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一台由单匹马拉动的马车行驶在迪雁特的夜路上。
驾驶座上坐着一名青年,他有着卷翘的咖啡色头发,手持缰绳愉悦地哼着歌。他大约二十多岁,身上穿着整洁的衣装,但是看起来并不富裕。
温和的青年所驾驶的马车上堆满各式货物,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是一名年轻的旅行商人。
青年行商正前往一间旅店,他每次来迪雁特时都会住在那里。
不久后那间旅店映入眼帘,旅店前方的道路上站着一名男子,像是在等人似的。男子朝青年行商挥了挥手。
「嘿,你好慢啊,拉契。东西买到了吗?」
男子向青年行商搭话,他腰际挂着一把长剑,全身穿着皮甲,背上背着一面小型盾牌。
那人的金发理得极短,久经锻炼的身体看来十分强健。他温和一笑,径自走向行商拉契的马车。
「贝尔,让你久等了。这次的收获比我想的还多呢!」
拉契似乎和他感情很好,叫了声对方的名字,回答他的问题。
「真的啊!?我跟瑞儿刚刚还在聊说,时间这么晚,店家大概已经关门了……」
名叫贝尔的高大男子一副战士模样,他听见意料之外的回答后,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了,瑞儿呢?」
贝尔说完后,拉契环顾四周。
「喔,她先回房休息了。」
拉契边和他聊天,边将马车停进旅店一楼的马车停放处,然后拆下马儿身上的马具,将马儿交给旅店马厩的管理人,最后取下马车货台上的袋子。
这间旅店一楼有个停放马车的地方,夜间会锁上门,减少马车被偷的风险。但是为以防万一,一般人还是会将货台上的贵重物品带回房间。
拉契吃力地搬起袋子,他身旁的贝尔抢过那袋子一把抱了起来。
「还满重的,你真的买到武器啦?」
「就像你说的,武器店已经关了,不过刚好有个流浪的佣兵来武器店卖武器,我就跟他买了。」
他们经过旅店一楼的柜台走向二楼的房间,拉契来这间旅店时几乎每次都住这个房间。
「瑞儿,我们进去啰?」
拉契敲了敲房门对房内的人说完,里头便传来女子的回答。
他得到女子的允许后,打开房门和身后的贝尔一同走进房间。
这是间不怎么大的边间房,里头放着三张床,最里面那张床上坐着一名女子。
她平时总是将栗子色的中长发绑起,此时却把头发放了下来,坐在床上休息。她有着平实的胸部,服装也偏向男性风格,但仍可看出她是女性。
拉契身后的贝尔抱着一个沉重的袋子,名叫瑞儿的女子见到后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
「咦?你买到武器啦?」
「嗯,对啊……」
拉契说完,便将自己刚刚对贝尔说的话对瑞儿再说一遍。
「欸怰遇到流浪的佣兵啊。那你买了什么武器?」
「啊,我也想知道!」
贝尔赶紧放下手中的袋子,拿出里头的武器看了一下,然后将一把长剑从剑鞘中拔出,边看边叹道:
「品质都很不错呢,这一把就要二十五枚金币吧?你竟然有钱买这么多把……」
「快看快看!这把剑好漂亮喔!和其他的剑感觉很不一样耶!?」
贝尔和瑞儿看着拉契买来的武器,不禁赞叹地说。
「这些武器每把都值三十枚金币左右,瑞儿手上那把要六十枚,甚至还可能卖到一百枚左右……」
拉契小声说出自己估计的价格,两人听见后满脸惊讶。
「那你还买了这么多?」
贝尔也降低音量看向拉契问道,那表情令拉契露出苦笑搔了搔头。
拉契靠近两人,尽可能压低声音说出事情的经过。
「咦咦!!?呜唔!!」
两人惊奇得大叫出来,拉契赶紧捣住他们的嘴。
「真的假的?你才花一百五十枚金币就买到这些!?」
「干得好耶,拉契!这些全部卖掉应该可以赚两倍以上吧?卖武器给你的那个人,是不是不太清楚行情啊?」
瑞儿问完后,拉契摇了摇头。
「不,那个人虽然说自己是流浪的佣兵,但他的样子却像个贵族,或是跟在贵族身边的骑士。他感觉不太缺钱,比较像是想要处理掉身上的累赘……」
「啊还有这种人哪竟然把这些好东西当累赘……」
