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拿到冠军了—!”
我穿着背心和短裤,一副堕落的样子咔嚓咔嚓地打着游戏。因为庆祝胜利的动作太大,手肘撞到了电脑桌上,久违的沉迷游戏的一天真的很有趣。
毕业典礼结束的一周后,我终于搬家了。
从老家狭小的房间,搬到了1LDK的职员宿舍。8畳大的单间和12畳大的客厅。而且包括气水电费在内每月房租只要2万日元!实在是太超出常规了……而且,住在这里的话,去学校上班会轻松很多。
其实我之前就想搬进来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搬家的时机。搬家的准备实在是太麻烦了。
所以我很早之前就在收拾行李、办手续,慢慢地推进着这件事,终于在春假这个时机搬过来了。
虽然是宿舍,但是毕竟很久没有一个人住了有点兴奋——而且我的房间在最上层角落里。不仅如此,幸运的是我的房间的旁边和下面都是空房。因此,稍微吵一点也不会给谁添麻烦!对于我这个游戏玩家来说真是十分令人高兴的事!
“哈……好热……”
因为玩得太激烈。电脑的散热和我自己的体温,导致明明还是春天,我的房间里却热的像是夏天一样。我站起来,嘎啦嘎啦地打开窗。从外面的世界吹进了凉风。太阳很耀眼。今天的天空非常晴朗漂亮,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暖洋洋的。
“——机会难得就去买点冰淇淋吧。”
要说搬到职员宿舍的缺点的话,就是买东西稍微有点麻烦吧——话虽如此,网购是可以送到的,对于我这种重度网购用户来说也没有那么不便。硬要说的话,快递员不能直接送到,而是先送到学校管理的仓库,然后由学校相关人员送到职员宿舍,所以从下单到收到的时间会有一点长。还有,深夜没法随意去便利店了。这是单纯的因为太远了。
我轻轻地伸了个懒腰。
僵硬的身体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啊,看来不偶尔出去走走可有点不妙啊。
毕竟不能以这副打扮出门,我穿上丢在床上的五分裤,披上掉在地上的衬衫。本来今天是想穿运动鞋的,但是从堆在房间角落的写着“服装”的纸箱里找袜子太麻烦了,穿凉鞋就可以了吧。
距离最近的便利店在三座公交站远的地方。徒步走过去大概要20分钟的距离。就难得的来一次悠闲的散步吧。昨天和今天都在家打游戏。有必要偶尔让身体活动一下。
我走出房间,打着哈欠从职员宿舍的楼梯下楼。
从宿舍出来,温暖的春日阳光倾泻而下。我走向平时的公交车站。
——水月怎么样了呢?
现在大概还在忙忙碌碌地做新生活的准备吧。我刚开始一个人住的时候也很辛苦啊。是大学二年级的秋天。因为住在学校附近的话会很方便,我人生第一次开始了独居——记得也确实是那个时候,我真正迷上了游戏。回想起来,那也是我真正往阿宅之路猛冲的时候吧。
水月也会从此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到更极致吧。
我心不在焉地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结界附近的樱花树下。
我来到这里也已经一年了啊……
毕业典礼那天还含苞待放的樱花,和我第一次看到一样盛开着。
***
最近的,话虽如此也是三座公交站外的便利店里,我买了棒冰和新种类的点心和杯面之类的东西。难得来这里一趟, 我想着多买一点,最后买了一篮子的东西。
我离开便利店,叼着刚买的棒冰走回学校。
虽然这家便利店开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但学校隐藏在森林中隐蔽的地方。所以稍微往森林里走几步就感觉不到人的气息了。
话说回来,这森林真大啊……
难道说除了我经常走的沿着公交站的路还有别的近道吗?
虽然我很有冒险精神,但是迷路了就糟了,我就还是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了。
冰淇淋吃完了。
我把冰淇淋的垃圾装进塑料袋里。微风吹拂,清爽宜人。
啊……果然偶尔出来散散步也不错。能充分感觉到自己在享受一个美好的假期!
我心情愉快地走着,看到了离学校最近的公交站。继续上了旁边的小路。
在快要走过樱花树的时候,我注意到树下好像有一个黑色的物体在蠕动着。
我疑惑地靠近。是一团大概50cm左右大小的黑影。
再走近一点之后,那个物体露出了闪闪发光的金色双眼。
——是黑猫。
黑猫似乎被我吓到了,跳起来逃跑了。
——那只猫也是学生吗?啊、但是、这里是结界外。那就不是了。
那只黑猫有享受着身为黑猫的幸福吗?
如果有的话就好了。
能保持着现在的样子感受幸福,那一定非常幸运吧。
我盯着黑猫逃跑的方向看了一会,带着便利店的袋子往我新的住处迈出了脚步。
***
“啊、老师。欢迎回来。”
“——你为什么在这?”
我回到职员宿舍时,发现羽根田正坐在职员宿舍入口的楼梯上向我挥手。羽根田为什么在春假里还像平时一样穿着制服?
