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会在这里结束。寒假中也要有身为本校学生的自觉,请各位有分寸地度过每一天。以上。」
我随便听听坂上那些可贵却无意义的话,掏出了手机。
该动手的日子总算到来了。
那就是第二学期的结业式。这天上午就会结束所有行程,并且迎接放学后。
这一天社团活动休息,是校方也会催学生快点回去的日子。
换句话说,校内学生多半都不会留下来。
「能删的家伙都删掉了,但也依然留下了将近十个可能的候选人物吗?」
虽然其中也掺入了几个我没说过话的人,不过那也没办法。
不利用轻井泽就找到对方才最为理想,但X实在没让我逮到证据。
「不过,反倒该说是乐趣增加了吗?」
老实说,虽然我心里已经有了个底,但现在在此锁定也没有意义。
还不如把脑袋放空迎接X才比较刺激且有趣。
我在Paper Shuffle考试后发起了某样行动。
我动员C班所有可以策动的家伙,让他们缠著应该监视的目标。
但是,我并非想透过让他们监视来接近X的真面目。
另外考量到演变成大问题的风险,我刻意没安排他们尾随懦弱的男女。
要监视的也只锁定在须藤或三宅那种不良类型。
或是只先监视了平田那种害怕问题扩大的保守人士。
光是这样,D班那些人也会发现我行动的危险性。须藤的话是因为他的脑筋比我想像中还要差,所以才会需要我费功夫直接去挑衅。
总之,关键在于要总是让X意识到「我正在盯著」。
那家伙应该每天都过著战战兢兢的日子吧。
那种「真面目或许会被人知道」的恐惧。
X至今都用铃音伪装,并固执地一直隐藏真面目。
总之,X是个害怕自己暗中操纵D班一事暴露的人物。
既然如此,我就要一点一点地把X逼得走投无路,一点一点地打击那家伙。
这种感觉X不可能不觉得恐怖。
还有另一件事。虽然我刻意告诉X我盯上了轻井泽,X却依然没有立刻动作。
那家伙的精神在这两星期左右应该不断地耗损。我会如何接触轻井泽?会如何探听?X大概会和自己的弱点轻井泽询问每天的进展,并打听有无异样的变化吧?想著逼近自己真面目的我会做出什么行动。X无庸置疑会只想著这些事。
那会超乎想像地疲惫,然后带来一种混乱。
那家伙会无法正常地判断自己被发现到什么程度,而且疑神疑鬼。
而今天──就是捉住陷入恐慌的X的最佳日子。
短短几分钟,班上超过一半的学生就开始踏上了归途。
装饰在教室里的时钟指针走得比平时慢。
学生一个接著一个离开了学校。
「呵呵……」
我感受到胸口的悸动。
感受到这几年不曾尝过的振奋感。
我想起上次被伊吹问的事情,
她问我为什么想特地冒险找出X。
伊吹说就算找出来也几乎没什么意义。
看清楚X的真面目后,就确实没有下一步了。
喔喔,原来是你啊──我想大概会这样就结束吧。
但那只限于一般人。
我至今为止研究了好几个战略,并和D班做了对决。
就算我不愿意也会了解X是个与我思路相似的人。
除了我之外,我目前从没见过会有这种家伙存在。
这份兴趣驱使我走到这一步。
知道X是谁并与那家伙见面时,我的身上会出现什么变化呢?
我想知道自己想追求什么。
可以见到让我如此享受的X。
这让我的胸口悸动不已──甚至让我想到了初恋。
若是为此,我便会不择手段
今早寄去的邮件已经有了已读通知,信一定已经寄达了那个家伙。
X知道今天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那家伙会展现出怎样的策略呢?
「龙园同学。」
站在动也不动的我身旁并前来搭话的人,是椎名日和。
「干嘛?」
「今天大家的样子都满不沉著的呢。」
说完,她便张望四周。
留下的学生全是在我周围活动的人。
「你接著打算做什么呢?」
「我要和让我这几个月很享受的人物见面。你也要来吗?」
「不,我就不用了。毕竟看来也不太有趣……」
「再说……」她这么补充。
「你就真的非得把对方逼入绝境吗?」
「啊?」
「……不。这是由班级领袖的你来决定的事呢。」
日和好像自己下了结论,于是便迈步而出。
「我人会在图书馆。如果伤脑筋的事情,就请来联络我。」
「那也不是你帮得上忙的事啊。」
「说得也是呢。那么,祝你有个美好的寒假。」
日和没有胆怯,并以自己的步调淡然地说话接著离去。
她虽然聪明,不过很讨厌纷争。
我原以为可以顺利地利用她,但她作为我的棋子还是派不上用场。
倒是服从我在行动的那些人好使唤多了。
准备完毕的棋子接连聚集过来。
「时间到了呢,龙园同学。」
石崎看起来有点不沉著地这么说。
「你们就尽情享受吧。」
我让石崎拿著背包。里面放著不可或缺的物品。
伊吹和阿尔伯特也站了起来。
不必太多人前去那里。
我需要的是最低需要的人数,以及口风紧的人。
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是跟这间规矩的学校非常不相称的行为。
1
班会结束经过三十分钟,进入寒假的校内几乎就人去楼空。就和暑假时一样,学生们都同时离开了校舍。
就算光明正大地移动,也几乎没有人会意识到我们。
「所以……你打算去哪里?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们要做什么了吧。」
这次的作战,包含伊吹在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伊吹他们只知道我指示石崎他们监视三宅那些人。
毕竟到头来他们也没发现我逼近高圆寺的真正理由。
我一直闭嘴不说,是因为无法消除真锅她们那种间谍潜藏在C班的可能性。为了隐藏真面目,那家伙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我只是为了确实把X逼到绝境,才隐瞒了正式的任务。
「你很好奇吗,伊吹?」