贝尔深深感受到世上的贫富差距,看向自己腰际挂的长剑叹了口气。
他的反应令拉契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啊,对了,贝尔,从这里面挑把你喜欢的武器吧!我送你一把。」
「喂喂,居然要送我这么贵的东西,这样好吗?」
贝尔嘴上虽然这么说,眼里却带着喜悦,开始物色地上的剑。
「嗯。因为你总是在我身边护卫我嘛,你要是有好一点的武器,我在路上也会比较安全啊。」
拉契说完后贝尔伸手拿起一把剑,那把剑的外观和他现在挂在腰上的剑几乎一模一样。
「你要选这把吗?」
「对!剑还是自己用习惯的类型用起来最顺手。」
贝尔开心地将剑挂在腰上,确认那把剑佩带在身上的感觉。
拉契和瑞儿见到他那模样不禁相视而笑。
「今天差不多该睡了。抱歉瑞儿,每次都让你和我们住同一间房……」
拉契满脸歉意地说,但瑞儿似乎不太介意,摇了摇手倒在最里面那张床上。
「事到如今我也不介意了,反正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嘛。有三张床就已经很好了。」
「就算只有两张床,你还不是自己睡一张!我和拉契睡同一张,有差的是我们两个,你没差好吗!?」
贝尔原本在检查剑的状况,此时从旁吐槽瑞儿。
「我好歹也是个淑女耶!?当然有差啊!」
「喔什么淑女?在哪里啊?」
贝尔故意在瑞儿面前左顾右盼以调侃她。然后两人就像平时一样,开始相互挑衅对方。
「好了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赶快把东西整理整理,早早睡觉吧!」
拉契也像平时一样介入两人之间调停,他以一贯的口吻催促他们后,将武器整理好,熄灭油灯型魔法道具,最后爬上床铺。
「明天要出发前往鲁毕耶尔特,先跟你们说一声。」
「好的,老大」
「好娰襦,拉契。」
两人顺从地回话,令拉契笑了出来,随后闭上眼睛。没过多久房中便充满规律的呼吸声,城镇也渐渐被夜晚的寂静包围。
一行人搭着拉契驾的马车离开迪雁特镇后,沿着通往西北方的道路,朝鲁毕耶尔特前进。
途中偶尔遇见一些野兽或魔兽,贝尔总是开心地拿起刚获得的剑,冲上前去将它们打倒。
瑞儿本该作为后卫以魔法支援他,却一直对他发牢骚。拉契对他们这种互动习以为常,并未特别介意。
有几名行商和旅人跟在拉契一行人的后方。贝尔和瑞儿都是四颗星的佣兵,身手相当高强,而且会使用魔法的佣兵并不多,因此行走途中总有些人会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方,想借此获得保护。
离开迪雁特后的第四天,他们终于抵达鲁毕耶尔特镇。
镇外环绕着一圈护城河,里头的水是从希普尔特河引来的,此外还有一道高约五公尺的石造城墙,看起来就像是小一号的迪雁特镇。拉契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
「幸好在中午前顺利抵达了。」
贝尔看着镇外的广阔农田喃喃自语,拉契没有回话,拿出加盟商业公会时获得的铁制行商牌,出示给门卫后将马车驶进东门。
马车后方只堆着废铁、从迪雁特镇买来的武器,以及一些生活杂货,因此货品的检查很快就完成了。
拉契想先请人打磨自己买来的武器,便将马车开往铁匠铺。他在迪雁特买完武器后,手上的资金就花得差不多了,因此他不在迪雁特而是来到鲁毕耶尔特后再请人打磨,同时寻找买主,他认为这样会比较有效率。
一到铁匠铺就看见冒着烟的烟囱,里头还传来铁锤敲打金属的声音。
拉契请瑞儿看着马车,又请贝尔抱起装着武器的袋子,和他一同走进铁匠铺。
里头有两个男人,他们正以不输铁锤敲打声的音量大声交谈。一人是个白发老翁,他正环着粗壮的双臂,应该是这间铁匠铺的老板;另一人是个壮年男子,他强健的体魄和贝尔不相上下,身上穿着骑士平时穿的军装。
「说什么追加订购武器啊,大人!现在原料不足,如果拼命打造武器,就没办法制造一般人的生活必需品啦!」
