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话 拥有过去才能朝未来前进②

「我的团员受了伤……」

七月以颤抖的声音,一口气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迎新大会的前一天。

就在七月她们结束最后的合奏练习,要把器材搬到礼堂的途中。

其中一名团员,负责打鼓的女孩因为器材过重导致身体失去平衡而摔倒,结果因此受了伤,无法进行演奏。

当然,这么一来明天的演唱会就要泡汤了。

「不能从其他乐团借人吗?」

「校园里的乐团都各自有自己的演奏表演……」

光是自己的乐团表演就已经忙不过来了,今天突然拜托一声,就要对方明天立刻上场代为演奏的做法确实会让人觉得困扰。

「但是这么一来……」

「就只能中止了耶……」

艾妮雅和冥利轻声地说,七月无力地点了点头。

「大家也都说这次就放弃吧。不过……演唱会不只属于我们……也是为了期待表演的人们,所以我并不想放弃……!」

七月的语气十分强硬,接着她对我说:

「所以,拜托了……!请帮助我们——莲见!」

她低下头拜托我。

「啊?我?」

七月以严肃的神情用力地点头。

「你有学过鼓……对吧?」

「是没错……但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鼓了喔?况且也只是在入社体验期间稍微敲过而已。」

「就是这个。」

「咦?」

「我就是想赌赌看你以入社体验的程度就能把鼓学会的灵巧性。」

七月十分热情地看着我。

「从现在起以普通的方式练习,也不可能赶在明天上场……不过,如果是独具天分的人,说不定就会有办法。」

「——原来如此啊。不光是因为实儿拥有打鼓的经验,还包含他的天分,所以才想借助他的力量啊!」

「的确,小实手脚灵巧到让人有点敬而远之的程度啊。」

「不……才没有那种事啦。吉他或许还好,但我并没有什么碰鼓的机会啊。」

再说……

「这里明明就有个人比我还有经验啊。」

「…………啊?这里?」

七月的脸上充满疑惑。

「——干嘛?」

雪水同学和我的视线相会后,还是以往常那张画无表情的脸回应我。

「雪水同学……不,艾丝黛儿,你不是拥有鼓棒吗?」

「……那是用来对付吸血鬼的武器。」

「你给艾妮雅看的那两根才是吧?我指的不是那个,而是你带来跳蚤市场的那一副。」

被用旧的两根木制鼓棒。

那上头清楚刻画了使出鼓面及鼓框一起打的技法才会产生的独特毛刺。

「而且还特别把鼓棒带到宿舍房间的话——不就表示你平常有在打鼓吗?」

「…………」

这次的沉默包含了很明确的涵义。

也就是肯定的意味。

「是、是吗……?」

面对七月的询问,雪水同学停顿了一拍之后才缓缓地点了头。

「就像莲见真实说的一样,我会打鼓。」

「——!那么!」

「不过,我不能接受鸟羽七月的请托。」

雪水同学看着七月,断然地表示:

「鸟羽七月原本拜托的人是莲见真实,而莲见真实也打算要接受。所以这项请托就成了莲见真实的使命——既然是使命就必须得完成。」

……乍听之下,这是个乱七八糟的说辞,不过对于雪水同学而言或许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对于身为『白色猎人』,誓言完成吸血鬼猎人之使命的艾丝黛儿·布琉提耶而言。

七月听到她的回答后,表情显得有些气恼。

「……哼,那就算了。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指望你,何况我想拜托的人原本就是莲见!」

「…………」

「七月,在攸关演唱会能不能举行的紧要关头上,不应该说出这种赌气——」

「莲见……拜托……!拜托……你!」

七月再次对我慨下头,我不禁顿时语塞。

她的双马尾像在跳舞一般地晃动。

就在我稍稍屈服于她这副用尽全力请求的模样时,七月突然慢慢地把脸抬起,紧咬下唇,十分难为情地说:

「如、如果你接受我的请求的话……只、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事,你要我做的任何事,我都愿意做。」

「你说任何事也太……」

「只要是莲见吩咐的话……我可以穿着女仆装,称你为主人……」

「为什么是女仆装加主人啊?」

这个设定又是根据什么而来的,

「咦……因为……那不是男孩子的梦想吗?」

「……我虽然没有吐槽你,但我先声明我对那种设定没有兴趣。」

「不、不然——学校的泳衣再加上水手服呢?」

……我真想花上一小时好好问她那个「不然」是什么意思。

「啊!不、不过,色、色……色的事就、不……唔……唔——可是穿着那种装扮却拒绝的话……好像、也很奇怪啊……」

奇怪的是七月你的脑袋啊!我竭尽所能地按捺自己不要这么吐槽她。

「就、就算不好受——我也会忍住的,所以……」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红了双颊?

