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悲痛传 第5话「两人面对面!无人的教室中积雪千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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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讨厌你。

就像你会讨厌别人。

1

地球扑灭军第九机动室室长•空空空启程前往四国的第二天,第二天早上,他的直属部下,负责照顾他的代号『篝火』、本名冰上并生,结束了如往常一样的清晨锻炼。她冲洗掉汗水后,为了与不明室室长•左右左危会合,开车前往约定好的酒店休憩室。

当然她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空空空现在成为了阶下囚,以十三岁的身体承受着魔法少女『悲情』秘秘木疏过于残酷的拷问。她无从知晓。

现在时间是刚过早晨七点半,也就是说从空空受到拷问开始算,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以上,他现在是什么状态,是否还活着,这些她都无从得知。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她——冰上并生也一直从近处看着空空空这位『战士』,空空空这位『英雄』。她相信空空一定还活着,就算在完全不知道发生着什么的四国,空空也能活下去,始终能够采取最为妥善的行动。但是如果说她完全没有不安,也是骗人的。

因此一会儿会合时,无论如何也必须要从左右左危那里,套来有用的情报——但是她那种企图,或者说是在她的立场上理所当然的想法,在她到达酒店的时,马上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不,何止是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完全是被对方抢先一步了——她到达的酒店是她在重要的会面时所使用的地点,要说的话就是她的巢穴。并不只是了解、熟识这种的层面的问题,而是说这个酒店全部——从经营到职员——都被冰上并生把握在手中。虽然为了掩人耳目,在表面上的文件中她和酒店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实际上,这里已经像是成为了『篝火』的肉体的一部分。

冰上并生拥有好几个有这种性质的场所,被她在工作中充分的利用起来——上司空空空并不知道这种事,是因为空空不论对任何人,即使是照顾他的人都没有兴趣,是空空自己的问题。而就连被她称为『上层』的地球扑灭军也没有掌握这件事,则要归功于她为了不让这事曝光,极为警惕。

她有一位罪犯弟弟,所以经常为了保护自己而小心谨慎——小心谨慎得基本上只能说是浪费。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像是这次,她的谨慎极其罕见的有了成果——本应如此,但是一踏进酒店,她就知道这次并没有获得成果。

严格来说的话,虽然从把车停在酒店地下的停车场开始,她就有了种莫名违和感——进入酒店里,别说投宿者,连一个职员都看不到,她才确信了。

「…………」

「在现在的四国里。」

有人这么说着。

女人坐在酒店一层的品茶室里的椅子上,对呆然伫立的并生说着——虽然两人之间还有着一定的距离,但因为没有别人,也没有别的响动,所以能听得很清楚。

「航拍范围内还是怎么也看不到人类——变成这样了你怎么想?并生小姐」

「……早上好。」

并生无视对方的话和挑衅,故作平静,连忙打起招呼——无论对方多让人不愉快,多让人不满意,对方的阶级都在并生上头。

「左右左危小姐。」

「早上好。呐,我有些愿望——你能进来给我泡个咖啡嘛?我呀,不知道怎么泡咖啡呢」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净是有些我不知道的东西哦」

确实像她说的,虽说她坐在品茶室里,但桌上没放着茶杯也没放着玻璃杯——先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泡,至少她没有想要自己泡的意思。

不。

并生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泡咖啡。

没兴趣的事儿,无论多必要也不会有努力去知道的想法——虽然这可以说是研究者的风范,也可以说是有科学家的风范,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人类的风范。

「想喝咖啡就跟服务生点餐吧,左博士。不过我怎么、为什么、看不到服务生啊。」

「我清场了哦。」

左博士——左右左危毫不在乎的说。

「因为想要说些不想让别人听见的话啊……不好吗?」

「不……」

清场。

她所谓的清场,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清场吧——今天一天,把所有人从酒店里赶出去什么的,不是那种肤浅的话,大概是更彻底的清场。

虽然也不想确认,但现在这时候与这个酒店的经营权无关,这个酒店的支配权已经转移到了她的手里——昨晚,在告知她会面地点后到天亮前,本应全部掌握在并生手中的酒店,就被左博士一丝不剩的吞并了。

是那种意义上的清场。

大意了。

应该让她在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地方会和,然后什么也不告诉她就把她带到这里。这时候,也不知道停在地下停车场的车被做了些什么——虽然遗憾,但可能只好废弃掉那辆很喜欢的车了。

客人和职员怎么样了……在意也没用吧。

只能祈祷他们幸运了。

「没什么不可以,那样很好。您想要什么牌的咖啡?」

「只要是黑咖啡就好」

「……遵命」

并生进入了品茶室,在柜台那边,磨起咖啡豆。上司空空空只有十三岁,尚且没有喝咖啡的嗜好,并生又是红茶派,所以她没有什么泡咖啡的高超技术,但是如果是黑咖啡就可以的话,作为淑女的礼仪,还是能够泡的。可以的话真想投毒,不巧的是手头上并没有。

虽然还有几片剩下的在地球扑灭军中普及的『精神镇定剂』,尤其在第九机动室中由于首领不用还剩下很多。但下入它也毫无意义——左右左危的精神不是这种药能够左右的。

和空空室长相比,谁的精神更加不会动摇呢……

不过并生觉得就算两方都不会动摇,空空的安定性和左博士的安定性还是似是而非的。没法具体说出来……凭感觉说的话,就是『触感』不同。

空空是干燥的。

左博士是潮湿的。

说起哪边更好的话,两边都不能说是好的,从现实的意义上来说,虽然两边都无法说是好的,但还是干燥的那边容易相处——潮湿的异常会让周围的人的精神也随之湿润。

「久等了。」

并生用托盘端着泡好的咖啡,拿到了左博士的位置前。只有一杯,是左博士的份。如果想的话也可以泡泡红茶,但是在已经被左博士支配的酒店之中,希望能够避免任何东西进入嘴里——可以的话连空气都不想吸。

像是发现了并生的这种心理,左博士没有特意问并生『没有你喝的东西吗?』之类的话——也没有道谢,像是理所当然一般喝起并生拿来的咖啡。

没有踌躇的喝下并生泡的咖啡,当然不是信赖并生的证明,只是轻蔑吧——她看透了这种状况下的并生无法做出可疑的举动。

确实。

就算真的有毒药,并生也会想办法克制把它放入咖啡的冲动——不能被她的气势吞没。会议都还没有开始呢。

咖啡被吞没就够了。并生想着,坐在了她的正面。

「……说实话,真是意外,没想到不明室有这么大的财力和政治力,连营业中的酒店都能轻松的压制——」

「你误会了哟,我并没有对你进行示威行为哦,我认为对待聪明的你没有那种必要——我想做的,真的只是清场」

「…………」

完全无法信任她。

左博士也没说想让并生信任她。

但是也不能说她是在愚弄并生,大概这是在布局吧。

「而且顺便再解开另一个误会吧……压制这座酒店的不是不明室,是我个人的行为,和地球扑灭军什么关系都没有哦」

「…………?」

就算这是在布局也太无法让人理解了。

虽然她的目的可能就是让并生这样混乱起来,但单纯是这边警戒心太高的可能性很大。这位博士会做那种事吗?

并生十分惊讶,尽管觉得也许是圈套,但也无法猜透她,那还不如干脆冲入对方的领地。

「有什么差别吗?」

并生问道。

「压制酒店用的不论是不明室的力量还是你个人的力量,坦白来讲,我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为什么你要强调其中区别呢?你呀,应该不是会夸耀自己功绩的人啊」

「你这口气简直像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一样啊」

这么说着,左博士笑了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或许是因为并生随便磨的咖啡比想象中的好喝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自己可是白费了功夫。让左博士欢喜什么的,就几乎是办了坏事。

「先不管我的个性,那两者中有巨大差别吧,并生小姐。巨大差别——对了,不是细微差别,是巨大差别。我个人说是凭借我自己的意志做出了行动……就是说我不想让我自己的这次行动被组织那边知道。」

「…………」

「也包括不明室的『同伴』——呢」

并生觉得这只是单纯的谎言。

即使是不明室的人,这位博士、科学怪人也不会把他们看做是『同伴』吧——不过好歹还觉得他们是『同志』,这正是左右左危的精神奇妙扭曲的地方。

如果相信了左博士的话——不用说当然不会有人轻易相信——这次她瞒着那些『同志』来见并生……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会变成搞不懂的情况了。

『不明室』应该希望投放『新式武器』——并生本以为不论对方怎么说,怎么掩饰,都会以此为主轴,难道不是那样么?

「……你的话没法找到证据呢,左博士。说起来我也不认为你有能对这栋酒店胡来的才能……你难道是炒股挣到钱了吗?」

「我觉得我还是挺精通经济结构的哦——而且如果只用金钱就能办到这种事的话就不用费事儿了。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

「哎,算了。你这样怀疑我也不是没道理。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忘了呢,我对于你们姐弟来说是恩人——」

她露出了令人厌恶的笑容。

她的笑容之所以令人厌恶,不用说是因为她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但是作为一种策略左博士还会故意装坏人,而摆出来这种表情。

所以并生不抱有一丝愤怒。

但是,虽然这么说——就算皆是算计,又或不是——被随便提起弟弟的事,对并生来说完全不是件好心情的事。

虽然空空和她周围的人大都认为冰上并生——『篝火』,是个彻底的冷美人,但实际上她是刻意的、并且强行的装作那种性格。

为了达成目的可以连性格都改变,这就是她。

因为那种性格更适合现在自己的工作还有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很方便,所以才这么算计——从根本来说,从根源来说,她比在周围的人的印象中更热血一些。

平常几乎完全的压抑着,但一旦碰到偶然的契机便会爆发——虽然没有这种事,但有时也会流露出来一点。举些代表性的契机便比如被提到原放火魔弟弟的事时,被提到在不明室里改造了肉体的事实时——然后现在,左博士两件事都提到了。

