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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既是游戏结束,
也是游戏胜利。
1
——才怪。
十三岁的少年空空空的身体并没有被炸得粉碎。当然,就像他对自己的生存方式毫无疑问那样,他也完全没有回想起剑藤犬个、左在存、花屋潇等人。
他没有做这些无用功,只是一心等待爆炸发生的瞬间——然后准备分析发生的爆炸,再从装找出活下去的方法。
可怕的对生的贪念。
可怕的对死的拒绝。
在任何人都会放弃、抛下一切的时候,他依然拒绝死亡,执着地要活下去——四国的三百万居民如今下落不明,但在那么多人中恐怕也没有人像他这样执着于活下去。
不过这一点在此时其实没有派上用场。
他绝对不是因为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没有放弃思考才没有被炸飞——只是单纯地因为爆炸没有发生而已。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爆炸。
在他受到爆炸气流冲击的时候——从操场一直追踪看看而来的连续型爆炸突然、终于、将将停止了。
和爆炸开始的时候一样。
没有前兆也没有前置——突然地。
空空觉得爆炸可能会略微停顿一下再开始,继续平静地等待『它』——可是那之后完全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连最后发生的爆炸掀起的热浪也渐渐平息了。
全速奔跑带来的疲劳感和紊乱的呼吸也自然地平复了——回过神来,发现脉搏也恢复原样了。和平常一样的生理指标。和平常一样的十三岁少年空空空。
「…………」
即便如此,空空依然小心谨慎。
即便没有遭到『狙击』,只要是受到不知道什么人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进行的攻击,就会产生对方,也就是敌人,现在正在玩弄自己的想象。
这种想法接近直升机驾驶员产生的那种被害妄想,但为了在战场上活下来,这是必不可少的想象——而且从仰面倒在车道上的那时候起,空空就实际上没有了抵抗的余地。
他准备的装备中,并非没有能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的东西,但它们现在大半都装在被空空压在身下当做缓冲垫的背包里。
他唯一选来拿着前往『无人岛』四国的『破坏丸』也绑在空力自行车上,不在手边——不过就算在手边,日本刀也终究无法抵抗爆炸。
因此,敌人也许是要像猫玩弄捉到的老鼠那样玩弄手足无措的空空,才在最后一刻停止爆炸的——所有空空没有解除戒备。
不过不管他戒备还是不戒备,一旦爆炸再次开始,他都没有抵抗的办法——因此。
因此。
「你运气真好啊。」
空空光是戒备着自己的肉体破裂,因此当他旁边传来这个声音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跳。在某种程度上,即便他自己的肉体爆炸了都不会那么惊讶——此时,他最意外的便是自己还能这么惊讶。
「不,与其说是运气好,不如说是太不走运了——在这里死掉说不定要轻松得多。不管怎样,能够将将逃出陷阱的追踪范围——看来『有资格』呢。你叫什么?」
「…………」
空空扭过身,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那人叉开腿站跨立在车道的正中线上——是一位和空空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然而这件事,同辈同年这件事完全没有让空空产生亲近感。反而只觉得她是之前完全没有遇见过的人种,是住在别的世界里的人
就连现实认识能力高超的空空也这么想,完全是因为少女所穿的衣服——轻飘飘软蓬蓬的,配色艳丽至极,体育少年空空自然不知道,这便是所谓的洛丽塔风格。
在无人的道路中央。
一位这样穿着的少女正抱着胳膊叉腿站着——不管怎么选词择句,也会回到异样这一个词上。
不。
但是空空不是只关注了这种异样——他不认为从少女身上感到的异样仅仅是外表、外观、外在的问题。
无人的道路。
不仅如此,现在整个四国都该是无人岛。
然而,少女却带着理所当然地表情——与其说是理所当然地表情,不如说反而是对入侵者空空感到愤怒的表情——盯着倒在地上的空空。
「…………」
「干嘛不说话?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小鬼。」
和怎么看都是一样大的女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叫做小鬼,这种事空空还从没有遇见过,但他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不高兴。总之,他判断情况——或是说舞台已经转移到下个阶段,便想要站起身来。
一开始就说过了,不论太是否警惕着爆炸,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太大区别。
「啊,注意一点。」
这时,少女说。
她松开抱着的胳膊,指了指空空脚边。
「要是回到大概这条线的那边去的话,爆炸说不定又会开始——隔了这么久的时间,我想应该没关系了,不过事情总有万一,也要考虑规则误操作的情形。」
「……谢谢。」
空空虽然不太明白她说的话,但唯有她担心空空,提醒他『注意』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便道了谢。
「这种小事就不要特地道谢了啦,真是奇怪的家伙。」
少女不高兴地皱起眉头说。
她似乎不喜欢别人因为小事向她道谢。不,也许是空空现在这种把道谢当成是打招呼的性格有问题。
不光是这一点,空空在现在和过去性格都有问题,他现在对此也很有自觉……这件事先不提。
「我想听到的不是道谢而是名字。名字。你的名字。听得懂么?Name。」
「……我是。」
空空一边说——装作摔疼了站起来有些困难的样子,一边思考。慢慢地慎重地思考。要问他在思考什么,那边是:此时要不要报上假名,要不要隐藏身份。
他知道依照正经的伦理观,他不该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撒谎,但是在这个情况下,少女实在太可疑了——太脱离常规了。但他还是不想对救了自己的恩人撒谎。不对,这是个危险的误会,其实空空根本没被她救。
她只是在空空倒下时,在空空靠自己的力量逃脱了之后,向空空搭话而已。
最多只是告诉了他回到那边会有危险而已——即便如此,在现在这个无论什么情报都想要得到的状况中,这也能说是『被搭救了』……
「空空空。」
不过想来想去,空空还是照实报上了名字。
「地球扑灭军所属。第九机动室的室长。」
还加上了她没问的东西。
「!」
听到空空的回答,少女不禁露出一丝惊讶——单是能看到她的这个表情,说真话就有价值了。
此时说真话单纯地表现了空空『面对不知道正确答案的选项时就遵循基本原则』的生活方式——只是表现了这一点而已。没有任何根据。他是参考了从某本书中看到的博弈论中能获得更高胜率的战略。
即,『以说真话会基准,在敌人说谎后回以谎言的『报复战略』是胜率最高的』——博弈论中的这个战略在现实中到底能否发挥作用十分令人怀疑,空空明知这一点,在一瞬间还是把它当成了基本原则。
连对方没问的事情——他所属的组织和头衔都说了出来。这基本上是顺势说出来的,连空空自己都觉得有些老实过头了,不过从对这句话的反应中,也许能看出这位以空空的世界观来看方法来自异世界的少女的立场。
如果她知道地球扑灭军,也就说明这位少女身处于能知道地球扑灭军的立场上——既然知道,那当空空这样一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十三岁少年报上『室长』这样夸张的头衔时,她的接受程度也会体现出她对地球扑灭军的了解程度。
不过,单从她能大大方方地生存于四国现在的状况之中,便能一眼看出她不是普通人了——果然。
果然这位少女。
这位少女的反应——不只是『一丝惊讶』。
没有止于这里。
光是有这个反应空空就觉得说真话有价值了,但其实不光是这样,何止是这样。
「说到第九机动室。」
少女捉住了空空回答中预料之外的地方。
然后她这样继续道:
「那不是剑藤犬个小姐所属的吗……?」
「!」
这次轮到空空惊讶了。
精肉在这种时候听到这个个名字——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完全是意料之外。
「哎……你是剑藤小姐的——」
「啊,不。」
少女慌忙捂住嘴。
完全就是一副说错话了的样子。
「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我是。」
然后少女强行转换了话题。
不,从方向来看,这应该说是回到了原本的话题上——总之,她接受了空空的自我介绍,并报上自己的姓名。
「我叫证。登淀证(のぼりおり しょう)。」
「
しょう?」
一般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听别人报上名字是不会多想的,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空空空此时立刻转换思考,确认眼前少女的名字。
登淀证。
可是『しょう』。
它和空空的朋友——自称挚友的花屋潇读音相同。
话虽如此,那家伙名字里的『潇』算是相当特殊的字了,总不会连汉字都相同吧……。
「你可以叫我证。我也会叫你空的。」
「唉,不……」
距离一下子拉近了,空空不知如何是好。
说什么可以叫,他们今后会不会成为互相称呼名字的关系都不一定呢——而且更重要的是,空空根本不想叫她证。
他心中可没有一丁点的伦理观能让他立刻和刚见面的人亲密起来——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
话虽如此,空空也知道,按照一般常识,直白地拒绝女孩子的主动接近是不解风情的,或者说会让对方难堪。于是在这种左右为难中,他没有直白地拒绝,而是问:
「しょう是哪个字?」
这其实是所谓的争取时间的问题,但她——登淀证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问题。
「言字旁加上登。」
她说。
「证。这个字除了我的名字以外很少见就是了。」
「嗯……这样啊。」
花屋潇的『潇』虽然是个复杂的字,但只要说是『潇洒的潇』别人基本就能知道了——相比起来,登淀证的证字确实像她本人说的那样,很难像别人解释。