「你说什么!如果不用武器歼灭魔兽,领民根本没办法过像样的生活!!前阵子还有巨蜥怪出没,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两人热烈争辩的程度不输铁匠铺里头的热气,然而争辩的内容正如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因此他们不论怎么谈都像两条平行线。
贝尔听见他们提到巨蜥怪不禁大吃一惊,而拉契也不得不同意壮年男子的话。那种魔兽在最糟的情况下,可以轻易毁掉一、两座村庄。他前几天才听那名流浪佣兵说有大型魔兽出现,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可怕的魔兽。
拉契他们呆望着那两人,这时那名貌似铁匠铺老板的老翁终于看向他们,开口问道:
「你们是谁?是客人吗?」
拉契听见后赶紧点点头,像那两人一样用不输打铁声的音量大声说道:
「是的!我要卖武器,想请你们帮我打磨一下!」
他说完后,立刻回应他的人不是铁匠铺的老翁,而是脸上渐显不悦的骑士。
「什么!?小子,你是来镇上卖武器的商人吗!?」
骑士气势汹汹地大步走来,拉契被他的气势吓到,好不容易才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不好意思,能让我看看武器吗!?」
拉契没有理由拒绝他,便以眼神示意贝尔,将他们带来的十四把剑排在铁匠铺里的作业台上。
原本有十五把剑,其中一把送给了贝尔,而贝尔原先那把剑现在和马车货台上那些废铁堆在一起。这种处置方式令贝尔有些伤心,但以一个四颗星的佣兵而言,那把剑实在太破旧了,剑本身的价格连十枚金币都不到,会沦落至此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贝尔竟然能拿着那把破剑升上四星,就旁人看来反而会觉得这还比较不可思议。
骑士一一检查作业台上那些剑,铁匠铺老板也在一旁将剑从剑鞘中拔出,确认商品状况。
「这些剑全都用了上好的钢材!一把大概值二十五索克吧?」
骑士看向铁匠铺老板问道,然而老板却以毫无老态的锐利目光,紧盯自己手上那把剑。
「你……这把剑你是在哪里买的!?这可是秘银制的剑哪……一把就要五百索克……」
铁匠铺的老板发出惊叹,拉契自己更是惊讶不已,他身旁的贝尔也是。他们虽然看得出这是把好剑,但没想到竟然是秘银制的。
一般而言,这种价位的商品轮不到一介行商经手,而且拉契还是以一把十索克、十五把一百五十索克的价格买进的,他作梦也没想到竟是这么昂贵的物品。
秘银据说是一种可以消除魔力的金属,若将之延展成薄片贴在盾牌上,就能抵销魔法;若制作成刀剑,即使是强大的魔兽也能轻易砍倒。因此秘银是相当珍贵的金属。
然而秘银矿石稀少,再加上炼制技术极为困难,秘银制品的价格总是远远超过其他武器。
炼制秘银的技术,最初只掌握在部分精灵族和矮人族手中,人族为此猎捕精灵族、矮人族而取得了该技术。
因此,矮人族自大陆消失,精灵族也逃进如今的迷失之森。人族费尽心思取得了炼制技术,品质却远远不及矮人们的制品,为此懊恼不已——
拉契身为商人,对于各式商品确实具备了一定的眼光,但是其中并不包含秘银这种与他无缘的商品。
「呃,我是向一位旅人买的,而且他用相当便宜的价格卖给我……」
拉契回答时背上直冒冷汗。那名自称流浪佣兵的男人说,这些武器是打倒盗贼的战利品,但是盗贼不可能持有秘银武器。秘银武器被盗贼偷走是相当严重的事,领主会立刻颁布讨伐命令,出动军队夺回该武器。拉契一想到这,便害怕得不敢去想这把剑的出处。
不过拉契并不觉得那个男人是坏人,他在这方面的直觉还满准的,因此对于剑的出处他也摸不着头绪。
拉契正在思索这些事情时,骑士的叫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子!你想不想把这些武器卖给我们领主——鲁毕耶尔特子爵大人呢!?秘银剑五百索克,其他剑一把二十五索克,怎么样!?」