虽然没有因此便气得站起来,没有激愤的争辩,但还是想稍微反击一些讽刺之言——所以。

「如果你说你对于我们姐弟来说是恩人的话。」

她说。

「我的上司,空空空对于你来说是不是深深的仇敌啊——不管怎么说,你的前夫和前女的死,都和那个少年脱不了关系。」

「……先不说前夫的事。」

左右左危表情在表面上没有变化。

她也是能完全控制自己感情的类型,但不知该是年龄的功劳,还是单纯的因为精神强悍,她做得比并生更彻底。

说是铁假面,但她的表情也太丰富了,甚至觉得她该不会是完全的支配了一根一根的表情肌肉吧。

「说成前女不奇怪嘛?不管是断绝关系还是永别,女儿都是女儿吧。」

「先不说对我俩的改造……对那孩子的改造,已经别说是对女儿,连对人类都做不是了吧。从做了那样的事的时候起,那孩子就不仅不是你的女儿,而且连人类——也不是了哟。」

「真辛辣啊。」

「可是是事实。」

「我的工作就是为了改变事实啊——哎就这样吧,我也不是想进行这种议论。」

她淡定的转换了话题。

应该不是因为不想把女儿——前女的话题进行下去吧。对她来说这只是像是结束季节性问候一样——她的心情和说今天天气真好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就算有变化,就算能改变心情,也只是改变了并生的心情。

「……哎那就算了吧。」

结果关于这件事,并生让了步,反正又不会吃什么亏。如果装作相信她的说法,话题能够顺利的继续下去的话,那就装作相信也好吧。

「如果你说霸占我的资产是你个人的行为的话,那就当做是这样吧——想想看的话,你所有的行动也都像是个人的兴趣啊。」

「啊哈哈,不用担心,今天下午我就会把它还给你的啦。不过终究无法和原来一模一样就是了……」

如果无法和原来一模一样那不要它也无所谓。不如说是即使恢复得和原来有多么一模一样,并生也不要它了。不管是不是和原来一模一样,都不知道它被做了什么手脚。

今天的会合结束了的话,如果可以,这一生、就算转世,也不想再接近这座酒店了。

「那么进入正题——虽然事到如今才说,但当然还是希望你不要外传,遵守外漏法则。如果我现在跟你说的这种话露馅了的话,我很可能就会被地球扑灭军开除——不如说是很有可能被处理掉呢。」

「……听你这么说,我不禁想要外传了呢。」

「请放弃吧。因为听了我的话的你,也很可能跟我一样被开除,被处理掉。」

是四国的事情哦,她说。

「…………」

「是你可爱的上司现在正潜伏着的四国的事情——断绝消息的土地,四国的事情。呐,并生小姐,你认为现在的四国中到底发生着什么呢?」

「为了调查这件事,我可爱的上司奔赴了现场。」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呀。」

「我真的对现状不持有什么意见。」

这是谎言。

并生有各种各样不成意见的个人见解——但是,无论怎么想也不会选择被问就直白回答的选项。

「应该说完全搞不清楚吧…… 『上面』摆出了把它视为来自地球的新的攻击的架势,非要我现在说的话,客观上来看,这种嫌疑很大吧。」

「恩,这样啊,这么考虑也是妥当的啊.」

左右左危点点头。

虽然让她点头什么意义也没有。

饮水鸟和红色牛(注:日本的玩具)点点头相对来说还算有真实感。

「然而质疑那个『妥当』也是我的工作。」

「真是讨厌的工作啊,真是污秽的工作。」

虽然本想说些讥讽的话,但是说出来了以后这台词就变成了像是真的在担心对方的立场一样——因为“不明室”是地球扑灭军阴暗的部分,同时是个确凿的、切实的不断担负起讨厌的工作、污秽的工作的部门。

必要的恶。

即使是必要的恶,到头来也终究是恶,这是她作为『篝火』的思考方式。

左右左危丝毫不理睬并生的发言本身。

「就算不是那样,有什么奇怪的事时、遭受什么异常状态时,把一切都归咎于地球,多少有点粗鲁强硬吧——」

她说。

「一年前在“大声悲鸣”中人类的三分之一被消灭后,那种倾向就越来越显著……人有时会因为存在着绝对的敌人,而失去冷静的判断力啊。哎因为像地球扑灭军这样的组织单纯是因为对地球的恶意而结伙,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因为人和人之间产生最牢固的羁绊,是在拥有共同的敌人的时候产生的啊。在一切的关系中,利害关系说是最强烈的关系也可以吧,虽然也有吴越同舟这种词语……」

并生用概论来转变对手的话,她才不会乘上准备好了的船。

在她没弄清左博士想要说什么之前,不能随便搭腔。

「可是原本人类的敌人就是人类对吧,可以排在地球之前。」

左博士说。

尽管只是看着那种态度的话,她似乎并没在意并生的反应,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最好时刻认为她下了套——就算酒店的支配权已经被她夺走了,也不能就此让她把自身的支配权都夺走。

「如果我是地球的话,也不用为使人类灭亡而做什么努力吧,因为看起来如果放手不管的话他们就会自行相互杀戮,自行灭绝。造成『小声悲鸣』以及『大声悲鸣』,把『地球阵』之类的怪人送到人类中间来,不如说会产生反效果对吧。如果人类借此结起伙来,那不是鸡飞蛋打了么——对于会自相残杀而死的种族,放置不管是最有效的哦。」

「……也许不该期待地球有这种人类一般的算计吧。」

并生说,慎重的说。

「而且,这见解是旁观者清吧……可以说,是你这种人特有的,俯视事物时的意见吧……其实是不能按你这样从高视点来看东西吧。总不能对地球提出『明明这样就好了』之类的建议吧?」

「是呀,人与人争斗的理由在大多情况下是不合理的呀——事后想来,竟是『明明这样做就好』『明明这样做就好了』的想法。但是那是在说人与人争斗——这并不是在说人与地球争斗吧?不该期望地球有这种人类一般的算计——你是这个意思吧?」

「…………」

「正是如此。我们确实不知道地球的思考方式,不知道地球的战略。说实话,就连地球是不是真的想要毁灭人类都是个谜。说不定它完全有着其他的意图。」

「其他的意图——是?」

「那就不知道了

。但如果地球的行动看准的是人类灭亡、被消灭后发生的事情的话——也就是说如果对地球来说,人类的灭亡并不是它的目的,只不过是一个过程、步骤的话,那就不是不能理解它为什么会对人类使出各种手段了。如果他有理由冒着造成反效果的风险也要迅速得到结果的话……」

「嗯……」

并生差点不小心点头同意,在最后一刻打消了念头。

可是她内心也不是不明白左博士说的话——并生不会蠢到对地球感情移入,而且也在憎恨地球方面也超乎常人,所以她不太想要那么思考——但确实,如果试着站在地球的立场思考的话,很难认为它有以凡人——通常说的人类为对手的必要和意义。

考虑到地球作为行星的寿命,人类出现不过是『最近』的事,而且就算放着不管,也会像大部分其他生物那样在『近期』灭亡。如果是想要毁灭从三亿年前就一直存在的蟑螂的话还差不多……。

「胡乱刺激的话,说不定地球反而会给人类的延寿——说不定会促进物种进化。左博士,你是想这么说吗?」

并生故意说出跑题的话,得出完全无视话题倾向的结论,目的是让对方扑空。但是说出来以后并生却感觉不是很离题,而且从可能性来看,感觉相当可能。

还不如说,说不定实际上左博士就是这么考虑的……

「唔,也不是不会那样啊。」

因为她总是用暧昧的说法来说,所以完全不理解她的真意——左博士接着说了下去,

「可是就我来说,关于“进化”的想法和你——而且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她这么说。

「……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有以后的机会再说吧。」

左右左危轻易的躲开了话题。

这么来看,扑空的反倒是并生。

「我的想法是——我现在设想的假说是,地球是不是原本就没有把人类当做对手?『大声悲鸣』一直不发生第二次不就也能解释了嘛?地球并没有稳定地重复那样做来毁灭人类,是因为那并不是它的目的……」

「你是在说地球『拘泥于』人类的毁灭方式?像是有某些礼节和定式……但是这样不会跟刚刚你说的话起冲突吗?」

「我也没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矛盾,不过还是问一句,哪里有矛盾呢?」

左博士满不在乎。

简直像是被她测试着——不,其实就是在被测试着吧。

而且不是试验,是实验。

与过去一样的做法,现在她也在对并生进行着实验。

「如果地球有着别的目的,作为其中一个过程,想要尽快让人类灭亡的话——就没有拘泥于礼节的理由了吧。它赢想要尽快结束掉这种事前准备、这种预先准备才对,这么考虑才是人之常情吧?」

使用了人之常情这种词汇。

对象明明是地球。

但是并生无视了不协调感,继续说。

「不过地球和人类对于时间的度量可能不一样就是了。」

「是呀,指出得好,也包括你指出的对时间的度量呢。作为人类这边——作为地球扑灭军,历史上虽然同地球不断战斗了很长时间,但是地球那边的感觉或许不过是『今天见到了奇怪的家伙们所以观察下情况』……」

「……我果然还是没法觉得地球有自己的感觉就是了。」

「我也不觉得。」

轻易的获得了同意。

自己被人这样赞成了也没有高兴,还真是相当新奇。

「完全不觉得哦。」

「…………」

并生沉默下来。

说起来正是因为空空空不在,所以才会出现这次会合,因此那样的“情形”并不存在,但如果他在场的话,话题会怎样展开呢。

实际上和地球见过面的男人。

同地球说过话的男人,空空空如果在场的话。

冰上并生的上司同时也是把她的弟弟逼入再起不能的境地的男人,把左右左危的前夫和前女儿逼到死亡的地步的男人,空空空如果在这里——他到底,会说些什么。

他能怎样替地球辩解心情呢。

不,就算不替地球辩解——说不定他能把她们充满假定的推测更推进一步。然后一考虑到那一步能给地球和人类间对立的构图带来多少的改变,就多少有点可惜。

当然,空空空会对左在存的母亲左右左危采取什么样的举动,还不一定——现在位于四国 ,生死尚不明的他,能否活着和她见面也不一定。

「哎。」

于是左博士喝完了咖啡。

她终究没有要求再添一杯。

「不管地球的意图是什么,如果让我这个独立了的研究者来说,地球与人类间胜负之说原本就不存在哦——话又说起来,没有地球这个地基,人类就要失去生活的根基了。」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就没得可谈论的了吧……你这不是在说草食动物不存在的话肉食动物也无法生存,所以草食动物更强吗?」

「你这么比喻,也可以理解为地球和人类之间有某种共生关系。而且这么说不能算错——吵架是个没有对手就没法进行的事。」

「话说回来你不是独立了的研究者吧。你所属地球扑灭军……」

「那是平时来讲啊。位于这里的现在的我,是个人性质的研究者哦,充满了自由。」

「…………」

她是想要作为独立了的研究者才动用个人财产压制了这座酒店吗——虽然她原本就不应该是个会被立场所困的人,但还是更进了一步。不过,到底会怎么样呢?