就算听到言字旁加上登,空空也记不起到底有没有这个字——空空心中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光是想象字形,也无法确定这个字是不是真的读作『しょう』。
「谢谢你告诉我名字,登淀。那么——」
「我说了叫我证吧?叫我登淀我是不会回应的。从下次开始就无视。」
「…………」
不好办啊,空空想。
渐渐地,不,突然被对方掌握了主导权。空空空不擅长面对这种局面——他会被这种局势吞没。不管是好是坏,不,大多是时候都是坏的,如果有人强硬地想要替他掌握主导权,空空空便会简单地将主导权交出去。
甚至因此多次遭遇惨剧。
也许该说这是他无法改变的性格——但是他也没有那么随波逐浪,以至于在重要场合下忽略事情发展的重要事项。
空空空说:
「证。」
他已经能够忍受称呼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名字所带来的无法容忍的痛苦了。下定了决心。
「你认识剑藤小姐吗?」
「不要在意这个。」
对方说得斩钉截铁。
用命令句说得斩钉截铁。
证既没有推脱,也没有装傻,而是这样,甚至反而有些清爽地拒绝了这个问题本身——然后。
「你隶属于地球扑灭军啊。」
她立刻将话题继续下去。
「在哪里,像你这样的小鬼当室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那个组织里头衔基本只剩空壳了。说不好听的,内部实在是太随便了,实在无法让人觉得是业界龙头。」
「……证。你……那个。」
空空问。
如果证推脱的话——或是说谎的话,还能继续追问,但对方都说了不要在意,那就很难再追问了。
这样一来。
「你知道地球扑灭军对吧。」
只能围绕这一点说了。
「那,难道你是先行上路的调查班的人……?」
空空故意这样问,但他当然不这样觉得。从登淀刚才的话中推断,她确实在某种程度上了解地球扑灭军,但『内部太随便』这种话明显是从组织外部来看的意见。
但空空依然故意提出这种现实自己理解力低下、头脑迟钝、缺乏推理能力的问题。这也是基于刚才『博弈论』中的原则。
对方说谎,就回以谎言的报复策略——在使用方法是来说并不太正确,但总之,这句话有效地让证焦躁了起来。
「怎么可能。你是笨蛋吗?从你能靠自己回避那个陷阱来看,我还以为你有点本事呢,没想到根本不是那回事。说不定只是碰巧的。只是个运气好的家伙。」
她毫不隐晦地耸耸肩说。
虽然不知道证的准确年龄,不过即便是和空空是同一年的,也肯定是无法成为朋友的那类人——不,现在回想起来,花屋大概原本也是这种强势的人,他们只是因为认识得久了才能保持让彼此舒适的距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下这个判断还有点早。
「哦,不是啊……那你是什么人?」
他差点说成是:『你打扮成这样到底是什么人』,但还是咽了下去。他觉得即使看见多么奇异的穿衣风格,都也许只是文化不同而已。这种轻飘飘的衣服在四国说不定是寻常的打扮。
对空空来说棒球制服理所当然地是那个样子的,但想想看,班里确实有女生说它很奇怪(空空曾经被追问为什么背后写着号码。他当时觉得真是不可理喻)。
可是他的顾虑招来了反效果。
「你说我是什么人?猜猜看啊。」
证给出了能想到的范围内最让人不愉快的回答。如果不是空空的话一定会被气回家去——不,在这种情况下,他在四国可没有能回去的地方。
总之,也只有空空会按照这个态度狂妄的女生所说,甚至不如说是完全按照她的吩咐,认真思考、专心猜测了。不,就算是空空,如果对方没有说出『剑藤小姐』这个名字的话,或许也不会这么专心。
「既然不是地球扑灭军……那是其他组织的调查班的幸存者么?」
「哼哼。完全不对。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条件都已经给你了啊。完全能猜出来啊。」
她一副嘲笑的态度。
从刚才开始,空空对这名少女的好感度就在不断下降,不过所幸,他不是按照喜好来和人交往的——而且和刚才一样,实际上这次的回答空空也是故意猜错的。
说实话,他已经得出了像样的答案,但还是有所顾虑,觉得对方说『猜猜看』的时候立刻就猜对有损对方的面子。
这多半是完全不需要的毫无用处的顾虑,而且空空也觉得猜错两次就够了,于是他说出了真正的猜测。
「你是本部设在四国的对抗地球组织。」
以她知道地球扑灭军。
并且知道剑藤犬个为根据——空空猜测。
「绝对和平联盟的人吧?」
这个答案对不对——从登淀证的脸上就能看出来了。
2
曾经负责照顾空空空的女剑士——剑藤犬个。
她隶属于地球扑灭军第九机动室的同时,和一个外部组织有私人来往,或是说有深交,那边是本部设在四国的绝对和平联盟,简称绝和。空空听她说过——根据事情发展不同,空空也许不会隶属于地球扑灭军,而是隶属于绝对和平联盟。
如果是那样,他也许会在这次的事件中像三百万四国居民一样『失踪』——但组织虽然整个全灭了,但既然存在登淀证这个幸存者,那就说明绝对和平联盟也没有被彻彻底底地毁灭。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无法取得联络,组织层面的消息断绝了——
「……哼。」
证鼓起嘴边,非常不高兴地说,
「算了,事不过三。说不定是碰巧蒙对的。而且,都提示到这个份上了,谁都知道。」
「…………」
空空不觉得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提示,但既然她本人都这么说,就当成是那样好了。空空像『篝火』平时对他做的那样,无视了这句话。
「你说的没错。我是绝对和平联盟香川高松支部的登淀证。虽然没有你那么厉害的头衔,但好歹也是联盟的王牌之一。」
「王牌……?」
王牌之一这种形容也让人觉得不协调,但像她这样的年幼孩子自称是组织的王牌更加不协调——不。
既然这么说,那空空担任地球扑灭军的室长、被称为英雄,在外部看来应该也相当不协调。
所有组织都会征用、重用许多少年兵,这可以说是对地球战中的常识——不用特地吐槽。如果说她没有作为王牌的风度,那空空也不遑多让。
「……你见过剑藤小姐吗?」
「我说了不要在意吧。」
空空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说的,果然不出所料,证厉声拒绝了。
「你要问,也该问些更根本性的问题——比方说,现在四国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
「我可是本地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事先声明,证又抱起胳膊继续说。
看来她有抱起胳膊的习惯。
「这次虽然偶然回避了陷阱,但像你这样的外来的人,马上就会游戏结束了。」
「游戏结束……?」
这个轻佻的必须和刚才紧迫的情况一点也不相称,为什么她要用这种说法呢?空空感到疑惑—
—就算是他,在此时也完全没有考虑过,证此时使用的这个单词,竟然是『原本』的意思。
而证又继续说:
「事先声明,如果不理解规则,就会被毫不留情地从这个游戏中剔除——」
这句话中也表现出了同样的意思,但此时空空自然也不会发觉。这不是因为他迟钝,而是因为他才刚刚踏上这个舞台。
不过即便如此,感觉上的气氛还是听明白了。
看来这片土地上发生了空空完全不知道的现象——不过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
他就是来调查、解析的。
「如果你知道的话。」
空空下定决心说。
虽然他觉得这种事情对方绝对不会告诉他。
「希望你能告诉我……现在四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不会白白告诉你呢,这是当然的了。」
证说——没有完全拒绝还算好的了。
「不过,就算是你这样的家伙,好歹突破了第一陷阱,也许也能派上些用处。当当盾牌什么的。」
「盾……盾牌?」
「那么首先,先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我可是富有奉献精神的。」
证完全不理会空空的复述,继续说了下去——空空也是我行我素的性格,但证是在另一个方向上的我行我素。
空空的我行我素是以自我为中心,而证的我行我素是不顾旁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区别。
「规则1。不得尝试联系岛外——以这个动作为契机,就会发生刚才那样的爆炸。」
「刚才那样的是说……那个追击型的?像狙击似的……」
「对。那个如果逃掉的话是可以像你这样活下来的,不过大部分玩家都无法回避而粉身碎骨了——粉身碎骨,然后消失了。」
就是游戏结束。
她说——再次使用了刚才的『游戏结束』这个词。
「不得尝试联系岛外——」
联系。
确实,刚才正要联系『篝火』——通讯仪器就破损了。然后便开始了连续的『攻击』。那大概就是证所说的陷阱。这样的话。
「这就是四国现在无法取得联络的原因吧……这样的话。」
就出现了各种各样可以想到的可能性。
空空本以为地球扑灭军送进了的调查班全灭了,而四国的居民就算没有全灭也几乎没有活着的了——但是如果仅仅是不能发出求救的SOS的话。
还有生存的可能性。
而且还——相当高。
可是,证像是看透了空空的想法似的,若无其事地说:
「事先声明,不论是本地人还是不是本地人,大部分人都死在这个第一陷阱里了。」
简单明了地说。
实在太直白了。
「所以你还是抛下同伴说不定还活着的可能性比较好——我的同伴,绝对和平联盟的人大部分也都死掉了。」
「…………」
同伴。大部分——么。
「这大概就是信息化社会的弊端吧。大家都会觉得遇到危机时理应向外部求援。如果没有自己想办法解决的骨气的话,比如如果不是像我们这样的人的话,是很难从这个第一陷阱中活下来的。」
「那——」
调查班和察觉到异常之后的登陆组自然是全灭了——那么四国的居民,那三百万人又如何呢?现在光从证的话中,还完全看不出事情发生时的情形,不过陷入恐慌的时候,任何人都会想要向别人求助。如果求助的对象在四国以外——如果不是用电话,而是用邮件或互联网的话,即便是向身边的人求助也会通过世界——会引发那个什么第一陷阱。
这样的话。
这种事态比起恐慌,更像是瘟疫——混乱会不断传播。就连完全无法理解人心,无法理解危机时人心中想法的空空也能想象得到。
「……就算是这样,有三百万人呢。」
空空说。
「很难想象他们都死光了……比方说,会有像我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就引发了陷阱,但也活下来了的例子——还有没法发出求救的小婴儿之类的。」
「这个嘛,自然是有的。」
证点了点头。
两人说着话,空空渐渐习惯了她奇怪的穿着——不愧是号称现实适应能力高超。
