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hirondelle某动物的口条 neltharion tomo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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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失去一切,就能得到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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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毁灭地球三分之一人口的『大声悲鸣』整整一年之后。
二零一三年十月二十五日上午七时三十二分,十三岁的少年空空空正如同他的名字那样,身居空中——不,空空这个姓的由来,还有已过世的文学家父亲给他取的空这个名字,其实并没有考虑到现在这种情况。
总之是上空。
他——处于高空中。
「我知道了。」
空空说。
坐在巧妙伪装成军用直升机的民营直升机后座——小心翼翼地紧抱着用布包裹起来的类似长棍的东西,十三岁的少年说。
「?」
在前方驾驶座上的男人听了空空这句话,歪了歪头——不过他想这句话应该不是对任何人所说,而是空空的自言自语。
「差不多要到达目的地上空了。」
于是他报告了现状。
说完马上吃了一惊。
他注意到刚才空空点点头,所说的话是对自己的报告的回答——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后座,那时少年空空已经是一副一半睡着,但另一半却异常清醒着的表情,就这么半睡半醒地透过机窗俯瞰着。
明明是只能一看一片模糊地表的高度,但从他的眼神里完全无法窥探出『对高处的恐惧』的人类本能。话虽如此,当然从他身上也看不出与年龄相应的,作为一个孩子对难得体验到的飞行游览欢呼雀跃的样子。
当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似乎他认为,之所以看到,是因为这些事物自动进入了视野。
「为什么……」
为什么他能知道我想说的话,驾驶员刚想这么说,又马上闭口,慌忙回头面向前方。
虽说这架直升机中装入的系统几乎可以自动驾驶,不过从安全驾驶的视角来看这依然是十分正确的行为。而且,从对待空空这位『英雄』的方式来说,也是十分正确的行为。
在他所属的地球扑灭军里,曾有一位所有人都另眼相看,不得不另眼相看的,被称作『火达摩』的超弩级危险人物——把这种危险人物逼到隐退,甚至歇业的就是这位少年。驾驶员的上司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排除万难,小心谨慎地跟他打交道。
上司并没有故作夸张地吓唬他。
事实上,驾驶员接下『接送天真无邪的英雄』这个简单的任务时,也被要求写了遗书——这当然体现了任务本身无可比拟的重要性,但在此之前,他也被告知,『与空空空同行』就表示随时会丧命。
「真是不可思议啊。」
「能平安抵达真是太好了。」
由于沉默使气氛过于沉重,驾驶员为了安定精神,本想自言自语一下,不过他的台词又一次被绕过,对方先给出了回答——要说作为对话显得及其不自然,或者说对话本身根本就不成立,却给驾驶员增加了不少压力。
不。
这样的话给驾驶员增加的就不是压力,而是紧张了。
既明确又明显的紧张。
在地球扑灭军里,童兵决不罕见,所以当然不会被空空岁数相应的外表所蒙蔽双眼——驾驶员岁数说起来也相当年轻,才二十出头——但这位少年加入军队不足半年,却已成为竞争激烈、永远得拼个你死我活的第九机动室的首领。
空空空室长。
这个头衔的的重量,以及重大意义,驾驶员都明白——已经被告知了。空空空是经历如何的血染之路,成就他现在的丰功伟绩,驾驶员都从别人口中听说了。
有一种说法是,他是杀死友军人数比敌军人数多得多的战士——之类的。
杀死搭档,杀死伙伴,杀死友军,杀死组织,杀死一切的战士。
所以这句『能平安抵达真是太好了』的独白,换句话说是驾驶员最坦诚,而且最切实的感想——可是这时的空空,对这句话却以先行一步的方式,以「真是不可思议啊」做了『回答』。
「您……」
驾驶员战战兢兢地询问道。
「您说的不可思议——是指?」
「没什么,我还以为这直升机一定会坠毁呢。」
虽然不确定牛顿是以什么语气说出『苹果会落到地上』这句话的,但少年空空以一种当然不可能和牛顿当时的语气相比的冷静,冷淡,毫无任何感情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
他平淡地猜测自己搭乘的直升飞机坠落。
能绕过别人的台词先给出回答的他,居然会做出这种天大的猜想,这让驾驶员心里一个劲地战栗——然而少年空空就如同完全没听过、从来没想到过『战栗』这个词似的,接着说:
「如果」
用好像平常呼吸似的平淡声调。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当地的状况和我听说的一样,我想这种没搭载什么厉害武器的伪装直升机肯定会被一击坠落吧——虽然我一直在考虑从坠落的直升机中如何逃生,但其实都是毫无意义的瞎操心,杞人忧天而已」
我从以前就是这样,空空持续着不变的表情说。
摆着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驾驶员想,原来是在想这种事啊——可是对他来说,这种『杞人忧天』完全不好笑。
这当然基于,驾驶员也听说了『当地的状况』——另外更是因为,他从空空空的平淡语气中听出,空空所说的『从坠落的直升机中逃生的方法』恐怕没把他考虑在内。
空空空似乎觉得,只考虑自己如何得救是理所当然的。
这已经和自不自私扯不上关系了。
空空空仅仅十三岁就处于一个部门的室长之位,然而他明显对于地球扑灭军没有任何归属感——这一点上司也嘱咐过他。
所谓『接送天真无邪的英雄』的任务,也包含『防止天真无邪的英雄逃走』——本来,只接受过走过场式的战斗训练,说起来只是专门开飞机的他,仅仅一人怎么也不可能阻止已经收拾了一百个以上『怪人』性命的英雄。这任务说起来几乎是为了制造上层的不在场证明罢了。
所以才被要求写了遗书。
也不知道少年空空有没有看出驾驶员的这些心思——他带着一副即便知道也完全不关心的语气说:
「不过说起来直升机还真是讽刺啊。」
如是说。
驾驶员从上下文判断这肯定是刚才对话的延续。
「您说的讽刺,是指?」
于是他试着反问了一句,却没等到回答。
想好好对话一次,却对话不成。
更准确的说是,空空的态度漫无目的,使驾驶员深刻地感受到他没有和自己讲话的意思——作为地球扑灭军的一员,他的『敌人』是被称作『地球阵』的怪人,不过比起巧妙『拟态』人类的地球阵,少年空空显得更加『不像人』。
而且他甚至。
都懒得假装成人类。
「到这里就行了。」
驾驶员被精神压力挤压得濒临崩溃,他由衷地想快点着陆,想早点完成这个任务,好早点解放。就在这时,空空来了这么一句——驾驶员虽然大吃一惊,以为这次真的被他看穿心思了,不过怎么说这也只是偶然而已。
不过不管是不是偶然,突然被这么说一句,作为驾驶员,也不可能不疑惑。
「这、这里是指……」
「在这里放我下去,拜托了。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那个。」
驾驶员不知怎么说才好,在一阵犹豫之后,说得越来越语无伦次了。
「我们还没到达预定着陆点……,预定的地方,还要再往前——」
少年空空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惊慌失措。
「不用着陆也行,给我停下就可以了。」
他说。
「停下的话,我会自己下去。」
「停下……啊,您是指悬停吗?」
看来少年想从悬停的直升机上跳伞。
驾驶员回过头,不知何时,空空已经把直升机里用来紧急降落的降落伞背在身上了——用来防风的护目镜也戴好了。
不知不觉,悄无声息。
刚才回头时,他还只是在看着窗外而已——难道那时是在寻找适合的着陆点吗?
「就按你说的做。然后你直接回本部就行。」
「可、可是从这个高度跳下去的话,就算有降落伞也会摔死啊。至少再往下降一点——」
刚说出口,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又被绕道前头抢先回答了。
心思全被看透了——倒不如说似乎他们经历的时间有错位,驾驶员只是感到一阵恶心。冷静想想的话,其实也就如同聚会上耍的小伎俩一般。但空空当然不是在做表演逗他开心,反而让人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而且觉得恐怖。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想如他所愿,把他一个人扔下去——要是他真的那么想试试自杀行为的话,请务
必往下跳。
可是驾驶员接受的任务仅仅是『接送天真无邪的英雄』。
不只要『送』而且还得『接』回来。
既然回程也是命令之一,当然不能因为一句『你回去就好了』就乖乖回去——按照预定,要把空空送到指定降落地点,然后在附近等待『英雄』完成使命,再把他带回来。
所以,对驾驶员来说,只把空空一个人放到地上,自己原路返回,明显就意味着任务执行失败——所以他不能接受这个提议。
因为,在地球扑灭军里,任务失败就意味着死——即使没那么严重,攸关性命的情况多到可以直接这么说。
这次,要是真在这把空空『放下』,比起说成任务失败,倒是更加接近放弃任务。这种行为绝对不可原谅——
「放心吧……你不会因为放弃任务而被杀的。」
空空说。
「我现在反而是在好心指点你。指点你说,现在着陆的话,对你来说很危险——从这里返回反而比较好。我一个人去死就足够了。」
「…………?」
怎么说这语气也太淡定了,空空这话里到底有什么深意,驾驶员难以明了。不,要是单纯从字面解释的话,这是为了驾驶员的人身安全着想——可是,从空空小声嘀咕的口气来看,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至少他是那种在直升机坠毁时,只想着自己如何得救的人,这种人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这种人是不会说出让我一个人去死就好——这种在某种层面上看消极的话语的。
「可是我——我的任务,是把你。」
驾驶员意欲反驳,但空空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做跳伞的准备。不,降落伞已经准备好了,他只是在检查有没有什么地方遗漏而已。
外表冷静,却做出神经质的事。
他绝对不会轻易做出大胆的举动或执行大胆的决断——那是因为他坚信这是最正确的,才不得已只能这么做。
「要是你怕上头的人生气的话,不用担心。肯定也只是做做样子骂你几句而已」
『生气』或者『被骂』之类完全就是初中生的想法,比起安慰,说不定会惹人发笑——不过当然,驾驶员的表情丝毫没有笑意。
「至少『上层』的人,有一半是希望我在此次任务中死去的——因为他们想这次我还是不要幸存下来比较好,所以就算任务说的是『接送』,只要你完成了『送』,『接』不『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
异常地,或是说。