“嗯?因为想见到老师哦。”
羽根田像平时一样应付性地回答了我。
我感觉好像被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有什么事吗?”
“嗯……嘛,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羽根田这么说着站了起来,啪啪地拍了拍裙子之后走到我的身边。
“老师,这一年辛苦你了。是说,这个学校和老师之前在的学校很不一样吧,觉得怎么样?能继续干下去吗?”
“这什么问题啊。你是我的同事吗?”
“啊哈哈!只是很想知道而已——那么,觉得怎么样?”
说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也被问了差不多的问题……
过去的一年里——遇到了很多麻烦和困难,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也有很多。但是——
“不管怎么说,是还不坏的一年吧。”
听到我回答的羽根田露出柔和的笑容。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
“…………诶?就这件事吗?”
“嗯,就这件事!啊——之后也能见到老师精神的样子真是太好了。虽然脸色有点苍白——”
“啊啊、嘛……今天是久违的出门嘛。”
因为一直在房间里打游戏。
这么一想,羽根田选择这个我出门的时机来拜访可能挺不幸的。因为我难得出了一次门,结果让她白白在这里等了很久……
“那么,老师,事情做完了,我要回去咯。”
“哦。小心点。新学期请多关照了。”
“彼此彼此。那再见!”
说完羽根田就往学生宿舍的方向回去了。
真的就这件事吗……
说起来,真亏她能知道我搬到职员宿舍来了啊。
是搬家的时候她看到了吗?
***
第二天,我去学校做春假的工作时被叫到了校长室。
校长还是老样子,每次去校长室都感觉奇怪的艺术品在变多。首先,入口处有两座鸟的雕刻……好严肃啊……是阿吽吗?上一次来的时候有这个吗……?没有的吧……?
“今天是有一位要给人间君介绍的人。”
虽然语气和打扮都一如既往地胡来,校长今天却用比平时更郑重的神情说道。
介绍一个人。难道说是新学生吗?不,但是学生的话会用“一位”这种说法吗?我沉默着等待校长后续的话语。
“是理事长。”
——理事长。
是这所学校的建立者、拥有者和最高责任人。
我已经在这所学校工作了近一年了,但是不光没有见过理事长,连远程通话都没有过,也没有见过照片。
因此,我甚至有些怀疑理事长是不是实际存在的……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吗?
“那个……理事长现在在这里吗?”
不妙,我和平时一样随意穿着很便宜的西装,头发也只是随便整理了一下。要是睡乱了怎么办。鞋子也没好好打理,因为一直在土路上走,沾上了不少泥。看起来相当寒酸……不知道会不会让人觉得我很失礼。
“理事长就在旁边的理事长室里。现在去打个招呼吧。”
真突然啊!这种事情希望能提前跟我预告一下啊!虽然廉价的西装无能为力,但是明明其他的部分还是能想想办法的……!
倒不如说,我完全忘了还有理事长室这种房间。
理事长室在校长室的旁边。因为一次都没有进去过,而且在校舍的角落里,我完全把它当作不存在了。
“我、我知道了。”
现在就要去那个房间吗……
听到我勉勉强强的答应之后,校长微笑着带我去了旁边的理事长室。
第一次进这个房间啊……
我和校长站在理事长室前
,校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请进”的女性声音。
校长打开门,让我进入理事长室。
好紧张……
理事长就在里面吗……理事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从声音判断,可以知道是个女性,如果是像是女性版的校长那样跳脱乐天的理事长该怎么办呢……嗯、挺有可能的……
“打扰了。”
我走进理事长室,深深地低下头。
那一瞬间,我被温暖的空气包围了。理事长室里好像开了暖气,比校长室的空调温度还要高。
温度好高……
——不、这已经可以说是热了吧?
“初次见面,人间老师。”
理事长开口道。
——很熟悉的声音。
之前因为太紧张了没注意到,这个声音是——
虽然说是初次见面,但实际上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倒不如说是昨天就听过的声音。
我一边想着“难道说”,一边抬起头。
那个人穿着制服,好像在教室的课间休息时间一样,翘着二郎腿坐在理事长的桌子上。
“昨天真是多谢了——老师能说这所学校不坏真是让我很高兴。”
坐在那里的是,和我在高级班共处了一年的学生。
羽根田帷这么说着,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
“啊,难道说面对这个样子很为难吗?”
羽根田发出“嘿”的小声从桌子上下来,落在了盖着毯子的地板上。
那个瞬间,橙红色的巨大火焰包裹了羽根田的身体。
“呜哇!羽根田……!?”
我因为突然出现的篝火一般的火焰和热气慌乱不已。
但是,火焰很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消失了,原本羽根田所在的地方,站着一名和羽根田长得很像的成年女性。
那位女性身高和我差不多,身材凹凸有致非常有魅力。发型是橙色的长散发。发梢有些微弯。身上穿着闪闪发光又大胆的红色礼服,好像是好莱坞的明星一样。
“啊哈哈,老师、惊讶的表情也好有趣。”
看着惊讶的我,那位女性调皮地笑了起来。
声音也好、动作也好、笑声也好,那确实是羽根田帷。
也就是说——
“人间君看起来被吓了一大跳呢!‘以为是自己学生的孩子,其实是理事长’什么的,冲击的展开!人间君!再次介绍一下!这位是,本校的理事长不知火大人!”