他回过神来在脑中快速计算,发现这个金额是他进货时的五倍,但是他觉得有点心虚,所以决定将价格降低一些。
「秘银剑四百索克就好,其他就照骑士大人您说的价格卖给您。」
「喔!?秘银剑竟然降了一百索克,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骑士满脸狐疑地看着拉契,那眼神十分锐利,像是要推测出对方心中的意图似的。只是身为一名商人,他总不能说「因为进货价格是十索克,我觉得心虚才会降价」……
拉契决定回答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像样的理由。
「我想借此机会,让鲁毕耶尔特子爵大人对我留下良好的印象——」
拉契说完后,骑士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放声大笑,用那大掌不断拍着拉契的肩膀。
「哇哈哈哈哈!不愧是商人!真是精明啊!我是鲁毕耶尔特的骑士团长,我叫霍尔克斯。」
「骑、骑士团长!?抱、抱歉这么晚才自我介绍,我是个旅行商人,名叫拉契。请您原谅我各种不敬之举,霍尔克斯骑士团长大人。」
「哇哈哈哈,不需要对我这么恭敬啦!」
拉契听见他是骑士团长后当场愣住,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但霍尔克斯却不怎么在意,豪爽地一笑置之。
「喔喔,对了!我得赶紧向领主巴克尔大人报告这件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拿钱来给你!」
霍尔克斯一说完便冲了出去,跨上系在外头的马匹,神采奕奕地奔向城堡。
拉契呆愣地看着这一幕,铁匠铺的老板走到他身边对他说道:
「团长大人总是那样,你们就待在这里等他回来吧。」
拉契向他道谢并提及马车上那些废铁,老板便答应收购。他说钢铁石原料本该从南方运来,但最近都只运到迪雁特就停了,不会来到鲁毕耶尔特这里。
拉契本想以高于市价的价格卖出,但念在老板帮了他的忙,最后一不小心就以相当低廉的价格将废铁卖给了对方。不过老板说要免费帮贝尔磨剑作为回报,因此拉契也没什么不满。
之后骑士团长和几名部下一同来拿武器,并将武器费用一共七百二十五枚金币付给拉契,最后团长和拉契握过手后,他们就离开了。
拉契自认从商已久,但他从未一次收取过这么庞大的金额,收下金币时他的手不断地微微颤抖。
马车木板拆下后有个藏宝盒,拉契小心地将金币藏在里面,为了不让金币发出声音,还在上面填上了一层泥土。
「真没想到那把剑居然是秘银制的……」
贝尔感慨万分地叹道。他们将刚刚的事说给瑞儿听后,瑞儿虽然感到震惊,却也为拉契感到高兴。
「太好了!这样你又离自己开店的梦想更近一步了!」
「对啊……不过我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拉契有些兴奋地回答之后,将马车开往镇上的商业公会。
商业公会里汇集了各种资讯,从该年度小麦的收获量、魔兽出没情形,到各领地不同的关税品项目,不一而足。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关税相关的资讯,每个领地的课税商品和税率都不一样,前往目的地的路上经过各个城镇时,若持有关税品就会被课税,对于商品的卖价也会有影响。
旅行商人所做的事就是搜集资讯,从中找出商机。
卖出武器后拉契获得了一大笔资金,因此他决定先去公会探听情报,在离开鲁毕耶尔特之前买进一些有赚头的商品。
不过拉契虽然资金丰厚,载运货物的马车却无法堆放太多物品,而且拉动马车的马儿只有一匹,若货物太重,它的行动就会变得迟缓。
拉契也还不确定接下来是要南下前往都城,还是沿着希普尔特河向西前往布尔戈湾。他想着今后的计划,来到了商业公会前。