异样地看透了的语气,反而让空空的话失去了现实感——反而让人觉得他被害妄想症未免太严重。虽然听说他对组织不怎么忠诚,不过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不……不过说来确实。
说来确实——驾驶员抛开先入为主的想法仔细考虑。
仅仅一个人执行这种程度的任务,这比从直升机上跳伞更像自杀——他的任务再怎么说也只是『接送』,本应是对当地的情况没有详细了解,应该说本没有资格了解,可是在他的立场上,却不知不觉自然地听到一些情况。
基于这些零星的信息——得知『当地』正处于前所未闻的危急情况之中。那真的是左右人类命运的事件——在某种情况下。
或许会酿成比那『大声悲鸣』更严重的惨剧。
就算是组织的『英雄』,把这种情况——这个任务委托给他一个人——这实在不是正常的判断。
驾驶员一直以来不知不觉把这理解为组织对『英雄』强烈的绝对信任,不过空空本人认为自己是任务的弃子,这个可能性也值得考虑。
若是如此。
被赋予接送弃子的任务的自己——当然也就成了弃子。
自己就像石头一样——被丢弃了也说不定。
「…………」
「不然,你是想死吗?那我就不阻止你了,我也不是处于能阻止你的立场上。在地球扑灭军里,为了任务而死是理所当然的——」
检查完降落伞的空空说道。
把攸关生命的检查当成『顺道作业』,这听起来不像是作为一名战士该有的态度,可是对他来说的『顺道』应该指的是和驾驶员聊天吧。从空中的专家视角来看,他的检查工作是做得很到位的。
「可是我——」
驾驶员一边意欲反驳,他的手却自然地——操纵直升机下降高度,开始悬停的准备。按照指挥,无意识地——不,不对。
虽然是自然而然的动作,不过同时也包含了个人意识。
他的信念是,就算任务里包含着什么,就算有什么内情,都必须必须忠诚于被交付的任务。但肉体却擅自违反这种信念,让他陷入极度混乱——不过另一方面,肉体的背叛也使他有些安心。
这并不是不用去危险地带的安心感。
而是可以从直升机仓狭窄的密闭空间里,从和『英雄』独处的时间中解放出来的安心感——不是从逻辑,而是从本能中生出的安心感。
这本不应该是和十三岁少年相处会产生的感觉——
「对,这样就行。」
空空从直升机的动向察觉到驾驶员的动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他的态度,就好像他已经像好几次抢先回答驾驶员的话一样,也预料到了驾驶员的动作。
不过。
「谢谢。」
空空却接了这么一句话。
「…………?」
这句话——对驾驶员来说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这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并且,像他这种看起来缺乏感性,或者说完全无感性可言的少年,居然会说出『谢谢』,这本身就不自然。
不,说起来,在出发地的停机坪,空空登上直升机时,对初次见面的驾驶员很自然地——很不自然地道了谢。
那时确实没感到什么不自然来着……
但搁到现在来想,少年不该在那种程度的场面对他道谢。
不管是从在地球扑灭军里听到的传言,或者在直升机里相处的印象来说。
可是,那都是偏见——应该没错吧。
「你回本部之后,就说是我强迫着命令你,威胁你停下直升机,然后擅自跳下去——认识我的人应该都能接受这种说法。他们只会表扬你,不会处分你的。」
「这、这样啊——」
他轻易地就说出了处分这个词。
不过,要是这种程度的说词就不会遭处分的话,那平时这种程度的违反命令,在他身上也许是家常便饭——那么,随便做出保证不会受处分,也有相当的说服力。
可是空空的说词,其实也只是把事实原原本本,老老实实地报告上去而已——一点都没添油加醋。那么这就是他的行事风格,理所当然地。因为他就是那样做的。
「可、可是、那个——您要如何回去?」
就算他是作为弃子被派出的,但那也只是一部分——说不定是大部分——人的意图,和空空自身没有关系。
他肯定不是想去自杀——那么在空空看来必须事先准备好『归途』。但他却拒绝了『接送』的『接』,这是怎么回事?
「那时我再来接您可以吗?可是就算想联络本部,当地——」
「这个我会自己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空空说道。
对自己的『归途』,他的态度就像对待小事一样草率——明明比起检查即将跳下所用的降落伞,更该先确保归途才对——这是,自信吗?
只要脚能着地,不管情况如何都能顺利解决的压倒性自信——经历无数次置死地而后生的自信。
「这样啊……」
但是确实。
空空空这个人在组织内总是处于被警戒,被管理着的位置——甚至好几次下达了了解他的指令。或许在执行任务中战斗时,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驾驶员顿时察觉到。
也就是说,空空之所以拒绝『迎接』,单纯是不信任自己这个接送责任人而已——像这样让自己中途放弃任务,就算上头在打什么算盘,也可以有希望将那计划打乱。
察觉到了。
要说他是太小心了,还是被害妄想症太严重,简直就是对人类的极度不信任——就因为这样他才能在残酷的环境下一路走到今天吧。
驾驶员曾想过,是不是机动室的人都像他一样,不过他马上得出否定的结论——不可能都像他一样。至今接送过许多战士的驾驶员能切身体会到。
空空空——和其他人不同。
「…………」
可是,他想着。
可是,但是。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空空空——就算是特殊的英雄,空空空。
就算是克服无数危机身经百战的战士,也不知道能不能从这种地方幸存下来,这是驾驶员最坦白,最真诚的感想。
这个任务或许对他来说相当于处刑命令。
任务的难度——就是这么高。
难到或许真的不用考虑回去的路。
「……这附近的话,可以
作为悬停时的降落点。」
直升机处于悬停状态时,驾驶员对空空说道。
驾驶员认为再继续对话——假设到现在为止的应答都算对话的话——也只是连抬杠都算不上的无用功,便只向他报告情况而已。
「谢谢。」
少年空空再一次道谢。
这次驾驶员预料到了,于是姑且注意听了一下——怎么说呢,那果然是完全不带感情,连社交辞令都不如的,干巴巴的谢辞而已。
驾驶员觉得那是口头禅一般的话语,然后决定不再想它了,也事务性地回答一句。
「那么祝您武运长久,空空室长。」
空空解锁,打开直升机舱门——毫不在意灌入的强风俯视地面。他听到这句话后,
「别客气。」
看都不看驾驶员地回答道。
「居然把我这种小孩称作室长,而且,我是比前代室长和副室长更加不干活的挂名的而已——另外,在地球扑灭军里,对同事称呼一般都是用代号吧。」
「…………」
「所以只要向平时对待别人一样叫我就行——那样我也比较有干劲」
被这么催促着,也反抗不了了。
驾驶员说。
在地球扑灭军里——英雄的名字。
就如同字面意思所示的诡异的,他的代号。
「祝您武运长久,『丑恶』。」
虽然不确定这样到底能不能使他有干劲,总之像满足了这句话似的,英雄往当地——战地降落了。
2
事情的开端是在何时,具体是怎样的,现在并不知晓。
调查此事,也是空空这次接受的庞大的、庞大到无止尽的任务中的一环——总之,在还要一周就到值得纪念的『大声悲鸣』一周年之时。
香川县、德岛县、高知县、爱媛县。
这四县所集成的日本列岛之一,『四国』断绝音信了。
在刚听说,别人刚告诉他,一个大岛断绝音信之时,空空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确实没有听错。不过,空空的最初理解是『四国消失了』,不过好像不是这样。
断绝音信的不是岛本身。
而是岛上住着的——人类。
「可以说成——岛民全部失踪了。」
地球扑灭军第九机动室所属的女性——说白了就是空空空的直属部下,如此向他报告。
她的代号是『篝火』。
她是从『火达摩』身上继承力量的女性——本来,从这个代号,也可以知道她现在是空空空的部下,所操纵的『火焰』并不够把超A级危险人物的空空打飞。
「岛民……」
空空重复着她所说的话。
从别人嘴里听到可能没什么感觉,自己说出来或许能明白点什么,不过当然,就算重复一遍也完全不明所以。
「四国太大了,让人没什么岛屿的感觉啊,果然——」
「非常抱歉」
『篝火』低下了头。
空空想,这是个很快就道歉的人啊。
被道歉也很困扰。
本来自己自『那件事』以来,就养成了立马道谢的习惯,就算地位上是处于『上司』之位,自己也不能指责她——或者说,本来空空就没把自己摆在室长的位置上。
对直升机驾驶员说的『摆设』也绝不是出于谦逊——在事务上,也把工作全交给这个比自己年长,颇具学者风范的部下『篝火』。
完全放手不管。
「虽然住在北海道的人被称作道民——不过住在四国的人应该怎么称呼呢。至少不会让人有岛民的感觉啊」
对着年长的人没有使用敬语。
这种说话方式对于不就前还是正经——不管是不是正经,至少是普通初中生的他来说只会觉得痛苦,但『那件事』之后大约已经过了半年,他觉得应该表现得像样一点,便想办法纠正了过来。
就像才艺展示似的,而且这也是。
『那个人』所希望的——到底是不是其实并不清楚。
不过总之『那个人』曾经这么说过。
「那么以后,就按一般说法称呼为居民吧。这样就行了吧,『丑恶』?」
「嗯,『篝火』。那么——也就是说,四国的人类全体失踪了是吧?」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
『篝火』点头说。
她的态度好像就此已经全部说明完毕,不过当然,光靠这些是不能让人接受的——不,就算以后再有别的解释,就算有条理清晰的解释,也不能接受住在四国的人全体『消失不见』。
「呃——我记得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推理小说里有这种故事吧。『无人——』什么来着?」
「『无人生还』。」
「根据我模糊的记忆,那好像是发生在小小的孤岛上的故事吧——四国的总面积是多少来着?」
「这要看范围了,单说四国时,一般也包括四国岛周边的岛屿。」
「…………」
空空本来也没想要如此细致的信息,不过『篝火』的语气还是很生硬。要是说『告诉我个大概就好了』的话,或许会被她教训。
他不喜欢被教训。
直升机驾驶员似乎非常害怕空空,不过那是空空故意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沉默不语,让人难以向其搭话,这是他在组织里的处世之道。而在平时有很多相处机会的『篝火』面前,他很多时候真的只是被当做小孩对待。
不过,也就是因为『篝火』是这种性格,才能成为那位『万剐』的后继者,坐稳这个仅仅半年就换了几个人的职位上——也就是负责照顾空空。
「居民失踪的范围呢?是只有四国本土吗,还是包括周边的?」
「只有四国本土。周边的岛屿——像小豆岛或伯方岛的居民都确认无事了。」
「这样啊……那,就只需要本土的面积就行,本土面积,还有居民人数。」
「四国岛的面积约一万八千三百平方公里,人口约三百万」
「嗯……面积确实比我想象中的大,人口比我想象中的少呢,明明有四个县。就算考虑到『大声悲鸣』后人口减少了三分之一……东京都的人口是多少来着?面积的话我想应该是四国比较大吧……」
「东京的人口密度是世界顶级的。」
随口说出来的话,被一丝不苟地指正了。
比起『篝火』,看来『一丝不苟』更适合做她的代号——或许空空以上司的地位要求她改名的话,或许她真的会改掉,不过,空空没打算这么做。
这么做没什么实际意义。
虽然并不是非得要有意义才行。
「由于四国的山林占地面积大,所以并不是所有土地都可以住人。当然,都市区域的人口密度还是相当高的……不过从世界范围看,日本本身就是一个岛国,由于是自己的国家,我们才会注目,不然在世界地图上,要是不仔细看的话还真难发现,日本就是这种程度的大小。可能超过半数的人类都不知道名为日本的『岛』处于何处。」