「你也替被抓来陪你的人想想。都怪你乱搞,我才总是替你捏把冷汗。」
继伊吹之后,石崎好像也很好奇我的真意,于是就靠近了我。
「还记得轻井泽的事情吧?那个女人是真锅她们被当作间谍利用的原因。」
「是D班那个很吵的女人吧?那点事情我知道。」
如果是无人岛考试上潜入D班的伊吹,她应该很清楚吧。
「我今天用邮件把那个轻井泽叫到了屋顶。信箱是我从也有和轻井泽往来的女人那边问来的。当然,我有让她知道那是我寄去的信。」
有往来的女人……我刻意隐瞒了那家伙的名字。因为我判断还不必跟任何人说「栉田桔梗」的事情。
「啥?屋顶?轻井泽怎么可能赴你的约啊。」
「她一定会来的。因为我信上写著,要是她不来的话就要暴露她的过去。」
如果公开她过去被霸凌这种惨事,周围就会引起一阵骚动。
想到现在的地位岌岌可危,她也只好抱著有危险的觉悟过来。
「轻井泽就算过来,你认为这样就问得出X的真面目?」
「嗯,通常是不会招的吧。」
X应该答应了轻井泽会从包含真锅等人在内的敌人手中保护她。
「我也寄邮件给X了。说今天接下来要把轻井泽叫出来,并问出X的真面目。说为此我会不择手段。这样不只是对轻井泽,也同时会对X造成威胁。」
「可是啊……轻井泽收到你的恐吓信了吧?如果她拿著那封信去跟校方打小报告,你要怎么办?如果X教唆她的话,她或许就会那么做。」
「你有没有想到那里?」伊吹挑衅地瞪我。
「她不可能会那么做。要是做出那种事,我这边就会直接暴露轻井泽的过去。不管轻井泽采取什么手段都没办法制住我们。」
唯一的对抗办法,就是轻井泽或X直接赴约并说服我。
「要说有最糟的剧本,那就是轻井泽没出现,X也没现身的情况了。不过,这样我就会去享受轻井泽之后会变得怎么样这件事。」
「虽然我是觉得风险很不合算呢……」
「未必是这样。击溃轻井泽,也会连结到击溃X的棋子。因为那家伙好像在利用轻井泽,让她执行各种诡计呢。」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呢?虽然我是知道X确实为了保护轻井泽,而威胁了真锅她们……」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轻井泽是那家伙的棋子。
正因为发现了Paper Shuffle时的不可思议疑点,我才会得到这项结论。
「呵呵。好了,你们就期待吧。就先不谈X了,但害怕遭到霸凌这件事曝光的轻井泽绝对会现身。」
「就算轻井泽就如你所说的出现在屋顶……那么我们具体上要怎么做?虽然我刚才也问过了,如果没能问出真面目呢?」
虽然伊吹和石崎都很好奇这件事……
「根据真锅她们的话,轻井泽以前好像遭遇过相当痛苦的霸凌。把经历过残酷事情的人摆在类似的环境下,那个人似乎就会失去理智。既然这样我就来重现并制造出那种状况。就由我们来盛大地招待她。然后在她说出X的真面目为止都要纠缠不休地不停攻击她。」
「莫非……你是打算要我们对轻井泽做些什么?这可不正常耶。」
「这样很乱来喔,龙园同学。连须藤那时都变成了问题,这次居然还要多人欺负一个女生……说起来屋顶可是有监视器的!」
「那种事情我很清楚。为此我有思考了对策。」
我登上通往屋顶的楼梯。
在途中回头看了在我身后犹豫不决的伊吹与石崎。
「你们如果不想要的话也可以逃跑喔。」
「我、我怎么会逃跑。我会跟随龙园同学你的!」
「你呢,伊吹?」
「这就要取决于你接下来的策略。我如果觉得危险就会退下。」
这家伙以前好像就很好奇关于X的事情。
我在通往屋顶的门前让伊吹他们待命,并从石崎手上接下背包。
我从里面拿出必要的道具,接著再次让石崎拿著背包。
「那是……!」
「等一下。」
我独自大开屋顶的门扉。
虽然全年开放屋顶的学校很罕见,但那也是有理由的。
因为这里不但装设了牢固的栅栏,还常备著监视摄影机。如果引起伴随危险的问题行动,马上就会作为纪录留下来。
学生当然是因为清楚这点才会安分地利用屋顶。不过,屋顶是整年人都很少的景点。这所学校里有咖啡厅或购物中心这般无数个受欢迎的地方,会想特地来这里的怪人大概也只有我了吧。
但装设摄影机的地方很有限。
只有出了屋顶的门外上方有设置。
在很少能藏身的死角的屋顶上有一台就很足够了,但反过来讲这台变得无法运作的话,监视设备就会消失。
我站在监视器的正下方直视摄影机镜头。
然后,拿著预先准备好的黑色喷漆罐对著监视屋顶的监视器一喷。
屋顶的监视器和校舍的一样,都是防敲击的半球型监视器。强韧PC材质的镜头保护壳加上钢制机身很能承受破坏行为。但可以让防犯监视器无效的未必只有破坏行为。只要一瓶喷漆罐就够了。
喷漆眨眼间就附著在监视器的外壳上,把视野染得一片漆黑。
再怎么耐撞击的坚固监视器,都会变得无法录制影像。
「这样监视摄影机就没了。」
我也都预先调查了校方施行著怎样的监视体制。
校内设置的数百台摄影机里有被即时监视的就只限于主要场所。学校不会马上就察觉异常事态。
我以前也曾同样在别处用喷漆喷满监视器,然后向坂上自首,并且受到了惩罚。结果就只有被没收点数当作监视器的修理清洁费,还有受到劝诫而已。然后,我就在那时探听出了监视器是不是总有人看著。
尤其今天大部分学生都已经踏上归途,校方的戒备会更松散。
「阿尔伯特,你在下面一点的地方待命。轻井泽过来就让她通过。反之,如果有不速之客……也就是老师那些人过来的时候,就马上用手机联络我。」
阿尔伯特静静地点头,接著下了楼梯。
为防万一先安排人把风也可以应对不测的事态。
「你把监视器喷满喷漆了呢……这样不是会被惩罚吗?」
「这只是恶作剧,不会受到太大的谴责啦。」
「要是轻井泽会如你猜的那样过来就好了呢。」
「她会来的。这对她而言是攸关存亡的问题,她才没办法放著不管。」
接下来,只要等待预定时刻到来就好。
2
时间接近下午两点,距离约定时间稍早前,屋顶的门扉被打了开来,并出现了一名学生。
