著落在船上。虽然两人落下时让小船剧烈摇晃,不过船上的年轻船夫靠著巧妙的操桨本领,让小船免于翻覆。
「已经没事了,席昂,辛苦你了。」
萝洁丽安点了一下头,离开席昂臂弯中站到船上。看见公主的美貌,让船夫惊讶地睁大眼睛。
「萝洁丽安殿下真的来了……啊,得快离开才是。」
猛然回神的船夫连忙让船驶离寺院。赛莲看到那个船夫的长相,微微皱眉。
「你是〈黎明〉号的船员吧?我记得就是你把我们藏身的木桶,粗鲁推到地上乱滚的。」
「啊,你是那个时候的女骑士吗?我是〈黎明〉号船长的儿子,我叫卡罗。别看我这样,在我们那里,我操船的本领可是最好的,所以老爹才会派我来接你们。」
敢放胆如此自夸的船夫卡罗,他操船的本事确实相当高明。
「我这就载各位去跟〈黎明〉号会合,再等一下就好了。」
「麻烦你尽快。」
站在小船船尾这么说的席昂,仰望著后方的萨桑寺院。正确的说,他所看的是站在半毁屋顶上的一个身影。
「难道你就是现在的〈蜘蛛〉吗?奥马。」
「好久不见,席昂。」
脸上带著温和微笑的格拉尼亚骑士奥马这么说道。不过他那完全不带丝毫笑意的双眼,此时正望著那站在小船船尾的身影。
尽管彼此的声音传不到对方耳中,但这样的确认已经足够。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无论是奥马的丝或席昂的风,此刻都将对方纳入到射程当中。就这样一较高下是也不错,不过——
奥马听到来自下方的喧闹声。袭击者离去的寺院,似乎总算开始有了动静。
(在这种状况下跟那家伙较量,未免太扫兴了。)
毕竟这是间隔三年的再会。要一较高下,就该挑个合适的场地。
「我会期待那一刻的。」
低声说出这句话之后,黑天骑士便在夜色中消失。
5
傍晚的拉古尔城被欢喜的气氛笼罩。因为从萨桑寺院逃脱的萝洁丽安,在此刻抵达了城堡。
「真是辛苦各位了。」
坐在大厅上座的萝洁丽安用平静的语气这么说道。聚集在此的骑士们都纷纷低下头。
在众人面前的桌子上,丰富的菜肴冒著温暖的热气。那些都是为了庆祝成功拯救萝洁丽安,露露用有限食材费心准备的餐点。
而此时露露则作为献酒人,手中捧著装有葡萄酒的瓶子。
「各位的忠诚令我没齿难忘。」
看见萝洁丽安在众人面前深深低下头,让骑士们大吃一惊。
「殿、殿下!您这样太折煞我们了,我们只是尽到身为臣下的本分罢了。」
坐在萝洁丽安左侧的赛莲惊慌失措地这么说道。
「并没有那么简单,在耶路萨姆剑十字骑士团五千骑当中,各位实际能调度的仅有在这里的五十余人,这绝非理所当然的成就。」
萝洁丽安优雅地抬起头,这么回应赛莲的话语。
「除了低头之外就无从报答各位的忠义的我,反而应当请求各位原谅才对。」
「殿、殿下……您太过奖了……」
赛莲的双颊因为感动而浮现红潮。萝洁丽安接著望向左边的亚特伦爵士。黑衣军师点了一下头,缓缓站了起来。
「各位,我们成功克服了救出萝洁丽安殿下这一大难关。尽管此刻的局势仍不容大意,但今天就让我们尽情来庆祝这份功绩吧。而且要是让难得准备好的美食冷掉,那可就太对不起露露小姐了。」
「是、是!」
露露一听到军师提到自己,便立刻跑到萝洁丽安身边,为公主的餐杯倒入鲜红的葡萄酒。
「好久不见,露露。你长高好多呢,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淑女了。」
「公主过奖了,露露还是个孩子,这样称赞实在太过了。」
起初因为紧张而让举止显得有些僵硬的露露,在跟萝洁丽安交谈当中,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突然之间,露露的眼眶充满泪水。
「露、露露一直都很担心……能看到公主殿下平安——真的……真的是……——」
露露低下头不停啜泣。在她手中的葡萄酒酒瓶也微微颤动。
