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体育祭后场半比赛开始。我们迎接了推派比赛的时间。
剩下的四项竞赛,预计将由班级里选出的精锐们出赛。
「话说回来,绫小路同学,你要参加借物比赛呢。」
「可以的话,我很不想参加啦……」
我在猜拳中赢了,所以也无可奈何。各班将各有六名出场借物比赛。这是班级各派一人跑、一场比赛四人一组的少人数竞赛。
其分数相对设定得比个人竞赛还高。
「问题在于缺席的须藤同学呢……」
原本决定要参加所有推派竞赛的须藤不在,因此这样下去就会被当作缺席处理。问题会是我们要不要找替补。
「可以的话,我能问你意见吗,绫小路同学?我想问堀北同学的意见,但那似乎也行不通。」
对,堀北也没有回到阵营。我以为下午部分开始之前,最糟也会有一个人回来,这真是始料未及。但情况还留有往好方向进展的可能性。
「就算不靠我,你应该也能做出正确判断吧?」
「……不知道耶。但就我的意见来说,我认为需要找替补。个人竞赛部分上我们班大概是垫底,如果要在综合分数上胜出,我们得在此捡到胜利才行。」
「那么,现在就是要找谁当替补了呢。」
「替补需要十万点呢,点数部分我会设法解决。我想替补找池同学或山内同学应该不错。」
「因为拿下第一的话能获得考试成绩,对吧?」
「嗯,我认为活用那项优点才是上策。」
如果是运气大幅左右结果的借物竞赛,这似乎可以说是好办法。结果,池和山内一对一猜拳,获胜的池于是洋洋得意地前来会合参赛组。
「好!我会连须藤的份一起努力!」
光论气势,他好像不输须藤,干劲十足。竞赛前裁判们进行了说明。
「借物竞赛上也设定了高难度的项目。那种情况也可以要求重抽,但我们会要求待命三十秒才能重抽。希望重抽的人要向抽签地点的裁判提出。另外,三个人抵达终点时比赛就会结束。以上。」
得到这样的补充说明后,要出场第二场借物竞赛的我开始进行准备。
「嗨。」
我被站在隔壁的男人搭了话。不用对上视线,我也知道他是C班的龙园。
「那个肌肉笨蛋没出场借物比赛吗?我还以为他绝对会出赛呢。而且也不见铃音踪影,他们不会是在体育祭的背地里搞起来了吧?」
「谁知道,那与我无关……我不太清楚我们班的内情。」
「真是个烂回答。」
龙园好像立刻对我失去兴趣,而保持距离,离开了我。话虽如此,他好像也一样是跑第二场。不久,第一场比赛就开始了。别班好像理所当然派出了运动神经很好的学生,池在起跑就被抢先了一步。
虽然这么说,关键是借物的内容。最后抵达箱子的池抽了签,并且确认内容。上段阵容已经开始四处奔走,离开操场寻找指定的借物。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池大声吶喊,摆出胜利姿势,忽然逆向跑来起点。
「绫小路!借我左脚吧,左脚!」
「左脚?」
「鞋子啦,鞋子!那是我的借物内容!」
他这么说完,就给我看了写著「同学的左脚(鞋子)」的纸张。
「不,我要是借你,就会不能跑了吧……」
「呃!」
他好像是因为我距离近才逆向跑来,但他无法从之后要跑借物竞赛的人借鞋子。
池对自己的粗心错误而慌张,并往我们阵营跑了过去。不过,其他学生们好像都在进行苦战,还不见有人走向终点。结果借物比赛池在签运上找出胜机,并且拿下第一名,点缀了波澜起伏的序幕。
「真是不能小看他耶……」
过了几十秒,A班与跟在后头的B班抵达终点,C班成了最后一名。
比赛一结束,便响起我们第二场的开始信号。
脚程快的家伙飞奔而出,我跟在稍后方,也前往抽签场所。
「那么,纸上会写什么呢……」
我把手伸入放置的箱子。里面好像放著一定的纸张数量。我一面注意别搞错拿到好几张,一面取出签纸。接著打开对摺两次的纸张。
『带来十名朋友。』
「……不会吧?」
在过目这张纸的瞬间,我感受到眼前一片漆黑。
光是朋友这点门槛就算很高了,居然还要十个人?这是在开玩笑吗?