「可是陷阱不光只有一开始的一个。规则也不只这一条。所以说了『规则1』。游戏进行中禁止事项处都是——都快被淹没了。像你这样的,就算勉勉强强回避了第一个,如果单独行动的话,迟早会引发下一个陷阱,死掉,游戏结束。」
「……那么你为什么还活着?你说你是本地人,那么这个——」
空空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形容,最终还是选择了和对方一样的用词。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意义,但现在总之是要努力接近这名少女。
「这个游戏你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在玩了吧?可你直到现在都没有游戏结束,而是一直玩了下来,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我不是说了吗?这都是因为我有自己想办法解决的骨气——」
「不,就算第一个陷阱能靠着什么『不求人』的骨气撑过去——后面的也能这样解决么?那么我也……」
说出来有些自吹自擂,但一个人想办法解决的骨气他是有的。
不如说,在地球扑灭军中,空空空一直是带着这样的骨气活下来的。即便没有爆炸破裂这样直接性的陷阱,但他这半年来也一直走的是脚下一滑就会死掉的钢丝。
以心理准备而论,和这种情况没有多大区别。
「你倒是抓到了我的痛处呢。还挺敏锐的。或者说——善于抓住别人的马脚。最近的小鬼就是这样。」
「……希望你别老叫我小鬼小鬼的。我觉得我们俩岁数应该差不多才对。」
「几岁?」
「哎?」
「问你多大。几岁几个月?说出来看看啊。」
「……十三岁。十三岁零,厄,大概六个月。」
姑且说了实话。
空空的体格和他运动少年的身份相符,反过来说即便糊弄说是十五岁说不定也不会被看穿。但在这种小事上撒谎不符合博弈论。
于是证挺起胸,说:
「那就是同年了。我也是十三岁。差不多。」
同年啊……确实她看上去不比自己小,但既然最多也只是高一个年级,还是不该叫空空小鬼。空空觉得这种事说出口反而像是小孩子,便没有出声,但布满的情绪还是表露了出来。
「什么嘛。」
证说。
「既然同年,那肯定是女生比男生地位高啊。」
「…………」
这话怎么说呢,好像能理解又好像不能理解。
不,虽然不能理解,但对方说得这么明了,这么干脆,实在难以反驳——也不想特地去反驳。而且,反正不管怎么说,这名少女还是会叫空空小鬼。
所以拿年龄说事也是白搭。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这样根本就是小鬼嘛。」
「不……那,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你真的只是靠那个『骨气』活下来的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往后就没有理由做你的盾牌了啊……」
「……哼。」
说着,证毫不掩饰地,生气地鼓起嘴巴。她似乎和空空不同,是会把感情轻易表现在脸上的那类人——这样的话,即便一起行动,也不会不好相处。
不过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一起行动。
空空可不会因为在本以为无人的土地上遇到了人,就因为怀念人情而让判断力下降——那才是缺乏骨气的表现。
而且他到底有没有怀念人情之类的感情都值得怀疑。
「你这小鬼真是多嘴。」
「是吗?我还觉得自己是话少的人呢。」
「好吧,既然这样,就把这些也解释了吧——确实,要是没有这种程度,连盾牌都无法胜任。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哎?」
「这是我的原则。我不太喜欢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
证转过头,环视着周围说。
「而且,待在这样显眼的地方,说不定会被谁看见。」
「…………?」
被谁看见——会有这种事吗?
空空本以为这里是无人之地,但实际上,空空就被证看见了。也不能保证没有其他像证这样的『目击者』——从证的口气来看,四国中的幸存者也不止她一人。
进一步说,从证的口气来看,那些幸存者不一定像证这样怀着友好的态度——不,说到不一定,证到底是不是怀着友好的态度也还不能断定。
不过,不论有没有第三者,空空都赞成离开这里这个提议——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便赞成了。
「不过你可真是疯了——明知道现在四国是这个情况,还做出跳伞这种醒目得惊人的事情。除了我之外,肯定还有别的玩家注意到你了。」
「……你会第一个向我搭话,有什么原因吗?」
也就
是说,这孩子不是在空空将将脱离险境时正巧到达,而是一直观察了空空引发第一陷阱、在爆炸破裂中逃亡的模样——完全没有出手相助的意图。
在这一点上空空不会责怪她,但理所当然地,也不会完全相信这种人。
「因为这附近是我的地盘——另外,现在只能说,因为我对这个游戏相当精通。如果你能派上些用场的话,再多告诉你一些也无妨……总之,先转移吧。把那个形状奇特的自行车扶起来吧。」
「……知道了。」
空空不喜欢被人命令,但他也只能照做。不过他注意到了一个问题。空空的自行车『恋风号』是单人的——为了追求速度,没有装上后座。证看上去也没有骑自行车一类的东西,空空也不能一个人骑车……这样一来,空空大概只能推着车走了。
他理所当然地这样想,这样思考,然而这不成问题。
至少——对于登淀证来说,这不成问题。
即便对于空空来说是个问题。
「哎?」
空空不禁叫了出来,然后揉揉眼睛。
他以为是看错了——但是没有错。
登淀证——在空空骑上自行车转过头的时候,她的身体飘在了空中。
在正中线的正上方,高三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像是被钢琴系吊着似的浮在空中——不过在这样开阔的地方,自然没有线吊着她。
轻飘飘地。
轻飘飘地。
宛如空空乘坐的直升机一般悬停着——然而空空从没听说过活人可以悬停在空中,而且她身上也没有相应的翅膀。也没有那种声音。
没有风。
只是稀疏平常似的浮在空中。
在空中——浮游。
「嗯?怎么了?看见什么稀奇的东西了吗?那辆自行车形状那么奇特,或者该说是形状那么奇怪,速度能提上去吗?先说好,要是跟不上,我可就不管你了。」
「说什么跟不上……你难道……会飞吗?」
「嗯,当然了,必须的吧,肯定的吧——啊啊,原来如此。」
证说到这里,明白过来似的点头。
「所以你才一脸惊讶啊。这对我来说已经是理所当然地事情了,就忘掉了。嗯,那关于这一点,之后也会告诉你的。」
「这……这也是那个什么游戏规则么?」
空空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想去最后提出了一个极其正经的问题——不如说,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以说的。
就算空空少年的现实适应能力高,那也是有限度的——有极限的。不,应该说,他高超的是现实适应能力,而不是非现实适应能力。人类浮在空中、飞在天上这样的非现实,实在是太不可能了。
但是——现在就出现了。实际出现了。发生了。
登淀证像是在嘲笑空空已知的现实似的浮在空中——
「不,这是——总之就是我能在游戏中活下来的理由之一吧。和游戏本身没有直接关系。这样啊,需要从这里开始解释了——嗯。所以……不,算了,全部都靠边站。总之你先跟上来。」
证说到一半,便嫌麻烦似的,干脆糊弄一通似的说,从浮游转向了飞行——她就像是被弹射器弹出来似的,在车道正中线上方,离地一米左右的高度,对,怎么说呢,飞了起来。
硬要说的话,她的动作接近磁悬浮列车——但即便看出原理,也无法明白什么。转眼之间,她就只剩一个小点了。
空空连这样做会不会累,会不会消耗体力都看不出来。
「…………!」
以移动方式来说,空空本以为这辆『恋风号』足以称得上是最新科技的产物,但在飞行的人类面前,自己感觉就像是身处远古文明一样。
不过要是在这里发呆,就真要被丢下了。总之空空踩起脚踏板向证追去——所幸,她的速度不是真像飞机或直升机那么快,以空空的脚力全力疾驰——如果速度表的指示正确的话,就是时速六十公里左右——还是追得上的。
「哼,真是辆好自行车。真好。我也想骑骑看。想骑想骑。待会儿借我骑。」
然而,证还一脸轻松——说不定速度还能更快。她把地球扑灭军可以称得上是『兵器』的最新交通工具,说得像是玩具一样。
不过说归说,空空还是跟在飞行少女的后面,努力不被落下。
同时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3
谜团还有许多。
不,飞行少女登淀证登场后,谜团反而增加了——空空与和前登陆的调查班、还有大部分四国居民不同,成功回避了第一陷阱,但现在也仅此而已。
而且那也只是偶然,只要有一个齿轮出了问题,空空就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没有做地死去——按照他的真实想法,也许这样说才是正确的:
「又不小心活下来了。」
即便是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偶尔、极其稀少地回顾人生,那种时候他的切实想法是对『我是不是已经错过了死去的地方、死去的时机呢』感到疑问——空空空自从加入地球扑灭军一来一直一心想着怎么活下去,实际上也一直活了下来,但他也确实对自己的生存感到了一些不协调。
所以空空在让众多人丧命的第一陷阱中毫无意图地、超出预期地活了下来,这让他感到一股抹不去的不舒服。然而即便如此,他的人格也不会放弃活下去。
如果他放弃了就糟了。
全人类就糟了。
因为如果他放弃任务——他的任务失败的话,毫不夸张的说,会引起四国的沉默,说不定会进而引发世界大战。在地球毁灭人类之前,世界说不定就会因为人类的自相残杀而毁灭。
如果这是地球的目的的话,可以说确实是个好想法——不过这个再四国发生的现象到底是不是和『大声悲鸣』一样都是地球干的好事,现在还不明确。
另外,四国失去联络的原因,还有登陆的调查班消息断绝的原因略微明了了——然而影像中没有留下破坏的画面依然是个谜。如果相信证的话,任务大部分人都在第一陷阱中死去了地话。应该到处都留有破裂——破坏的痕迹才对,可是没有。
跟在证后面走的时候,也没有在周围周边看到类似的破坏——如果刨去没有人这一点的话,完全是普通的景色。
可以肯定,影像中没有留下那种破坏的痕迹——这是一个露骨地矛盾。另外看看也非常在意证为什么会那样执拗地将四国现在的情况当成是『游戏』。
不过,人类相比想也想不明白的远大谜团,总是会纠结于眼前的谜团。看看地思考自然也就被飞行少女抓住了。
照登淀证所说,四国的现状和她会飞的原因之间不相关——可是空空却难得积极地想要最先解决这个谜团。说实话,如果证现在说只回答一个问题的话,空空大概就会问她为什么会飞。