冷风吹拂著今日主角。她因而僵了一下身子。
「呵呵。我就觉得你会过来呢,轻井泽。」
我关掉手机画面,把它收到口袋里。
伊吹和石崎有点紧张地转身面向轻井泽。
「……今天早上你寄来的信是什么意思?」
「那也不是事到如今才要反问的问题吧。你应该是理解内容才来到这里。」
我寄到轻井泽信箱的邮件内容如下:
『我从真锅她们口中听说了你过去的一切。放学后一个人来屋顶。你要是找人商量的话,明天我就会在校内泄漏关于你过去的谣言。』
只要提出真锅她们的名字,光是这样轻井泽就会理解内容了。她也不得不理解。
「你有依照约定保密过来吗?不,你也只能保密过来吧。因为你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过去呢。」
或许她只有急忙通知知道秘密的X自己陷入窘境,但那怎样都无所谓。我刚才也和伊吹他们说过,我已经有寄信给X了。
说今天要对轻井泽行刑,以及追究X的真面目。
也就是说,轻井泽求不求助都一样。
「不过,你果然是一个人吗?」
「你不是叫我一个人来吗……」
「呵呵,是啊。」
原本就彻底隐瞒真身的家伙应该也不可能会贸然现身。
轻井泽无法对X以外的其他学生寻求协助。
因为这样就会暴露自己的过去,隐藏真身的X也一样。
换句话说,他们两者的行动都会深深受限。
「欸,我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天气很冷,我想赶快结束话题。」
轻井泽用掌心搓著双臂。表现得一副状况外也是多此一举。
「既然这样你干嘛来到这里?无视应该也是一种办法喔。」
「这──我只是不想被散布无凭无据的谣言。」
她好像极力地故作镇静,但这当然很明显是在虚张声势。
「无凭无据的谣言?在场所有成员都知道喔。知道你是到高中才转变形象,而且你之前是被霸凌的人呢。」
「……」
就算她想隐瞒到底,但真相如果被端了出来,就会在态度上表现出来。
「被真锅她们知道是你运数已尽。你要恨就恨自己没好好处理。」
「……你的目的是什么?威胁会我有好处吗?」
「我是在打发时间。如果我这么讲,你要怎么办?」
面对从容不迫的我,轻井泽的内心已经没有余力。
「如果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一定会马上跟学校告状。」
「喂喂喂,你就是因为办不到才会自己来到这里吧?没向人求救就过来。」
「……龙园。你这么得意忘形好吗?对方或许也有某些策略。」
伊吹怀疑她独自现身屋顶或许有些诡计。
「轻井泽顶多只能依赖X。你不用做出多余的戒备。假设轻井泽要录下和我的对话也好、要录影也好,那种东西也不可能会变成王牌。因为她最害怕的就是过去被抖出来。只要我们不泄漏那些事实,她就只能完全不抵抗呢。」
「可是──」
「好啦,闭嘴。」
我很清楚伊吹想要说的。
真锅她们被抓住了霸凌轻井泽的证据并受到威胁。被迫答应今后停止霸凌行为,以及不告诉任何人,而且还遭到对方利用,自掘坟墓似的被对方诱导泄漏C班的消息。
换句话说,伊吹正在担心这次会不会换我们被掌握证据并受到威胁。
不过,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轻井泽被霸凌的过去」。
只要知道这种武器的使用方式就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这种情形下,把我们逼入绝境也会连带把轻井泽逼入绝境。
然而,与危险一体两面也是事实。这是把双刃剑。
如果只是要暴露轻井泽的过去,我就没必要像这样威胁。
以现有情报为基础闹事的话,应该就可以获得一定效果了吧。
但假如暴露出去的话就到此为止了。这把双刃剑就会变得没办法使用。
只击倒轻井泽是无法找到X的。
我希望的,是拖出潜藏在轻井泽背后的家伙。
既然我今天发起了行动,我就得在这里好好弄清X的真面目。
为此,我必须推断轻井泽和X的关
系到了哪里。
「我们就别拐弯抹角的吧。你也希望立刻被释放吧?说出躲在你背后的人的真面目。这样你过去的事,我全都会闭口不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
轻井泽明显比至今为止都还动摇。
她也已经知道我正在寻找潜藏在D班里的人物。
但是,她应该没想过自己和那个人物有联系的事实会被人逮到。
「你在被真锅她们欺负时,有受到X的帮助吧?」
「啥、啥?才没有。」
「事到如今就算隐瞒也没用喔。我们也有好几样证据。」
「……证据?」
看来轻井泽比我想的还更没有从X那里听说详情。
我缓慢且不弄错每一步地把轻井泽逼入绝境。
「你觉得在你身后的X是怎么从真锅手中保护你的?」
「我不知道。我又没有被欺负,而且说起来你就算说什么X……」
「好啦好啦。既然你不承认的话,我就先把结论告诉你。」
因为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轻井泽好像想承认都没办法承认了呢。
「X攻击了真锅她们的弱点。说是如果不想要霸凌你的事实曝光就要安分点呢。他就是这样对她们封口的。」
轻井泽不应声,只是往我这边瞪过来。
「呵呵,原来如此……你知道X是怎么封住真锅她们的。」
「我、我什么也没说。」
「言语上是这样没错。不过,你的眼神却好好地说出了真相喔。」
我继续说下去:
「到这边算是很常有的发展。但X光是这样还不满足,他在体育季时更让真锅她们做出背叛我的行为。他叫她们当间谍提供资讯呢。当然,他威胁她们要是不从就要抖出霸凌你的事实。」
「什么啊。你从刚才到现在讲的话,我真的都搞不懂意思……」
「你的眼神在游移喔。看来体育祭的事情,你是第一次听说呢。」
虽然我觉得应该不可能,但轻井泽自己也有可能不知道X的真面目吗?