「也是啊,说得对。不过,就算这么说,三百万人口还真是个庞大的数目呢。」
「是的,顺带一说,现在横滨市的人口刚好就差不多是这个数字。」
「横滨市啊,这也是遭遇『大声悲鸣』后所剩的数量呢……相当于多少个东京巨蛋呢?」
「一个东京巨蛋可以容纳十万人,换算一下的话大概就是三十个。」
回答如数而至。
空空很吃惊,这真是个无所不知的人——对于东京巨蛋都没见过的空空来说,三十个巨蛋排在一起的景象实在难以想象。
「居然这么多人全部失踪了——原来如此,果然是大事件。」
「其实现在还不知道,用失踪这个词是否正确。」
『篝火』说。
她似乎很不能接受细小的分歧。
「不管怎么说,居民全都消失了——连影子都不剩,而且也没留下任何消息。至少没有我们能够认知的。」
「…………」
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吗?空空默默地思考。
要是以正常思维来考虑,当然是不可能的。
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但如果可以想象的话。
「有可能是——地球的攻击?」
空空说。
不管什么话,从欠缺感情与感性的空空嘴里说出来,都语气清淡,听起来好像无关紧要,不过空空姑且也是以加重语气说出来的。
对此『篝火』只是说,
「还未确定。」
冷淡且漫无边际的回答。
「不过正因为『上层』是这么想的,才把这件事扔给我们——倒不如说,扔给了你。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见解」
空空对个人见解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用词有了点反应。
也是因为『篝火』很少表达个人见解。
「无论怎样想,都会觉得现在刚好是会发生与『大声悲鸣』有关联的事的好时机——那之后
恰巧过了一年。当然,『大声悲鸣』时死了二十三亿人,这次四国事件的规模确实不能和那时比,应该不是第二次『大声悲鸣』——」
「第二次『大声悲鸣』的话——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哦。」
「?」
对着空空随口嘟囔,却异样确信的一句话,『篝火』歪着头表示疑问。
不过那只是一瞬,她马上把头的角度摆正——就像这样,无视掉不自然的反应是和空空交往、相处的秘诀,她非常清楚这一点。
这是正确的。
特别在这件事情上。
「是吗,是啊,不过居然已经过了一年了啊。虽然世人似乎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姑且在那天的报纸上还是会登载对遇难者的追悼文吧——不过是正常来说根本不可能的最低限度的祭奠吧。」
「是地球扑灭军的信息操纵吧。那个。算了,忘记悲剧也是件好事」
空空把好事,之类的词语面无表情地说出来,让人难以明白他的真意——不过『篝火』本来也没打算明白,所以她似乎也没感觉到诧异。
在地球扑灭军众多的工作中,其中一项就是把目前为止地球发出的最大攻击,造成最大损失的『大声悲鸣』,从世间逐渐淡化出去。在这段时间里,人们很少讲此事拿出来纪念,也是他们工作取得的成效——如果完全抑制此次事件的消息也显得不自然,所以把握轻重是很重要的。
当然。
这次四国的事件——也包含着消息的封锁。
这次的消息在民间可以说是完全没被公开的——不过,能使消息成功封锁的因素之一,就是四国的居民全部同时『失踪』,以致于证人或目击者一个都没有。
不过就算这样,现今人的嘴巴上都没有锁。
过一段时间,有亲戚在四国的外地人肯定会骚动不安——消息一旦爆炸开来,那时就没法阻止了。
所以组织里想在出事之前就掐灭火种也是理所当然的——要是此次事件的敌人是地球的话,比起以进行时的形式对外公开,还是用过去式比较稳妥。
在『大声悲鸣』事件中,以地球扑灭军为首的人类一方被地球抢先了一步——彻彻底底被抢先了。这次不想再重蹈覆辙了,要先下手为强。
「不过就算暴露了意图,也可以通过灭口来隐藏信息——毕竟地球扑灭军的情报部还是很优秀的。」
「是的。」
『篝火』点点头,简短地回答道。
看来这次不用被规范了。
空空想,这个人应该比任何人都需要分清工作和非工作吧——虽然这么想,但也没特别指出来。也没羡慕她这样活得很轻松。反正其实应该也不轻松,而且,空空怀疑,真的有人能轻轻松松地活着吗?
「我们来整理一下吧。」
空空暂且换了个方向。
「总而言之,现在四国本土正在发生着一起和『大声悲鸣』相关联的事件——为了解决这次事件,我被派往当地。」
「是这样没错。」
「就我一个人?」
「暂时是如此。」
暂时,这种说法令人介怀。
不知这种想法是不是表现在脸上了
「地球扑灭军已经派了几个调查班登陆四国调查了。」
『篝火』解释说。
虽然两手空空,但她的语调却像在读资料似的。空空从没听过她说话时咬到舌头,或者吞吞吐吐——虽然他想拜托她偶尔咬个舌头看看,不过抛开有无意义不说,这句话明显带有变态性质。
所以他换了个方式提问。
「几个调查班?这说法不对啊,难道不应该是——几次吗?」
当然,既然话是从『篝火』口里说出来的。
空空也没怀疑过其正确性——不过,这说法有异样却是事实。
「是几个调查班没错」
果然不出所料,『篝火』肯定地答道。
「虽然从组织的角度说,用几次也没错——只不过基于事实来说,并不是同一个调查班上过几次四国岛。」
「也就是说每次登陆调查都会组成不同的队伍是吧——所以才说『几个班』吗?」
「确切报告是,每个班是五人一组的队伍,一共有七个班。」
「三十五人啊——不过,这就代表。」
「是」
『篝火』点点头。
「登陆的调查班也和四国的居民一样全无消息,最后一次报告的内容是『我们登上岛了』——之后就再无联络。」
「这样啊,那么地球扑灭军就损失了三十五员大将了。」
地球扑灭军是最大的对抗地球的组织——而且,也是世界最大的组织,但空空觉得要是按照这种频度损失人才的话,也总有一天会分崩离析
不过,既然现在情况是组织没有瓦解,而是一直持续了下来,那自然会有补充的办法。
「于是——就由我。」
「是的,地球扑灭军的英雄,空空空。由您去解决。」
「…………」
空空沉默了。
理所当然,这想来是个麻烦的任务——不,对于他这类人来说,已经不存在不麻烦的任务了。无论何事都必须是麻烦的。对于不是自愿加入地球扑灭军的空空来说,是不存在为地球扑灭军战斗的志向的。
而且,是否真的有人是自愿加入地球扑灭军,这件事本身就值得怀疑——空空还不知道,而且他也不可能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篝火』正——
「四国——吗?」
他说。
沉默之后,空空终于开口了。
他似乎从这地名明白了点什么——不过,不管『篝火』再怎么懂察言观色,就算她在地球扑灭军中属于属于比较理解空空这位奇怪少年的人,也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能做的,只是把『猜不透的东西』忽略掉——对于与空空打交道的人来说,能做到这样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不过,我也得多了解点详细内容才行啊——不管是接受这个任务还是不接受。」
「我认为这种情况下,应该不存在不接受这个选择支——怎么说这也是S级的任务。」
「S级?」
这是他没听说过的级别。
空空至今体验过的最高级别任务应该是『超A级』——不过那时空空是处于被追捕的立场,而且那任务也几乎是当时第九机动室的副室长擅自发布的命令。
那现实意义上的S级任务——那究竟得连带着多么大的重要性啊。当然,彻查与『大声悲鸣』的相关任务,对于地球扑灭军来说确实是比任何事都优先的……
「说到任务的详细内容,就是彻查如今在四国发生了什么——大概就是这方面吧。」
「彻查啊……就算叫我这么做,我还以为自己的工作只是打退怪人呢……话说回来,调查班都查不到的事情,我这个缺乏调查能力的人怎么可能查得到。」
「或许上层认为,调查班的失败与全灭是由于战斗能力的缺乏,这比调查能力更加重要吧。」
「战斗能力……他们期待一个初中生能干出些什么啊。」
空空虽然这么说,但他其实已经不是初中生了。
因为在日本的任何一所初中,都没有保留他的学籍。
空空在这世界上,已经是半年前同家人一起死去的人了。
对于空空来说,这句话只是随便想说出口试试而已,而循规蹈矩的『篝火』却,
「这种状况下的战斗能力,并不是指单纯的腕力或者体力。」
订正道。
「在使用现代武器的战斗中,各人的身体机能全都是均等的——所以,重要的是精神的强度。你不正是被看上了这一点吗?『丑恶』室长。」
「被看上了……」
倒不如说是被抢走了。
空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议论下去,便模糊地一句带过,然后进入下一个话题。虽然还未全部把握事态,不过也明白这是一件分秒必争的事。
「不过这和『大声悲鸣』的感觉也挺不一样的——被害者的数量不同,数字不同,这次限定在四国,而上次是全世界规模,受害区域不同——被害人数的比例也不同。『大声悲鸣』事件中虽然死了二十三亿人,不过要是换个角度看,那也只不过死了世界人口的三分之一。这次四国是全部居民都失踪了,假设这是从地球而来的攻击,那么受害率就是百分百。这也和上次太不同了。」
「……确实如此」
冷静的『篝火』也回答得带有一瞬间的迟疑,这是因为死了『二十三亿人』的『大声悲鸣』,他居然用『只不过是全人类的三分之一』带过,上司的这种口吻实在是难以忽略。不过就算如此,那也只是一瞬间的迟疑,她马上把话题接下去,果然不简单。
「要从致死率百分百来说的话,怎么说也会让人想起『小声悲鸣』……不过与这个也有点差异啊。」
「是吧?『小型悲鸣』就如其名,范围仅仅数十米,及其狭隘啊——」
空空一副无所不知的口吻,但其实这也是他现学现卖而已,刚进入组织的他,对这事件并无详细了解,而且也不可能了解。
他也只是以前从致死率百分百的『小型悲鸣』的幸存者中——听说地球本身而来的『攻击』而已。
「而且这次也没有出现尸体,所以终究只是居民全部『失踪』。现阶段并没有超越或低于此情况的事件。」
「超越或低于失踪的事件是什么啊……」
对于不可思议的现象,没办法只能随意吐个槽。
「调查班的事情就先放在一边」
空空说。
他也不是没察觉自己把这件事轻松『放在一边』的心理有异常,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地球扑灭军中没必要伪装这种异常——因为毕竟自己就是由于这种异常,才被招揽进来的。
「不过也不可能对当地的情况一无所知吧——当今时代,街上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而且地球扑灭军理所当然地拥有好几颗卫星吧?」
「是的——而且可以航空拍摄。」
「航空拍摄?是指在飞机或直升机上进行拍摄吗?」
「是的——当然,也会存在危险,因为要保持极低的高度才能拍摄。」
「低空飞行会怎样呢,还没试过呢。」
「当然。」
被这么一说的空空第一次察觉到这是「当然」的——他想:『啊啊,说的也是啊,毕竟人命关天嘛』。就算没有深切感受——也还是想了。地球扑灭军里人命的轻重实在不好掂量——不,对于空空来说暂且不管人命的轻重,从他是一个普通中学生的时开始,对于其他人的性命轻重,就已经难以估量了。
他知道的只是自己的命有多重。