拉契将马车停进公会的马车停放处,请贝尔和瑞儿留下来看着马车,他自己一个人前往公会后方的收购处。商业公会的收购处正确来说应该是买卖交易所,也就是像批发市场一样的地方。
卖家即使未找到特定买主,仍可将商品运至收购处,收购处会参考商品时价以一定的价格收购该商品,但因为不是直接出售给买主,交易价格自然会低一些。
不过大部分的商品他们都愿意收购,所以人们经常将偶然获得的珍品卖给收购处,例如佣兵捕获的魔兽,或珍贵的药草等等。
「先看一下仓库里有哪些商品,再决定目的地,最后再确认途中必经领地的关税项目吧……」
拉契边在脑中整理今后计划边喃喃自语。这里有来卖东西的人,也有来买东西的人,其中不乏精明的商人,随处可见他们讲价的模样。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喧闹感。
这时拉契经过收购处的某个角落,听见一名男性公会职员和一名少女的对话,他们正在争执商品的收购价格。
「奇怪耶!以前我和爸爸来的时候,量比现在少都能卖到十枚金币以上!为什么现在这样的量只值十枚金币!」
「小鬼就是难缠……价格这种东西呢,就是有需求的时候才会上涨,没有需求的时候,价格当然会跌啊。总之我们不接受更高的价格。」
那名娇小的少女身高大约一百五十公分,亮茶色的头发看来十分柔顺,
两条辫子垂至肩膀下方,她有着一双蓝色大眼,皮肤因日晒呈健康颜色,服装有种农村少女的气息,非常朴实。
「好啦!气死了!我去别的地方卖啦!!」
少女一把抓起柜台上的袋子,气冲冲地转身往出口走去。她经过拉契身边时,拉契闻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香气。
「小妹妹,凭你一个人是找不到买主的啦!还是乖乖照我说的价格卖给我们吧!!啧!」
公会职员见到少女的态度忍不住口出恶言,少女无视他的话,径自离开交易所。
拉契见少女离开后赶紧追在她身后。
他一离开交易所后马上就找到那名少女,她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拉契向她搭话:
「嘿,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嗯?大哥哥你是什么人……」
少女以狐疑的眼光看着拉契,将手中的大袋子藏到背后。
「啊,抱歉,我叫拉契,是个行商。呃……你是……?」
「……马尔嘉。行商拉契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少女马尔嘉口气有些粗鲁,但拉契仍温和地回道:
「我对你手上的物品有些兴趣……那是可布米吗?」
「嗯!?你怎么会知道这是可布米?」
马尔嘉露出意外的表情。
「我闻到了可布米的独特气味。可以让我看一下袋子里那些可布米吗……品质好的话我就跟你买。」
拉契说完后,马尔嘉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将袋子交给他。拉契道了声谢,接下那个大袋子查看里头的东西。
一打开袋口,独特的芳香立刻扑鼻而来,满溢在四周空气中。里头装满了晒得半干的花朵。
拉契拿起一朵可布米花看了看,觉得品质相当不错。看完后他满意地点头,举起袋子估计重量。
「嗯,品质不错量又这么多,我用三十枚金币跟你买怎么样?」
「咦!?三十枚金、呜唔!!」
拉契提出的金额令马尔嘉惊讶不已,差点大叫出来,拉契赶紧捣住她的嘴。
马尔嘉会惊讶也是当然的,她住在村子里,光是三枚金币就已经够她们一家生活一个月了。
拉契将食指放在自己嘴上示意她小声一点,她捣住自己的嘴用力地点点头。
「你用这么高的价格跟我买,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我把这些运到都城去就能用更高的价格卖掉。」
马尔嘉压低声音一脸讶异地问道,拉契则若无其事地回答她。
「你是商人,那应该知道可布米能治疗什么病吧?我问村子里的人,他们都不告诉我,还说村里不需要这种东西……」