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一声微小的咳嗽声。那是站在萝洁丽安身后的涅莉女官长所发出的。露露听到那个声音猛然抬起头,并连忙将眼角的泪水擦去。
「对、对不起,姑姑,让您见笑了。」
身为萨拉斯胞妹的涅莉,对露露而言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姑姑。听到露露这么说,涅莉这才对久未见面的侄女露出温柔微笑。
「别这么说,不要紧的。比起这件事,你该快去为其他人倒酒才是。」
「好的!」
露露用力点头之后,再次充满活力地举起酒瓶。露露来到涅莉与两名骑士的位置旁,为他们一一倒酒。
「喔,有劳你了,小妹妹,帮我尽量倒满喔!」
坐在末座的席昂嘻皮笑脸地这么说道。露露看见席昂的笑容,有些不解地歪著头问道:
「席昂先生,您眼神跟声音感觉都没什么精神,身体没问题吧?」
「嗯?喔,不要紧,我只是太拚了点,疲劳还没退罢了。」
席昂用稍嫌夸张的语气答覆露露之后,转头看了看四周。
「对了,小查他——似乎不在这里的样子,他人呢?」
「如果是说查加略先生,他说要为自己擅作主张的行为负起责任,自己进到地牢里去了。」
「这、这样啊……」
正当席昂为这件事傻眼的时候,萝洁丽安拿著酒杯,起身对众人说道:
「看来大家都分到酒了。那么,乾杯!」
高举酒杯的萝洁丽安将杯中的酒一飮而尽。
「乾杯!」
「乾杯!」
骑士们也仿效公主,喝光杯中的酒。
宴会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为萝洁丽安殿下乾杯!」
「愿荣耀归我耶路萨姆!」
大厅能不断听到交互响起的祝酒词。虽然骑士们一开始都极力在萝洁丽安面前保持拘谨,不过这群人毕竟多是年轻又血气方刚的武人。
酒过三巡,宴席的气氛也变得热络,甚至演变成近乎杯盘狼藉,将礼节拋诸脑后的宴席。而在萝洁丽安面前,更有约十人左右的骑士在排队等著敬酒。
「殿下,请接受在下敬酒。」
「也容敝人敬殿下一杯。」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始终挂著笑容的萝洁丽安,反覆将骑士们为自己倒的酒一饮而尽。尽管已经喝下超过十杯以上的酒,但她无论是脸色或举止都没有丝毫破绽。
(这个人还是老样子,酒量彷佛没有极限。)
坐在一旁的赛莲暗暗为此感到战栗。
「哈哈,场面真热闹呢!」
看著宴席盛况的〈黎明〉号船长,兴奋地频频点头。在他身旁的儿子卡罗则是一直不停地东张西望,似乎不大适应这种场面。
「这次承蒙你们照顾了,今晚就请在这座城堡里好好休息吧。」
眼中带有些微醉意的萝洁丽安这么对船长说道。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我也不太想在日落后去走那条山路,既然这样,我们就等明天再回船上吧。」
船长擦了擦脸上因酒意而冒出的汗珠,这么答覆公主的善意。
「我听露露说过,还希望你们达兰的百姓,日后也能不吝相助。」
「这点我们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
当船长用这种欲言又止的刻意态度答覆时,也在自己面前磨搓著双手。
「自从纳古萨列伯爵失去执政地位后,我们达兰商人受到的管束就变得苛刻许多。当然,我们全都很想支持殿下,只是怕如果没有任何保障……」
「既然这样——」
萝洁丽安抿嘴一笑,并取出一封书状。
「这是用我的名字保障达兰商人正当权力的文书。用这个东西,是否能让你们在生意上多少有些方便呢?」
「殿殿殿、殿下英明!」
船长毕恭毕敬地接过书状后,便立刻跪在大厅地上跪拜。在旁边的卡罗也连忙仿效父亲的举动。