他只是凭着不想死这样切实的体会,坐在第九机动室的椅子上——这里的椅子指得是不是用来坐的家具,就不一定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有影像资料就好办。那么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知道当地的状况吧?」
「是的。当然只是『一定程度上』而已——而且四国也不比都内,不可能有数量那么庞大的监控摄像头。农场地区也很多。而且卫星的摄像头也并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对着四国在拍摄——」
「能靠的就是航空拍摄了?」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很遗憾,包括航空拍摄的一切摄像头在内,什么都没拍到。」
「什么——都没拍到。」
空空细细品味着这句话的意思。
「那是指在四国有某种东西发出电波干扰,导致摄影器材发生故障?」
「不,并不是这回事。」
她迅速地纠正了。但并没有体现出顾及别人的心情——她这种不顾及反倒使空空感到很舒服。
「意思是在那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至少到目前为止,机器都没有检测到电波干扰,拍摄进行得很顺利。」
「也就是说拍到了——不过你刚才说没拍到。」
「是的。」
对于空空的确认,『篝火』立即给予了肯定答复。
「说是『拍到了什么都没有的画面』就不会产生语病,并且更容易理解了吧——」
「……?」
虽然不知道是否会不会产生语病,至少变得更不容易理解了。空空只知道『篝火』在严肃认真且斩钉截铁地说话,就算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也成不了噱头,于是空空说。
「嗯。」
总之先点头肯定。
他觉得点头的话就能使话题进行下去。
他的想法完全正确,『篝火』继续把『不容易理解的话』解释下去了。
「无论城市或乡村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至少没有什么值得在这里提出的破坏痕迹。不过——」
不过,『篝火』说。
说出了正题。
「一个人也没有。」
「…………?」
虽然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不过想来这也是刚才讲过的话。刚才已经讲过四国的居民全断绝联系了——不,有点不同。
刚开始只不过说没能取得联系,把行踪不明等于失踪来解释了。所以要把带着引号的『失踪』真相查明,就必须先派调查班去——在最初的阶段就是这个工作。
「倒不如。」
『篝火』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她倒也不是在等空空的思维跟上来。
「若是居民的尸体到处都能拍到的话,此事件就能列入与『大声悲鸣』和『小声悲鸣』的行列了,地球扑灭军或许也会投入全力展开调查——不过现在终归只是是大规模的失踪案件。」
「……比起称为失踪。」
空空说。
「倒不如理解成四国的居民全都消失了比较好,这样更接近现状。」
「我不知道『上层』或其他组织是怎么想的,不过仅仅让我阐述个人见解的话,确实没错。因为要说四国的居民全转移到本州岛或九州岛的话,这不是符合现实的想法。」
「全部的人都搬家啊……确实不可能。」
要作为可能性来看的话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也可以说成这是不可能的。难得一次,确实正如她的『个人想法』所说。
「不过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至少想不到可以和平解决的可能性。」
他说得好像无关己事似的——不过对于孤家寡人的空空来说,事到如今确实没什么事是和自己有关的——他现在考虑的是,『篝火』刚才偶然提起的词语——『其他组织』的问题。
既然是规模这么大的事件。
就算民间还没开始散播关于这次轰动事件的新闻,不过,拥有情报网的国家级对抗地球的组织肯定把握了类似地球扑灭军得到的情报。
『篝火』的『个人想法』和空空想的一样——不过其他的组织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
很难想象派出调查班的只有地球扑灭军——
「……其他组织的动向呢?」
自己怎么想也没头绪,空空索性放弃思考,直接问『篝火』。
「要是仅说主要组织的话,一开始他们也是分别行动,但前不久刚缔结了协定。说是把调查的优先权完全优先委任给地球扑灭军——所以『丑恶』室长,至少您的任务不会被其他组织阻碍。」
「……哦,不愧是业界第一的地球扑灭军。」
「我认为这种表达并不恰当。」
空空的用词被纠正了。
这完全就被当成小孩子对待了,空空有点不悦。也不是什么大的错误表达——不过他想要是在这个问题上起争执的话那还是真正地像个小孩子的举动,于是空空闭口不言。
他的态度看上去完全是在赌气,所以『篝火』或许觉得他『果然是个小孩』吧。
到底『篝火』对空空——这个比自己年幼的上司是什么想法,这个放在一边,她继续用冷静的语气说:「以下所说的仅供参考」。
「在缔结协定之前,各组织派出的调查班——根据情况还有战斗班,全部同样失去联络了。失踪——不,是消失了吧。」
「……先不说监控摄像头和卫星拍摄,从刚才说的来看,航空拍摄的话应该是他们登陆后才开始的吧?那么,这些航空拍摄的影像中,没有拍到调查班消失前的情况吗?」
「是的,确实无法确认。不管是地球扑灭军的人还是其他组织的人都毫无踪影。」
「…………」
人的踪影啊,空空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正确的遣词啊——他有点感慨。要是空空的话,肯定会欠考虑地说出『人的尸体』吧。
实在难以想象那些人还活着。
对于这点,『篝火』或许也感觉到了,所以默默地了然于心——不过,就因为默默地了然于心,正因为没有说出口,才叫做了然于心。
这种微妙所在,是空空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的。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被害者也不是仅限于四国的居民——同样的『现象』,也袭击了调查班。」
「是的,所以这才需要您的出场。」
「原来如此。」
空空想说的,其实是要是他这时出场的话,毫无疑问也会被同样的『现象』袭击——没把这话说出口,或许也是作为大人的修养所在吧。
反正是不存在名为否定的选项的任务。
消极的情报尽量不要说出来——不过对方是空空空的情况下,或许这种顾虑是毫无意义的。
实际上空空现在考虑的问题,除了自己的自身安全之外,同时还有关于『其他组织』的事情。严密说来的话,就是空空唯一知道的,除地球扑灭军以外的组织中,切切实实了解其名字的组织——记得是。
记得是,绝对和平联盟。
简称绝和的组织。
半年前,要是按照事态发展的话,空空或许就不是进地球扑灭军而是从属于绝和了——所以这个名字清清楚楚地留在自己的记忆中。
不过,空空推测,这个组织——绝对和平联盟,应该没有包含在这次的协定中。以规模来说他们自然包括在『主要的组织』中,不过空空听说
,绝对和平联盟的基地就在四国。
这样的话,就能推测出,这个组织自身就——已经消失了。
就算在本州或其他地区还有残余成员,不过既然本部都被完全摧毁了,那么这组织就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机能。那么事实上,防御残暴的地球威力的防线,就缺失了一角——比起这个。
空空现在切实思考的事,若是那时自己进入了绝对和平联盟的话——自己或许也会在此次事件中『消失』。
毫无准备与思想觉悟的情况下,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袭击的话,想空空这种(本人自以为是)普通中学生,几乎是不堪一击的吧。
「人生中,不知道有什么事是不幸中的万幸……怎么说呢,就像这样。呃……没错没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什么?」
『篝火』对空空的自言自语起反应。
不过当时的详细情况也不能让她知道,空空选择无视她的疑问,说道。
「谚语什么的,怎么说呢,太久不用就渐渐忘记了呢……果然和人交流是很重要的啊」
随意地一语概括。
不,这也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概括,不过『篝火』就是能够忽略这种问题,照顾空空空生活的人就是要能做到这一点。
「以上就是至今得出的情报」
『篝火』说。
她的话更能称得上概括。
「或许『上层』掌握着更加详细的情报——我也去尝试着请求下发,不过很遗憾,他们不肯给我们更加详细的情报了。我会继续跟上面要求——不过在此之前『丑恶』室长,您将会乘飞机起飞。」
「起飞?」
空空反问。
「指的是前往四国?之前你说登陆,我还以为是要坐船去……」
「调查班为了隐藏行踪,所以坐船……不过现在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这语感并不只是是说此次任务紧急,那到底指的是哪方面的时间?是消息流向民间的时间?还是,这是基于地球而来的攻击,第二波攻击袭来的时间?」
「或许两方面——都有,不过现在『上层』所恐惧的,应该是前者吧。而且是怕此次事件与『大声悲鸣』牵扯在一起在民间传播吧。」
「啊啊……原来如此。『大声悲鸣』正值过去一周年的关键点,出现这种事确实糟糕。」
要是消息传到民间,能把它当做更进一步淡化『大声悲鸣』的情报操控材料的话倒是很好——不过要是扯上关系的话,反而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保护人类并不单纯地意味着打倒地球。
保护人类意在保护人类世界的和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事件在民间引起混乱。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必须这样。
就当表面功夫。
「就算叫我赶紧的,这任务怎么想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出发的啊。不过这种任务就算是失败了估计也不会被处决——还是轻松上阵好了」
无论任务多么艰难,只要说可以失败,对他这种持有完美主义者性格的神经质人类来说就是最大的缓和条件了——所以这时他才会说出与事态相比过于乐观的台词,不过在接下来『篝火』话语中,这种乐观马上被打消得无影无踪。
「……恕我冒昧,『丑恶』室长,在这里我有一些关于那方面的情况想向您汇报。」
「那方面的情况?」
「说是情况,倒不如说是内情。」
『篝火』话中有话。
这种时候一般不会出现什么正面的情报——内情,从来没出现过,因此空空都想说句『不要,不说也可以的』,不过当然他不能这么说。
他必须听着。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
「什么?」
装作冷静——本人觉得是保持威严——抑扬顿挫地问回去。言外之意就是,就算有什么骇人之事出现,他也毫不动摇。
「刚才不是说现在问出的情报就只有这些了吗?」
「至今能问出的情报的确只有这些——不过还有其他的,我从别的地方入手的情报。」
她淡定地说道。