如果他总是用免费信箱等管道接触、使唤她的话……
不,我很难想像轻井泽会追随一个既没见过又身分不明的家伙。
说起来,如果她真的不知道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承认他们的关系后再自白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对轻井泽来说也会比较轻松。
如果她打算彻底佯装不知道,没有相应的理由就会很奇怪了。
「我想要的,就只有来对我发动攻击的X的真面目。我原本就对你的过去没兴趣。你不认为老实告诉我真面目,才是比较贤明的选择吗?」
「你不管问几次,我的答案都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很冷……」
她好像没打算久待,打扮非常轻便。
「你应该很冷吧?所以,你不想赶紧结束话题回去吗?」
「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啊。如果你要袒护X就没办法了呢。我可以把你的事情全都暴露出去吧?」
「……」
对轻井泽来讲,这真是四面楚歌。
如果遭受攻击也只能缄默。
她不管选了哪一个选项都会树敌。
虽然她开始沉思了起来,但那也只是在浪费时间。
「就算你挤出无用的点子也没意义。这不是你思考就可以解决的状况。你能做的选择已经明显很有限。在可以选的选项之中,最正确的就是招出你背后那个人的名字。只有这样。」
这么一来,至少还可以守住轻井泽的秘密。
状况窘迫的现在,除了舍弃X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让自己得救。
「……假、假如我背后就像你说的那样真的有某人存在,也没有保证我在这里说出的人名就是正确的吧。你有办法确认真相吗?」
石崎好像也很在意这点,于是未经许可就插入了对话。
「就像轻井泽说的那样,我们没办法确认耶,龙园同学……」
现在这个笨蛋加入对话只会变得是在给轻井泽退路。
我用眼神与动作指示石崎住嘴。
石崎发现自己在多管闲事,就一脸抱歉地闭上了嘴。
「如果我知道你说谎的话,之后就会把你的过去抖出去。要是我这么说,你要怎么办?」
「这──」
「你唯一的得救办法就是全盘托出。」
我如此笑道,轻井泽却扬起眼角强势地反驳。
「我也不笨。不论我现在说出真话还是假话,你迟早都会再来威胁我。我才不要每次有什么事就被利用。」
「呵呵,确实。就像真锅她们被X利用一样,没有任何保证我就不会利用你呢。但既然这样你要怎么办?」
「我既不会说那个某人存在,也不会说不存在,而且也不会随便讲出某个人的名字。换句话说,我不会回答你任何事情。」
轻井泽好像判断缄默才是唯一的正解。
虽然这不是个坏选择,但实在也很难说是最佳选项。
「要是我说你如果保持沉默,我就要暴露出去的话呢?」
「你认为我背后有某个人存在。但是因为无法接近确切的真面目,所以你才会来接触我。既然这样我不觉得你会轻易舍弃这个机会。」
「原来如此。如果在探听到之前暴露你的过去,你就没理由招供了呢。说不定我会变得比较晚才能查到我在找的X。」
「就是这样。」轻井泽撇开视线。
「对我来讲,就算无法从你口中问出X的真身也不会发生问题。因为我只要慢慢花时间就好。看来你没有把我今后厘清X真面目的机会多的是这点算进去呢。」
「但这件事的前提,是如果今后你也会来找那个人的碴吧。如果发现正被你寻找真面目,注意别贸然暴露真身应该会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比我想得还能干。是个脑筋灵活、伶牙俐齿的女人。
如果X是与我有类似思路的人,考虑到轻井泽在D班中建立了很高的地位,我就应该把这看成正因为X感受到她的利用价值所以才会帮助她吧。X拥有不惜利用他人的个性。换句话说,连轻井泽都可能会不痛不痒地舍弃。
X毫无疑问为了让D班崭露头角而在背地里行动。但比起那件事,我也无法彻底排除X会暂且优先隐藏真面目的可能性。
如果轻易地把霸凌问题暴露出来,就像轻井泽说的那样,X可能会消失踪影。
万一之后X彻底藏身,我的乐趣就会大幅受损吗?