「小人会尽力说服握有达兰资源的商人,尽可能将人力与物资送往这座城堡——喂,兔崽子!」
船长突然大声对卡罗喊道:
「你给我留在城堡这里,负责管理送来的人力及资源,懂吗?」
「咦!?要、要我来吗?」
「你明年也二十了,这种程度的工作,不要畏畏缩缩的!」
正当卡罗还不知所措的时候,萝洁丽安也带著微笑,向他举杯。
「那就有劳你了,卡罗。」
「好、好的!」
看著他们这番对话的赛莲,相当佩服萝洁丽安的应对方式。
「原来如此,这就是政治啊。」
说出如此感想的赛莲转头看了看四周,接著露出不解的表情。因为大厅内不知何时已经看不到席昂的踪影。
就在这个时候,露露坐到赛莲身旁的位置上。
「赛拉姊姊,还需要再喝一杯吗?」
「麻烦你了。」
赛莲喝下露露为她倒的酒。那香醇的滋味,可说是不折不扣的胜利美酒。
「听说赛拉姊姊在这次拯救公主殿下的时候,立下很大的功劳呢。就连姑姑也对赛拉姊姊的表现赞不绝口呢。」
「那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除了亚特伦爵士的策略,也少不了席昂的助力。虽然他那幅德行,但也是一名实力坚强的骑士呢。」
或许是因为席昂本人不在附近,赛莲毫不吝惜地说出对他实力的赞赏。
「哇!」
听到赛莲对席昂的称赞,让露露忍不住大吃一惊。
「怎么了?」
「没有啦,只是露露没想到赛拉姊姊会这样肯定席昂先生而已。」
「这件事你可别让他知道喔。要是他得意忘形可就不好了。」
露露看著赛莲这么下封口令的模样,脸上满是笑容。
「露露好高兴,因为无论是赛拉姊姊还是席昂先生,都是露露最喜欢的人,所以露露也希望看见你们喜欢彼此喔。」
「是、是吗?」
「而且赛拉姊姊跟席昂先生,一定很登对的。」
「……登对?」
话题似乎扯到了奇妙的方向。这时赛莲脑中忽然想像起自己与席昂并肩的景象。而且背景不是在这种山寨中的宴会,而是王宫的舞会。两人置身绚烂夺目的大厅中,在衣著华丽的绅士淑女注目下,自己搭著席昂的手——
「赛拉姊姊脸好红喔,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事,没什么!!」
听到露露发出的疑问,让赛莲猛然回神。她连忙甩了甩头,并立刻转移话题。
「比、比起那个,你知道席昂那家伙上哪去了吗?」
「喔,席昂先生他——」
宴席的喧闹声,甚至从地牢都能听见。手里提著藤篮的席昂悠悠走下地牢的阶梯,用亲切的态度朗声说道:
「唷,小查,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蹲在其中一间牢房内的查加略抬头回瞪著席昂。
「就说不要叫我小查——不,算了,随便你叫吧。急功躁进失败的我,没有资格对你这个功臣抱怨。」
查加略沮丧地这么说道。
「你就别在没有上锁的牢房内搞这些名堂了。快点出来到上面吃喝吧。跟著你一起去的那些人也都出席了呢。」
「我是煽动大家的主犯,我必须一个人扛下责任。」
「无论是公主还是那个面具大叔都没有想要追究你的责任啊。」
「这是原则问题。」
「是,那就随你吧。你这人还真麻烦。」
席昂不耐烦地这么说完,便就地蹲了下来。
「那我也来任性一下吧。」
席昂手中的提篮里有几个冒著香气的包裹,里头还有装了啤酒的酒瓶跟杯子。
席昂将包裹拆开,里头是夹著厚片烟熏山猪肉与蔬菜的面包。东西都还十分温热,席昂大口咬下,浓郁的野性滋味跟口感便在口中扩散。
「嗯,好吃!」
野兽强烈的腥味被香辛料巧妙掩盖。席昂接著喝了一口连瓶子泡在井水中的冰凉啤酒,漱去口中的油腻。
而查加略也目不转睛地看著席昂满足吐气的模样。
「要吃吗?」
「我、我并没有……」
话才说到这里,查加略的肚子就大声鼓噪起来。看来健康的肠胃决定出卖自己的主人。
「……」