地球扑灭军看上的(抢走的)是空空的冷静,或者干脆说冷淡,不过这么说来,这位『篝火』的冷静与冷淡也是不可小觑的——不,或许要进入地球扑灭军这样的组织,这方面的『冷淡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吧。
例外——也只有『篝火』的前任『火达摩』了吧。
不过空空完全不知道那位前放火魔平时的精神状态就是了。
被他逼到无法振作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似乎不明室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了。」
「不明室?」
毫不动摇。
少年空空的精神就是如此——不过突然没有任何前兆地出现这个名词,要是说他完全不吃惊的话倒是假的。
虽说地球扑灭军本身就是没有留下任何记录的秘密组织,不过其中还有连载组织内部也非公开的秘密部门——那就是不明室。
空空曾有缘,算是奇缘,才和那『原本并不存在』的部门扯上关系——要是没有那种『偶然』,或许这是他永远无从得知的密室。
这就是不明室。
本来不明室这个名字就是个俗称,这部门并没有名字——抛开左在存的事情不说,空空曾经觉得自己想在组织里生存,就或许有必要了解这个部门,便略微调查过,不过反而感到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便立刻收手了。
他想,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就像地球憎恨人类,策划着如何将人类灭绝的事实——也是不知道比较好。
不过。
对于『篝火』来说——看来她是对这部门有详细了解的。
这里是要装傻说『这奇怪名字的部门是个啥』比较好呢?还是表现出理所当然知道比较好?空空犹豫起来。
或许自己正在被巧妙地套出真话也说不定。
就如同『那个人』一样,就算『篝火』是自己的部下兼照顾人,她的任务里肯定也包含对丑恶英雄空空空的监视以及管理——
「…………」
想破脑袋也没用。
话说回来这里要是反应迟钝了反而有问题。
由于判断迟钝而被认为无能的话,才攸关性命。
结果空空是这么决定的。
「就是说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别的部门在行动?他们做什么工作?」
两边都不靠,以模糊的回答应对。
也不清楚『篝火』到底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但她没有在此追问。
「因为这是我私人朋友提供的信息,说是内情,其实也没有用什么隐秘手段。」
而是开始叙述。
私人朋友……空空想,总是在这种地方导致情报流失啊。不过,因此断绝话题也没什么好处,还是先默默听完她的话吧。同时心想,既然她在不明室有朋友,就代表她不是通过空空那场骚乱来认识这个部门的。
「据说是为了应对我们——应该说『丑恶』室长您任务失败时的情况,准备了新式武器。」
「…………」
「以应对任务失败时的情况,这说法其实是我私心顾虑您的感受而用的遣词,事实上,他们不明室已经认定您此次会执行任务失败——以此为前提行动。」
「这……这样啊……」
不对。
其实空空并没有认为这是在侮辱自己。
空空对于自己工作的手段和作为英雄的资质并不感到骄傲——对空空持有高评价的始终都是外界,这一直让空空感到困扰,因此反过来自然也不会抱怨外界降低评价。
而且本来,空空现在对这次任务,就已经觉得从未有过的『力不能及』了——这样的话,空空都感觉自己能和不明室的那群人成为酒友了。
不,其实完全没这么想过。
本来十三岁的空空就不喝酒。
虽然他的立场已经不会被法律舒服了,但他自己从未想过要喝下那种液体。
总之。
那么,在意的就是,不明室在预见空空必将失败的前提下准备的『新式武器』到底是什么。
落雁吉利——『再开发』所属的开发室制作出的武器基本上都是空空认为非常危险的东西,不过不明室制作的武器比起前者更隐含着无可比拟的危险。
对不明室来说,实战就是最好的实验。
倒不如说那群人认为这次是试用新式武器的绝佳时机——
「组织这种东西真的是——一盘散沙啊……」
空空罕见地说出充满厌烦的话语。
本来就对组织毫无忠心的空空,就连感到厌烦的资格都没有。
「那么,『篝火』。所谓新式武器到底是什么?要到什么阶段才能用——」
「在下实在不知。作为朋友,我也不能问那么多。」
泰然自若的『篝火』。
当然并不能谴责她对此一无所知——倒不如说,她现在掌握的情报之多,在地球扑灭军里也算顶级的了。
这就是不管社会多么信息化,结果还是没什么能胜过女生之间的情报网——不就之前还是中学生的空空,就强烈抗议把成年女生称作女生,由于『篝火』也处于法律之外,所以或许她和成年与未成年无关。
不行,要是想到这地步的话,就明显偏离话题了。
「但是。」
女生,也就是『篝火』,说。
「从话里语感来看——可以推测或许是核爆级别的某种武器吧。」
「核——核弹?」
空空空的反应不是敬业,也不是动摇,而是愣住了——实际上他心里真的是愣住了。空空在初中课上才刚刚学过无核三原则『不制造、不拥有、不运进』,对于他来说,核弹实在是太脱离现实了——当然,这是年幼的空空的错觉和知识不充分,比如眼前的『篝火』就认为核武器是很现实的武器。
至少。
对于现在情况,适合拿出来做假设。
「没错……这是假设,仅仅只是假设。」
她说。
看她表情,好像在选择遣词。
「不过从之前缔结的协定内容来看——那无疑是把四国全境击沉的武器。」
「协定的内容……?那些内容公开了吗?」
所谓协定,指的是刚才提到的将前往四国现场调查全权委任给地球扑灭军的协定吧——不,仔细想想的话,就算是以『业界第一』的份额自夸的地球扑灭军,也不可能毫无交涉地就定下这种单方面的协定。
就算只是组织里,也不是坚如磐石。
更不用说在其他组织——多数组织有关的会议上,肯定不会得出这么对我军有利(对空空来说倒是很不利)的结论。
地球扑灭军肯定会承受一些不利的事情。
然后,如果承担这种不利的,是地球扑灭军的暗部,不明室的话——
「当然,协定的详细内容是不会被公开的——只有『上层』才知道。不过,可以从以前的惯例来推测。」
「那就推测看看吧。」
「好的。」
『篝火』严肃地点点头。
空空也没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过就想,这个人就不能笑容满面地面对工作吗——不,说起来其实她的前任,『那个人』也不是笑容满面的类型。
只不过『那个人』缺心眼的地方太多了,显得和『篝火』差别很大而已。
「是要在任务失败时收拾残局——吧。」
「收拾残局……收拾自己出的问题。不过这种情况下的善后是指——」
「这也从惯例上可以看出,就是把全部『归于无』的善后。」
「所以——要把四国。」
「沉入海底。」
「…………」
把岛沉入海底,『篝火』这委婉的表达空空暂时难以理解,难不成这既不是委婉的表达也不是比喻。而且本来『篝火』的性格就不是喜欢用诗意的比喻。
「说起来以前有部电影叫『日本沉没』来着……不过我倒没看」
「需要的话我去调出来?」
「不用,碰巧现在也没有看电影的时间……」
就算有,空空也没兴趣去看以前的电影。不过空空本来就是个虽然很难称得上是热血——总之是对棒球以外的东西没什么兴趣的棒球少年。
「我只是想要是日本沉没了,四国也会沉没吧」
「不,那只是虚构的……」
「不明室的话就会毫不虚构地弄沉四国吗——为了收拾自己出的问题未免也太大规模了。倒不如说大规模点比较好?从隐秘工作来讲。」
「比起受到地球的攻击而导致四国毁灭,还是由于自己的攻击导致四国毁灭的说法来得振奋军心吧。」
不过这样一来就不能深入调查了——『篝火』追加着说道。
「蒙混过关——这么说也不太对呢。感觉会让人觉得是自暴自弃式的对应,不过地球扑灭军这方的想法来看,就算失败,至少也实现了实验新式武器的愿望」
从空空的感觉来看,现阶段让四国『沉没』是为时尚早的决断,不过仔细想来,为了把空空挖墙脚过来就做出那么夸张的蛮横行为,这也符合地球扑灭军的作风。
所以这种程度也不奇怪。
从惯例来看——对照这种说法的话,以前也有过这种例子才对。
「……不过,这么大规模的『善后』不论再怎么深挖组织的历史,也肯定是第一次。再怎么说这说不定会改变国土形状。」
「你想说会不会变成这样就看我了,是吗?」
「我也没想说到这份上……我只是依照事实得出此忠告而已。要是您失败了的话,四国就会从日本的国土上消失」
「……不管怎样,既然没有一个居民,就已经丧失了国土的意义了。不,问题不在这里啊……完全不在。说起来,『篝火』,世界是怎么看待此次事件的?」
「世界,是指?」
「就是说,对于日本来说四国发生大事件是个严重的事情,但『篝火』你刚才也说过,从世界范围来看日本整体都只是个小岛国而已是吧?这小国的一部分发生的事件,对他们来说也只是隔岸观火而已吗?」
从『大声悲鸣』是世界规模的灾害中也可以看出,地球和人类的战斗也不只在日本发生——像地球扑灭军这种组织,世界各地都有。
他们如何看待这次这个极其局部性,却也造成了三百万被害者的事件?——在紧握国内动向的同时,也必须知道世界的动向。
「首先我们是以注意不对国外泄露情报为前提的……不过我认为不可能做到完全隐秘。情报肯定会从某处流失,但现在他们却还没任何动作」
「没有任何动作……就连要求公开情报也没有?」
「完全没有。硬是要说的话就是处于静观模式吧」
「…………」
之前的第九机动室副室长,身为和空空同年代的年轻人却在地球扑灭军里以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拓展她的根脉,甚至扩展到了组织外部——就算空空的立场到了她之上,但刚入队不久,对组织里的政治形势也不了解。最多只能知道有许多小团体对自己的存在感到不快(真悲哀啊,都没听说过有哪个小团体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不,其实也不觉得悲哀)。更不用说组织外部——而且是海外的形势,连猜测都困难。
「说是静观模式,其实他们也不会一直这么旁观下去吧——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们在等待介入的时机。想得到针对地球的情报,对哪国来说都是一样的——地球扑灭军虽然参加,不过之前在别国发生的『小声悲鸣』里,日本曾介入过吧?」
「是的——不过那次失败了。」
「这次要是再失败的话——不。说不定地球扑灭军和与之缔结协定的组织会在情报泄露到他国之前,就把四国沉没了。」
「有可能。独占有效情报的想法各国都是一样的——与其被他国蹂躏自己的国土,倒不如在此之前就将其破坏。这种短路的思考模式从远古时期的人类就具备了。」
「真是的……到底是想和什么东西战斗啊。」
姑且这么埋怨一句,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实际体会。
或许这句话说得好无感情。
就算问到底想和什么战斗,从一般常识,正常的思维方式来看,最不正常的就是和『大地母亲』『大海母亲』的地球战斗的人类了。
「不过外国也有外国的想法,他们应该也想防止这种短路思考模式——可能会说不允许我们用这种暴行吧。」
「是的,确实如此。或许,不止是情报战,还会和来到这里的有血有肉的人类同伴引发战争。」
「不会吧——也不能这么说。」
浏览一下历史教科书,就会沉重感觉到战争是多么的『容易引发』——人类是『渴求战斗』的生物。干脆说战争的理由就是战争的借口好了。
「难道这也是计算到这地步的地球设下的陷阱吗?」
「这也——无法否认。挑拨对方引起内讧在战略上已成套路,是上上之策。不过,很难想象地球本身就具备明确的意识——」
「…………」
地球有没有具备明确的意识——吗?