「你是好好想过自保手段才孤身前来这里的啊。」
我不认为轻井泽什么都没想就来到这里。
虽然也有被X教唆的这种可能……但这实在也很难界定。
「懂了吗?你不觉得乖乖让我回去才是最好的吗?」
我看了手机画面,但没收到任何人的联络。
我寄给X的邮件也告吹了啊。
X摆明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就露出狐狸尾巴。
我就抱著冒一些险的觉悟转移到下个阶段吧。
「总之,只要可以逼你说出X的真面目就好了吧?如果你八成知道X的真面目,那我在这里问出来就会是最佳选择。」
这是你的错喔,X。这是你衡量救轻井泽与隐藏真面目所造成的结果。
「……威胁明明就没用,你想怎么让我说出来?」
「这还用说。从前逼供的惯例就是拷问。」
「龙园同学,你果然是认真的吗……?」
「伊吹,架住轻井泽。」
「为什么是我?你自己来就行了吧。」
伊吹对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感兴趣,不服从指示。
「动手。」
「我不会参与。这再怎么想都是个危险过头的赌注。」
「你失败连连居然还要退出,真是逊啊,伊吹。重要的是,你要如何取回我的信任。」
我抓住伊吹的手臂,把她用力拉过来。
「我会负起全责,你就放心吧。所以别客气地动手吧。」
「啧……」
我再次命令持态度反抗的伊吹,并让她执行。
伊吹一边咂嘴一边靠近轻井泽。
「干、干嘛。」
「我也是有各种苦衷的,抱歉。」
伊吹迅速地绕到轻井泽身后,拘束住她的双手。
「痛!」
轻井泽惨叫。
尽管伊吹发自内心地不情愿,但她还是压住了轻井泽的一切抵抗。
既然被拥有格斗技经验的伊吹制住,轻井泽也束手无策。
「石崎,装桶水过来。先装两桶。如果是下面那层楼的厕所,大概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利用。男厕里有两个清洁用的水桶。」
「咦?水吗?要用在哪里?」
「连你都要反抗我?」
「没、没有。我马上拿来!」
石崎慌慌张张的,尽管身体前倾差点跌倒,但仍从伊吹身旁跑了过去。
「在石崎回来的期间,我们就再享受一下闲聊吧。
」
「不要!放开我!」
轻井泽拚命挣扎也无法从伊吹的拘束中逃脱。
压住她的身体不是为了不让她逃走,而是为了让她对接著即将发生的事情加强恐惧感的事前准备。
轻井泽好像预感到自己身上实际将发生的事因此死命抵抗,做出最后的无谓挣扎。
「你要是碰我一根寒毛,我真的会去告状!」
「呵呵呵,事到如今你还真强势耶。你现在也认为X会保护你?」
「不管问几遍都一样。」关于X的存在与否,她顽固地不打算承认。
「虽然这是我自作主张的推理,但暗中操纵D班的X,应该答应过会在紧急时刻保护你吧?」
轻井泽的眼神游移。就算她想要隐瞒,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瞒得住的事。
「否则会很不合逻辑呢。那种也容易被别班女生疏远的强势个性也有招致恶果、被真锅她们以外的人盯上的可能。」
伊吹把目光从轻井泽身上移向了我。
「你对于知道真相的人每天都会非常不安才对。不过,你却到今天都一直没被任何人发现那些事实,而且也没受到欺负。这是为什么呢?不外就是因为站在你那里帮助你的人物,总是黏在你身后的关系。」
「而那就是X吗?」
伊吹这么问道。
「现在是这样呢。不过──最初应该不是这样吧?X应该是因为真锅她们与轻井泽接触才会知道这些事实。就我所想……你应该是把平田当作男朋友一路保护你的安全吧?」
轻井泽睁大了双眼。
「不、不是的……」
「应该没错吧。你别太小看我啊,轻井泽。」
我窥伺著她的双眼,把应该沉睡在轻井泽内心深处的阴影拖出来。
我肯定就像X那样做出了相同的事吧。
「咿……!」
她总算开始表现可爱的一面。
「……龙园,你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
不是只有轻井泽对我的话感到惊讶。
伊吹也忍不住追究了这个不可思议之处。
「这是所谓的经验法则。因为我到目前为止看过一堆堕落的人呢。」
「呼……呼……久、久等了!」
急忙去打水的石崎几分钟后便回到了这里。
水桶装了约八分满的水。里面的水面剧烈地上下起伏。
伊吹看见水桶,便再次拋来疑问。
「有两个水桶的事也是。你怎么连这种事都调查了?」
「你们连这所学校的哪里装著几台监视器都不知道吧。」
「啥?我怎么可能会知道那种事。」
「不调查根本不可能会知道。不过只要调查的话,就可以掌握目光所及范围的一切。」
我每天都一点一点地在调查这所学校内部的监视器位置。
会知道厕所常备两个水桶也是那些行动的成果。
「为了确认这些的其中一项实验,就是让石崎他们袭击须藤的事件。虽然愚蠢的是D班里好像有目击者呢。」
石崎没面子地低著头。
假如没有目击者,那个事件应该会发展得对C班更有利。
「我应该说过了吧,石崎。我说过绝对不要承认错误。」
「是、是的……我当时,那个,不知不觉就变得懦弱……」
不过,结果被假的监视器骗到的石崎他们却自首了。
「这间学校的结构乍看有遵循著规律,但实际状况却不是这样。意思就是说,视做法不同,即使是强硬的手法也会受到认可。」
日常生活中到处都是可以察觉这点的提示。
「虽然你们大概不会懂,但稍微聪明的人们都总是会不断地试验。」
我入学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这间不可思议学校的「规则」与「通关方式」。
我在入学这所学校并理解这些系统之后所做的事情──
就是推测个人点数有用到什么程度。
「例如,你们就不觉得考试结构这一点非常奇怪吗?无人岛也好,船上考试也好,Paper Shuffle也好,只要向高年级生确认就可以知道详情。我们乍看之下会这么想。但就算想探听也没有半个学生可以好好回答。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像是每年实施的考试不一样之类的,也有可能是规则不同。」
「是啊。应该不会每年所有的考试都一样吧。不过,如果要严谨地表达的话,就会是这样。『各学年』布下的规则都不同。」
「这是什么意思呢,龙园同学?」
可以和上面的人确认考试内容并且通过的话,考试这前提就不会成立了。就会变成只要巴结高年级生就好的无趣争执。
要阻止这种情况,就必须靠绝对性的规则来束缚。
「如果二年级之后追加了『透漏考试内容的学生会立刻退学』这种规则的话呢?」
不论考试内容有没有一样──如果学校准备了这种脚镣的话?