查加略闭上了嘴,把头别开之后,将手从牢房栏杆的缝隙间伸了出去。
「拿来。」
「没问题。」
查加略接过席昂递出料理包裹跟啤酒,低头吃了起来。只不过他还是难以
摆脱脸上的尴尬。
「这样就对了。」
自己也喝起啤酒的席昂这么说道:
「一旦犯错就立刻处死,还是要给机会将功折罪,这两种做法都有其道理,没有什么好讨论对错的。不过公主跟亚特伦爵士都决定要给小查机会了,欣然接受这份善意,才符合你想负责任的原则吧?」
这番话让查加略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功夫。
「席昂,你几岁了?」
「我吗?今年十八。」
「比我小一岁,跟赛莲及殿下同年吗。不过你给人的感觉,却相当……」
听到查加略用自嘲的语气这么说,席昂耸了耸肩。
「我只是在离乡背井整整三年的时间里,经历了不少事。喔——」
听到来自身后的脚步声,席昂转头察看。原来是正走下地牢阶梯的赛莲。
「你真的也在这里,看来我们想的都一样呢。」
赛莲举起手中的葡萄酒酒瓶,这么笑著说道。
「可不是吗?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跟其他人开心胡闹,感觉挺不是滋味的。」
「瑟汀他们原本也打算过来,但被我阻止了。因为我想他们过来,反而会让气氛变得尴尬。」
「你、你们……」
查加略说到这里,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为、为了我这种人……对不起。」
看见查加略肩膀颤抖的模样,席昂打开没有上锁的牢门。
「赛拉妹、小查,我们三人来喝个痛快吧!」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本事,但席昂的酒量其实相当好。
席昂喜欢喝酒,也并不是不会喝醉。不过他无论喝多少酒,都从未喝到醉晕过去,而且席昂不管喝得多醉,脑袋总是会保留清醒的部分。
因为这个缘故,在酒席当中,他经常是较倒楣的人。今天就是一个倒楣的例子。
「喂,泥有没有仔谢听,席昂!」
用舌头打结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赛莲。她满脸通红地将手搭在席昂肩上,浑浊的双眼看来没有焦点。
「听著,泥的功夫还金高明,这点,我肯令你!嗯,我肯令!!」
「嗯,嗯。谢谢。」
「但是,泥什么都没弄冬!都不冬!」
「是、是喔。」
「泥该表现得更各整经点!整经!就是这样,冬了没有!?」
赛莲就这样一直持续著莫名其妙的说教。完全是喝醉就会找人麻烦的个性。
「辣样了话,我就可以大方跟泥在一洗了说……」
「啊?」
「……没什么。」
席昂现在连赛莲究竟想说什么都听不懂了。
「我……我会成功的……我一定会成功的……」
至于查加略则是不停左右摇晃身子,用阴沉的声音不断自言自语。
「亚特伦爵士宽大为怀,原谅了我的失策……所以说,我一定要在战场上将功折罪……我绝对不会再让他失望。」
查加略始终垂著头,偶尔会大声打嗝。而在他脸上则满是泪水。
这也是典型喝醉就哭的状态。老实说,这实在有点吓人。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嗯,我超能体会的!」
席昂只能胡乱用些毫无意义的语句搪塞,然后耐心等待两人安静下来。话虽这么说,偏偏这两人身体格外强健,等到他们喝醉到睡著时,已经是过了夜半时分的事了。
「我拿毛毯来了。」
就像是算好这个时候一般,作亚特伦爵士装扮的迦南在地牢现身。在面具下用年轻女孩声音说话的迦南,将露营用的毛毯交到席昂手中。
「多谢了。」
接过毛毯的席昂轻轻将毯子盖在两个醉鬼的身上。
「还有,殿下说想要见你。」
「我知道了。看来也不能不跟她见面。」