我就算在脑中思考,也想不出十个人。
「你发什么呆啊!快点啊!绫小路!」
拿下第一而得意忘形的池这么对我喊道,但我也是束手无策。
在班上能依赖的朋友名额中的两人(堀北、须藤)不在的时间点,这就已经是死局。
既然一之濑或神崎是敌人,我也就不能依赖他们……
「请帮我换签……」
我遵守规则,提出变更借物内容。
其他学生们都已经以借物为目的跑了出去。我等待三十秒,抽了第二张。
『喜欢的人。』
「不不不……不不不不。」
这借物内容是怎么回事?我只觉得是在胡闹。
「请、请换签。」
D班学生们看著我,散发困惑的氛围,可是没办法的问题就是没办法。说真的,其他人要是抽到这种签会怎么做呢?
要是让异性看见这张纸,那就已经等于是告白了。假如说谎拜托对方,当然也很丢人。在决定借物内容前,我就已经背负了一分钟的不利条件。
『座钟。』
第三张终于抽到有实现可能的选择。
不过,如果是座钟,就必须去学校里了吗……?
我姑且朝老师们的帐篷走去,试著寻找时钟,但没找到座钟。
在我如此过程中,三名选手结束了借物,抵达终点。
「……这不行了。」
我被运气拋弃,结果没获得成果,以最后一名告终。
这比赛不是我有没有偷工减料的问题,那是再怎样都无能为力的。
1
现在是操场正要开始下午竞赛的时候了吧。
我终于在宿舍大厅发现坐在沙发上的红发学生。
「须藤同学。」
我为了不吓著他,慢慢以沉稳的语气叫他。
须藤稍作停顿之后,只把头回过来看我。
「……堀北。」
我想他对我的身影感到惊讶,纯粹是因为没想过我会出现在这里吧。
「你来干嘛……难道是来说服我的吗?」
「我看起来是会来说服你的那种人吗?」
「这……看起来是不像。那是怎样啊,你是来骂我的?」
「不知道。如果你要我说出明确的发言,我自己也有点语塞呢。」
「啊?」
须藤同学搞不太懂,于是歪了歪头。
为什么呢。找到刚才在寻找的须藤同学之后,我就有种什么也说不出口的心情。
我再次回想自己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来试图找出他。
「少了你的话,D班就会变得没胜算。」
「我想也是,现在应该很不妙吧?」
「嗯,目前可以推测是最后一名,要在此逆转的话,就必须在推派竞赛连续拿第一名。但就算这样,要位居第一也几乎不可能。」
我的班级里有须藤同学这种运动神经突出的学生,但在体育祭上综合地去看时,就证明了我们在别处较为逊色。
「我明明就带领了班级,可恶。平田那家伙……」
「他阻止你失控是没错的呢,倒不如说你应该感谢他。万一你对龙园同学动手,说不定就会失去体育祭本身的参加资格。」
「我无法忍受一直被他摆弄,那家伙做的事情是犯规的啦。」
「你的言行本身是个问题,但你很认真在比体育祭呢。」
这次,他做出了不像他作风的行动。在某种意义上是个奇迹。他为了同学当上自己不习惯的领袖,带领同伴挑战了体育祭。虽然容易跟人吵架的这点一如往常,不过那在根本上是因为怀有想赢的想法。除了他不参加的两百公尺赛跑,他全部都是第一名,看了这点就可以明白。我就算是远远地看,也知道他在团体赛上同样独自展现了压倒性力量。这点我必须认同、称赞须藤同学。
「但你也有许多必须反省之处呢。现在你孤身一人就是最好的证据。」
「什么嘛。」
「假如你是会受人依赖、受信任的存在,在这里的一定不只有我,应该会有一大群同学在场,为了说服并请你回去。」
须藤同学好像因此再次感到焦躁,而轻轻踢了桌脚。
「那种态度就是问题。D班老是被你折腾。期中考、与C班之间的纠纷,然后这次是恼羞施暴。你就是因为重复那种事情,才会没任何人跟过来。」
「还真的在说教喔?你现在能不能饶了我啊,
堀北。我现在超不爽的。」
须藤激烈抖著脚,拚命发泄焦躁,甚至我这里都听得见运动衫的摩擦声。
「我虽然觉得抱歉,但我自己也克制不住冲动,所以没办法吧。」
「这样亏你还想带领大家呢。」