「这──那我就绝对不会说出去。」
「对。就算被学弟妹拜托也无法说出来。那些人在一年期间赌上退学一路战斗,不可能会做出不谨慎的发言并且背负退学的风险。事实上,我试过对好几个隶属二年D班的学生亮出个人点数交涉,但一次也没成功。这就是如果说出去就会有相应风险的证据。」
「可是……或许确实是这样。小宫和近藤之前说过。他们说就算想从学长姊那里获得提示,学长姊也几乎什么都不愿意说。不如说,还有种像是不可以问的氛围。」
正因为任何人都想得到,所以历届已经形成不允许这么做的氛围。
严格来讲,学校也有可能施行了更细项的规则,但这是迟早都会知道的事情。
「我就是像这样一直盯著允许与违规的界线。」
监视器、收买高年级生、跟A班的暗中交易。
我一直在详细确认可行、不可行的划分。
「今天在此接著要对轻井泽做的事,也是这个实验的其中之一。」
轻井泽的身体因为寒冷而开始打颤。
「心灵创伤这种东西,比起用言语唤起,变成实验体才会更加强烈地勾出来。」
如果真锅她们的证词没错,强势的轻井泽应该马上就会安静下来了吧。
我对石崎使眼色。
光是这样石崎应该也会理解自己被指示了什么。
伊吹把轻井泽往前推开。
石崎按照我的我指示,把水桶的水狠狠地往轻井泽头上泼。
「唔!」
在严冬的寒冷天空下,浇在她身上的水应该已经让她冷到骨子里了吧。
轻井泽因为过大的冲击与打击当场瘫倒,并颤抖著身子。
她的两只手臂紧紧按著自己的身体。
刚才为止的强势态度都因为一桶水而消失无踪。
「你要回想吗?回想你在以前的学校一路受到的洗礼。」
「不、不要……!」
她摀住耳朵。
就像少女在害怕幽灵一样,只是颤抖著身体。
「我不会这样就罢休,一定会彻底把你给搞坏。」
我拿出手机开始录影,接著揪起轻井泽湿掉的浏海。
我了解到她的眼神已经失去了生气。
现在,轻井泽的心里应该闪现出了自己过去被霸凌的片段吧。
「这是霸凌的影片。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会把它散播到学校里。」
这当然是谎言,但轻井泽已经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来,哭吧、叫吧。来求我原谅你。」
「不要、不要!」
没什么是比深深烙印的伤口还更值得揭开的。
「真是惨不忍睹……我果然不该帮忙的……」
伊吹逃避似的撇开了视线。
「欺负弱者也满有趣的耶。因为可以让我的内心雀跃呢。」
我想起过去来对我动手的人。
当得意忘形而遭受报应时,也有人会像婴儿一样哭得抽抽搭搭。
但轻井泽的状况有点不同。
「你一直被人彻底地霸凌,亏你可以在D班崭露头角。我很佩服呢。」
这个原本是弱者的家伙靠自己的力量崭露头角,并构筑了全新的自我。
利用平田,然后受到X保护,直到今天都一直维持著自己的立场。
「这不是那么简单就办得到的。」
被霸凌过的人都会变得很低声下气。越是反覆遭受过霸凌,就会越是加深这种本性。
是因为藉由霸凌才被调教成那样,所以也没办法。
「或许在某方面上,你是个胆量不输我的女人呢。」
我蹲下来对颤抖著的轻井泽嘲笑地继续说:
「但是啊,人的本质不会那么轻易改变。那是无法改变的呢。你是个潜在的被霸凌者,不是那种霸凌别人的人。你就好好给我回想起来吧。」
我拿起留在石崎脚边的另一个水桶,这次则是由我来对轻井泽泼水。
「~~~~~~!」
轻井泽发出不成声的喊叫,用力地蜷缩著身体。
「石崎,你再去一趟。」
「好、好的。」
石崎捡起倒在地上的两个水桶,接著再次下了屋顶。
「封了真锅她们的嘴,保护著你的人是谁?」
「没有那种人……!没有、没有没有!」
她摇摇头,不情愿且逃避似的否认。
「呵呵,你还要隐瞒下去啊。你果然很有胆量呢。不,这是因为你习惯被霸凌了吗?或许对你来说这种程度连霸凌都算不上呢。」
我抓住轻井泽的手臂,把她强行拉起。
「……真是不忍心看。」
「好玩的从现在才要开始呢。」
「我只有打从心里觉得很生气。」
伊吹并没有离开,她只是拒绝参与霸凌,然后倚靠在屋顶的门上。
「确认完X的真面目之后,我就要回去了。」
「那样也可以。」
我不是为了娱乐你们才这么做。
我是为了我的快乐才破坏轻井泽。
3
冷到了骨子底。
头发上滴下的冰冷水滴。
这下子我就是总共第四次被人用水桶从头上倒水。
水透过了制服,内衣也早就已经湿答答。
但我害怕的不是身体因为寒冷而颤抖。
而是冷到了内心深处。
深沉的黑暗前来露脸,甚至让我想恨起这个世界本身。
为什么我正在被人欺负呢?
从这种情感开始发生了变化。
变成我为什么活著?