「嗯……与其说是治病,不如说是一种预防性的药品吧。村子确实不怎么需要这种东西……哈哈。」
拉契不知如何回答,犹豫了一会儿后这么说道。马尔嘉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愤而撇过脸去,将右手伸到拉契面前。
「大人总是这样唬弄人!算了啦,我就用这个价钱卖给你!你快点趁我还没改变心意之前把可布米买走!」
拉契露出苦笑,将说好的三十枚金币放进袋子里交给她。马尔嘉确认里头的金额后,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笑着将钱袋收进自己衣服内侧。
「大哥哥,今天谢谢你!那你工作加油!」
马尔嘉笑着挥了挥手,说完之后就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拉契抱起装有可布米的袋子,决定先回马车那里。
拉契走回马车旁,贝尔和瑞儿正悠闲地坐在货台上休息。瑞儿见到拉契后开心地跑了过来,对他说道:
「欢迎回来!好快喔。咦?什么东西这么香?」
「嗯,是这个,这是可布米花,是种药材。」
拉契拿起那袋可布米给他们看,并且简单说了一下刚才的事。
「怎么有态度这么差的公会职员哪……不过你花了大钱买来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药啊?」
一旁的贝尔听拉契说完,看着袋子里头的可布米歪头问道。
「可布米花是避孕药的原料,还可以做成堕胎药……」
「咦咦!?这是避孕药的原料!?我第一次听说……不过村落确实不太需要这种药。」
「哈哈,没错!村里的人总是觉得孩子愈多愈好嘛!」
两人知道药的用途后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几个都是同一个村子出身的,一说到村落的情况就深有同感。
「卖避孕药应该可以大赚一笔吧……」
「对啊,镇上的娼馆会使用,另外听说贵族也会购买。拿去帝国卖的话还可以卖得更贵呢。」
「帝国?帝国没有可布米花吗?」
瑞儿不解地歪着头问,拉契摇头回答:
「不,虽然听说可布米花不会生长在太偏北的地方,但是价钱贵还有另一个理由。你们听过锡尔克教吗?」
「从来没听过!」
贝尔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回答,瑞儿冷眼看向他,却没有特别吐槽什么,而是开始说起自己对锡尔克教的模糊印象。
「是不是在我们这块北大陆上四处传教的宗教?罗登本来就有火神或水女神等各座神殿,所以我在罗登没看过他们……他们的组织是叫教会吗?」
「嗯,布尔戈湾对面是诺杉王国,再往西就是锡尔克教国,而锡尔克教就源自那里,他们认为世上的一切,包括人类,都是由一位全知全能的神所创造的。」
「嗄,那位神明没有朋友喔……」
贝尔边听边露出深深同情的表情,他的话要是被锡尔克教徒听见,一定会被训斥一番吧。
「锡尔克教的教义里禁止堕胎,而教国全境又深受锡尔克教影响……所以在教国,堕胎药的原料可布米属于违禁品。但是听说可布米实际需求量大,私下交易的价格相当高呢。」
拉契丰富的知识令两人感到佩服。不过,贝尔虽然不时出声回应,脸上仍是一副不解的表情,像平常一样有听没有懂。
「嗯,所以我们要把这些拿去教国卖吗?」
「你真笨耶!拉契都说是违禁品了!要是被抓到的话,拉契会被砍头的!!」
拉契习以为常似地无奈笑了笑,垂下肩膀。
「总之拿去都城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我去搜集一下前往都城时的必要资讯,请你们帮我看着马车。」
拉契对两人说完,将装有可布米的袋子交给瑞儿,随后在脑中规划着前往都城的路线,再度走向商业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