「那原本就不是我提出,是别人来拜托我的吧。」
「就算这样,既然接下就会产生一定的责任。」
「啰嗦,那种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老是像个小孩呢,在社会上应该不会被允许吧。」
「烦死了!」
他这么喊道,凶狠地怒瞪过来,用要我闭嘴般的眼神震慑我,但我不动声色。
「啧……搞什么嘛。」
如果是别人大概就动摇了吧。面对我不为所动,须藤同学因为坚持不住,而撇开了视线。
「你因为缺点暴露在外,所以很好懂呢。不读书的话会变得如何?施暴的话会变得如何?你缺乏想像后果的能力。」
「啊——我知道了啦!给我适可而止!我对你的说教都快吐了!」
须藤同学想留在这间学校,想让事情顺利进行。
即使如此仍会引起暴力事件,应该是有某些背景的吧。
只要不知道起源、惯例的话,须藤就会一直重复那些事情下去。
就像我一样——总是期望独自一人。
所以就算会被他讨厌,我也不会停下来不说。现在在此,我要看穿他的一切。
「你不高兴可以打我。」
「啥?那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就因为我是女人?我先说了,我可是很强的。在你拳头挥到之前,我就会打倒你。」
「反击干劲满满啊……你这女人真的很奇怪。就像你说过的,其他人才不会来追我,但也只有你追了过来。」
那也是因为被绫小路同学教诲的关系。
不过,现在是我自己同意才站在这里,所以没必要告诉他。但须藤同学好像稍微松卸了下来,他像是平息了怒气似的如此嘟哝道:
「我会接下领袖的理由,是因为以为只要会运动,体育祭就会因此轻松胜利。事实上,我也没输给别班的人,就算再比一次个人赛,我也有信心不输给任何人。但是啊,团体赛只要有人扯后腿就没辙了。倒杆竞赛和骑马打仗都是因为没用的家伙才输,我就是受不了这点。」
我明白那是他会想抱怨的状况。须藤同学在年级里也有出类拔萃的运动神经,但周围的同学都不是配合得上须藤同学的实力者。
「看了就知道你不喜欢在擅长的领域上输掉,但理由就只有这样吗?」
如果只是在运动上不想输给任何人,就不必接下领袖。须藤同学应该也已经预见会在团体赛上苦战。换句话说,这一定还潜藏著其他理由。
须藤同学稍作思考地歪了头,但他立刻就给了我答案。
「……该说是想受人瞩目、受人尊敬吗?或许我有想聚集那些的心情,而且我也想让至今瞧不起我的人刮目相看……我真逊。」
他因为冷静下来,所以发现那是自己的欲望,以及无法将其贯彻而半途而废的这些现实。因而用力搔了搔自己染得赤红的头发。
「这样我也完全被孤立了吧。算了,反正只是回到跟国中时一样而已。」
「…………」
我听见须藤同学这席话,暂时陷入沉默。
在想自己彷佛说教般的发言,是否传达到了他的心里。
我被绫小路同学驳倒、输给龙园,还被哥哥放弃。
我有想过这样的自己没什么责骂、教诲他的资格。
我一直认为对方水准很低,却开始感受到并非如此。
须藤同学的确很幼稚,是做事不考虑前后的类型,个性让人难以应付。
不过——只要改变看法,就会逐渐明白他也是面对孤独,不断战斗而来的人。
有勇气面对孤独的他,说不定远比我还了不起。
尽管抱著传达不过去的不安,我也拚命挤出话语,继续进行我不擅长的对话。
「……真不可思议呢。因为我和你怀有的情感,基本上是一样的。」
「啊?那什么意思?」
「我也有想被人尊敬的心情,以及期盼独自不断战斗的心情。」
他虽然抱著某种矛盾,但即使如此也一路孤独战斗,与我很相似。
「回想起来,那是有徵兆的。期中考时,我对包含你在内的那些不会读书的人感到焦躁。我对连理所当然的事都办不到的人很生气,根本就不打算帮忙。你在体育祭上还比较出色,至少你带领了不会运动的人们。」
读书与运动,虽然是对比关系,但基本上说不定是一样的。
须藤同学现在强烈体会到当时我对他们感受到的情绪。
「那你应该懂我的心情吧,我现在想独处。」