至今为止谈论的话对并生来讲也不得不说蛮新颖、蛮有收获的——虽然不满意对象是左右左危,可对她来说也算获益颇多了。

几乎可以感谢左右左危了。

虽然不能让过去的一笔勾销。

「……但是。」

她说道。

「你是想跟我说这些话吗?只是想跟我讨论地球是怀有什么样的意图和人类对立着,你就在这种时期和我接触?还是个人性质的……」

「怎么会。如果只是那些的话,在电话里就可以说完哦——论题一直就是现在在四国发生着什么。只是这样哦。」

左博士淡然的说。

「可是,为了讨论这个论题,不得不去推测地球的意图——喂,你呀,难道你没认为现在在四国发生着的正体不明、不如说是意义不明的现象,是地球的摸索尝试吗?你没认为这是正在摸索着对人类展开新的攻击方法的地球的,某种测试吗?」

「……先不管我是怎么想,你这么一说,我觉得那种可能性也会有啊。现在在四国中发生着的小规模的现象,也许是为以后相关的大规模攻击所做的缜密的准备。」

尽管称袭击四国全土的现状为“小规模”,作为日本人会有抵抗心,但想想看世界地图的话,也不得不这么称呼它。

「不过以准备来说太意义不明了就是了。但是左博士,你并不认为是这样的,对吧?别说你不认为了,你甚至不认为这是地球所为吧——」

「我没有断定。我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下断定——不会像你们那样。」

「…………」

「话说起来,你不觉得来得太凑巧了吗?不如说……如果把现在四国发生的现象,不当做地球所为,而是当做人类所为的话。」

「人类——所为?」

这句话无法进入脑海。

它只是不断重复着——并生完全不觉得自己陷入了断定,也就是思考停止的状态,就算刚才被左博士指出也没有那种感觉。可是对于左博士的想法,并生一点头绪也没有。

在四国发生的迷之现象到底是不是地球干的,没有足够的材料来断言——但说那是人类干的?

「……这个假说与其说是骇人听闻,不如说是岂有此理,说实话我真的是跟不上了。该说是天才和普通人的想法从跟不上就不一样么……」

「等等,不要随便用天才这种词哦。我不是天才,也从来没有把别人称为天才。」

左右左危泰然地说。

她不觉自己是天才还真是以外——不,或许这只是省去谈话术的谦逊。

如果是那样的话怎么说呢,真是只给人带来不快的谦逊……

「确实从你们的角度来看,这也许是意料不到的想法,但是也没有根据认为这不可能吧?」

「根据……」

虽然考虑着她所说的你们到底包括到了哪个范围,但感觉即使追问也会被她避开。

「连否定的根据都没有,说的就是恶魔的证明吧。」

于是她说。

「如同无法完全否定宇宙人的存在的道理。」

「你是不信宇宙人派?」

「……既然地球在宇宙之中,人类存在在地球之上,那在广阔的宇宙的某处,随机性的相似的行星和相似的生物。想要做到确认宇宙的一切是不可能的对吧。也就是所谓的费米悖论……但是那并不能构成相信宇宙人存在的理由。」

「那你到底信些什么呢。」

左右左危看上去就像是存心的,耸耸肩说。

「魔法之类的吗?」

「?」

魔法?

2

冰上并生被突如其来的魔法这一用词震惊了——虽说左右左危的涉猎驳杂,但是在根本上理应是信奉科学的,但她居然说出了这种用词。

如此说来并生也久久没有使用过这个词了——已经想不起来距最后一次听,过了有多久。魔法,一瞬间没能理解它的意思,只是觉得它是某种用语。

可是这一第一印象其实和现实相差并不远——在如今的四国中,在空空空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境的四国中,要提起『魔法』的话,已经不是单词而是变成了一个术语。

并生要更久之后才会知道这些——不,如果她能知道的话也是在更久之后,因此现在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此时她只有觉得天才说了愚蠢的话。

如果这个话题再说下去的话会很困扰。

「魔法啊,我不是很相信呢。」

并生糊弄的说道。

「以前也从来没信过。」

「小的时候,你没有憧憬过魔法少女什么的吗?」

明明只是随口打的比方,就这么喋喋不休啊。并生一边想着,一边先姑且搭着话。

「没有过呢。」

如此回答道。

因为过于坦率,或许很难让人觉得应和的不错——相对的,左博士说得更加没完起来。

「我倒是喜欢过呢。」

她说着这种话,开始聊起了回忆。

「那时该说正好是黎明期吧。如今它多元化起来,种类也增加了,就算都叫魔法少女也不能一概而论了呢。」

「……憧憬过魔法少女的少女,如今却成为了科学之徒,有种相当讥讽的感觉呢。」

并生这样说是想,过于应付过场的评论,说还是不说,看上去也不会影响什么话题的趋势,但就算这样左博士也没有回归本题——而且还越讲越深,深究起这个话题。

「说起讥讽,虽然对科学家来说那不算讥讽吧——特别是,我原本的丈夫什么的,也会高兴的这么说吧。」

「……」

「你可知道『高度发展的科学,和魔法没有区别』的格言嘛?」

「亚瑟•C•克拉克说的对吧……那又怎么了,那个和现在的四国有关联吗?」

到底还是无法忍耐,并生强行的把话题拽回了本题——打算把它拽回来,她根本没发想象到她如今自己说出来的台词,完全直逼事件的本质。

这才能说的上是真的讥讽,但左右左危接受了这个说法、

「有啊。」

她明确的说。

「归根结底,科学最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阐明魔法——从过去开始,从太古开始便是。说我是为了成为魔法使而走上了科学的道路也可以哦。」

所说并生把那称为了『原』,但作为一女的母亲,左右左危果然还是没有在此用『魔法少女』的表达,而是用了『魔法使』——只是那样的话不用『魔法使』,用『魔女』这一表达也可以吧。并生思考着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不过这个可有可无的、琐碎的、表达上的不同、表达上的差别,真的有着重要的意义——当然左博士是有意使用『魔法使』的说法。

『魔法少女』和『魔法使』和『魔女』。

哪里不同,怎么不同——那也是一种『术语』。

「因此也就是说魔法和科学令人意外的合得来哦。并生小姐,至少比你想得合得来呢。」

「……对于我来说。」

对于我来说,科学也是像魔法一样的东西哦。虽然想这么说,但为了让话题结束的这句话简直跟亚瑟•C•克鲁克说的事情同理,真是危险,故而她强行转变了到嘴边的话。

「那种事怎么都好——你立志来到现在这条路上的理由什么的。重要的是和地球的战斗的本质。虽然你道破在四国发生的事情不是地球所做,而是人所为,如果你有如此说的根据的话,能让我听听吗?」

「我并没有道破什么啊,是假说、假说。和你们一样,四国事件是地球的实验的可能性也清楚的存在在我的脑中,只是我不会轻易的排除其他的可能性——除去先入为主的观念,公平的思考,是件奇怪的是吗?」

她用令人讨厌的方式说道。

但是总觉得那个,以『科学和魔法』为主题的对话终于告一段落,并生松了一口气——明明已经决定了必须要冷静的应对左博士,回过神来却被发现自己被玩弄了。

在这里说着这些话,是否真的有关系到空空空室长生存率的提升?甚至是是否关系到了同地球战斗进展向有利的局面?到底——

「虽然我也认为确实无法确定这些是地球所做,探寻其他的可能性也很是重要……但是即使如此,左博士认为那件事是人类所做,也太讲不通了啊。」

「『那件事』?这简直像是掌握了四国发生的事情的本质一样的说法——并生小姐,谁都不明白在四国发生了些什么对吧?至少从『外面』来看,应该无法确认任何情况,也应该无法观察到任何情况哦。」

「请不要挑话茬——说起来,就算只凭从『外面』可知的东西,也足够判断不可能是人类把四国全土,陷入音信不通的状态的吧——能够登陆,却无法归还,通往岛的路变成了单行道。这不可能是人类做的。」

「是这样吗。确实它的规模很大,可是假设它的规模小一些,单纯是人类就可以做到了吧?比如说要让一户人家陷入孤立,音信不通,是能做到的是吧?只要不择手段的话,夺走来访问的人的联络机器,把他关在家里这等事儿,怎么也能做到吧。」

「所以说请不要找话茬……我们讨论的并不是这种事吧。你那样就把前提改变了。我就是在说四国事件的规模庞大啊。」

「但是我说的正是那些事哦。」

左右左危说道。

「就算你说的并不是那些事也无所谓呢。因为不论『大声悲鸣』的规模变得多小,人类也无法再现它吧。」

「…………」

「『小声悲鸣』也是不可能的哦。就算不明室多么全力以赴,就连我们称为『地球阵』的怪人,也完全无法再现,做出来的也最多是赝品。」

「赝品……」

那是指。

那是指左右左危博士的女儿——左在存吧。

尝试制造处人类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地球阵』而得到的失败品——不,应该说是次品。

并生觉得,这句话绝对不能让上司空空空听到。就算不是母亲说的。虽然如果空空空生气了的话,她也不是没兴趣知道他生气是什么样子。

空空空的怒火。

无感情少年的暴怒。

事实上在本则故事的某处,冰上并生目睹了那一幕——那时她极度后悔,她以轻松的心情对此抱有过兴趣。

「所谓的战争,追究到底的话就是极端的『技术的开发』——不管用多么华丽的辞藻来赞美,在如今时代中大放光彩的大部分最先端技术,有一大半都是在战争中孕育的呢。」

「事实上在同地球战斗的方面,先不说不明室,开发室研究出的技术似乎有一些已经普及了。」

并生加上了『先不说不明室』这一句,是因为不想反而被认为是在迎合左博士——哎,虽然在开发室也相当有开发室的黑暗面。

「从别的角度来看,这场技术开发战争也可以说是『技术的争夺』——因此我们不懈努力,想要复制地球的技术、并在复制后取得进一步发展。但是直截了当的说,完全没有成果。」

「……把没有成果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挺让人困扰的呢。那单纯是因为你们诸位努力得还不够不是吗?」