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我开始责怪起自己。
凉透的心逐渐侵蚀身体。
深深烙印的伤痕发热般地痛了起来。
「欸,你也该让自己解脱了吧,轻井泽。你根本就不必继续受苦喔。」
龙园在我面前笑著逼我自白。
但这实质上是条死路。我会变得什么都无法回答。
假如我说出清隆的事,或许会暂时被释放。
但那不会通往救赎。
根本就没有保证龙园不会再来用同样的事情威胁我。
他也许会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指示我背叛D班。
连续剧上常见的最糟发展正等著我。
不停背叛的人的下场,总之绝对就是悲惨。
既然这样,我只要一直抱著最后的希望就好。
只要相信清隆答应会保护我的那句话。
这就是……保护我正要被黑暗吞噬的心的最终要塞。
「我了解你的想法。要是在这里揭穿X的真身,就连让那家伙保护的可能性都会失去。你会失去希望。」
我的牙齿因为寒冷与恐惧开始喀哒喀哒地发出打颤声。
我为了停下来而拚命挣扎,但是心里不听使唤。
脑海里充满了被烙上的悚然记忆。
过去与现实交叠。
「你要抱著希望死去吗?你又会重回过去,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他只是用单方面的言语暴力不断攻击我。
「可以拯救你的不是X。如果你在这里坦白的话,就会被我拯救。」
好可怕。
「但假如你要与我为敌,我就不得不攻击你的弱点了。」
救救我。
「我会把你有的没的全都写下来,然后散播到学校里。」
好可怕。
「到时,你还能故作镇静,并像至今为止那样当班级的中心人物吗?」
救救我。
「不,不可能。你又会重回过去的你。恢复成惨遭霸凌的那个自己。回到你原本的模样。」
过去的霸凌在我心中强烈、强烈、强烈地反覆闪现。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我不想回到那个既黑暗、悲惨,又让我想死的世界。
「既然这样就让自己解脱吧。让自己解脱,保护现在的自己。」
「拜托,饶了我,拜托你饶了我……!」
我的自尊心已经粉碎。
不对。我只是用胶带黏住而已,它本来就是粉碎的。
我设法维持住的轻井泽惠──这样的我会死掉。
快乐的校园生活发出声响逐渐崩塌。
「我不会像真锅她们那样手下留情。我们知道了你的秘密。假如你要逼我退学的话,知道这件事实的人就不会是一两个,谣言马上就会蔓延开来。这么一来,或许连你曾经看不起的同学都会欺负你呢。」
「不、不要、不要……」
「既然这样你就好好地想起吧。想起回到过去的那个自己,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
──我就算不想要也会想起来。
白色的世界忽然在脑海里延展开来。
随后则是一片黑暗。
国中时期,我因为琐碎的小事不小心开启了通往地狱的入口。
个性原本就好胜且强势的我,入学没多久就不小心和同类型的女生们为敌。之后的日子,便与开心的校园生活有著天壤之别。
课本上的涂鸦或笔记不见,这些都还算是可爱的行为。
就像惯例一样,我在厕所里被人拨水也不是一两次了。
她们把我被拳打脚踢的样子录下来,当作班上的笑料。
装在室内鞋里的图钉,或放在书桌里的动物尸骸们,我全都记得。
我也曾经当著同学的面被拉下裙子。
也有过游泳课后内裤被藏起来,或是制服本身不见的状况。
被逼去和我一点都不喜欢的男生告白。
用嘴捡起散在地上的菜并且吃掉。
舔过鞋子。
尝过真正的屈辱。
对,没错。
想起来了。
人类在这种时候会采取的最后防卫手段。
只要接受就行了。
接受被龙园他们欺负的现实。
这么做就会变轻松。
啊,我又要重新回到那时候了吗?
我知道到时自己的心灵一定会承受不住。
愿意温柔待我的人、愿意和我和睦相处的人都会改变。
我不可能再次承受得住那种残酷的时光。
对我见死不救的学校唯一替我做的事情──
就是告诉了我这所学校。
垂下了一条认识我的学生都会消失的救命丝线。
要是这一条丝消失的话,我──
我仰望天空。
一直隐藏著的泪水溢出眼眶,接著滑落下来。
为什么我现在会遇到这种事呢。
…………
──真讨厌啊……
我心中产生出这样的情感。
我不想就这样乖乖接受,并且重回过去。
按眼前的龙园说的,他好像只是想找出他在寻找的人物。
换句话说,我只要说出清隆的名字就可以被释放。
可是,根本就没有保证这样子我被霸凌的事情就不会暴露。
隔天说不定就传遍了。
这样的话也一样。
失去清隆的信任后,还会失去所有朋友。
可是──
我有得救的可能性。
只要说出名字解脱的话,这段难受的时间或许也就会结束。
这是没办法的。
这样我就可以得救。
这么答应过我的清隆,到头来还是没来救我。
就算我相信他并且不断地等待,这个状况也没有降临任何变化。
他没有发现我寄去的邮件吗?
可是我有对他使了眼色。
接著四目相交,他确实答应了我。
他说我会保护你,你就放心吧。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这只是一厢情愿吗?
我已经搞不懂了。
也没办法确认。
我和清隆的关系太淡薄了。
他不保证真锅她们不会对我做出什么,就这样切断和我之间的关系。
就因为自己已经没必要出面这种任性的理由。
我的事情就只是次要的。
我被背叛了吗?
我被他丢下了吗?