严格地说,证不是在『天上』飞,而是在地表一米处飞,但这点差距完全在比喻能够解决的范围内。
这么说的话,在跟着她后面骑过车道时——证似乎为了关心照顾空空,为了让他的自行车容易跟上来,明明在天上可以自由地飞,却故意选择了沿着车道飞——空空注意到了一件事。
关于她的服饰。
登淀证那身服饰本以为只是奇怪的、华丽的洛丽塔风格,但在天上一飞,就觉得好像有些接近那种幼儿向动画片或漫画中登场的所谓『魔法少女』的形象。
空空是男孩子,对这种文化并不了解,但他还是想起了小时候在玩具卖场里总会自然而然地看到的这方面的形象——一旦这样想,就越发觉得比起洛丽塔风格,用魔法少女Cosplay来形容她的衣服更加贴切了。
不。
既然她真的像魔法使一样飞在了空中,那她就不是什么Cosplay了——也就是说,她说不定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少女。但空空作为底线,不承认魔法存在。
从地球对人类怀有敌意和杀意、人类想要打倒地球起,世界就相当魔幻了,但如果承认了魔法少女,就有太多基准会崩溃了。
那名『医生』曾经告诉他『高度发达的科学和魔法无异』——这样的话,登淀证的那个飞行能力说不定应该看做是科学的产物。
虽然和『恋风号』或『破坏丸』相去甚远——但也许应当看作是像『火达摩』『篝火』或是『犬齿』那样肉体本身经过科学处理的改造人。
如果相信登淀证隶属于四国•绝对和平联盟的话,那里也许就存在和地球扑灭军不同的独立技术——而成果就是『魔法少女』。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的玩乐心也飞过头了——明明是飞行少女却飞过头了。
总之,空空觉得不会相差太远,暂时采用了这种推测,多少安心了一下,便专注于踩着脚踏板跟在证后面——而最终到达的地方,又让他困惑了起来。
即便不算是混乱,也是困惑了。
新的眼前谜团。
经过一小时以上的飞行,她总算着陆的地方,是一个面馆前。
4
「……面馆?」
「嗯。」
「哎……呃,那个。这是乌冬面馆吧?」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那个……这个乌冬面馆里有什么……那个、秘密么?」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来,是家有名的店。」
不过现在里面没有人了——登淀证一边说一边走进里面。所谓里面,指的并不是店内,而是穿过了店内进入了厨房。
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放在架子上的乌冬粉。
「平时这里总是排着超长的队呢。如果不是有这种机会,像我们这种小卒可吃不到这里的乌冬面。」
「等等……我还没明白。」
空空老老实实地说。老老实实地问。
「我们,或者说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吃乌冬面吗?」
「是啊。来乌冬面馆不吃乌冬面,还有什么意义?没关系,我是土生土长的赞岐人,就算没有店员,也能和出好吃的乌冬面来。」
「…………」
「怎么啦?」
「……你说要换个地方,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呃……你的秘密基地一类的地方呢。这算什么?要先填填肚子?」
「可以说是要先填填肚子,也可以说是饿着肚子打不了仗。我觉得一起吃一些好吃的东西,也能增进和你的关系。」
空空想说:『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哪里谈得上增进』,但他连这也懒得说了。完全泄了气了。他觉得把这家伙的话当真实在是愚蠢——怎么说呢,紧张感都没了。
空空在店内的椅子上坐下。
和『地球战』作战的话姑且不论,在做乌冬面上,空空可没有能够帮得上香川县人的技术——少年空空在加入地球扑灭军之后,身边一直都有负责照顾起居的人,从这一点中也可以看出,他决定性地欠缺生活能力。
生存能力和生活能力成反比。
他之所以会甘心被当成英雄,说起来也是因为没有生活能力。
可是话说回来,同样年纪的登淀证却能从和面开始做饭,这着实是个冲击性的事实,刺激到了他的自卑心。
作为一般常识,空空也听说过赞岐乌冬的名声,不过香川县人都会做乌冬面吗?
啊啊,说起来,『那个人』也会从和面开始做乌冬面——他想。
「我们擅自使用乌冬粉,店里的人不会生气吗?」
「现在四国哪里还有会生气的店里的人啊。这有什么,这些材料放着也只会腐烂掉,我们把它们美味地吃下去,反而是善行呢。实际上汤头材料之类的就已经坏了……那边的竹轮还能吃么?能不能呢?」
「…………」
空空觉得这逻辑真是专断,不过在这种情况向确实无法应用理所当然地伦理观——不过空空无法自私自利地将这种行动讴歌为善行就是了。
不管怎样,空空也没有打算光靠他带来的、能装进旅行背包里的那点便携食物和水绕四国一周——总会有必须从当地筹措食物的时候。
而其中第一餐就是赞岐乌冬,可以认为是幸运的吧——不过他总还是觉得他又不是来观光的,现在不是该吃乌冬面的时候。
「……喂,你在做什么呢?证。」
用名字称呼别人总觉得有些害羞,不过也只能慢慢习惯了。
总之空空看着厨房里的证,不禁从椅子上站起来,问。厨房里发生了足以让空空空站起来的事情——发生了以他的常识难以置信的事情。
有一种说法是站在灶台上(前),而登淀证现在正是这么做的——和字面意思一样,站在灶台,而且是大案板的上面。
而她的脚下则是刚才加水和好的乌冬粉——她竟然在踩食物。
「看了还不知道吗?」
「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啊。」
「在和面啦。」
「不,可你在踩啊……」
「要这样做才劲道呢。你还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怎么能说什么都不知道……」
「想我这样没有臂力的女孩子如果想要和面的话,这样做是最好的。你想啊,红酒不也是女孩子用脚踩出来的吗?真笨,这也不知道吗?」
「这倒是知道……哎,这两个一样吗?可以用一样的方式解释吗?」
「一样啦,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这小鬼什么都要找点理由,快闭嘴看着吧。」
「…………」
不。
仔细一看,面都包在保鲜膜里,证也脱掉了鞋和袜子,光着脚——踩之前当然也洗过脚了吧。那么卫生方面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用脚做饭,用脚来做饭的场景对空空来说太过刺激了。
『那个人』用面粉做乌冬面的时候记得是用空空熟悉的那种做法,用手和面的。
文化冲击。
而且是重度的文化冲击。
我一会儿就要吃那孩子用脚踩过的东西么……。
在不具备前置知识的空空看来,这种行为让他感到强烈的背德感。另一方面,又觉得刚才一直在天上飞、脚不沾地的证现在却在踩乌冬面,有点不可思议。
「真是个麻烦的小鬼——以后可想而知啊。说起来你为什么一个人来啊?是因为是少数精锐?还是因为是独狼?不过这种事在地球扑灭军里多得是就是了。」
「……证还不是一个人。」
「我是那个啦,是那个所以无所谓。又不是什么独狼。现在在说你啦。」
这是粗鲁地、俯视的说话方式。
只说『那个』『那个』的,没有要解释的样子。
空空参加的是体育系的社团活动,从小学时起就对不讲理的命令本身没有多少抵触,但即便排除这一点,证的态度也实在太杂乱了。
与其说是杂乱,不如说只是杂而已。
可是说是在和空空不同角度上的、明显的交流障碍——因此,空空虽然不知道『那个』是『哪个』,依然事不关己地觉得她是个没有朋友的家伙。
可是,他这么一想,就注意到了。
证虽然如此杂乱如此杂,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顾虑第一次见面的人的心情一样,但现在做的事确是在做要和空空一起吃的乌冬面。
换个角度看,把做饭的时丢给证一个人,连餐具都不准备,只是坐在椅子上等着吃的空空的态度才更加杂乱,更加不顾虑别人感受。
一想到自己现在大概和一边装模作样地说着什么男子不入厨房一边肆意使唤女经理的前辈差不多,就不禁觉得厌烦。然而就算再怎么厌烦,没有生活能力的空空也帮不上证的忙。
连摆盘子都做不到。
不过……
证看起来踩乌冬踩得很开心,所以无所谓吧。
随便帮忙的话,说不定还会打扰到她的兴致。空空自己给自己找借口。少年空空对于给自己找借口还挺擅长的。
「我一个人来是因为一个人比较好行动。」
「什么嘛。果然是要装独狼?为了耍帅?」
「唔,不是。」
其实对于这种形容,要形容成什么空空都没什么所谓,但他从『狼』这个用此种总是不自觉地想到左在存,便反射性地否定了。
既然否定了,就得继续说下去才行。
「因为不知怎的在做了各种各样地事之后立场渐渐高了起来。感觉和别人一起行动的时候,就必须使唤别人才行……我不擅长做这种事,自然就经常一个人行动了……」
他终究不能说是因为别人不知何时会背叛,会从背后捅刀子。不过想想看,这次的任务如果让第九机动室的人也一起来就好了。虽然不知道『上面』的意图是什么,但这点小事应该可以强行通过。
那么一个人来就是他自找的。
比方说,如果带『篝火』来了的话,那个第一陷阱就能简单回避了——操纵『火焰』的她很擅长对付爆炸。不过这个情况有点极端了……。
「嗯。不太明白啊。」
这句话切中要害。
空空虽然觉得不应该轻易说听不明白别人的话,但别说是别人了,就连他这个当事人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太明白,因此如果吵起来多半是会输的。另外从经验上,他也知道,和同年龄段的女生吵架根本不可能会赢。
「算了,你看起来也没有朋友的样子。」
「不,这种事绝对……就算是这样也用不着你来……」
「放心啦。我们的关系中你是被使唤的那边。那些不擅长的事情用不着你去做。」
「…………」
她一边毫无恶意地随口说出这种傲慢的话,一边专心制作一会儿要拿给空空吃的乌冬面。
「不过,没有随便带同伴来也许是正确的——从我的立场和经验来说。」
「?那是什么意思?」
「之后会解释的。」
「…………」
就像是再说现在做乌冬面比较重要。
这也太喜欢乌冬面了吧。
香川县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到底是接受了怎样的精英教育啊—
—她这样年轻就隶属于绝对和平联盟,走过的道路一定和普通女生很不一样。
包括登淀证在内,空空对大多数人的过往人生都不感兴趣,但她『会飞』这件事给空空带来的冲击比他以为的还要打,因此不由自主地在意了起来。
改造人。
那样的话,要经过怎样的改造才能让人在天上飞呢?