「不能为了想说诽谤的话,而说些你自己都不认为的事哦。首先,并生小姐,我们的努力你不是应该很知晓吗——通过你的身体。」

「…………」

哎。

如她所说——非常正确,正如她所说。

「而且不仅是地球扑灭军,其他的组织也一样——至今没有任何组织能够再现地球那边发起的攻击。当然,各处都做出了赝品,也有一些笨蛋声称它们是成功作。」

「……那这样的话。」

并生抢先说出了结论。

「如果规模小便能实现的在四国发生的现象,令人无法认为那是地球所做——你是这么说的吧?左右左危博士。」

「很难认为——我是这么说的哦。而且还可能再有几重逻辑推断,说不定到头来,也许就像你们所想,发生在四国的事情只是地球的实验。」

「…………」

「无论如何我说的『再现性』,也只是限于从外观察的角度啊——也许在其中发生的事,同『大声悲鸣』一样,是人类无法再现的异常现象。想要了解那些情况,就得等你的上司归来对吧?不不,不能等着他了呀,从状况来看。」

总之,左右左危说道。

「在此准确的说,如果你的上司没有回来——空空空就这样无法从四国返回的话,我们就不得不向四国投放『新式武器』。那样的话就永远无法把掌握在四国中发生了什么。那真是——困扰啊,对我来说。」

「困扰——是吗?」

她说了意料之外的话。

就算那是谎话,左右左危会撒这样的谎也真是意料之外。

「我还以为,比较而言你是属于想要投入『新式武器』一方的人呢。」

「因为那是难得都造出来了嘛——以研究者的心情自然想要试验试验。我不否认,而且在伦理上也少有犹豫。」

不是少有,是压根没有吧。并生虽然这么想,却沉默着,等着她的后话。

「但是,现在时机并没有成熟。不用说是地球扑灭军,就单独来说不明室,也一直在窥视着使用『新式武器』的时机,虽然他们似乎认为现在是最适合的时机,但我个人的意见与之相悖哦。我不想为这件事,投放对我来说像孩子一样重要的『新式武器』。」

「……你是说这是你个人的立场?」

如果是像孩子一样重要,那就是不怎么重要吧。并生把这样的见解也一口气吞了下去。

「对。作为一个部门的长官的意见和作为我个人的意见不时会相左哦。」

「…………」

虽然这是并生不太能理解的话,但是她的上司空空空,不情不愿地加入了地球扑灭军,甚至被推上第九机动室室长位子的他,也许意外地能够理解。

不过就算能够理解,也不可能相互谅解。

「要是说些真心话的话。」

左博士说道。

「你的上司的单独任务,基本是我强行把他牵扯进其中的哦——为了多少增加一些不用向四国投放『新式武器』的概率,我认为只能这么做哦。但是作为『上层』,不管是他获得了成果,还是失败后进行『新式武器』的试验,怎样都可以吧。或者说结果怎样都可以。所以正是如此,『上层』才会同意这个缓冲方案。」

这种情况下,『上层』可能也有如果能收拾掉虽然是英雄,却也是不安因素的空空空的话,一举两得的念头。并生想。

「所以呢?」

然后并生说道。

「你为何不想投放『新式武器』?」

刚刚就一个劲的说『新式武器』『新式武器』,明明不知道那是什么却讨论了起来。在讨论四国中意义不明的现象时又提起了神秘的『新式武器』,结果所有事都变得模糊起来。然而,即使问右左危『新式武器』具体是什么,她估计也不会说。因此为了不随便示弱,也只能忍受这种模糊感。

「为何即使打乱不明室和军队首脑们的步调也不想投放的?」

「你是怎么认为的?」

右左危坏笑着说。

「我为什么要把你可爱的上司卷进任务里?」

「…………因为你认为这并不是地球所挑起的纠纷,对吧?也就是说既然同地球和人类间战争没有关系,把『新式武器』用在这里就浪费了……或是说,没有意义。」

「答对一半吧。」

「一半……?」

大多情况,对方说答对一半,差不多就是基本全错了——虽然在考试中算作是五十分,虽然是很普通的分数——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真的是『答对一半』。

左博士说。

「虽然向并没有发生地球所挑起的纠纷的四国中投放『新兵器』,确实很浪费,但是不一定没有意义。作为测试也许会有意义。上层部和大家想要赶快使用制作好的武器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因此如果我们打算把『新式武器』投放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和平小镇中的话,我就会赞成这个非人道的想法,好不吝惜的投放『新式武器』吧。」

「……唔,如果是你的话,确实呢。」

何止是赞成,恐怕她会率先投放吧。

并生并没有能够批判她的立场——并不是阶级问题,因为就连并生自己,至今为止一直作为地球扑灭军的一员,也不是没有染手过只能说是『非人道』的种种事情。

打着必要牺牲的旗号,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犯下了罪——那么她怎么能只责备左右左危一个人呢。

如果并生有能够指责左博士的缘由的话,那就只有弟弟的事情、自己的事情了。

如果只是个人的憎恨,那么是成立的。

空空也一定如此——

「……那么为什么,左博士,这次没这么做呢?」

「现在在四国发生的事情,不管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地球所做的话——那就会变成很棘手的事情哦。」

「棘手?是么?这……我倒是没想过。」

并生边想边讲。

就算她不打算片面断定是地球所做,但也没有过深地考虑过其他可能性,因此她没能理解左博士的话。

「我不认为有什么情况能比地球又编出了新类型的攻击更差了……如果地球地球编出了新类型的攻击的话,那当然是会超越『大声悲鸣』的攻击——」

「请你考虑一下如果这件事跟地球没有关系的情况。那种情况下,犯人会是谁呢?」

「你问是谁……」

就算她忽然这么说,也应该不能断定谁是犯人——虽然刚刚右左危含糊的说了像是不是地球所做而是人所为的假设。

「如果是人类的话……不,所以啊,虽然像你所说如果是以一户民宅为对象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我想象不到只凭一个人就能够使四国全土陷入麻烦。怎么思考都是不可能的。因为四国中有三百万人的人口——」

「我没有说只凭一个人什么的啊。就算是我也不会想出那么反常的事哦。」

「……那。」

接受了她的说法,并生说。

「如果不是一个人的话——不是个人性的犯罪,而是有组织性的占领四国岛吗?但是要做到这种事,得是怎样的团体才——」

说到这里,她猛地发觉到了。

不,说是发觉到什么的真是狂妄的表达,只是由于左右左危成功的诱导了并生。

「对。」

左博士点头。

「就是这样,如果有能做到那种事的团体,一定是相当的『规模庞大』——比如说像是能做到不论怎样也要同地球对立,不断战斗的组织。」

「…………」

那么是我等地球扑灭军,搞出了现今在四国中发生的事件的吗——一瞬间并生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是果然这也是不可能的吧。

如果是地球扑灭军所做,不明室室长左右左危没有理由这么兜圈子,假设上再套上假设般的进行推测,原本也没有理由冒着风险来见自己。虽然也有她是在设骗的可能性——可是不惜和其他组织谈判、做出交易取得独占调查权,也要把空空送进现场的理由就消失了。

而且究竟如果是蛮不讲理的以这种形式抢占其他组织的先机,会给将来留下极多的祸根——不管哪个组织都无法和登陆了的成员取得联系。也就是说确凿的造成了损失——那作为同盟的缔结真是让人不太高兴。如果其他的组织全部合伙了,就算地球扑灭军是所谓的『业界第一』,也应该敌不过他们。

那么同理,所有参加了那场会合的组织,全都排除出嫌疑名单了。当然,虽然同盟和协议不完全是光彩的——但太明显的欺骗也只会让别人抓住小辫子。如果有相应的好处的话另当别论——但并生不觉得有。

而且既然是守护人类的组织,就算不惜造成『必要最低限』的牺牲,出现三百万人的牺牲也太过了。得预料会产生多大的回报才能做出这种事啊——

「……这样的话,应该是外国的组织干的是吗?他们又不在同盟之中,不是自己国家的国民的话牺牲多少都无所谓的思考方式,也不是没有——」

「把目光看向国外还太早哦。因为你一定还没有考虑到最有实力的嫌疑团体,对吧?」

「最有实力的——嫌疑团体?」

就算她这么说也想不起来。

既然右左危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应该给出的提示全都已经给出了——但是并生还是认为如今除了地球扑灭军就没有最有实力的嫌疑团体了。

「如果不是国外的话……就是,没有参加这次同盟的国内的对抗地球组织……但是我所了解的情况中,有实力的组织差不多都应该参加了。不管怎么说。剩下的组织,比起说是没有参加,不如说是没让参加的中小型组织……」

那样的话前提就跑样了。

没能参加同盟的中小型——这么说不过是修饰语言的说法,照实来说便是弱小的——组织,应该不能够掀起牵连了四国全土的事件。

不,想要掀起那样的事件,果然还是需要地球扑灭军等级的规模。

就算没被叫做『业界第一』,至少也必须是个排名靠前的组织——

「……啊。」

「你发觉到了啊。就是那样。」

明明并生还什么都没有说,像是随

意就看穿了并生的心一般,左博士说道。

「那就对了,没有参加同盟的组织中,拥有能够使四国事件化为可能的巨大规模的组织,只有一个呢——而且那个组织拥有能引起以四国为舞台的事件的适合条件。就比如说是吧本部设立在四国——」

「…………」

「绝对和平联盟。」

一字一句都没有错误。

右左危说出了如并生所想的名称。

「在四国修建大本营的那个对抗地球组织——如果是他们的话。」

「……能做到。」

或许。

并生这么点点头——不得不点头。

确实他们的话是可能做到的——先不管他们做不做,只是说做不做得到的话,那就是做得到。只是就算是这样,作为假说——也太……

「但是绝对和平联盟是这次骚动的牺牲者——」

「大家都只是随性的这么想对吧?无法取得联络,音信不同,作为理论性归结,大家都认为那个组织当然是被瓦解了——不。」

左博士竖起了一根手指。

这是她心情很好的时候的癖好,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是现在她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说不定确实瓦解了呢。但是耶可以看成是没能控制好事端而自我毁灭了。」

「……你所说的没能控制好是……用你的话来说也就是实验失败的意思?以四国为舞台进行实验的,不是地球而是人类……?」

但是——假如是那样的话,是什么实验?