关于这个,空空有一次经历还没对『上层』报告。
这次经历,对他来说成了重要的转折点——就算现在把这件事告诉『篝火』,她冷淡的面孔也不会有变化吧。
这种事当玩笑说说就行了。
最坏的程度也就被认为战斗过头脑袋秀逗了。
空空要是说以前自己在和『地球阵』战斗时,曾经直接和地球对话过——到底会有谁相信呢?
谁会把他当回事呢?
刚开始他还积极隐藏自己如此重要的立场,结果现在觉得连隐藏都不需要了——因为这太超越人类的思考,其真实性也太特殊。
「……我说,『篝火』啊。」
「什么事?」
「如果地球有明确意思去策划那么『有人类作风』的战略的话——莫非有的话。这样长时间继续下去,人
类和地球的战争有没有可能和平解决……就是说会不会和解?」
「这也说不准。」
『篝火』这个人,果然对这种话题也依然冷静。
以前,空空也对『那个人』说过同样的话题,但她却满脸杀气怒气冲冲的——不过『那个人』和『篝火』到底谁才能代表地球扑灭军的标准立场,空空也不好判断。
「而且这仅仅是假设,前提本身就令人怀疑,难以使人认真往下思考——不过,如果还要往下说的话,应该没有和解的意愿吧。」
「没有和解的意愿……这是说哪边?人类还是地球?」
「两边都是吧……而且反倒是地球没有明确的意识,和解成立的可能性更高。」
说是更高,其实不过是稍微增大而已。
——如此补充道。
「我认为对方有意识的话,和解倒是难以成立。如果对方是没有意识的现象,就能退后、避让、若是谅解——不过这也是我的个人见解。」
「……真是有趣的解释。」
「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就请忘记吧。」
「不会,我懂你的意思。」
而且,像空空这种人。
正因为他不明白别人的感想——只能靠想象了解别人的感受,与其说他懂得,倒不如说他感受到了。
确实——这战斗也太过漫长了。
无论如何事到如今,是不可能和解的了。
不过,这样的话——空空想起自己在和地球对话时听到的『他』或者『她』讲的话。
不对。
说什么想起——自己根本一次都没忘记过。
『下次发生「大声悲鸣」时正好是离现在整整一年后。』
那家伙——确实这么说了。
而距离这句话——现在已经过了近半年。
就这么什么都不做。
「…………」
空空想。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从那次以来——那次『按下开关』的事件以来,地球那边都没有来接触。空空虽然干掉了许多,一百个人以上的『地球阵』,但在那期间,也没发生什么能当成信息的事。
杳无音信。
可是如果这次四国的事件是地球从和『小声悲鸣』、『大声悲鸣』或被称为『地球阵』的怪人不同的方向发起的攻击的话——空空所调查的事情或许能让事态有所进展。
如果调查的结果军队的想法——和『大声悲鸣』有关联——完全对立,不是不同类型,而是从不同次元而来的攻击的话,这就会成为对付所谓地球这个『敌人』的范本。若能如此,倒是令人禁不住充满期待。
现在这个世界中——地球上,对空空来说重要的人,一个都没有——不,说不准这种人就算在过去也一个都没有。
如果现在正这么与自己对话的『篝火』突然心肌梗塞暴毙了,自己也只会表现出类似『哇!』的诧异一下而已,其他反应什么都没有,他也有自信不会做出其他反应。
所以就算『一年后』,真的会发生『大声悲鸣』——甚至人类在与地球的战争中完全败北,他也不会感兴趣。
不过,就算他都不在乎这些。
对他来说,自己的性命和生活,也是必须守护的。
虽然他对前任室长和周围的事情,或者地球扑灭军的做法完全不能赞同,不过尽管不情愿,第九机动室室长这把椅子对于生活,只对于生存的话,坐着还是很舒服的。
这是种愉快而舒适的生活。
但他并没想一辈子这么坐下去,就至少在成人,在打牢一个人于现代社会生存下去的基础之前——至少先维持战况吧。
虽然明白这是非常自私的。
这或许不是『那个人』和『医生』所期望的姿态——不过这就是现在,空空空所能做的极限了。
处在这种极限状态的空空肯定不知道明年六月的『大声悲鸣』中会有谁死去——当然不希望是自己,而且也不希望人类再一次受到溃败的损伤,导致自己『愉快而舒适的生活』不得维持。
所以先不管可能与不可能。
为了防止下次的『大声悲鸣』,空空要从这次的任务中尽量找出线索——这是最好的结果。
最好或者说最理想的是,在这次四国的事件中,能得到解开地球向人类发起『大声悲鸣』原因的线索——不过这怎么说对空空也太过凑巧了,说白了就是出乎意料的事情。
所以期望到这地步的话就太高了。
如果最好的结果是这个的话,必须做到最低限度就是——前提是『篝火』所说的没有放弃任务这一选项——调查成功,或者发现类似的情报。
在不明室和国外组织行动之前。
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至少要发现能让军方,或者缔结协定的其他组织有面子的『真相』——某种情况下或许还必须捏造一些出来。关键是避开最坏的情况,这就是对于空空来说的底线。
当然要避免四国被击沉。
还要防止与国外发生战争——
「不久之前还是想都不会想的事呢……日本的地形,世界的形势之类的居然会和我区区一个小孩扯上关系。」
「这在地球扑灭军里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我在儿童时代也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不过现在完全沉着下来了。」
「沉着啊,我也希望自己什么时候能沉着下来呢。」
试着说一下,说说而已。
或许面前的『篝火』会想问要是您比现在更沉着,那会变成什么样?不过当然,她不是会对上司如此失礼的人。
再或许,她已经看穿了空空并没想过要沉着下来。
「这样的话或许确实没有时间,『篝火』,现实的期限大概是多久。」
「对于不明室介入的时机,也只能靠猜想了——当然对于『上层』来说,肯定是想尽量抓住一些情报,所以会在最后关头之前阻止不明室吧,但他们很容易失控……精英就是精英」
「国外介入的时机更加难以预测啊……不过想到要是外国一有行动,不明室的停止令就会自动解锁,这两个时机对我来说都一样呢。」
「是的。」
「那今天,我等会儿就去准备,准备好就立刻搭上直升飞机——到达那边应该也就几个小时吧。那么干脆就把期限定在一周以内好了——你帮我向『上层』这么汇报吧。这样有一个明确的期限的话,要抑制不明室也比较容易。」
「明白了……只是,一周就够了吗?」
「嗯。」
空空仿佛非常有自信地点点头,就算被称为『英雄』的他,在极其不明状况的情况下,也没有什么自信——或者说,干脆就是没有自信。
不过这时,正是这种时候,这么不计后果的虚张声势反而是最有效的判断——没什么,就算在一周之内不能解决,那时想办法延长期限就好了。
这时的空空空就以这么乐观的方式看问题——当然,把麻烦事都推到他头上,组织势力是为了运气好的话顺便『处理』掉他,这空空还是非常明白的,但他还是乐观地觉得这是『常有的事』——就是这种有些自暴自弃的『顺其自然』的想法,就是这样没有选择,对他来说反而是强项。
空空空的『顺其自然』的想法。
非常接近『来什么我都解决给你看』。
所以他能随口说出豪言壮语——不过。
实际上,这仿佛是被诅咒的预言一般,这次四国事件——之后将被称作四国大战的事件,将会在空空登陆刚好一周之后得到解决,当然现在空空不可能知道这些。
甚至,这次事件的解决。
将是以多么悲剧——悲痛的形式,他现在也不可能知道。
3
结果,准备比想象中的还花时间,地球扑灭军第九机动室室长空空空登陆四国是在距离『大声悲鸣』恰好一年后,十月二十五日。
当然这准备不是指心理准备。
空空不需要做心理准备——他睡觉起床,瞬间对应各种状况即现实应用能力之高,就是他的卖点,说白了就是异常性之一。
所以需要的只是装备。
或者说不是心理准备而是身体的装备——虽说他是从平时一有时间就锻炼的原运动少年,但再怎么收他也只有十三岁。
调查四国全境,就算是暑假的自由研究,平常装备也对付不来——所以需要地球扑灭军拥有的特殊装备。
比如让脚不容易累的鞋和受伤时用的急救套装,从市场上找不到的高质量日用品开始——到战斗时使用的武器和兵器。
开发室的熟人,『再开发』准备这些需要的时间。不过没想到这个过程居然那么费时。
「向『上层』报告的所谓一周期限,是从登陆开始算起,所以准备时间并不会从里面扣除。」
这是『篝火』说的。
对于以为准备什么的肯定马上就能完成的空空来说,这是极其让他松了一口气的细致工作——这部下果然很周到。就是因为她能顾及到如此细节,我的人生也改变了不少吧
,空空想。
用降落伞从直升飞机上跳下,这当然也是空空的第一次尝试。
由于不知道驾驶员会如何对『上层』汇报,所以在他面前绝对不能示弱而故意虚张声势——绕过对方的话先回答也是像展示才艺似的——那只是一种说话技术——总算顺利着陆了。