「我也很想这么做,但现在少了你D班就一定会输。」
这不光是须藤同学个人的问题,而是会大幅牵涉班级的胜败。
「你一开始也一样拋下班级了吧,你没资格对我说教。」
须藤如此简短拒绝,便慢慢从沙发上站起。
「……是啊。」
对,所以我说的话没有分量。因为我到不久前的想法都和须藤同学相同。
「你很失望吧,不过我习惯了。我被人渣父母生下,所以我也是人渣。我明明绝对不想效法他们,自己却逐渐变得像父母……」
须藤同学好像打算回房间,用放弃一切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看见那副样子,我自己也已经不知道该对他说怎样的话了。
「人渣生的小孩就是人渣——你如果这样想就是错的。把会变得怎样怪罪在别人身上可不好,那是取决于自己本身。我不会认同你那种想法。」
我如此强烈否定。我觉得就算懂他的心情,我也必须去否定。
「如果天才的妹妹就会是天才,真不知道我可以省下多少辛苦……」
「什么意思啊?」
「……你还不是什么人物,要成为什么人物是端看自己,起码你在运动领域上拥有优秀天分。虽然你的语气确实粗鲁,但练习上你也给了许多学生建议。就是因为看见那副模样,我才知道你不是没用的人。但是现在的你则是最差劲的,你正想从现实移开视线、试图逃走。假如你就这么继续四处逃避,我就真的会把你打上人渣的烙印。」
「既然这样,就随你打上人渣烙印吧。我已经无所谓了。」
「你因为事情不如意就放弃了呢。」
不管我拋出多么强烈的话,他都没有回以正面积极的发言。
须藤同学好像封闭了内心,凭「我」是无法开启那扇门的。
宣告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那是下午竞赛开始的信号。
这样须藤同学就确定赶不上借物竞赛了。
「你回去啦,堀北。」
「不,在把你带回去之前,我不会回去。」
「那就随你高兴。」
须藤同学移动停下的脚步,搭入了电梯。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随你便。」
电梯门关上。我到最后都没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2
「呼——真可惜耶,好像差点就赢得了B班……」
「是啊。」
我们就这么缺少须藤地比完四方拔河,就算找到替补也依然漂亮地惨败。那是我们相信了微小获胜可能而进行的挑战,不过还是输了。最后一名的结果被摆在眼前。
就班级立场而言,这也会决定综合评分的过程,但受到最沉重打击的人是平田。他在借物竞赛上同样负担了替补点数,因此失去了钜额点数。在任何一项竞赛上我们都必须在缺少绝对王牌须藤的情况下挑战,非常地痛苦。
「须藤同学似乎还没回来呢。」
「平田,下个比赛你也打算代付点数吗?」
「因为有这么做的必要呢,这是无可奈何的支出哟。」
虽然这么说,平田到目前已经付了共计三次。其中有须藤原定参加借物竞赛、四方拔河的两次,以及堀北原定参加四方拔河的一次。点数不便宜。下次也要付的话,就会是共计五十万点。就算持有再多点数,这样也自掏腰包过头了。
「唉……须藤就不说,堀北之后应该会自己付吧。」
堀北虽然缺席,但我可以断言她不是会放著让平田出钱的人。幸好那家伙和平田一样,在上次考试中得到了高额点数。
「应该要适当地让参赛者负担吧。」
「或许是这样,但十万点是很大的金额,要存很不简单呢。擅自找替补的人是我,我做不出要求点数的行为。」
「你就不觉得是擅自弃权的人不对吗?」
再说,平田还被须藤打,可是他好像完全没在想这种事。
「拿到前面的名次就会有利于今后考试,而班级胜利也是如此。可以先参加是再好不过的呢。如果要自费的话,也会有许多学生不参加吧。」