本应保护人类的组织进行了危害人类般的实验——

「被认为是被害者的人物,其实是犯人什么的不是推理小说的传统嘛?你这就能明白我不想往现今的四国投入『新式武器』的理由了吧?」

「因为不想把己方的技术情报交给对手组织……因为不论如何都想要把『新式武器』作为自己的独门技术。」

「虽然绝对不是拼死抵抗开放门户……如果有助于打倒地球的话,作为军中之人,我会不吝公开,可是现阶段实在是为时尚早,而且……如果我的假设是正确的话,它完全无助于打倒地球呢。结果很可能就只是把重要的秘密技术白白送给了别的组织。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意外,但我可是一味追求着不要被卷入这种势力争斗哦。因为我很讨厌那样,才从开发室调动到了不明室——不想成为政治的道具啊。」

「……我并不意外。你本来就是比起地球,就更讨厌人类的类型吧。正因有第三个敌人地球存在,你才会和人类联手吧——」

虽然话说到这步也许说得过头了,可是被强行接受这种不寻常的假说,并生不禁嘴拉不住闸,唠唠叨叨起来。

「只是你这么想的理由是什么?现实里并没有那种情报吧?没有证据也没有情报的状况下,为什么会这么思考?」

「确实,很难说是逻辑推到出的结论啊——所以到底还是个假说,为了证实假说,才想要借助你的力量啊。是想借用你的力量和——你的上司,英雄空空空的力量。」

希望能给我共同作战。

她明确地这么说道,这么提议。

这是左右左危直截了当地表明约出冰上并生的理由的一句话——但是当然了,为了证实这种离谱的假说而请求协助,如果是单刀直入的说,对方肯定不会二话不说地同意。

不如说是,正相反,没有比这更让人想要拒绝的了——没有比这更让人不想被牵扯在内的提议了。如果是情报交换、任务移交、甚至是想要利用他们的话,还在可以承担下来的范围之中,这次面会也有了相应的价值——但是和左右左危共同作战是不可能会有危险的行为。

并生自己就不用说了,现在空空室长在四国已经够危险的了,怎么能再把他推进更加危险的区域。

「…………因为你的提议,也就是说因为你的错,空空室长被派遣到了成了那样的四国,你还想要求什么吗?」

「我认为我有充分的权利提出要求。因为我的家人可以算是被那孩子杀死的。」

「说什么呢——没有这么任性的说辞吧?」

「研究者就是任性的哦——但是这个情况下,我并不只是因为任性才说的,而且我是知道这件事对你们来说有有利之处之后,才阐述的哦。」

「也有坏处……对吧。」

「那当然了,但保持沉默,躲隐起来一样也有一样的坏处吧?因为再这样下去那孩子怎么样也没法长命了。」

她若无其事的说。

「……你作为地球扑灭军的一员,要求我们给予协助吗?」

「不,我没这么说啊。作为地球扑灭军的一员,我是不可能像这样提出愿望的。」

「可是为什么?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就可以不通过跟我交谈,而是把刚刚的话就这样报告给『上层』不就行了吗。先不管你说得对还是不对……至少我觉得你的假说十分值得探讨哦。」

「那是因为你表情虽然严肃,但思维灵活。」

「…………」

刚刚是被夸奖了吗?

如果是的话,这是第一次被左博士夸奖改造过的肉体以外的事情。

「可『上层』却不是——它被对地球的强烈敌意所束缚。怎么说呢,不可思议的,任何组织都是地位越高,立足点越高,对地球的敌意和偏见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哦。能做到比较客观的看待地球的人,室长级别以上,除了我以外,还没有见到过。如果有例外的话,那就只有你那里的可爱的上司了……」

不过,空空空是以怎样的立场对待地球的,至今尚不明了呢——右左危说道。

就连博士也没能料想到他竟然和地球对话过。

但是,即便。

「虽然不是都上了年龄,态度却都那么僵化——所以一旦有什么不和他们心意事发生,即使没有证据也会认定就是地球做的。让我来说的话,并生小姐,虽然你也如此断定,但还是有听我说的话的肚量吧?」

「…………」

「现在的『上层』没有那个肚量——如果『大声悲鸣』发生以前,他们可能会听我说的话。但是现在已经没戏了——我只会被当成是脑袋有问题的家伙,就此完蛋。」

我也把博士当成『脑袋有问题的家伙』啊,不过现在终究不是说这句话的时候。话说起来,按照语境——为了想办法拒绝和她站在同一战线——并生就此……

「我倒没有那么觉得。」

只能说些和想法完全相反的话了。

「哎……不要采取触犯对方神经的说法,绝对不要说什么态度僵化充满偏见,而是采取有礼貌的说法的话——他们还是会听一些的哦。那样的话,我来当个调停人也好。」

就算不能站在同一战线,这种程度的协力还是可以的。最终,如果能取得和『上层』的联系——接点的话,正中并生所望。不牵连空空空室长就让事情结束,这是从现状、从最严酷的现状里逃脱的办法。

但是最为重要的左博士却冷冰冰的。

「比起我来说,你来说的话,也许可能性会更大——但比起赌上那些细微的可能性,我更想摸索摸索别的方法呢。原本你就懂我,所以能姑且跟我探讨这样的假说……如果是跟别人说明的话,我不得不最开始就说明我会提出这种假说……不,有这种想法的理由。」

「你说理由……」

这么说来虽然刚刚质问过她,但却没有得到回答。因为那之后她冷不防的提出了统一战线的请求,就糊糊涂涂的过去了——不,从她的措词来看,她是故意糊弄过去的吗?

不仅不再最开始说,还要故意留到最后?

就连想说什么就说,和体贴无缘的右左危都要故意留在最后才说的『有这种想法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她说过并不是逻辑推导。

没有证据也没有情报——那么就只能认为她是因为某种飞跃的想法才摸索出来的假说。怎么说呢,用赌博用语的话就是做反盘,她简直就像是在说『因为大家认为是地球的犯人,所以我就来考虑考虑与其相反的可能性吧』——

「作为我来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就此隐藏着和你们共处一条战线……我是抱着不行就算了的心情问问你,怎么样呢?」

「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不想和你共处一条战线。」

含糊其辞的话好像这个话题就停不下来了,所以只好清楚明白的说出来了。

并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说不定我听了你的话,会被颠覆意见哦——是这种程度的东西吧?所以你才把这个可以说是根据的东西留到最后才说?」

「并不是这样的哦。你就平常地、纯朴地考虑就好——只是很难说出口。但是被问到了的话,就不回答不行了。」

「那么请你回答。」

「你能保证不笑出来?」

「…………?」

她说了奇怪的话。不,虽然她一直在说奇怪的话,但至今为止,这句话尤为奇怪。听了左右左危的话,只会心情不愉快,只会充满怒火,

能笑出来的话还得了?事实上并生和左博士在至此的谈话中没有微笑过一次也没有冷笑过一次。

所以并生轻易的发了誓。

「我不笑。」

「好。那么,如果你笑了的话,你们两个人就要无条件的和我统一战线可以吧?」

「……哎,可以。」

是不是在装模作样啊,并生稍微有点厌烦起怎么也不想说出她的根据的左博士了,就点了点头。左博士说你『们』、『两个人』,提出了像是要把空空卷进来的条件,并生却若无其事的答应了她,可以说是尤其大的失策。

从并生的角度来看,至少应该得回一句『那么如果不笑,就可以无条件的把她的话当作乌有了呢』吧——如果听到了这种要求,那么不管怎样、不论如何都要把他们两人拉进来的左右左危,说不定就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不。

或许她不会你么做——虽然作为研究者来说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或许她会不在乎地接受并生提出的交易。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左博士,左右左危,无论是『前』还是什么的,至少在基因层面上,她是那个绝世赌徒左在存的母亲。

「四国的绝对和平联盟中。」

左右左危说道。

「有活泼可爱的魔法少女哦。」

「……啥?」

「他们『绝和』为了打倒地球,极端秘密的独行,不知何时不再研究科学而研究起了魔法——他们不断重复着魔法的实验。这就是我一听说四国发生了些什么,先怀疑起『绝和』的原因。」

「哈——」

并生她。

「哈——哈哈哈。」

冰上并生她——笑了。

3

冰上并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的同时,在四国香川县的中学的某间教室里,被绑在椅子上的空空空也正在微笑,这种同时事件,当然没有发生。

他和并生是地球机动室的上司和部下,而且并生也是负责照顾他的人,不论是时长还是距离感都她都继承了剑藤犬个。但就算并生——『篝火』,也没能跟他产生此等的羁绊。

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

不如说是和空空产生了此等羁绊的人物,包含剑藤犬个在内,恐怕十三年里都没有一个——虽然左在存和花屋潇可以勉强算作候补,可是她们也很难说是完全的理解了空空空的本质。

所以偶然在同一片天空下,浮现出同样的笑容这种事,肯定是不可能的——说到底,空空空现在完全没处在能笑得出来的状况下。

笑不出来。

尽管如此。

自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拷问开始,已经过了一整晚。他至今仍存活着,也可以说他不愧是地球扑灭军中屈指可数的英雄。

「…………」

空空空浑身是血。

不知道一夜里到底扔来了多少枚玻璃——没过多久就没有了去数的意义。在她坐着的时候,毫无停歇的不断扔了一夜碎玻璃,这么说一点不过分。不如说这是最贴切的表达方式。

让人觉得空空撒在走廊上的那些仿佛无穷无尽的碎玻璃过不久就会被用光——在绑着空空的椅子周围,简直像是冬日先一步到来般,堆积着玻璃之雪。

疏一开始就没有接近空空的打算,但这大量的碎玻璃就算是穿上底部厚实的鞋也有危险,成了想接近也无法接近的状况。

「快回答我,『Metaphor』还平安吗?」

那是。

自拷问开始时,完全相同的质问——然后这个质问已经不知道到底问了多少次。

不过说是和扔过去的玻璃数目一样多,是正确的。

「…………」

疏咬紧牙关,咋了咋舌。

无法置信。

那个事实和眼前的少年都让人无法置信。

他这一晚——自从被拷问开始,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如果不回答质问的话——扔一枚玻璃。

回答了,但疏判断那是谎言的话——扔两枚玻璃。

无视质问拖延时间的话——扔三枚玻璃。

那是疏在拷问刚一开始便制定了的条件——可以说是规则。而空空空想出的对付这三条守则的策略是:

『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说这样做意味着什么的话,便是一晚上毫不停歇地被扔碎玻璃,而这确实被执行了——不断实行。如果把自己说的话撤回了,那就不是秘秘木疏了。