「阿尔伯特,有人来过了吗?……这样啊,我再联络你。」
眼前的龙园静静地叹口气。
「我想你也稍微期待过,但好像没有任何人要来救你。」
啊,我果然被弃而不顾了。
不对,我不相信怎么行。
清隆说过会帮我的。
事实上,他也从真锅她们手中保护了我。
「你好像满信任X的耶,轻井泽。」
龙园傻眼地叹气。
「你被X骗了啦。」
「不对……」
「没有错啦。X没告诉你的那些船上考试的真相,就由我来告诉你。」
「真……相……?」
龙园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间消失。
「真锅为了帮诸藤复仇而打算欺负你,但是得
不到机会。就算要把你叫到没人烟的地方,你也不可能会乖乖赴约。但是,你为什么会只身前往最底楼层呢?那是为什么?」
「那、那是……」
那是因为被洋介同学叫了出去。
当时我的内心很不安定,只能依赖当时的宿主洋介同学。
所以我才会去了那个地方……
然后,真锅她们就偶然来到那个地方……
「你真以为是巧合?」
龙园又看穿了我的内心。
「她们根本就不可能在广大的船里整天到处追著你。这么一来,那就不会是偶然。也就是说,真锅她们会出现是必然的。」
也就是说,我被洋介同学骗了吗?
不对……
不是那样。
我明明马上就知道不会是那样。
我一时间还打算怪在洋介同学头上。
「你已经明白了吧。X暗中接触真锅并牵线把你引了出来。说自己同样是憎恨你的人,以及要不要合作的好听话。虽然我只能说会轻易被这种饵钓到的是蠢货,但这就是真相。」
我记得那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事件。
应该是洋介同学找我的,结果他却没出现在那个场面。
因为认识了现在的清隆,所以我才会明白。
是他指示洋介同学让我落单的……
「X故意让你遭受霸凌,并得到了那个现场的证据。你不觉得残忍吗?」
不对──我很想这么想。
但龙园说的话……绝对不单纯。
清隆出现在那个场面还有拯救了我,都不是什么偶然吗?
「你不是被救出去,而是被陷害的。还真是件蠢事对吧。」
我被骗了吗……?
「看看周围吧。X现在在这里吗?他有来救你吗?」
我……打从一开始就被清隆给骗了?
「真面目快曝光于是就舍弃掉你。想成这样应该才妥当吧。」
这种事、这种事……
那是不可能的……
我──没有获救。
我明明就这么痛苦……
我中了清隆设下的陷阱,还以为自己获救。
被要求帮各种忙。
在关键时刻就被舍弃。
可是这样就……
「你也已经发现了吧。没错,那也算是一种恶劣的『霸凌』呢。」
黑暗包围著我。
我到头来还是没办法从霸凌这个莫比乌斯环里逃出。
「不,你还留有唯一一个得救的办法。」
名字。
就是把清隆的存在告诉龙园。
「没错。」
那么,如果我说出名字就会解脱了吗……?
「没错,就会解脱。」
龙园就像在揣测我的内心似的再次笑了出来。
「只要说出名字的话,我答应今后不再和你有瓜葛。」
啊啊,我会得救。
只要说出一句话──绫小路清隆,就可以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
但听见我发自内心说出的话,眼前的男人一定会理解。
我有这种把握。
嘴唇违反了我的意志一边颤抖一边动了起来。
遭受背叛的绝望与愤怒,以及一颗希望得救的心。
但我又语不成声了。
太冷了,导致我无法拉出自己的心声。
「你可以慢慢来。说出那家伙的名字吧。」
「──对……」
说出来了。
我不停地颤抖,觉得非常害怕。
然后说出了一句话。
「对?」
龙园反问。
「对……说……」
我慢慢地、慢慢地把话给挤出来。
这样就可以获得解脱。
「再说一次。慢慢讲。」
龙园的脸逼近了我。
「不论……」
说出话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打算……
因为我──
「不论你问几遍……我都绝对不会……说出来……」
「…………」
笑容满面的龙园僵住了表情。
总觉得灰蒙蒙的天空洒落了一道曙光。
我在现实中一成不变的世界里──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东西。
「就算我明天起在这里、在这所学校的容身之处会消失……就算我会一直受苦……」
不得不相信到底的东西。
那既不是龙园的话语,也不是清隆的存在。
「我也绝对……不会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温暖的光芒忽然照入我的心中。
「……你这样就好了是吧,轻井泽。」
好了。
这样就好。
说不定我会后悔。
可是,这样就好……!
「你知道X只是在利用你,为什么还要护著那家伙。」
「不知道……」
那种事情我才想问呢。
但是──现在我唯一知道的就是──
「就算是我,也有想耍帅到最后的事……!」
模糊的视野,只有这个瞬间变得清晰。
「是吗?真遗憾,轻井泽。你的容身之处今天起就会从这个学校消失。对我来讲,我也不想做出费功夫的事,但也没办法呢。不过,你很值得尊敬。你有过去的心灵创伤。就算被唯一依赖的人背叛也没有出卖那家伙,这件事我就坦率地认可你吧。」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了。
我不断反覆对自己这么说。
虽然我会在这里坏掉就是了。
不知为何,我有点以自己为豪。
明明就被他背叛了,但如果我没有背叛他,他就会因此得救的话──
如果可以协助那家伙追求的平稳也是不错。
这样我好像也算是很帅气吧?
我的人生几乎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但和清隆联手做各种事的时候却很刺激,这样也不错。
我当时有点快乐。
该怎么说呢?那就像是在英雄背后支持他的女主角吗?
虽然他做过的事情,我也有许多不了解的部分。
但总觉得很非日常又有趣。
再说,无论形式如何,被他救了也都是事实。
所以我没有遗憾。
没有遗憾。
可是呀……
其实我心底还是认为他应该会来救我。
怀有这种淡淡的情感也是──真的吗?
唉~我真是蠢。
完全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这是自作自受吗?
被洋介同学保护,被清隆保护。
其实我是一个人就什么都办不到的女人呢。
寒冬的天空。
我隐隐地觉得心里很畅快。
再见了,满是虚假的我。
欢迎回来,过去那个冰冷冷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