需要考试成绩的学生,的确大致上也会烦恼缺钱。他们当然很想要分数,但如果沦落到下面名次,考试反而会变得不利,所以应该会很犹豫吧。因为要是失去钱,也失去点数,就太惨不忍睹了。
剩下的竞赛是男女两人三脚,及最后的一千两百公尺接力。
平田正打算去问有没有人希望参赛——栉田在那之前跑了过来。
「那个,平田同学,能不能也让我帮忙呢?我想参加两人三脚。我当然会出点数……不行吗?」
「咦?」
没想到来自报姓名的人是栉田。
「我无法只让你负担呢,而且,该说就算是为了堀北同学、须藤同学,我也想要有所贡献吗……」
「当然好。如果是你的话,运动神经也很好,我很欢迎哟。」
「谢谢!我去告诉茶柱老师要担任堀北同学的替补哟!」
她说完就飞奔而出。
「那么,剩下的就是男生。我去问一下。」
「欸,平田,这场竞赛我可以代替须藤出场吗?我也会付点数。不保证能够获胜为班级贡献,但假如这样你也不嫌弃的话……」
「这——嗯,当然没关系……但这样好吗?」
「只让你负担我也不好意思,而且我对下场考试也有点不放心。我也有想尽量先保住一分的私心。」
取得准许后,我便立刻跟上了栉田,在她已经在和茶柱老师说话时插话。
「须藤的替补是你吗,绫小路?」
「是的。」
「你喜欢旁观,没想到居然做出罕见的事情呢。」
「原来代替须藤同学参加的是绫小路同学啊,请多指教哟。」
「请多指教啊,我脚程不是很快,这点就请你见谅。」
「我想两人三脚比起纯粹的跑步速度,更像是要配合对方步调的比赛呢。」
我们进行这样的对话,同时立刻前去准备比赛。
「哈啰——绫小路同学,还有小桔梗。我们似乎同组呢——」
前来这么说的人物是一之濑以及柴田两人。
「哇——真是强敌耶,你们两个居然组了队……」
「柴田同学是很强没错,但我不算什么哟,我都还没拿下半个第一呢。」
「是这样吗?真意外耶!」
「我有一个第二名,剩下的都是第四、第五名呢。其实原定是别人出赛,但她似乎在上午的两百公尺赛跑上不小心扭伤了脚。今年好像有很多人受伤呢。」
看来B班也出现了缺席者。他们是临时的搭档吧。
「柴田同学,我可以绑了吗?」
「OK。」
B班搭档感情要好地绑起绳子。
「那我们也……呃——绑绳子可以交给你吗?身为男人擅自去绑绳子,我也是有点抗拒。」
「好呀。但真不可思议呢,你和堀北同学练习时,明明就是由你绑的。」
我常常这么想——她还真是仔细观察班级呢。
「那家伙……她是例外。我和其他女生可不会这样。」
「也就是说,她是特别的存在吗?」
该说是特别的存在吗?虽然她的立场特别是事实,但我难以告诉她任何事情。
「比起这个,堀北同学居然会去找须藤同学,真是难以置信呢……该怎么说,堀北同学看起来不像是会跷课的人吧?」
「我也很意外。」
「但你看起来好像没有很惊讶呢。」
栉田蹲了下来,在我的脚上绑绳子,一面这么说道。
「我本来就是情绪不会写在脸上的类型。」
「就是所谓的扑克脸呢——」
「栉田。」
「再等一下哟,就快绑好了。」
栉田这么说完,就漂亮地结绳,同时以可爱的声音回应我。
对于这样的栉田,我决定冷不防地开口:
「把D班参赛表泄漏给C班的叛徒就是你,对吧?」
「……讨厌啦,绫小路同学。你怎么突然间这么说?就算是开玩笑也真是过分——」
「我看见了喔,看见你用手机拍摄写在黑板的参赛表概要。」
「那只是我为了不忘记才记录下来。要是忘记自己的顺序就糟了呢。」
「只能用手写笔记自己的顺序——我们是这么决定的吧。」
「是那样吗?抱歉,我不小心忘记了呢。」
栉田绑完绳子,便慢慢站了起来,带著一如往常的笑容看了过来。
「难道你因为那样就怀疑我?」
「抱歉,我很有把握。要不是那样,我们不会这么平白被C班打击。」
能像这样独处的时间有限。在某方面而言,现在算是说出这些话的绝佳机会。
「嗯——但是呀,假如某人流出D班参赛表,C班也未必都凑巧能赢吧?」
「是啊。」
当然,C班并不是在所有竞赛上都所向披靡,所以真相很难以了解。因为就算看穿D班的参赛顺序,能否获胜也会受到A班、B班的成员影响。但即使如此,可以一口气提升胜率也是事实。