他一定是在虚张声势吧。

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做这种事吧。

他认为我会自己退缩——所以。

空空马上就会转变态度吧——疏是这么考虑的,但是她错了,完全错了——当她终于意识到的时候,且不说肉体,在精神上被逼到尽头的,是她。

就算魔法少女的装束有着怎样自豪的铁壁般的防御力。

它无法保护到精神。

「『Metaphor』……还平安吗?」

重复着同样的质问,变成这样也只是成了一种压力——困倦也帮了忙。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然后当然了,空空什么也没有回答。

感觉是在跟墙壁对话。

如同例行工作一样扔出碎玻璃,虽然它擦过了他腹肌周围,但也只是如此——他连呻吟都没有呻吟。

不该是在忍受痛苦吧。

就算这样,他最初的时候,玻璃在他的血肉身躯中炸裂开时,他也发出了短暂的叫声——但是现在,他弄了一身过多的碎玻璃,浑身鲜血,疼痛完全超越了阈值,变得麻痹了吧。

「…………」

拷问的三条。

他竟然反过来利用。

至少,在同样状况下如果是疏的话绝对无法采取这种空空选择的,令人惊愕的应对——那就是贯彻不说什么,也就是『沉默』。

这是不断触犯疏定下的第一条规则的作战——不,那已经不是作战之类的简单而温吞的东西了。

说到底普通的人在遭受到所谓拷问的时候,就会举起白旗投降吧。而如果疏被人限定了这三条规则的话,那一定会从第二条或第三条中寻找希望吧。寻找不存在的光明。

接受质问,然后回答。

但是在其中混杂谎言,巧妙地引导提问者——或者在装作回答提问而拖延时间,然后在其中发现活路,如果有效的话就能发现吧。

不如说疏这边也打算促使对方如此做——故意说出『说谎也无所谓』这样的话来迷惑对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可是那里整齐的摆着圈套,是谎言还是真相,能由她随意的判断。

换句话也就是说,她何时都可以在喜欢的时机向空空投掷碎玻璃——从空空的角度来看,因为不知何时碎玻璃会飞来,就会产生压力上升的状况。

这种任意性才是拷问的重心。

从疏的角度来看,他的话中肯定会有真有假,并且混杂着拖延时间。而这样对他穷追不舍的话,就能诱导着他发言中真实所占的部分渐渐增加——她不习惯拷问别人,一不小心的话持续拷问说不定会形成压力,而这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办法——但是尽管不认为空空完全看穿了它,但他却发现了突破口是第一条。

一句话也不说。

持续无视提问。

所以当然就变成了疏反复着质问,每次都扔出一枚碎玻璃的情况——但这种情况和第二条第三条并不同,疏不能判断扔还是不扔。

确实。

扔碎玻璃——必须要用扔。

不,强迫她的只是她所说的话,只是如果不想扔的话不扔就好了——可是既然他继续沉默,就没有不扔的理由。

最终,拷问失去了任意性。

事态固定了下来。

对空空来说,单纯只是玻璃以一定的速度扔了过来——也就是说,没有思考的必要,没有思考谎言和拖延时间的回答的必要——没有精神上的疲惫。不,不断被扔来玻璃,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精神上的疲惫——但是。

「『Metaphor』……还平安吗?」

没有回答。

虽然决定把空空自己制造出的大量的碎玻璃利用在对他的拷问中的正是疏,但是在她表示出这一意思时,这个少年也许反而安心了下来——疏想。

她一边用手夹起一枚碎玻璃一边这么想着。

确实碎玻璃很锐利——一想到被这种东西扔的话就会毛骨悚然起来。如果疏被人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不用十枚就会认输吧。

可是空空一定想的是不同的事情。

如果是碎玻璃的话——就算被扎也不会死。

恐怕他看到碎玻璃的大小就这么判断了——如果是这个大小,就算持续被它整上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然后实际上,就是没什么大不了。

这是设定错误。

沉默的时候应该扔最多的枚数——如果疏处在他的立场上,会首先瞄准第三条规则,因此设计的惩罚是三枚碎玻璃,而会第二个盯上的第二条规则,便设计两枚碎玻璃的惩罚。

然后沉默

的话就是最轻的惩罚,一枚碎玻璃——虽然疏是有策略地设置数量差距的,但是空空却觉得就算回答了实话,如果两次里有一次被当成是说谎,那也和沉默两次被扔的碎玻璃一样。再加上还可能三次里有一次被当成是拖延时间——那么一直保持沉默也一样。

「…………」

稍微会算计的人说不定都会从概率中这样推测……但是真的有人能够不追求被扔碎玻璃数为零的可能性吗?有人能够做出这样严格的判断吗——不是在概率上严格,而是对自己的肉体严格的判断?

和她同龄的少年能做到吗?

至少她做不到。

只是想像就觉得疼。

即便如此,疏也遵守着约定——面对空空的沉默,以被自己所束缚的形式,向空空扔出下一枚碎玻璃。

「…………」

不。

不,仍不出去了。

并不是——因为精神上变得很痛苦。

在扔的动作的过程中,碎玻璃摔落在了地上。虽然所幸,粉碎的碎片没有扎到自己的脚,但如果运气坏的话,差一点就会在拷问别人的时候,自己受了伤。

「……无法置信。」

胳膊——抬不起来了。

这就是持续一晚上的不断扔玻璃的后果——虽然不像棒球的大腕投手那样全力挥动手臂,但她也把那些碎玻璃从离得有些距离的位置往空空坐的椅子那边,不断扔了数百枚。

少女纤细的胳膊不可能承受住这种强度的连投——魔法少女的装束绝对没有让体力增幅。

重重地,胳膊垂了下来——看起来麻痹的不只是空空的痛觉。

胳膊的肌肉。

然后还有握力,注意到的时候已经丧失了。

「…………」

当然,因为这种场面不需要控球能力什么的,所以之后用左手继续扔就好——碎玻璃还有很多,如果继续的话,也不是没有空空先是认输的可能性。

但是,已经到极限了。

胳膊,然后还有困意都到极限了——不论今后怎么应对,秘秘木疏也不得不中场休息了。作为她来说,是想要不留后患的收拾掉空空空后,没有顾虑的舒舒服服的休息……可是她的意图乱套了。

不是在说有毅力什么的话。

与其说是精神强大,变成这样的话,不如说是精神异常……只好改变方法了。

虽然是真的真的无法置信,但把被束缚着、无法动弹的少年当做对手,却像是自己屈服了。

「好吧……我放弃了。这个方法看起来不可能从你身上套出情报了。那我就休息一会儿吧。」

疏说道。

当然,对此空空没有回应——但是,疏已经不再因为空空的沉默而扔出碎玻璃了。

「但是你不要放心。绝对不要放心。经过这一通宵,我判断出你握有相当重要的情报——我绝对要问出来。因此你要做好觉悟,在我起床以后进行的拷问剧会更加悲剧。你会后悔没有在现在吐露情报的。」

疏一边说,一边连自己都不由得觉得满是借口。但是就算听上去像是不服气,在她的立场上,也不得不这么说。怎么能说自己只是又困又累才要休息呢。

空空还是什么也不说。

「你可千万别想要逃跑。绑着你的这根绳子上施了魔法……会吃苦头的。」

疏说。

『苦头』具体是什么她没有说——不仅是因为她不愿意总是单方面地把情报提供给什么也不说的人,还因为她觉得像这样迷惑对方能够增加威胁的效果。但是,疏对于这个威胁有没有用处,现在心里完全没有底……

她看了看表。

早上八点半。

快到中午的时候起来吧,然后和这个少年做个了结。秘秘木疏如此下定决心。

「晚安。」

她说着,留下了空空,走出了教室。

虽然在现在这时间点,也能说早安了。

4

作为现实问题,就算空空空的精神再强悍,也很难说是如秘秘木疏所感受到的那般刚毅、无法动摇——不管怎样他还是十三岁的少年,也没有在地球扑灭军接受过什么特别的忍受拷问的训练。虽然地球扑灭军中据说也部署了所谓的拷问部队,但此时的空空还没有和那里产生瓜葛。不如说,无论是训练还是动真格的,他都是第一次陷入这种情况。

他自己觉得,他无论何时都在欺骗,总是像走钢丝一样活着——在地球扑灭军中被当做英雄的他之所以过得不舒服,就是因为这个。

受过训练的诈欺师以外的人,欺骗了周围的人的话常常会感到不舒服——不过,原本空空就不善于解开这种误解,甚至可以说已经放弃了努力去解开误会,因此不能说他自己没有责任。

如果是曾经被空空叫做『医生』的饥皿木鳗博士的话,或许会评价他的生活方式为演技性人格——他『过剩的表演』贯穿了在四国第一天的晚上。

拷问对他没用。

这种表演。

演出。

以只抵触疏提出的三条守则里的第一条的态度——换而言之,贯彻沉默的理由,虽然大致上的道理如同疏所预测那般,但是还有一个疏想都没想到的更大的理由,就是『只是沉默的话,表演起来很简单』。要说的话,就是像在文娱会上担当树或者石头的角色——话虽如此,这种表演(其实就是沉默),空空只演了一半。

顶多进行到了夜晚三点左右。

在那之前他都努力醒着——但到了三点左右他就渐渐到了极限,空空空就这么被半裸的绑在椅子上,睡着了。

进行拷问的秘秘木疏忍受着睡魔,扔着碎玻璃,有耐力地不断提问空空,而被拷问的的空空空却在呼呼大睡,。这何止是滑稽,简直就像是喜剧,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所以也没办法。

当然虽然也有只是累了就睡着的原因——去往四国的『旅行』,不习惯的坐着直升飞机『飞行』,而且登陆后的各种事情都让他倍感疲惫。尽管这些理由也占一大部分,但是如果姑且还有别的理由的话——如果要为他这和上课睡觉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打瞌睡找借口的话,那么扔碎玻璃这种拷问方式也是远因。

碎玻璃。

确实挺危险,但不能和投出砍得动肉的刀子相提并论——尽管皮肤会被划开,但如果是同龄的女生轻轻仍的话,还是伤不到肌肉的。所以只要做好心理准备,连惨叫都忍得下——而人体中有一个地方不适用这个道理,那就是眼球。

碎玻璃是眼球的天敌。

最坏的状况,可不是疼就能了事——只是小小的碎碴也很可能会失明。因此,他从拷问开始的时候起,就闭上了眼睛,然后保持沉默。

疏也认为他是为了防御才闭上眼睛,没想到他就这么睡着了——也没有特地说出『睁开眼睛』。

疏扔碎玻璃的本意不是让他受伤甚至失明,只不过是为了表现出恐怖,是用来威胁的材料。如果他害怕碎碴、闭上了眼,对她来说是十分盼望的事情——或者说,就算去掉这些细微的理由,果然一般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在在拷问中睡着了。