这降落伞也是军队的备用品,就算是幼儿园小孩儿也能使用它成功着陆,但空空打心底不信任地球扑灭军,在顺利着陆之前连地球扑灭军的物品也不相信。
着陆的地点是香川县,总之从直升机窗户看到这个大大的学校操场,不过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四国四县之一,香川县。
本来就是第一次到四国的空空,当然是第一次踏上香川县的土地——从空中虽然看不明白,不过这学校的样子应该是个中学。
他本来以为再也没有第二次踏进中学的机会,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形式……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话虽如此。
就算这里是中学,操场还有教学楼内——当然一个学生也没有,就如报告里所说。
很明显。
这里只有空空一个人——似乎。
「香川县啊……我记得是这里杂煮里放的年糕是有陷的呢」
一边想起这种冷僻知识,一边把降落伞叠好。或许再也没机会使用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收好——这是用最新技术制造的,折叠时就就像折叠伞那样简单,而且大小和重量在携带中也不麻烦,万一会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在地面上,降落伞本来没有其他用处,普通人一般会这么想,但是对任何事情都不会先入为主考虑的空空来说,这个心思是理所当然的。
事实上——在这里没有丢掉降落伞对他未来将是一个很大的利处。虽然才刚登陆四国,但这个校园对他这次的冒险来说,是关键的转折点之一。
话虽如此,事情会不会发生先在还没有定论……
「好吧……先掉下来的行李怎么样了呢?」
在从直升飞机上降落前,空空先投下了装着装备的集装箱——那是绝对不可能抱着降落的,里面装着各种装备的集装箱。
空空一直不离身,就算降落时也抱着不离手的东西只有——驾驶员惦记着的『用布包裹起来的长棍』。
『用布包裹起来的长棍』。
不用说,那就是——日本刀『破坏丸』。
「…………」
不用说,既然是空空。
他不离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刀里包含了对『那个人』的思念、追忆、类似遗物的东西——而是因为这是在他的所有装备、物品中最值得信用的武器。他作此判断才没将刀放进集装箱,而是随身携带。
在直升机上也一直抱着,是因为怕万一——对空空来说这种情况比万一的几率还高一点——驾驶员突然变化,露出真面目想杀了自己时,防身所用。
在常见的心理测试里,不对,在称不上是心理测试的简单提问中,有一个问题是:『如果只能带一样东西去无人岛,你会带什么?』
根据答案也可了解解答者的人性——这种说法其实是忽悠人而已,不过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一本喜欢的书,或者瑞士军刀,孩提时代宝贝的布偶,能想象到各种答案——记得空空小时候,别人问他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尊严』。
现在想起来简直是丢人丢到死的答案。
太过于装模作样了。
不过,这么说的话,空空在登上在四国,这个现在已经俨然成为一座无人岛时,选来『带着的一样东西』是『破坏丸』。
他判断,在所有装备中,最能起到保护自己性命作用的,就是这把『破坏丸』——道具说到底还是道具,兵器再怎么说也只是兵器。可是这武器长久保护了『那个人』,也是它的实际战绩。
对着有着实际战绩的东西,多少有点信任也是没关系的。
这就是空空的想法。
「就算这么说……」
就算这么说,这当然也只是最低限度的装备,这次任务又不是经常听说的市面上卖的RPG游戏,刚开始只带着最低限度的装备就去冒险,实在是太乱来,大概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这也仅仅是为了之前抛下去的集装箱丢失时,为了提高活下来的几率而准备的,既然集装箱顺利掉落,空空的考虑总之也是杞人忧天。
这难道猛犸学校吗,操场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空空看了一圈,终于在围墙的一端找到了自己抛下的集装箱——像是摔在花圃那种柔软土壤里的形态。
假设掉在水泥或者沥青地上也不会有丝毫伤痕的坚硬集装箱(当然,还进行了特殊处理,能在一瞬间抵消受到的冲击,让里面的东西不会受损),要是掉在花圃里的话,绝对不会有什么更严重的问题。
通过指纹认定打开集装箱锁,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首先把降落伞收到背囊……旅行背包里——然后确认东西都没问题后,再一个一个检查准备的东西,确认没有什么忘记的东西。
感觉好像在准备远足用的东西。
不对,说远足的话岂不是和小学生一样了。
虽然在入学之后就把中学销毁……烧毁了,自己姑且也就读过初中的,现在应该像个初中生一样,称作修学旅行比较有感觉吧。
就算万事都以最高的顺利度进行,最早在今晚就完成任务,那也肯定需要住一晚的。
「我们中学修学旅行会准备去哪儿呢——」
不管怎么说空空上学也只上到一年级的五月份,连想象都难。
不过棒球部的合宿倒是去了。那是至今为止那是最新的旅行记忆——不过其实那次旅行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把包括食物、饮用品的手提行李都取出来收进旅行背包(就算不擅长装包,这个旅行背包也可以装不少东西。虽然长得比较土,但这是地球扑灭军的最新技术成果——当然再怎么厉害也违反不了质量守恒的法则,但那些重量被分散开来,设计成不容易使人劳累的形式),然后最后从集装箱底取出自行车。
严格说来,是被分解了的自行车部件。
把这些部件像塑料模型一样组装起来,可以说是接下来要开始在四国冒险的空空最初迈出的一步——再怎么说这也是总面积一万八千平方公里岛啊。
他有不是伊能忠敬(注:他花费将近20年时间,徒步走遍日本,用测量器经过10次测量(第9次未参加),做成《大日本沿海舆地全图》。),徒步调查什么的当然不可能做到——于是空空就把自行车带来了。这是地球扑灭军开发部用最新技术特制的空气动力支架自行车。
它的名字叫『恋风号』。
这组装对于外行来说稍微有点难,这对于空空确实难度很高,但这自行车具备了远远能够弥补这一点的机动性。
说起四国的辽阔,或许会认为用汽车或摩托车这种带有动力驱动装置的出行工具比较好——或者不要那样拒绝第三人的帮助,让直升飞机以短距离移动是最好的。
可是空空(和『篝火』商量的结果),选择转弯半径小,以人力驱动,自由度高的自行车为代步工具——虽然空空没有驾驶证,但他有开车的经验,也为此多少受过训练,不过他比起没有汽油就启动不了的汽车或摩托车,还是选择了能用体力无限制地踩的自行车。
不过,既然是无人岛。
要是有紧急情况的话,车主『消失』了的汽车和摩托车要用多少有多少,所以看看才做出了这个决定——不过说是这么说,这果然还是只有他才能做出的决定。
把分解了的车轮和框架组装起来。
在等待备齐装备期间,已经练习了很多次的例行公事了,现在就算不动脑,手也会自己动起来。
所以空空在想别的事情——在充分目送空中的直升飞机飞往遥远的彼方去之后。
「总之先以用这辆『恋风号』自行车绕四国一圈为目标吧。要是能在途中发现些什么就更好了……」
先设定一个基准。
这是空空平时的行动模式。
正是由于不先入为主地看问题,才养成不管什么事都要参照操作手册的坏习惯——当然,这也是空空的强项。
只要有基准就能毫不迷茫地遵从执行,这个强项。
「我记得……这也只是模糊的记忆了,花屋好像说过吧。有绕四国一周的路线……巡游八十八所来着?沿着这路线的话,就能自然而然地绕四国一周吗?等会儿再用地图确认一下好了……」
巡游四国八十八所本来是应该徒步走的项目,但不知道这点的空空就把这个当做『环绕一周』的基准开始考虑了。之后他在地图上确认的话,便会发现这个线路在有些地方会意外地偏离圆的轨迹,不足以被称为是一周。不过这会使在他查地图前,就遇到了新情况,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基准』。
本来从他登陆四国开始,就和之前来过的其他调查班人员一样,不可能允许他在这里滞留太长时间,要是硬要说
的话——他在四国『修学旅行』的一周时间里,找出唯一悠长的时间段的话,就是到达当地之后,组装特殊自行车『恋风号』的这段时间,他一边组装一边计划旅行的这段时间吧。
其实,不是经常说吗?