「欸,绫小路同学。假如我就是泄漏班级情报的犯人——假如手机拍照就是决定性的招数,那你早就知道参赛表外流了吧?那么,你为什么没有事后变更参赛表呢?针对对策,只要之后提出新的参赛表不就好了吗?这么一来,我拍下的参赛表就会变成旧的资讯,你不觉得那就会失去意义了吗?」
「那没意义吧。如果叛徒是D班学生,那么无论怎样都能背叛。」
「你的意思是?」
「例如就像你所说的,在期间内改写参赛表,然后默默提出新的参赛表,但就算这样,照理只要是D班学生,无论何时都可以确认、阅览内容。只要告诉茶柱老师想看参赛表,以班级权力来说应该都是可以看的呢。」
随时确认清单这点事,应该会受到允许。 换句话说,就算她在暗地里行动,结果也只要反覆确认参赛表,就能知道参赛顺序。
栉田……不,如果是龙园的话,肯定会让她这么做。
「但只要把真正的参赛表藏到最后一刻提交,就算之后有人看见,应该也更改不了吧。我觉得这还是会防范未然呢。」
「那样的话或许参赛表就不会外流呢,但我没想到那里。」
「啊,但擅自做这种事,之后其他人也会混乱吧——……应该不行呢。」
那个想法的方向不错。要让以这份参赛表为中心的间谍活动无效,就必须事先出招。确实就像栉田所说,只要在即将截止前提交参赛表,就算对方得到消息也是在截止之后,因此得不到效果。但就算这样,也会造成毫不知情的同学混乱。擅自改变大家一起决定的事也会招惹反感吧。正因如此,看穿到这程度之后,假如最初就考虑到外流的可能性,班上预先制作多张参赛表才最为理想。透过这么做,让大家不管提出哪一种都可以应战。这样也会连结至泄漏对策,班上既不会反弹,对方也会对随机提出的参赛表束手无策。这样就可以完全捣毁泄漏计画。
「我了解事情经过了,但我可不是犯人哟。可是我也不想怀疑同学耶。」
「那之后要和茶柱老师确认看看吗?确认有没有学生在参赛表提出后,还特地来确认清单。如果有的话,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犯人。」
尤其如果承认用手机拍照的栉田有去看,她的嫌疑就会更深。
「…………」
栉田闭上了嘴,脸上首次消去笑容。这代表著她默认自己有去确认。
但随即浮现别有深意的笑容。
「——呵呵,绫小路同学,你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栉田笑道。那里有我以前见过的那张我所不认识的栉田的脸庞。
「露馅了就没办法了呢。对呀,就是我流出了参赛表。」
「你承认了啊。」
「嗯,如果被茶柱老师问话,我确实就会露出马脚。那是时间问题呢。再说,我有把握就算告诉你真相,也不会被你拆穿。你不可能忘记吧?忘记你碰到我制服的事。万一公诸于世,事情可就糟糕喽。」
这是如果我和某人说她就是叛徒,她就会把沾上指纹的制服交给学校的威胁。
「我确实无法说你就是犯人,然后把你扭送。但你就顺便告诉我吧。船上的考试——那也是你透过龙园告诉所有学生自己是优待者才导出的结果吧?然后,龙园要求泄漏消息当作回报。」
「你指的回报是什么?你知道我不惜背叛班级打算做什么吗?」
「你这次体育祭行动露骨到这种程度,就算不愿意也看得出来。你以前想拜托我的事情,动机也和那个一样吧?」
「啊哈哈……嗯,原来如此。绫小路同学,还真的被你知道了耶。」
「嗯,我想知道你背叛班级的明确理由。」
「你是指我想让『堀北铃音退学』的理由,对吧。」
「因为只有你执著于瞄准堀北的理由,我怎么样都搞不懂呢。」
我本来想在体育祭前请她们当事人解决,但没
有顺利进行。
「抱歉,我要让堀北同学退学。就算被说了什么,想法也不会改变。」
「换句话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是为此,就算把D班推下去也无所谓?」