在这个意义上,空空的精神果然跟秘秘木所想的程度一样刚毅、无法动摇——或许比她所想的更为刚毅、无法动摇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说。

因为空空空从三点开始就睡了——因为他趁秘秘木疏不注意呼呼大睡了,所以当疏想要去别的地方睡觉,走出教室时,他反而醒了过来。

「晚安。」

这句对疏来说,只是不知不觉说出来的——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成是稀里糊涂的问候语,刺激了空空空让他从睡眠中醒了过来。虽然因为在正睡着觉的时候碎玻璃也不断的伤害着他的身体,绝对很难说是令他心情舒爽的熟睡,但是肉体和精神都好歹歇了口气。

在拷问的时候也能睡觉也能歇口气,只有他这种人能做到了吧,他也抓住了还没有习惯于拷问的秘秘木疏的天真的弱点——可是就算因此追究她的失误,也是相当的不合道理。

因为她想出来的拷问的方法,一般来说十分行得通。

「…………」

睁开了眼睛——然后空空慢悠悠地辨别状况。

醒得很快。

空空在生活中留心着为了睡醒起来,马上就能够行动——如果不这么做得话就对付不了棒球部的晨练了。

『那个人』好像抱怨过『空空起的太早了』,说起来——当时是在说空空起的比负责照顾他的『那个人』还早不合规矩。

空空这样回想起回忆里的人,然后马上掉换了思考。

「……那么,要怎么办呢。」

他说,穷途末路了。

那就对了,状况没有任何好转——虽说暂且先忍受过了一晚的拷问,但到头来那又怎样?反而是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地不断恶化。

在忍受拷问的时候时间到了的话,『新式武器』就会被投入到四国——就会连同空空把一切都歼灭。疏也不至于在时限前的六天里一直像这样拷问着空空,可是如果不想办法改变改变状况的话,

只得这般进退维谷。

现在正在某处睡觉的疏醒来以后,肯定会换别的方法对付空空——可能是更加直接的拷问。不,现今她似乎还没有这个打算,但一旦因为睡完觉,转变了心情,可能就会觉得从空空身上问不出情报,立刻『收拾』掉他,离开这所中学独自去找出登淀证——虽然就算她怎么找,也什么都找不到。

这种情况下,硬是要找出点希望的话,就是在她睡觉的时候,去到了别的教室是吗……只要她不直接监视自己的话,就能采取点某些行动。

虽然那个『某些』,还完全没有想出来……

「被我看到睡觉的样子是会害羞吗……?」

因为和眼睛一样,空空空的嘴巴也一直紧闭着,舌头和嘴里、喉咙都没有受伤,所以很平常得发出声了——他发出的声音完全离题,或许是他还稍微对女孩子抱有幻想。

事实上,虽然空空被绑在椅子上,但她还是讨厌是在敌人面前睡觉这种毫不小心的举动——这是正确的判断。就算她并没有留心到空空竟然在拷问中睡着了,而且可能像是和自己轮换一样醒过来。

在这层意义上,她在睡觉的时候离开教室的举动,对空空来说并非希望而可以称为绝望——或许应该灰心。因为如果她在空空面前,无法保持警惕地睡着了的话,也许就可以对满是漏洞的她进行某些攻击。

虽然那个『某些』依然还是完全没有想出来。

可是空空对于那位魔法少女的离开只是感到欣慰。长时间面对对自己抱有敌意的事物所产生的压力,是空空不擅长对付的那种压力。

「记得她好像说了如果切断了绳子的话,就会吃苦头。」

正确来说,她说的是『如果想要逃跑,就会吃苦头』,可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空空空还在睡觉——因为是他即将醒来前发生的事,所以只是模棱两可的残留在记忆里。不管是睡眠学习还是什么,能留下来记忆就算奇迹了吧。再加上,为了逃走必须先要想点办法把这根绳子解开,而且这绳子上好像被动了手脚(好像是这么说的),所以说的也都是同一回事。

空空的脚边,还有膝盖上都堆积着大量的碎玻璃——衔起它们或者怎么着,把绳子切断也是可能的吧?这要看碎碴的锐利程度,哎虽然看起来不太可能做到……而且那是要在这根绳子是普通绳子的情况下。

没有绳结的绳子并不普通——能够预想到恐怕它是附有魔法的东西。虽然不明白所谓的『苦头』具体是指什么——比如说,简单的举个例子的话,像是做了『想要切断它的话就会勒得更紧』这样的手脚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就不能轻易对它下手了。

还没有到像是孤注一掷的下赌注的局面——在紧急情况下,也可能会不得不那样做,但空空认为还为时尚早。

现在比起下赌注,更是思考的时机。

应该沉思。

疏一整晚都醒着——和只是沉默着,一直闷声不吭,后半夜还睡着了的空空不同,她不断扔了一晚上的碎玻璃,理应很是疲劳,最早也得睡到中午吧。

那么就应该最大程度的利用她出去的时间——如果她醒了以后,完全转换掉了拷问方法的话,那空空也应该就此转换架势。

尽管因为沉默作战(?),总算通关了第一阶段,但这个方法没有未来——只能拖延着维持现状。现如今无法行动,有着压倒性的不利,而且并没有什么维持现状的意义,所以她究竟因什么而愉快,不得不维持这种现状呢。

「……只有提出一个对她和我来说都很有利的提案才行啊。让那个魔法少女觉得比起继续这么拷问下去,把我放了更划算的提案……」

不可能共同战斗。

也有登淀证的事情的原因,而且她之前让空空浑身是伤,事到如今无法拉拢她了吧。这并非国家之间,而是个人之间。如果神经正常的话,不可能怀着内疚进行和解——只要她没有空空这样的神经的话,就不可能进行所谓的『重归于好』。

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能够重归的好交情。

但是就算不可能共同战斗或结成同盟。

交易的话——可能。

如果是完善的计划的话——如果有排除人类的感情,逻辑性的选择的话,秘秘木疏会不会也能够接受呢。既然她已经撤回了守则三条,也应该会允许空空有回答提问以外的发言,然后在此提出对她有利的交易的话……

虽然不认为事实上会运转得那么顺利,但是如果能让她有种『杀死这个俘虏以前正好可以利用他』的想法的话,那就最好了吧。

对空空来说,干脆即使是被利用也没关系。

就算她说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无所谓——现在的空空要说的话,从疏的角度来看就只是敌人和情报源,如果能让她发现空空别的利用价值的话,是不是这场拷问就会作罢呢?

就算最后杀死空空的结论没有改变。

也能够在过程中生还、行动。

只要能够行动——至少能够做到改变现今的状况,虽然会招致情况更加恶化也说不定——但是这样的话,这一晚应该也不算是浪费。

空空空忍受完了一整夜的拷问——虽说他其实半道就睡着了,但从外表来看还是忍受完了一整夜的拷问。秘秘木疏应该觉得他『不一般』的心情才对。

就算是不理解别人心情的空空,这种程度还是能明白——能够预想的。她应该是在为了施加恐怖的拷问中,反而尝到了恐怖的味道,虽然从空空来看是误解——他不擅长解开误解,可是对于加速误解他相当擅长。

虽然最终那个才能永无止境的紧逼着他——不过那是长期性的话了。从短期性来说,可以说是空空因为那个才能而免于一死。

利用疏现在对空空抱有着的印象……过度而又过剩的印象。

对了,她的目的并不是教训空空,也不是杀了他,就连确认登淀证的生死的重要程度说不定也排在第二。

空空想起来了根源性的问题。

由少女来做无论怎样也做得过头了的这场拷问,她能下决心进行一整夜的理由,可以理解为焦躁——急躁。这么估计应该没有那么偏离正确答案,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这里是四国。

因为这里是逃脱游戏的舞台。

如同四国住民全民那样——中途参加的空空空也是,现在死去了的登淀证也一样,她,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也是逃脱游戏的玩家。

她正在游戏着。

也就是说她的第一目的——就算不只有这一个目的——是通关这个游戏。应该是最重要、压倒性的第一位,远远甩开其他目的。那种交易,如果没有手头可供交易的材料的话,就绝对不可能成立,但如果空空说:

『虽然我不会告诉你任何有关登淀证的事情,但我可以告诉你通关的方法。』

她一定会答应吧——不过,答应后空空就会被杀死,在这层意义上,这是不成立的交易。

虽然疏把证当做『伙伴』是没错,但是如果能把那和通关游戏分开来考虑的话——她也许会亲手解开这条被她加上了会让人『吃苦头』的魔法机关的绳子。

「…………」

在凌晨三点之前,在没忍住困意睡着之前,他模模糊糊地相处了这些。但这只是用经验得来的——作为计划来说,看起来已经理清,其实只是外表,重要的实质还完全没有。

大概应该还没被看透到那层上。

更重要的是,比起关于登淀证的事的误解,疏的心中还有更糟糕的误解,那就是她推测空空拥有不少关于游戏的情报。

现在生存在四国就是说,空空也不例外地参加着游戏,那样的话就应该把握了相当数量的幸存下来的手段——也就是说游戏的规则、禁止事项,这么推测也是在情理之中。

万万想不到。

空空空这种新参与者,就算对游戏有多生手,万万想不到,他明确把握的规则只有『禁止对外联络』一条——越是熟练于游戏的人,越想不到会有这么幸运而稀有的玩家。

说起来疏即使花费了一晚来拷问,空空也没有泄露任何情报,就连『昨天刚到四国』都没有说出来。如果是她擅自的把印象膨胀起来,就算不是老手,也许也会认为空空是中级的程度。

哎,所以这是相当的误解……。

虽然姑且 『从尸体上扒下衣服也可以』『女装也可以』之类的『禁止事项以外』的行动的话,空空也通过体验学习到了一些能够做的行动,但是很难说那是绝对能够做的,如果关于游戏的守则能够说些什么的话,似乎是存在本应是老手的登淀证都会触犯的规则——而且还并非追踪系,是即死系的规则。

秘秘木疏作为魔法少女『Metaphor』的朋友魔法少女『Pathos』,她们之间有相同的属性,所以她自己也可能会触犯、可能会严重危及到自己的性命,当然会想要知道这条规则……但她可能已经知道了,而且果然只要不知道那条规则的具体内容,作为情报来说,重要性很低。