说不定和那个魔法少女似的衣装有关,也就是说那个不是制服而是装扮——如果考虑到衣服里有秘密的话,她会穿这种不寻常的衣服也可以理解了。
不过也可能只是喜好问题
就像男孩子向往着英雄那样,女孩子也许也向往着魔法少女——不过从年龄上看,都十三岁了还在向往魔法少女,实在有些让人担心。
「好了。现在要让面团醒一醒。用这段时间来做汤汁吧。」
「汤汁也要自己做吗?」
「不,就借用店里的。稍微做些调整——你也吃ひやあつ(注1)的吧?」
「什么?」
「啊,没什么。算了算了。」
证放弃了对话。
那大概是和乌冬有关的用语吧——空空对这方面完全不了解,证能放弃对话反而值得庆幸。
不过,这真是个奇怪的情形。空空再次觉得。
为什么我现在。
会在『大声悲鸣』后一周年的今天,在陌生的四国陌生的香川县,等着陌生的魔法少女给我做乌冬面……就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也太。
「这也太马了……」
「什么?还没吃就说好吃了?」(注2)
「不是……」
仔细想想太马了这种说法也很奇怪。
另外空空也不是会说『好吃』的人。
不说话的话太过无聊,不小心就发出了声音——虽然空空觉得自己是比较能够忍受沉默的人。
只是,虽然不能完全接受刚才证说的话,但是空空现在立场脱离他本身能力变得高大,不知不觉间不情愿地被当成了英雄,连大人都理所当然地用敬语和他说话——小心翼翼地和他交谈。因此登淀证粗暴率直的态度在让他感到不快的同时,也感到同等地舒畅。
但这又增加了他的不快。
现在他对心情舒畅——对享受人生怀有一下罪恶感。
因此,空空乖僻地思考着证会不会在他的饭碗里下毒,背叛他——完全扭曲了。
如果饥皿木博士还在,他会怎样诊断现在的空空空呢?
空空微微想起了那位再也无法见到的人。
「好,做好了。久等啦。」
「谢谢。」
过了一会儿,证的脚踩乌冬面终于完成了。
从面粉开始和面,还让生面团完全醒开,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做好——在这期间登淀证动作麻利,竟然还炸了竹轮天妇罗放在乌冬上。
想的真周到。
在空空看来,炸天妇罗简直是神技,但对她来说似乎还可以和其他工作同时进行。
如果空空会尊敬别人的话,他现在一定会尊敬证——包括那些马上就辞职的人在内,负责照顾空空的人基本上都不是专业做饭的人(反而应该是专业『管理』的人),在做饭方面并不是很拿手。『那个人』也一样,虽然会和面,但绝对算不上是技艺超群之人。
所以空空很惊讶。
同样年龄段的人竟然能够如此熟练地制作乌冬面——不,有个疑问他从之前就一直忍着不吐槽,到了现在更是挥之不去了。那就是:有必要如此熟练地制作乌冬面吗?
比方说,竹轮就算不炸,也能做出比较方便的乌冬面吧?如果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是因为饿着肚子无法战斗,那极端地说生吃竹轮也完全没问题……。
「你把『谢谢』说成是口头禅一样啊……真奇怪。骑奇怪自行车的奇怪家伙。算了。反正吃了这碗乌冬面之后你就会诚心诚意地说出『谢谢』了。吃了香川县的乌冬面之后,就再也不会想吃别的县的乌冬面了。」
「没什么人会以县来区分乌冬面吧……」
被这么一说,就算没吃出有什么不同,也很难照实说出感谢了……不,就算没被这么一说,人家在眼前这么辛辛苦苦做出的赞岐乌冬,以空空的性格也无法说出否定的评论。
只是,他怎么也无法改变眼前的乌冬面是眼前的女人用脚踩出来的这个印象。
「我开动了。喏,你也快吃吧。好饿好饿。」
「嗯……那。」
「事先声明,乌冬面是要用喉咙来品尝的。在香川县,乌冬不是食物,而是饮料。好好品味咽下去的感觉吧。」
「好、好的……」
真是说胡话,这应该不是代表香川县的意见吧,空空想,但依然被证的气势压倒,点了头。
谈论吃的方法,就好像拘泥小节的拉面店的或烤肉店似的。空空一边想,一边用筷子夹起面条。从夹起来的感觉上,还感觉不出和其他县(?)的区别。
突然,看着这碗做好的乌冬,空空意识到自来水和煤气之类的生命线在现在的四国依然保持着畅通。
也许没有人,城市也能正常运转——在从那所中学到这个面馆的路上也有所感触。
当时他光是专注于眼前飞行的少女,没怎么仔细观察周围,不过还是注意到,车道上的信号灯都在正常运转,电子告示牌上的图案也在闪烁变化。
这一切就好像城市是活的,拥有和人类无关的独立意志一样,令人毛骨悚然——如果空空的感性正常的话,说不定会觉得可怕。
即使现在没有人。
没有人类,城市也还是城市。
自动地、自律地运转。
这看上去,仿佛象征着地球和人类的战斗——仿佛在说,地球这个天体的存续不需要人类。
食物链比一般人想象得要复杂得多,如果人类从这个网络中消失的话,生态系统会整个乱套——即使是在四国,生命线也总有一天会停止。不过这种印象却挥之不去。
「你筷子停下了。赶紧吃啊,笨蛋。」
证对陷入思考的空空说。
从上下文中,看不出是哪里笨蛋了,证大概只是用口头禅习惯性地骂空空而已。
「吃好吃的东西的时候不要想复杂的事情。我不是说了一会儿会向你解释吗。不用担心,有办法活下去的。」
「嗯……」
其实空空并不是在担心能不能活下去——这真是不得了——不过证说得也对。
现在还是忘记一切,专心吃饭吧。
空空下定决心,把夹起来的面条放进嘴里,然后。
「好吃!」
5
空空少年自我厌恶得要死。
对他来说,流露内心是非常可耻的事情,而且还是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说是屈辱也不为过。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像以前偶然看过的料理漫画里的人似的叫了出来,而且在发觉到这一点之后,依然无法停下筷子,不停地吃——不,应该是不停的喝。
明明他不是会说出『好吃』这种话的人。应该不是。
空空感到证正笑嘻嘻地、非常高兴地看着自己,自我厌恶得要死,却又觉得不把这碗面吃完绝对不能自杀。
竹轮天妇罗也非常非常好吃。
空空痛彻地感受到,竹轮竟然如此好吃。
甚至可以说是理解了忍者服部君的狮子丸的感受——当然,这无疑是竹轮天妇罗和乌冬面之间的协奏曲造就的美味。
让人感叹,香川县人平时竟然就能吃到这种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加红豆的杂煮一类的,虽然听起来颇为微妙,不太感冒,但说不定也不容小视——不过空空终究不能现在要求证把它做出来。
不过这种美味同时也让他觉得危险。
一旦咬上这个饵,说不定以后就要对证言听计从了——就像地球扑灭军现在对空空做的那样,钻入他没有生活能力的空子。
夸张一点说,如果一日三餐都能给他做这个乌冬面吃,那就算是要他和证成为主人和奴隶的关系都无所谓。在『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个意义上,也许不是主人和奴隶,是厨师和奴隶的关系。
从他吃了证用脚踩过的食物这个意义上来说,这种关系似乎也十分合理——不,这点姑且不论。
空空——对不知何时会引发陷阱感到不安的空空,想要今早了解支配现在的四国的规则,因此即使不合礼仪,也希望能一边吃乌冬面,一边开午餐会,继续和证推进话题。可是现在,他一句话也没说下去,便把饭吃完了。
证本来也就打算在吃饭的时候专心吃饭,没有和主动空空说话——她是本县的居民,应该吃惯了乌冬面才对,但她吃的香甜程度依然不输给空空。
「果然用名店的材料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证说。
也许确实是这样——不过,不管是不是名店的材料,这么一碗面加上配菜钱一共还不到五百円,实在是难以置信。
而且那是专业人士做出的价钱吧?