「是啊,我即使不升上A班也没关系,只要可以让堀北同学退学,我就心满意足了。不过你可别误会哟,堀北同学消失之后,届时我就会和班上大家团结一致,以A班为目标。这点我就答应你。」
看来要阻止栉田好像不可能。这家伙就是怀有如此强烈的意志执行背叛行为。如果有必要的话,她应该也会接近葛城或一之濑、坂柳这些人物。
「啊,但我有件事情改变了想法,而且还是刚才才改变的。那就是把你列入『希望让他退学的名单』里。换句话说,排除你们两个之后,我才会以A班为目标。」
她带著平时那不厌其烦的笑容这么说,令人眩目。
「你就不觉得龙园暴露你的事情的可能性吗?」
「我也不笨,所以不会轻易做出会留下证据的举止哟。龙园同学能无动于衷地陷害人,而且也会说谎。我算是有在赌会不会被他出卖就是了呢。」
她彷佛是在说——即使如此她也有无数个办法蒙混过去。
栉田是认真打算击溃堀北呢。
在这所学校的机制上,光是同伴里有叛徒,就会被重复绝望的战斗。
参赛表顺序、战略,一切消息都走漏了。这样还要堀北赢,实在很乱来。
唉……她无法以有叛徒存在为前提,并拟定战略的这方面也有问题就是了。堀北如果是真正优秀的人,我还真想请她使出利用叛徒获胜的这点特技。
「体育祭上堀北同学遍体鳞伤呢。没办法帮助她,你应该很遗憾吧?」
「谁知道呢。」我如此简短答道。尽管我们互相敌对,但还是挑战了两人三脚。
3
须藤同学从我面前离去,大约经过了一小时。如果有顺利照著计画表来处理,最后的竞赛应该也差不多快要到来了。须藤同学的漏洞绝对不小。虽然想像得到平田同学他们勇敢奋战的模样,但结果无法令人期待呢。
无力的我只能呆然、茫然地站著。
我只能一直伫立在电梯前。
就算我回到阵营告知要中场退出,我也没能力支付替补所需的点数。我手上的点数之后要被龙园同学全数没收。换言之,我也无法帮代为参加的同学扛下费用。我就算回去也是个无力的存在。
然而,我无法离开这地方的理由不仅如此。
假如须藤同学在我稍微从这里离开的时间点回来,他一定会很失望。
再说,在D班的败北几乎已定的情况里,我想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
我相信须藤同学会回来。
仅此而已。
然后,我的那份想法实现了。
「你……还真的一直留在这边喔。」
「你总算回来了呢,须藤同学。」
我表现得很冷静,可是心里很高兴。
看见须藤同学搭入电梯的模样时,我甚至忍不住发出声音。我打从心底认为电梯里有可以监视的摄影机真是太好了,因为可以让我获得冷静下来的时间。
「体育祭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或许如此呢,可是如果你现在回来,说不定还赶得上什么竞赛。」
「出场那种比赛又能怎样,已经等于是输定了吧。」
「这场体育祭,确实有超乎想像的凄惨结果等著我们D班。我受伤退出,而且高圆寺同学从最初就不参加,你也是中途退出比赛。同学们比起别班胜率也很低。」
我抱著逆转希望想挑战的推派竞赛,也一定很灾难性吧。
「我可以把你回到这里,想成是为了回到比赛吗?」
「才不是。我是在想你也许还留在这里,我是在确认这点……」
「这样啊。在这一小时等你的期间,我在脑中试著整理了各种事情。我再次思考了自己是怎样的人,以及你是怎样的人。我在想,我和你果然很相似。」
总觉得独处冷静下来,那个答案总算变得明确。
「没任何共通点啦,你和我差太多了。」
「不,我跟你非常像。我越想越这么觉得。」
那并不是谎言,是我发自内心的话语。
「总是独自一人,总是很孤独,但仍旧相信自己办得到而一路走来。要说我和你有不同之处,那就只有想被认可的对象是一个人,或是一群人了吧。学生会长的事情,就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你应该知道吧?」