建立计划是旅行中最有乐趣的一件事。
4
没有预兆,突如其来。
这是空空降落在四国、香川县的大规模中学——空空并不知道这里的名字,不过可以给出来作为参考,叫做公立楼阁中学——确认好诸多事项及准备,即将检查四国巡礼之旅路线之前。
在确认路线之前,空空首先拿出手机,准备联系『篝火』,先把自己顺利登陆完毕的事情告诉她。
之前来到四国调查的人都是最后留下登陆完毕的报告后就断绝消息了——那么反过来说,按照空空的解读,至少能让自己报告完登陆完毕。
虽然这种解读非常大胆,不过并没有错。
所以他想在采取什么能成为行动的行动之前先联络一下比较好——组装自行车和确认物品也就算了,只要在地图上确认路线之后,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他是这么判断的。
手机。
当然也是军用手机。
确认没有类似电波干扰的东西之后,本来还以为会有什么——于是就按下暗号化的电话号码,开始联络『篝火』。
「喂,我是『篝火』」
「嗯,我是『丑恶』,我顺利——」
顺利,或许会产生是否该用这个词的议论吧。
至少墨守成规地解释的话,拒绝了接送的直升飞机,把他赶回去,一个人擅自从上面降落,这完全可以说是没有按照计划行事吧——不过他想『篝火』肯定会把这种程度的偏离计划无视掉,于是空空就想说『我顺利登陆了』。
不过他却没能说完这句话。
本应该传递这话语的通信设备,突然——被破坏了。
「!!」
破坏。
倒不如说是耳边响起类似破裂的声音。
不会对罕见的事情吃惊,拥有顽强精神的空空对这种单纯的冲击,也不可避免地遭到了与常人等同的打击。不可避免地承受『声音』这种物理冲击。就像被从横向打到脸颊似的,空空趴到在操场上——不。
摔倒是摔倒了,却没有趴下。
他利用摔倒的惯性直接翻滚一下——然后马上站起,同时拔腿就跑。
看都不看一眼碎裂的手机。
冲出的前方是刚才试骑过、确认没有问题的空气动力自行车『恋风号』——他跑到旁边花坛前放着的旅行背包前,停都不停地背起背包,就这么直接骑上『恋风号』。
骑上的同时踩下踏板。
导入最新技术的自行车——毫无迟疑地转动踏板,使用人力,一瞬间就达到刚好能稍微超越滑板的最高速度。
突然达到高速,倒是骑着的自己快被震飞出去,不过他紧紧握住车把手,摆正姿势。
到这里还不够十秒。
空空空以通信工具的异常为发令枪声——没有一点停顿地,从条件反射开始进入逃跑状态。
而且也没有一丝失误。
他没有丢下好不容易组装好的自行车逃走,也没有忘记拿旅行背包——脑子毫无混乱的选择了最完美的逃跑方式。
把他如此明确、毫不迷惘的逃跑方式看做是潇洒还是丢人,因人而异,不过从结果上看,这个举动使得他之后能够顺利生存下来——连续地。
之后连续地,操场的地面『破裂』了。
首先是不久前空空站立的位置——接下来连续的是空空骑过的路线。
就像被狙击了似的。
不,应该是——就像埋着的地雷接连爆炸了似的。
「…………!」
这些爆炸声和破裂声空空当然听到了,但他没有回头——因为他不能因回头的动作而使自行车的速度慢下来。
大概通过声音就能明白了。
身后发生了和他的手机同样的事情——话虽如此,他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因为不知道才逃跑。
这就是空空空的真髓。
一般来说的话——普通人的话,如果遭遇这种不明所以的现象,会『僵』在那里。想理解发生的现象而『想一下』——可是空空选择了暂时不考虑,先奋力生存的道路。
什么都不想,把不明所以的现象不明所以地接受下来——他就是这样一路活下来的,现在也是这样,用这种方式活下来了——不。
不是活下来了。
只是还活着而已。
地面的破裂现在依然在持续着——连续地,追赶着空空的自行车。
「…………!」
当然他不会期待有人来救他。
现在的四国是无人岛,而且地球扑灭军的势力够不到——现在,就算『篝火』对对联络中断起疑心,想采取什么行动,救援部队要过来也得花上好几个小时。
不对,这本来就是单独任务。
就算『篝火』要求,也不会批下救援部队——要来的话也只有搭载不明室想试验的新式武器,提早飞来的飞机而已吧。
所以空空倒是希望『篝火』对联络中途断绝无动于衷——他明白在这个局面下,只能靠一个人活下去。
可是,这么突然地就被狙击(?)实在是。
姑且在登陆处于这种状态下的四国之前,就假设了很多突发情况了——但通信工具突然就被破坏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从背后连续的声音来看的话,应该是在远离这里的某个地方进行狙击吧?可是看这周围,狙击地点也只有教学楼的屋顶而已啊。
而且如果猜想没错的话,自己既然已经离开操场,那执着的狙击应该不会再继续下去才对——
「如果不是从教学楼顶狙击的话,出了学校也不会改变现状——」
总之在逃走的第一阶段成功时,空空终于开始思考了。从时间和地点来看这思考迟得犹如恐龙水平,不过一旦开始思考,他的集中能力就不可小看。
虽然他本人毫无自觉,但地球扑灭军把他称作英雄,把他看做英雄,并不是摆摆样子的,也不是为了讽刺挖苦他。
他有被充分理由从日常挑到非日常里。
在完全不了解的中学里,而且是在从上空进入的学校里,就算要离开,首先他连出口都不知道。但他没有为了寻找出口而在岔路停留。他判断现在只能一边躲避『狙击』,一边继续移动——他肯定不认为这个假设是正确的,但总之只能先以这个为『基准』来行动了。
不管学校有多么宽阔,他坚信其构造一般都是差不多的,于是朝着校门——一边听着身后的破裂声一边前进。
没有回头的空空现在只能想象这是『被狙击』,但这种逃跑方式从第三者的视角来看,果然还是容易让人想起地雷。
那景象中,空空就像骑着自行车在毫无缝隙地掩埋着大量地雷的地面上飞驰似的——穿过踩中地雷和爆炸直接的的瞬间成功逃脱。
那景象中要是踩踏板稍微慢点的话。
就在那个瞬间,空空就会被卷入爆炸,肉体同自行车一起被炸成碎片——这也是种杂耍一般。
要是有第三者在看着的话,相比这是非常值得入眼的吧——不过已经说了很多次四国是个无人岛,观看空空逃走的人半个都没有。
没有——不。
是有的。
不过,能不能把『她』称为第三者,实在值得怀疑——但确实在这时,有一个人正看着空空骑自行车的身影,
「…………」
病陷入沉思。
不过当然,正在保全性命全力逃跑的空空是不会发现这个人——不会发现『她』的。因为他在学校死命奔走之后终于找到了校门,哪有空闲去管别的。
终于发现了校门。
可与他意愿相反的是,那校门对面是台阶——看来这是一所在高地上建的中学。可是注意到这点时已经迟了。
既然爆炸在持续,就不可能将『恋风号』掉头,而且突然间的掉头也做不到。
既然『再开发』说过『恋风号』不管什么险路都能克服,那不管是台阶还是越野,应该都能直接冲下去——不过在准备阶段的练习中,还没以这种速度冲下台阶过。
「诶诶——妈呀!」
大喊着。
就算这样空空还是毫不犹豫——好不畏惧地冲过校门。
结果,何止是冲下去,空空骑着的空气力自行车简直就像是冲出了跳台似的,飞到了空中——不过这个在力学的法则上是理所当然的,但对于没上过物理课的空空来说这是意料之外的进展。
他以为会斜着冲下楼梯,便准备承受连续地台阶冲击——结果他承受的是离开地面的漂浮感,像扑了个空似的,只是感觉到一种脱离现实的感受。
这反而比较好。
在思考之前先行动,以超群的行动力为豪的空空在空中也是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动动脑子了。而且,从台
阶这个『发射台』飞起,平衡应该偏离了点,空空在空中的身体和自行车一起翻了个跟斗,像陀螺一样转动着。
多亏在空中转动——空空得以看到之前一直固执地不去看的『后面』。
就像在路上发生人身事故时,被害人有种被撞到的一瞬间仿佛数十秒那么长的错觉——这时几乎处在同一条件下的空空正是体验到了这一点。
然后看到了。
在自己身后连续发生的爆炸——现在依然持续着。
他看到了,现在就算是在空中也依然连续发生着。
「………………!」
那么这就——不是狙击。
绝对不是。
因为不管技术如何好的狙击手都不可能狙击空气——同时,本来怀疑的『地雷』的可能性也断了。这是当然的,就算是地球扑灭军级别的技术水平,也不可能做到『在空中设置的地雷』这种语义上本身矛盾的事情。
那么到底是什么。
这个——不管在地面还是空中,都追着空空的连续性爆炸。
与物体和物理都毫无关系的爆炸。
「啊!」
就算空空的体感时间再长,就算他觉得是永远,实际上『恋风号』在空中翻飞的时间也只有一秒——被发射出的自行车就这样一边转一边画着弧线落到地面。
越过从校门到台阶之间连着的平地,直接到达车道,这从那时的初速度来看本来就理所当然——而且也没什么危险。因为现在的四国,车道上是不可能有汽车的。
不愧是地球扑灭军特制的自行车『恋风号』,简直就是市面上卖的所不能比的结实,从那种高度掉下来一丝伤痕都没有——被抛落的车主空空空也不用说,是个和自行车一般有着坚固运气的人,自然不是头朝地的摔下,而是背着旅行背包的后背先着地。
不过,如果真的那么走运的人,首先也不会被逼至这种境地吧——现在应该在老家平淡地打着棒球才对。
「唔……」
而且,虽说旅行背包很大程度上做了缓冲——但它本来没有这个用途,不能把冲击完全抵消掉。只能期望别骨折,只是跌打程度的轻伤就好。
身经百战的英雄,拥有『丑恶』名号的空空空的话,这种程度的跌打应该能马上再次站起来活动吧——可是这种悠闲的『马上』已经迟了。
爆炸已经。
经过空空画过弧线的轨道,到达空中了——就像空空的足尖连着一条看不见的导火线一样。
虽然旅行背包减轻了冲击,跌落的冲击依然让他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就连趴着争取多活一秒钟也做不到。
在这一点空隙都没有,完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空空脑子里浮现的并不是回顾以往人生的走马灯——与不经思考直接行动这个强项一起组成空空空的双重保障的是另一种强项——就算在穷途末路时、末路就在眼前时,他也能继续思考。
之前。
之前登陆四国的地球扑灭军的调查班,还有其他组织的战斗班都是这样死去的吗——在取得联络之后,马上被不明所以的爆炸袭击了吗?
这种可能性很高。
在联络之后就以这种方式死去,那么当然消息就断绝了——或许不止调查班,四国的全部居民都是这样,连求救信号都没有时间发出,也逃离不了,就这么被炸死了。
不。
乍看之下是正确答案,但这与当今的情报矛盾了。
很明显的矛盾。
人类一个都找不到——连尸体都没发现,监视摄像头和卫星,空中拍摄都确认的状况和把人们炸得无影无踪的情况似乎看起来正好相符,但并非如此。
不正好。
因为实际上,到现在才逃跑了数百米的空空就几乎把地面翻了一遍——到底是多严重的损坏啊。
如果这种损坏在城市里到处都出现的话,这已经是足够异常的情况了,影像应该有记录,应该充分留在影像里了。
就算不知道这种不知其真面目、追击型的爆炸是什么,也能推测到应该是由于某种『兵器』让当地居民和调查班的战士蒙受攻击——就算『上层』在怎么不愿意给出情报,就算再不喜欢空空,这种级别的明确的情报,怎么说也应该派发下来才对。
不,即便是没有派发下来。
爆炸的痕迹——说白了就像月面陨石坑似的东西从空中也能用肉眼确认,就算直升机的高度太高确认不了,那么在操场着地的时候起就能够确认才读。
可是操场却像棒球部的人用整平器推平了一样干净——教学楼也没被破坏。至少在空空身边发生『爆炸』之前,看着还是很完好的。
当然也不至于除空空以外的全部人都被第一发攻击炸死了——确实空空描绘的逃跑路线高超得让人想登在教科书上,不过这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实现的逃跑路线。
再怎么说也有三百万人啊。
四国的居民,共计三百万人。
有三百万个人类,他们不可能全部都躲不开第一发攻击——在怎么说空空也没特殊到这份上。地球扑灭军送进来的仅仅是调查班,但『篝火』也说过别的组织一开始就送进来战斗班了。
从这种追击型来看,虽然不管是老手都难以逃到最后——但是没有败走,败北,败死的痕迹留下却是不可能的。
可是为什么——这些都没被拍下来?
而且空空最抱有强烈疑问的是,『这不像是地球而来的攻击』。地球向人类的攻击强度不可能这么小。
或许只有实际与地球面对面过的空空才会这样想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时间已经用完了。
爆炸终于追上空空——在空空面前炸开了。
虽然会由于热风,眼睛不由自主地躲开,但或许已经没这空闲了。下次爆炸应该就在空空现在身体所在的坐标上了。
自己的人生是什么。
为了什么而活着。
做了很多事,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地存活下来,结果还是这么简单就死掉了啊。
和大家一样——都是这个结果。
那么我到最后果然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个孩子。
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对于这些问题完全没有疑问,可是到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像个人类一样,在心中的某个地方,浮现出剣藤犬个、左在存、花屋潇的身影。十三岁的少年,空空的身体就被炸得粉碎,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话)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