「真想再来这家店啊……」
「就算来它也不会再开门了啊。」
证把空空的感想毫不留情地顶了回去,然后双手合十,说:
「多谢款待。」
和『我开动了』不同,对着自己做的饭菜说多谢款待,感觉意思上有错位,但一板一眼地说这些也没用。
所以空空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说:
「多谢款待。」
好久没这么说过了——大概有半年了——不知怎的,真的是不知怎的,感觉自己得到了宽恕。想想看,不过吃了一碗乌冬面就有此感触,实在很奇怪,可是感触已经有了,没办法。然后。
然后看准这个空隙——这么说的话,就好像证看准这个空隙发起了攻击一样,但实际上不是那样,登淀证突然向空空面前伸出手,把空了的面碗拿走了。
「啊。」
「怎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证已经把它叠在自己的碗上面了。
然后她站起身,走向厨房——从这些动作上来看,她好像还打算洗碗。
「等……证,等一下。」
「要等的是你吧。在那边等一会儿。我不马上收拾的话就不舒服。你要我说多少次别着急才明白啊——我才不要用那种没耐性的家伙当盾牌。」
「不……」
不管怎样空空都没有成为盾牌的打算就是了。
空空确实想尽早打听情况,但他不是因为这个才拦住证的。他觉得既然做乌冬面的是证,那么为了构建公平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即使刨去这种精打细算的意义,为了报答证请他是了美味的食物,也应该由空空来洗碗。于是空空要拦住证,但证完全不领情。
从她轻挑或是说粗鲁地态度中很难想象,她似乎是喜欢做家务的女孩子——不过她那身体积颇大的服装不太适合做家务就是了。
而且本来,就算空空说『我来洗碗』,但他连洗涤灵的用法都不清楚,让喜欢做家务的证来洗更为合理,因此他也无法不顾证的反对钻进厨房。
不过,进一步说的话,证已经擅自使用无主的面馆里的材料和餐具吃了饭,即便这样好好地收拾干净到底有没有意义,这一点十分值得讨论。不过空空觉得,这一定是她心中的礼貌。
刚才说的『多谢款待』大概也不是对她自己的手艺,而是对这个名店所说的——以空空来说,大概就是得以使用加入了著名球队的选手用的球棒。
在没有法律的状态下,也要遵守应该遵守的礼节。
他不是不理解这种感觉——不过只是非常微弱的在道德观念理解就是了。
最后,空空等了十多分钟,在证洗完碗、时钟的指针快要指向傍晚的时候,两个人——『魔法少女』和『英雄』终于在面馆的桌子前,中间什么都没有放地面对面坐下了。
断绝了联系的『篝火』现在怎么样了呢?
如果她此时能看懂现在的事实、看懂现在的气氛——随便把这件事像『上面』报告的话,不明室说不定会立刻投入『新式武器』——把这件事藏在心里的话,对空空大有益处。而且空空觉得,这种小事能够期待她做到的。
「那么,你。」
这时,证说。
「到底知道哪些?说是你,其实更是在问『外面』的家伙——四国的现状有多少传达到了岛外?」
「如果问多少的话,应该是完全没有。」
空空回答。他实话实说。
战略性的实话实话。
「我是不知道从四国内侧看来事情的开端是怎样的——从外侧看来,也就是从我们这边看来,事情的开端是四国的消息断绝了。也就是说,对外侧来说,什么都没传达出来便是事件的开端。」
把自己一方说成是『外侧』感觉有点不协调,但此时是在配合证的视角来对话。就像多啦A梦把自己生活的时代称为『未来』是一样的。
「四国消息断绝……为什么会这样自然是不知道的,严格地来说,连这件事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都不知道。也就是说,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封锁状态了。」
渡船、飞机,还有连接本州和四国的众多桥梁,都被地球扑灭军或类似组织以各种借口封锁了——这方面的影响力和政治力还是如此让人惊叹。不过即便如此,这次还是慢了半拍、一拍……。
「那么,就是你们最后还是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证用确认的语气说。
她自然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不过,就像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一样,里面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因此对证来说,面对地球扑灭军的空空,这是应该最先确认的事情。
「姑且也说一下后面的事情……」
空空见证不再说话,又补充说。这些事情也许没必要说,有些部分和已经说过的事情重复了,但以防万一还是要说。
「那之后,各个组织都秘密向四国派遣了调查班或战斗班——课时那些人也立刻失去了联系。大概就像你说的那样,被你所说的第一陷阱干掉了。」
「这种陷阱叫做『杀新手』——要想不引发那个陷阱很困难——可以说是不可能。」
「…………」
杀新手也是游戏用语吧。
至少空空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就算不解释,也能通过直觉知道意思。『想要和外界取得联络就会引发爆炸袭击』这样的陷阱,如果不是事先有人提醒,实在无法回避。
到底要怎样才能带上这么具体的危机感啊。
「所以如果想要回避那个第一陷阱的话,就只有引发陷阱,然后逃掉这一条路了——就像你一样。」
「……反过来说,虽然可以说是过于严厉的洗礼,但只要用这种方法,就能回避第一陷阱。就像我一样。」
「对。」
证点头。
「这样活下来的人,对,应该还是有一些的……」
「应该还是有一些……你怎么说得这么模糊?我刚才也说了……一共有三百万人呢,那么就算靠着偶然应该也有不少人活下来了才对——」
十人二十人,或是一百人两百人的话,说不定会全灭。
但是三百万是个非常大的数字。
单纯从概率上来考虑,就算是三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在这个人数上也能实现——空空肯定,从那个追击型爆破中活下来的可能性不会比三百万分之一还少。
虽然说『他能做到的事情别人也能做到』的话有些妄自菲薄,但只要逃开一定距离就能回避——四国的普通市民也就算了,很难想象登陆的各组织中的非普通市民也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难道想象。
「如果只有第一陷阱的话,应该还有不少人会活下来——但是我说过的吧?陷阱还有很多。而且那些也和第一陷阱一样,全都是杀新手的圈套——你觉得能有人可以把那些陷阱全部回避吗?」
「…………」
就毫无根据地将能够回避最初的圈套的概率假设为百分之一好了……那样的话,三百万人中能有三万人活下来。可是如果再准备三个同样危险的陷阱的话,第一个能将人数减少到三百人,第二个减少到三人,然后第三个陷阱就能确定地将人数减少到不足一人了。
从『全都是』这个形容开推测,陷阱应该不止三四个——那样的话,怎么可能回避连续发动的陷阱,回避那些不停发动的陷阱。
空空能活到现在,虽然是得益于靠自己回避了第一陷阱,但更多的是因为有登淀证这位精通四国的老手玩家引路,没有引发后续预定发动的陷阱,就来到了这个面馆。
就算是地球扑灭军奉为英雄的空空空,如果被那种陷阱连续袭击的话,在第三个——不,一定在第二个的时候就死掉了。
游戏结束。
了。
在空空自己看来,能从第一个陷阱中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这样一来四国应该是确实没有——至少是基本没有——幸存者了。从概率上、数学上来说——从现实上来说,是这样。就像证忠告的那样,如果随便怀有期待,随便怀有希望,到时会变得失望、绝望。
空空明白。
但是这样一来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登淀证能够不断回避那些杀新手的陷阱,成长为能够率领空空这样的新手的老手玩家?