两人就这样离开地牢。装扮成亚特伦爵士模样的迦南默默走在席昂前方。此时萝洁丽安也已经让迦南知道她已经看穿亚特伦爵士身分的事。
在夜晚的走廊上几乎没有其他身影。不过谨慎起见,两人还是装成「应王女召见的军师与随行者」的模样,赶往萝洁丽安的房间。
萝洁丽安被安排使用城堡深处最上层的房间。那里似乎是过去城主的寝室。在轻轻敲门后,便立刻得到回应。
「请进。」
「打扰了。」
两人开门进到房内。萝洁丽安同样穿著便服坐在长椅上。而涅莉也跟往常一样,随侍在旁。
「请坐。」
「嗯。」
当萝洁丽安劝坐时,只有席昂就座。席昂跟随侍在他身后的亚特伦爵士,这样的构图让萝洁丽安感到颇为有趣。
「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是什么人?从你救我时展现的身手来看,应该不只是沽名钓誉的江湖术士吧?」
「我是继承者。」
面对萝洁丽安直截了当的疑问,席昂则是给出简洁的答案。
「我跟师父—前一代的亚特伦爵士学习了两年,学会了所有军事谋略。从我继承亚特伦爵士的名字跟面具到现在,大约一年左右。」
「真不得了,声名远播的亚特伦爵士,他所知道的军事谋略,是只要短短两年就能全部学会的东西吗?」
尽管涅莉用略带挑衅的语气这么插口,不过席昂也没有因为这点话语而有所动摇。
「因为我有其他底子的关系。还有,这家伙是——」
席昂在这么答覆的同时,转头望向在身后的亚特伦爵士。
「你把面具拿掉。」
「……」
席昂边说边回头望向「亚特伦爵士」。
「把面具拿掉。」
迦南先是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听从主人的指示。
「她是我的随从,名叫迦南。正如两位所见,她有时会担任我的替身。」
迦南配合席昂的介绍,默默向两人行礼。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就是亚特伦爵士?」
「我跟亚特伦爵士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三年前跟格拉尼亚战争刚结束时,第二次则是一个月前,进行这次招聘的时候。以你刚才的说法,第一次我见到的是前任亚特伦爵士,第二次则是你,应该没错吧?」
「没错。」
听到席昂的答覆,萝洁丽安满意地点头。
「跟我想的一样。我在第二次见到亚特伦爵士时,有感觉到微小的差异。」
「我认为自己跟迦南在模仿师父的言谈举止方面,应该是完美无缺才对。」
「那只是连突兀感都称不上的微小差异。实际上我当时也认为只是自己多心。可是昨天当我首次见到『席昂』的时候,我感觉你的样貌跟我所感受到的差异完全契合。正因为这样,我才会那样试探你。」
「原来如此。」
席昂用右手摀著自己的脸,带著苦笑仰望天花板。此刻他内心充斥了愤恨与不带赞赏的复杂情绪。
「我再问你一次,席昂,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刚才应该已经答覆过了。」
「我不是指你第二代亚特伦爵士的身分,而是你自己的身分。你的剑术、源力、体术,还有那不可思议的力量。怎么想你都不是普通的旅人。」
「这……」
席昂察觉在自己身后的迦南有所反应,于是先制止她采取行动。
「没关系,迦南。既然这样,我们就别再有所隐瞒了。」
席昂这么说的同时,也转头正视坐在自己面前的萝洁丽安。
「席昂是我的本名。我舍弃的家名是吉尔瓦。」
嘴角露出骇人笑意的席昂,告知了自己的真名。
「我是格拉尼亚黑天骑士团十二骑之一,称号〈乌鸦〉的席昂•吉尔瓦。三年前进犯此东部之地的黑天骑士,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