“吓到你了抱歉啊老师!羽根田帷是为了更近距离观察学生而设计出来的姿态——还有,也带有判断新来的老师能不能继续干下去的意图。”
怒涛一般的展开让我的脑子处理不过来了。
“那个……理、理事长……?我现在应该对理事长……?表、表现出什么态度比较好……?”
“啊啊、拜托你一如既往!明年我也会以帷的身份出现。但是,抱歉没告诉你喔。”
“不……嘛、既然事情是也这样也没办法、吧……”
突然发生的事还让我处于混乱之中。
羽根田帷是假身份。
她其实是这所学校的理事长。
是为了更近距离地观察学校——
仔细回想起来的话,我认识的羽根田虽然懒洋洋的,但总是挂念着班上的事情。还有——我的事情。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学生,那不应该插手我的事情吧,我也在心里的一角想过这件事。
在我的脑海里,拼图的碎片啪地一下合上了。
这样啊。羽根田她——理事长她一直在我们身边最近的地方守望着我们啊。
“人间君!理事长是不死鸟!掌管世间一切的,最强的存在!”
——不死鸟。
即使在故事里也经常被描述成作弊级别的存在。
这所学校也好、结界也好、宝玉也好、甚至变为人类也好……哪怕是非人的关系,也实在是太过幻想了。我也已经对此相当习惯了,如果不是这么作弊级别的力量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吧。
“以及我是鸦天狗!”
原来如此!?
虽然早就意识到校长也不是人类,但是果然还是吓到了。
“我可以看到1个月后的未来的碎片!所以我知道人间君会为了这所学校努力!实际上这也是录用人间君的理由!”
未来视吗……校长开的挂也不小啊……
“啊、对了、人间老师。那时候的事谢谢你了。”
“那时候……?”
“嗯——11月?的时候吧?我不是身体出问题了嘛。”
啊、说起来的话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想起来了?那时候啊,我为了准备迎接新生入学在做各种各样的准备,真是很辛苦啊——”
“那种事情是全都由理事长来做的吗?”
“倒不如说,只有我能做更合适吧。确认希望入学者的想法,以及用我的双眼判断他们能不能在这所学校学习下去。然后,如果我觉得他们可以入学,就会用我的能力让他们变成半人适应这个结界,然后带到这所学校来。”
边这么说着,理事长边用她青色的双眼看向我。
“说实话,建这所学校也是我一时兴起的事情。但是不知怎么觉得很有趣。真不错啊,看着有寿命的生物努力的姿态,我很喜欢。”
——不死鸟拥有永远的生命。
在所有的故事里都是这样的。
理事长对我宣告道。
“我的最终目的是,让我也拥有寿命。”
那是平静而悲凉,但是、又有些温暖的声线。
“看着大家之后我就在想,我也想为了死去而好好地活着。”
为了死去而活着。听起来很奇怪。活着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死。所以,在那之前,要没有遗憾地活着,我们将每一天都这样累积着。
“那时候,我一定会放弃我的一切,那应该是我再也没有想做的事情,也没有要担心的事情的时候,大概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吧!啊哈哈!要在老师还活着的时候大概很难……”
理事长远远眺望着窗外。
她到底活了多久呢?
而后载着这样的我们,今天时间也在流逝。
理事长慢慢地开了口。
“我说,老师,你喜欢人类吗?”
她就像在闲聊一样向我提问。
我喜欢人类、吗?
人类什么的。
自私自利、不会为他人着想。
把善意以恶意利用,将诚实的人当成笨蛋。
“我讨厌人类。”
至今为止这点都没变。
但是——
水月所见到的“生命之舞”的人类。
尾尾守所见到的“另一个我”的人类。
右左美所见到的“重要的朋友”的人类。
还有、羽根田所见到的“寿命有限”的人类。
这些都是,和我完全不同的角度见到的人类的样子。
人类是自私自利的、充满无谓的感情的、无法离开现实的、脆弱的。
但是,人类也是自由的、拥有很多话语的、有遥远梦想的,以及、在有限的时间里拼命活着的。
“虽然讨厌人类,但我觉得还是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好了。”
现在还只是,觉得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好了。
我要先从我能见到的人类开始重视。
不是强迫自己去喜欢,而是先从接受现实开始。
直到,再次喜欢人类的那一天到来。
直到,喜欢我自己的那一天到来。
这就是我所踏出的第一步。
理事长像是看透了我在思考的事一样,平静地微笑着。
这里是私立不知火高校。
让在森林里的非人类们学习的学校。
虽然像是异世界一样但并不是异世界。
只是在这普通的世界的一角里,今天我们也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