从语气中来看登淀证对现在在四国中展开的『游戏』似乎掌握了相当数量的『规则』——因此她才能活下来,而且在来这里的路上,还能带领空空不引发陷阱。
那么,现在空空应该做的是——从证口中打听出那些规则。否则连个喷嚏都不敢随便打。如果不知道陷阱的发动条件的话——
「……不。」
不,可是,他更加在意的是。
无法不在意的是。
无论如何都无法不在意的是。
无论如何,即便无视应有的优先顺序,也要向证打听的,比规则更重要的,最想知道的,就是她飞行能力的秘密。
「嗯?怎么了?你是觉得有?还是没有?」
面对空空的沉默
,证怀疑地问。
对她来说,那个浮游是理所当然的,不用解释就会的东西,似乎完全没想到空空会如此纠结于这一点。
刚才证虽然说了『这件事又会告诉你』,但如果空空不提,她估计就已经在踩乌冬面的时候把这件事忘得精光了吧……这样的话。
「嗯,应该没有。」
空空终于结束思考,得出了结论。他觉得不该露出死命思考的样子。
「这样一来,疑问就是你为什么能活下来……这和你能在天上飞有关系吗?」
空空有些牵强地将话题的方向转向证会飞的原因。
此时,好奇心胜过了得失判断,这在他的行动中非常少见——可是,就算少年应有的好奇心作祟,此时他也应该控制住自己,采取平时那样的行动才对。
应该始终发挥他合理的、冷静的判断力,比起飞行的秘密先追问四国的现状——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他才会被地球扑灭军提拔,并一直存活到现在。
然而他没有那样做。
于是自然留下了祸根。
搞错了应该做的事情。
完全搞错了说话的顺序,完全搞错了提问和引导的方式,这把空空少年逼入了相当残酷的穷途末路——当然,此时的空空少年也好,回答他的登淀证也好,都不会知道这个结果。
「啊啊。」
证平静地说,
「这样啊,还有这么一回事呢……嗯嗯。这样啊,那个啊,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呢。」
果然,就像空空害怕的那样,经过时间的推移,她已经把要解释这件事的约定忘记了——空空觉得问出来太好了,但实际上一点也不好。
危机在迫近。
不断迫近。
「那是让我活下来的正因素——但是,和我一样,不,比我飞得更好的家伙中,也有引发陷阱战死了的人。因此,不能说它是玩这个游戏的决定性要素。」
所以你放心吧,证说。
「没关系,就算不会飞,也不能说你在存活率上出于不利。」
「……不,我又没有自己想飞。」
他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证提起的时候他才第一次考虑,可是怎么说呢,虽然名字叫做空空空,但他完全没有『想要在空中飞』的欲求。今天做直升机的时候也没有感到激动。
「只是,我很在意你为什么会飞。」
「咦,是吗?你在意我?」
登淀证不知为何显出害羞地模样。
本人没有注意到,觉得是理所当然地特征被别人赞美的时候,任何人都会高兴吧——不过空空不是在赞美她本人、不是在赞美她本身就是了。
或者说,将空空的『我很在意你为什么会飞』这句话解释成『你在意我?』,会很大成都市改变文意……
不过,至少证看起来没有不高兴,那么虽然有什么不明白的误会,也还是不要理会,继续说下去吧。
「嗯。我加入地球扑灭军以后也有过各种体验,但会飞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遇见。我认为自己能够冷静地应对大多数事情,但你在前面飞,我在后面骑着自行车追赶的时候,感觉心情异常雀跃。」
「啊哈哈,那是当然的了。不知道的人看见了确实会吓一跳呢。难怪会心情雀跃呢。难怪会在追赶我的时候心情雀跃……啊!」
证说到这里停住了。
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然后得意的面孔瞬间红了。
「你、你——」
证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紧紧按住自己软蓬蓬的裙子。
「你就一直不说话的看着?」
「啊……」
空空自己也觉得啊什么啊。
空空空在这种时候就是说不出聪明话——他都没有迷路地来到了这个面馆,自然也就不能说『我没看』『看不见』之类显而易见的谎话了,可是他又没有对女孩子实话实说的胆量。
他的性质使得他会在失败的时候沉默。
话说回来,这次失败的不是空空反而应该是证。空空不过是按照吩咐跟在后面,证也知道不能因此责怪他,因此证也沉默了下来。
面馆中充满了难堪的,在空空看来是『让他想死』的沉默——再说一次,这种气氛的责任不在空空空。
他只是按照吩咐跟在证后面而已。
如果要吹毛求疵的话,空空空应该事先就察觉到这样的沉默总会到来,并将其延后,先像证打听重要事项,打听活下来所需的规则。
那样的话,说不定。
这个本来无可避免地沉默,从结果是来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的沉默,说不定也能避免——话虽如此,已经发生的过去无法更改,已经结束的现实也无从改变。
能改变的只有未来。
先一步为了改变未来而行动的不是空空而是证。
「哼。」
她说。
红着脸说。
「算了,就算被你这样的小鬼看见也不会难为情。」
空空心里想着『不害羞你还沉默这么久』,但他的心当然没有强硬到能把这句话说出口。既然证提出了妥协方案,那他当然只有接受。
「是、是吗。」
他说。
他的这个口吃有些出洋相,但总之空空是展示出了同意这个方案的姿态。
「没错。而且被看见又不会少块肉。而且我穿的是安全裤。绝对是安全裤。或者说就是给人看的内裤。既然这样,让我现在就把裙子脱掉也行。」
「不,没有这种既然这样吧……好了啦快坐下。坐下,深呼吸,冷静下来。」
虽然便是了同意,但也不会那么唯唯诺诺地顺从——那样的话会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修罗场。为什么空空只是想问出在天上飞的秘密,就要忍受这种环境呢?对方大概是在赌气,他要想办法让事态平息下来。
或者说,她的衣服——魔法少女似的服装是连衣裙,如果想脱掉裙子,那就和全部脱掉一样了,可以说一定会引发不得了的大惨剧。
「有的啊,既然这样。」
可是证没有坐回到椅子上,而是这样说。
又抱起胳膊说。
「那样确实比较容易解释!」
「?……?」
那样比较容易解释?
这是——什么意思?
空空还没来得及问,赌气、固执的证就自己解释了起来。
「因为,我能飞都是靠这身衣服啊!」
6
空空之前推测在天上飞不是靠本人的资质,而是服饰、服装中有秘密,看来是正中靶心了——不过,这只是好几个乱猜的推测中正好有一个猜对了而已,完全没什么值得表扬的,也不能说明他感觉敏锐。
没有什么根据——如果硬是要拿出根据的话,就只有:她那粗暴轻挑的性格和那身轻飘飘的少女风格的服饰不相称,甚至可以说是正好相反。
话虽如此,姑且还是要进一步确认。
「那么,证。你能在天上飞是靠着这身衣服喽。不是因为你的肉体被施加了某种改造——」
「改造肉体?你再说什么啊。」
证皱起眉头说。
她还是红着脸,但呼吸和心跳已经恢复了正常——语气也平静了下来。
「怎么可能让人做那种荒谬的事情,那种无视人权的荒谬事情啊。」
「…………」
地球扑灭军中就有不是让人做了那种荒谬事情的战士——这句话在这里不会说。不会触及。这到底是因为地球扑灭军的科学力量在业内维持着高水平还是因为它的非人道程度维持高水准,从空空所在的位置上无法判断出来。
至少如果相信证的态度的话,四国•绝对和平联盟是不会做人体改造级别的非人道行为的——不过,也许只是证不知道而已。
因为这些组织可能都是一丘之貉。
不管怎样,听到这个事实空空略微,不,应该是大为放心了。
就算是人体改造的结果,人类不用翅膀就能飞上天的现象对他来说依然难以接受——是个难以接受的现实。而如果是运用了某种科学技术产生的那件衣服的效果的话,就让他感到十分安心。
虽然不知道原理,但如果把它想成是和空空平时打倒怪人——『地球阵』时所穿的服装,也是他的代号『丑恶』的由来之一,伪装服『古罗提斯克』类似的东西的话,就足够他理解了。
而只要理解,那就足够了。
这样的话,就不该继续询问有关她的飞行行为的问题了——如果那是科学技术的产物,那就算问出是怎样的原理,只有初中一年级的工程知识水平的空空也肯定无法理解。
「算了,就饶了你,不脱了。」
「嗯,谢谢。」
此时道歉明显很奇怪,但这种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更何况如果证脱衣服的话他确实会很困扰,便没有特地订正。
「那,我就穿着衣服解释好了。给你解释哦。其实这都是机密,但现在这个情况保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这件衣
服的绝对和平联盟的分配的——」
「啊,不用了,够了,证。」
证没等空空阻止,便坐回座位上解释起来。空空慢了一拍才制止她。现在他不想被对话的方向带走,而是想回到四国现状的问题上来。
「只要知道是靠那件衣服飞得就够了。我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就忍不住问了,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四国发生了什么。」
「是吗?不过你说的也对。」
证见空空明显失去了兴趣,好像扑了个空似的,但她也同意事情的先后重要性,便没有多加反对,点了点头。
「确实,明白了种类的话就不值得那么惊讶了——不过你的反应转了一圈,真是新鲜,还挺有趣的。不过,就像高度发达的科学和魔法没有区别一样,魔法和高度发达的科学也没有区别。」
真可怕,证说。
空空感到一阵害怕——证觉得空空的反应很有趣,但她的意思是空空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对于可怕的事实,空空完全没有反应。
可是对空空少年来说,他现在感到无比地害怕。
因为这句话和空空过去从『医生』那里听到的非常相似——何止是相似,基本上一模一样。
而且从前后文来看简直就是在说——等等。
冷静下来。
不要像人类那样混乱。
空空吸了口起,调整语气。
一边注意绝对不要咬到舌头。
「你这种说法。」
一边说。
「简直就是在说——你是用魔法飞上天的一样。」
「嗯?唉?是啊。」
证立刻回答。
「因为我是魔法少女啊。」
7
「那么,关于现在四国发生的事情——」
然后,证一刻不停——在空空刚才的催促下——转移到了下一个话题,优先度较高的话题。空空自然无法阻止她。他已经在证即将解释的时候阻止过一次了,现在也不能再蛮不讲理地说出『果然还是说说飞行的事情吧』这种话。
虽然不能说,但可以想。
飞行靠的是衣服——然而她却把自己称为魔法少女。
如果这只是比喻,或者根本就是玩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这种推测实在是慢条斯理地乐观推测,或者说连能不能这样乐观都不清楚。
如果用空空的拿手好戏『排除先入为主做判断』来分析刚才的对话的话,结论只有一个。
登淀证。
她自身和空空没有区别——虽然不知道心理上怎样,但生理上是普通的十三岁少女,也就是没有经过肉体改造的普通少女。
所以,她之所以能成为绝对和平联盟的战士,是靠着分配给她的道具——就是这么回事。就像空空靠着分配给他的『古罗提斯克』、『破坏丸』、『实检镜』还有这次的『恋风号』,得以以英雄的身份活跃一样。
到这里都一样。
反过来说,一样的只有这些。
分配给空空的各种道具是最新科学的产物——而分配给证的道具,也就是洛丽塔风格的服装,是基于魔法制造的。
魔法道具。
至少她是这么说的。
虽然空空不知道魔法衣服、魔法服装之类的概念,但他知道一个同样类型的道具,那就是经常在故事中出现的『魔法飞毯』。
只要坐上这个虚构的道具就能飞上天。
以此为基础想象的话,穿上就能飞上天的魔法服装在感觉上也不是不能接受——把『魔法飞毯』剪裁缝制的话,就能构建出用从理论到服装的方程来。
但是那当然是虚构中的东西。
仅限于虚构中。
既然世上没有魔法,那这种方程在现实中就不适用——应该不适用。
现实的解释是:她身上穿的是某种科学纤维织成的衣服,实际上是用电力或是别的动力产生了反重力效果。这名少女却自称魔法少女,白日做梦地将其称为『魔法』。
空空额『古罗提斯克』在某些人看来也足以能称得上是魔法了——进一步说,如果不理解原理,那电视或收音机也不是不能被称为魔法。
到底有几个人会真心嘲笑把电脑形容成魔法盒子的老爷爷老奶奶呢?