「嗯,是那装模作样的家伙吧。他好像是很厉害的人。」
「那是我哥哥。」
「……啊?……话说回来……你好像说过在和他吵架还是什么的……」
我对正在回想的须藤同学自言自语般说起哥哥的事。
「我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和感情好的兄妹天差地远。原因错在我能力不足。哥哥很优秀,讨厌和无能的我有所瓜葛,所以我才想拚命变得优秀。不管是读书还是运动。即使现在我也依然很努力。」
「等、等一下。你脑筋很好,而且也很会运动吧?」
「一般角度来看是这样呢。但就哥哥来看,那才没什么大不了,而且是理所当然要办到的领域。」
哥哥很可能在国一、国二时就达到我的水准了吧,又或者是更早。
「我为了追上哥哥,完全不看周围一路跑来,结果就是我总是独自一人。回过头来,谁也不愿跟随我。我本来觉得这样就好,因为我相信只要自己够优秀,哥哥总有一天会愿意回应我。即使是这场体育祭,我也做了自己的考虑。只要参加许多竞赛,并且表现活跃,哥哥也就会看见我。我会说想要跑接力赛的最后一棒,理由也只是这样。我心里微微地期待这样他是不是就会来和我说话,或是替我加油。像是为了班级、为了自己之类的,那种事情其实只是次要。」
因为面对了须藤同学的脆弱,我也成功面对了自己的脆弱。
「你无法得到他的认同吗?就算那么努力。」
「嗯,完全无法。但我总算发现了,发现我才不优秀。我在这场体育祭上被龙园同学随心所欲地打倒,没留下半件满意的结果。这样的我是不可能让哥哥认可的呢。我以A班为目标,是为了让哥哥认同。那不会改变。可是,我发现为了那个目标的手段是错误的。我在想或许不该孤军奋战,拥有伙伴才能接近顶尖。」
「你不放弃吗?」
「要说我和你有不同的地方,就是那部分了呢。我绝对不会放弃。为了让哥哥认可我,我会努力成为不丢脸的人。」
「那条路很辛苦喔……」
「是啊。世上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就一定不会痛苦,而且还会很轻松吧。但想那种事也没用。世界上存在好几十亿人,我们周遭也存在无数的人,是没办法无视的。」
人无法独自生存,一定得和谁一起走下去。
这场体育祭对D班而言是试炼,同时也成了可贵经验。
「我说过呢,说过你还会再施暴,然后还拋下了你。可是不是那样的,那不是正确答案。假如你又快要走歪路,到时我会把你给带回来。所以,毕业为止的期间,你就借我你的力量吧,我也会答应全力帮助你。」
我注视著他。目不转睛地看著他。因为我想让他接受我的决心。
「刚才为止明明完全不是那样……为什么你这次的话会这么沉重呢。」
「也许是因为我坦率地承认了呢。我其实……是个很没用的人,而且发现只是我不正视而已。」
我无法无所顾忌地和别人说出这种话,但他若和我是同样的存在,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再说一遍,须藤健同学,把力量借给我吧。」
「堀北……」
须藤同学双手用力握拳,便用那两颗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啊——……这是什么感觉啊。虽然我搞不太懂,但总觉得清醒过来了……」
他这么说完,便往我靠来一步。
「我会帮你,堀北。我……我总觉得这是自己在篮球以外第一次被人认同存在意义。我想回应你的那份心意。」
我知道自己对这些话自然而然洋溢出笑容。这是我初次迎来的情感。
我胸口的这份悸动是什么呢?我只知道那不是友情、爱情这类情绪。
是有别于那种情绪的……对,说得害羞点,就是结交到了伙伴。
那和绫小路同学和哥哥都不一样,是我所欠缺的东西。
这肯定还远远不足。
不过,我应该已经踏出最初的一小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