她不知道

禁止与外界联络的守则的可能,应该是没有……不可能有,这样的话空空空实际上能对秘秘木疏派上用场的地方就完全没有了。顶多也只能排解她对于证的忧虑……

就算擅长于加速误解,若是没有足够给予误会的材料也没有办法。

如果利用空空对她没有好处的话,就只能这样继续施行拷问了吧——然后结果是空空只得就坐在椅子上,被这么绑着迈向死亡。就算不知道是因为拷问而死,还是因为『新式武器』的投入而死。

反过来来说。

或许可以表演和她对自己至今的看法相反的、软弱的自己——不是像刚才那样清高,而是窝囊废似的一副丑态的求饶,无论她说什么都照做,成为她的『奴隶』,这种手段怎样呢?如果所谓协力进行游戏很重要的话,有了空空这样的手足,也不应该不会妨碍到她——比证所说过的『盾』的词语更进一步——或者说更向底部落一步的位置。

「…………」

无所谓了。

若是为了活下去,而且只要活着就有可能以下克上,那么这个作战方案绝不是不可能的——可是空空判断不可能实现。如果是为了活下去,不管是穿女装还是假哭他都做得出来,如果这是生存可能性最高的作战方案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采用,但是……

全面投降,发誓绝对臣服。

无论什么样的命令都予以服从。

可是让她相信是个极难的工作——空空在她脑海中造成的印象会妨碍现在的情况。如果发誓绝对臣服的话,她当然会命令空空把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但如果说了实话——说他几乎什么也不知道,疏一定不会相信。

反而会被看做是在反抗。

她现在估计已经在生空空的气了,而那样做说不定会让她更生气。实际上空空在拷问时始终保持沉默的理由,也有一部分是想要说也几乎没有什么可说的。

「呼……」

总之,计划只有外表牢固,什么重要的实质都没有,就连画饼充饥都做不到,完全是纸上谈兵。他被逼得太紧,不过是在妄想些连做都做不到的事情。

这样的话……

虽然更加像是赌博,但只有捏造游戏规则一条路了吧。也就是说编造现在四国里举行着的逃出游戏的禁止事项。

这次赌博的胜算在于作为禁止事项编造出的条目,无法进行确认。确认的话就会引发爆炸——或者是别的死因,总之肯定都会死。也就是说就算告诉她虚假的情报,也无法知晓那是真事还是撒谎。

这个计划的关键之处在于装作知道,让她发现自己所谓的利用价值——毕竟空空实际上是个新手,如果她屡屡质问『为什么能掌握到这种规则』『你知道它的理由和时间是』之类的细节的话,总会露出马脚的。只是,关于这一点,有一个仅限于这次使用的手段。

从证那听来的——这么回答就好。

是登淀证告诉我的——只要说是从她那得知的规则就好。

确实疏第一次在操场上,把空空认成了证,跟他打招呼的时候。

『收集到规则了吗?』

她说了这样的话。

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详细的背景,但是简单的解释的话,就是魔法少女们(共五人?)想要分头掌握游戏的规则——这样的话,就应该有证知道,别的魔法少女却没有掌握住的规则。

不,虽然可能没有,但就算有也不奇怪——疏反而期待存在这样的规则。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可以让她因为根据主观所愿的推测而上钩——让她以为可以利用自己。

那样的话,也产生了伪装和证的关系的必要性了吧——总不能说他们的关系只是偶然遇到,让证招待了一顿乌冬面。必须伪造出像是屡次携手战斗般的故事——总觉得谎言一个套着一个,累计太多,反而是空空这边搞不清真实的状况了。

现在这时候,这似乎可以说是最佳方案了。不,这不是方案,是赌博——只是可以说暂且找到了逆转困境的条件。

当然了,空空也准确地琢磨清了输掉这场赌博的风险。输掉的概率相当大——只是外表坚固,内容却空空如也,这个计划其实是个纸老虎的事实,并没有任何改变。

即使伪造,也不过是能做到表面上的伪造罢了。

比如空空捏造的规则和疏已经掌握了的规则起了矛盾的话,就没法糊弄她,她在那种情况下可以很清楚的判断真伪。

并且,如果她试探关于和证的关系的琐碎之处的话,究竟还是会到达极限的——空空并不清楚证真正的本性。有大姐头风范、很会照顾人的同龄人什么的,终究也不过是她片面部分。如果空空是相处不足半天,就能看穿对方本性的人的话,他如今应该还是个普通的中学生。

就算不是那样,假如疏极为慎重的进行验证,促使空空说出证和疏两人都知道的规则的话,空空无法回答。当然就算证没有理由告诉空空她知道的所以规则,也不可能只告诉他疏不知道的规则,这在逻辑上说不通。

当然说不通。

因为她根本没告诉。

……进展成这样的话,没能从她的尸体上发现记下了规则的备忘录之类的东西,真是重大损失。不,事实上不能确定在她的尸体、内衣之中到底有没有那种像是备忘录、记事本的东西——明明如果有那种记事本,也许就能进行有建设性的交易了。

「不,不行吧……」

魔法少女装束被脱掉时,那本记事本当然就被没收了吧,完全和改变现状联系不到一起。不如说没有那本记事本,也许会成为今后的转机——那么这就叫做塞翁失马。

总之,做好了觉悟。

这样的话空空空就不迷茫了——如果找到了应该采取的战略、搞清了应该冒的风险的话,自此开始便不迷茫了。只是严肃地做着应该做的事。

无论结果怎样,最后都不可能无伤解决——不如说尽管现在这时候空空已经满身是伤,满身是擦伤了,但他有必要展示出愿意承担比这更多伤害的决意。

然后恐怕会有判断空空所言是真是假的审议,他要怎么应对呢——虽然打好了腹稿,但如今实行以后,将来会发生什么,是好好思考过后的策略,是赌博。

看了眼时间。

光是思考,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疏应该不会只睡一小时就醒来,但是姑且应该做好准备了。

空空用被绑着的不自由的姿势,努力从椅子上抬起了大腿,然后上半身——胸膛以上的部位勾了起来,衔了几片堆积在腿上的玻璃。

因为不仅是肌肉训练,空空平常也没有疏于练习柔软体操,所以能够做到这种动作,疏应该没有想到——当然,不光是柔软性,还有空空那能够忍受拷问直到大腿上积攒了厚厚一层碎玻璃的精神性。

「…………」

空空选了小一些的碎碴,把它含到嘴里,姿势恢复了原样——选择小一些的碎碴当然是为了让创伤尽可能的少。

空空假想的步骤是这样的。

几个小时以后,醒来,回到教室里的疏打开她之前规规矩矩关上的门的一瞬间,空空连同椅子会横着倒下去——他被绑着,当然不可能做出抗冲击姿势,就算他采取了这种姿势,他倒下的地方也是疏散满了的碎玻璃的海洋。

当然不可能没事。

空空会受重伤——最糟糕的情况是能够失血致死的重伤吧。但正因为会变成那样空空才会选择这样做。正因为会变成那样,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做这种野蛮的行为是有意义的。

对疏来说这应该是意料外的行动——她会想,忍受住了那么久的拷问,拥有『超强精神力』的空空空,怎么会做出自残行为……不,是自尽行为之类的。

如果她因此而产生了动摇,空空就占领先机了。

能够让她失去冷静的判断——对空空来说最多是自残,他丝毫没有自杀、自尽打算什么的。但从她的视点来看的话,那个举动无论怎么考虑都会显得很不自然吧。

趁她停下拷问的时候。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会很想这么问吧。

如果她问出来的话,就可以进行会话了——而且那个会话还是笔谈。因为空空倒下的时候,嘴巴里被划开了大量的伤口——因为他在嘴巴里含了玻璃。

虽然事实上空空选的是小一些的碎碴,并不会说不了话,但是出血应该是免不了的。

那样的话,如果装作说不了话,就有理由请求笔谈了。她不用拿来便条本或者笔记本,在教室里有黑板这种更便利的东西。

因为铅笔和钢笔可以当做武器,所以疏不会这种东西交给空空,但如果是粉笔的话,差不多只能在有学生打盹儿的时候成为老师的武器。

这里的重点是,为了进行笔谈,起码必须解放一只手——当然,因为倒下的时候空空是横着倒下去的,左右开弓的空空为了能够写字,所以打算采取保护左手的倒地方式。

选择笔谈是为了不让疏因为他声音、语调、还有说话时的表情等识破谎言——在地球扑灭军之中欺骗着同伴

,活下来的少年空空明白,所谓的谎言,比起所说的内容,更容易从说话时的态度和举止中败露。

顺便一说,空空看穿了疏没有进一步折磨受到了如此重伤的俘虏的施虐兴趣,这也是一种作战方案——在这个作战方案空空故意让自己受重伤,让对方无法追加伤害。

当然,必须再加上一点:这个自残行为是看准了之后可以使用他在楼道里撒玻璃之前藏起来的旅行包里带来四国的急救工具——先不管它了。

之后只要等着她起床就好了,空空把视线集中在门上。宛如上课的铃声响后,望眼欲穿地等待老师进入教室一般——这样的状况下少年居然怀念地回想起了中学时代,真是奇怪,但这可能也是那段岁月在他心中留下了愉快回忆的佐证。哎,加入地球扑灭军以后的回忆自然不可能比加入之前的更愉快——然而。

结果空空花了一个小时凝练出的,对疏的这份可以说是誓死的决心,就像大部分的决心那样白费了。当然也可以解释为,没有受重伤真好——可是,如果考虑到之后的发展,很难那样认为。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空听到了悲鸣声。

就算精神集中于视觉上,这声悲鸣也足以抢走全部的意识——然后与此同时,绑着空空的绳子,绑着脚、躯干、手臂的绳子——像是魔术一样,刷的落到了地上。

像是魔术一样。

或者像是魔法一样?

不——不对。

就像——魔法解除了一样。

「…………?」

嘴里含着碎玻璃的空空只能发出问好——但是脑袋里理解了。因为他听过这个悲鸣——所以刚刚那声震耳欲聋的悲鸣——夸张的悲鸣是那个少女喊出来的。

是那个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发出的。

5

过了十分钟后,他发现了她的尸体。

那并不是被炸伤的尸体,是被那把魔杖『Synecdoche』贯穿了心脏的凄惨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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