只是——十三岁。
就像她作为向往魔法少女的孩子来说年龄太大了一样,作为相信魔法的孩子,登淀证的年龄也太大了。即使说到精神年龄,从之前的对话来看,证属于喜欢装老成的性格,有大姐头风范,把空空当做是小鬼,看不出她会在空空面前假装相信魔法来装可爱。
然而,她的主张,或是说她理所当然的举止正说明——对她来说,那当然是魔法。
那样的话——又会如何?
「是啊……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就算是那样,也不会怎样。
不会怎样,也不能怎样。
如果高度发达的科学和魔法没有区别——那么久没必要区分。
只能这样想。
空空不得已决定,只能在这里停止思考。
这个决定做得有点晚——不过此时能够做出决定,使得他避免了最糟糕的事态。至少他得以听到现在四国进行的游戏中最低限度的规则。
最低限度。
「我之所以来调查,当然是因为这有可能是地球对人类发起的攻击……是不是继『大声悲鸣』后的又一次大规模攻击。如果四国的居民全部被害的话,这样考虑应该是妥当的……实际如何?」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证点点头。
说到地球,证终于冷静下来,摆出了与『战士』相称的面孔——虽然所属的组织不同,但她对于地球的敌意和地球扑灭军的人们也许没有区别。
「不过没有确实的证据。可是我很确信。绝对没错。出了地球以外,没人能够做出这种事了吧——总不可能是火星干的。」
「是——啊。」
如果空空说:『但是我觉得把这件事归为地球所为还为时尚早』一定会让对话变得错中复杂,因此他没有说出口。大概只有直接和地球对话过的空空才会有这种感觉。
不过姑且还是给证降了降温。
「话虽如此,这次的事件和之前地球对人类发起的攻击感觉似乎不同。」
这件事似乎不用他说证也知道。
「没错。」
证点点头。
「所以我觉得比起把这当成地球的攻击,把它当成是地球的实验更正确。」
「实验?」
「我是不知道你么的组织是怎么认为的,不过绝对和平联盟认为某段时期在世界各地频发的『小声悲鸣』是去年的今天发生的『大声悲鸣』的练习演戏,也就是实验——与之相同的,现在四国这里发生的现象,袭击四国的现象,说不定是为了下次攻击人类的准备。」
「……原来如此。」
怎么说呢……这种可能性他想都没想过。
虽然不知道地球扑灭军的『上层』是怎么考虑的,但空空一直把『小声悲鸣』当成是『大声悲鸣』的缩小版——从来没有过、也没听别人说过地球在练习之后拿出了真本事的想法。
因为这在某种意义上。
可以说是——地球的成长。
通过练习,地球能更加得心应手地攻击人类——这种可能性他没有考虑过,说实话也不想考虑。
但是,一定考虑之后——地球会瞄准四国这个岛屿的原因也就能接受了。
当然还是有疑问,那就是地球为何在世界的众多岛屿中偏偏选中了四国作为练习场——不过,把这当成是在各处进行的众多实验之一,也就不是不可能了。
不过是因为四国是日本四岛之一,就认为这件事和那个时候的谈话对象空空有关联的话——至少空空不想这么认为。
「把这当成是实验的话,其中拐弯抹角的部分也能够理解了——不如说,你要是有别的合理解释就说出来啊。因为,如果想要把四国居民都杀掉的话,只要连续发出『大声悲鸣』就行了。」
「…………」
这件事谁都想过。
如果地球侧连续使用『大声悲鸣』的话,人类根本束手无策——完全没有防范对抗的办法。除了极其稀有的『无法听到悲鸣』的人以外,所有人都终究会死去。
然而地球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地球扑灭军对此的见解是:『大声悲鸣』是地球的最终手段,或者至少不能连续施放。
基于『如果可以的话一定会连续施放的』这样微小的理由。
下次悲鸣会是什么时候。
除了已经从地球本身得知答案的少年空空之外,其他人的统一意见不过是个用来依靠的希望。比起畏惧着不知何时会发生的悲鸣,有个这样的希望——这样的希望性的观察也是救赎。
不过看来登淀证——还有绝对和平联盟的看法没有那么乐观……。
「怎么说呢。总觉得是在测试人类——」
证说。
「以四国这个限定住的空间作为舞台进行实验——不
,在地球看来,这只是个游戏吧。设置许多禁止事项,打破规则的人就要死。就是这样的游戏。」
「……也就是所谓的死亡游戏?像炼蛊那样……让被关在狭小空间里的人自相残杀……然后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在我这个参加者看来有些不同呢。感觉不同。因为这个游戏又没有要求玩家互相残杀。虽然协助的方式不同有可能会触犯禁止事项,引发陷阱——不过基本上还是鼓励玩家之间合作游戏的。」
「…………」
说到合作游戏,感觉更像是游戏了……不过证说不定是通过使用这些温柔的形容来使自己忍受这个环节。比起实验,说成是游戏更让人轻松。
那样的话,游戏结束这样恶劣的形容也就能够容忍了。
可是,空空虽然难得地使用了积极现实好意的看法,但依旧是想错了。
登淀证不过是使用了游戏『原本的』意思——没有一点在心理上逃避或是逃避感觉的意思。
只是,有一个讽刺的事实。
此时此刻如果他们两人普通地上学的话,都还是初中一年级,也只有那种水平的英语能力,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个讽刺的事实。
Game这个英语单词出了游戏的意思以外。
猎物——还有这么一个意思。
「事情发生在正好两周前——那时四国内的人类全都强制性的作为玩家参加了游戏。当然,这和户口在不在四国无关。偶然来旅行的人也被强制参加。另外游戏系统也接受中途参加,因此后来登陆的组织的人,也就是像你这样的人,也被认定为玩家。在第一陷阱这个洗礼中,这个通过仪式中,大多数玩家都丢掉了性命……不过也有运气好的家伙,连自己参加了这种游戏都不知道,就从大桥上或是坐飞机坐船离开岛外了,赢掉了。」
「……赢?」
「对。」
证说。
她一本正经地说出了最重要的信息。
「避开所有禁止事项——不死于陷阱,逃离四国。这就是这个游戏的通关条件。也就是说着不是死亡游戏——逃脱游戏。」
8
逃脱游戏。
登淀证会用单独名词成句的表现形式说出这个词,其实并不是故意要让眼前的少年空空空有什么反应——只是因为她只能说到这里。
逃脱游戏。
说到这里——她的头部『破裂』了。
打个比方的话,就像空空用的手机那样『爆炸』了——粉碎地、不留痕迹地吹跑了。
空空瞪大了眼睛。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失去了头部的魔法少女倒下。既没能打听出以四国为舞台的逃脱游戏的重要禁止事项,也完全无法想象出她到底是触犯了那条禁止事项——
(第2话)
(终)
注1:ひやあつ。赞岐乌冬的吃法。把煮好的面条在冷水里冷却,然后放进热汤汁里。
注2:日语中马和好吃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