七月的右手按住自己的左肩,左手则揪住裙子,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这让我变得更想询问她究竟在思考什么。

「小实……真的没有办法吗……?」

听到冥利认真的探问,我的脑袋瞬间冷却了下来。

「……」

老实说,我觉得从现在开始练习也没有办法。

我的打鼓经验根本就浅薄到等于没有,怎么想都觉得还是拜托雪水同学会比较好。

不过!

「……我知道了。」

再怎么乱来的做法,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呢。

更重要的是,我本身也想帮助七月。

「我会尽我所能试试看。」

我用力地点头,展现我的决心,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菊理学姊则开口道:

「嗯。那么宗像我去申请礼堂的延长使用许可证吧,练习时间愈长愈好吧?」

「宗像学姊……!我现在第一次觉得宗像学姊真的有学姊风范……!」

「小月,不用多礼啦。给宗像的报酬就跟实儿一样就行了,『要我做的任何事,全都愿意做』——」

「我才不要!」

七月立刻拒绝。

菊理学姊说声「真可惜」后,就耸了耸肩膀,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总之你们先过去吧。宗像我就直接去教职员室找人商量。」

她整了整制服,英姿飒爽地走向大门。

「那、那个……我、我去准备大家的晚饭……!」

艾妮雅慌慌张张地朝菊理学姊背后追去。

剩下的人就彼此互看了对方的脸。

「那么,我们就前往礼堂吧!」

在冥利的吆喝声中点了点头。

因为是迎新大会的前夕,礼堂内被装饰得美轮美奂。

明天这个会场将涌入许多人……光是这么想,就自然让人开始紧张。

「往这边唷!」

跟着带路的七月登上舞台时,这份紧张感就更加强烈——

「呜哇……原来舞台上是长这个样子啊!」

「……为什么连冥利也跟着上台了呢?」

「咦?哪有为什么……」

冥利窥看了一眼在旁边调整贝斯的七月,接着放低音量悄悄地说:

「说不定我再也没有机会可以从这么近的地方观赏啊……」

「从这么近的地方观赏的机会?」

「没、没什么啦。比起这个,小实你看!从这里往观众席看去,就会觉得体育馆比平时还要宽敞呀!」

「……真的耶。」

「当天人群一涌入后,就会觉得很窄了唷。」

七月一面把没有收起来的吉他立起靠向墙壁,一面说。

「不过,当演奏开始后,是窄是宽就不那么重要了。」

「话说,其他人呢?」

礼堂内只有我们几个人茌。我本以为七月的乐团成员也铁定会在这里……

「大家都跟着到医院去了。其实我本来也应该要跟去……但任性地要求她们让我留下。」

「为了寻找其他人来代替?」

「不是……是为了拜托莲见。」

她的视线笔直地朝我望过来,我稍稍被她的气势给压倒。

看我如此保持沉默,七月状似为难地苦笑道:

「我又不是要把你煮来吃。只是想借助你的能力罢了。」

「这对我来说是件荣幸的事。」

只是……找我真的可以吗?

我不禁想把目光移到站在舞台侧边一角的雪水同学身上—

「——这是乐团乐

谱。」

——却被七月挡住。

嗯——看来七月果然生气了……

接过手写的乐谱和试听录音档后,我询问七月:

「话说回来,你们预备表演几首歌呢?」

「五首……不过最想完成的只有我们的原创曲,所以可不可以先从那部分开始听呢?」

「嗯,我曾经听过几首你们乐团以前的曲子,如果是那几首——」

「啊,这次的三首原创曲应该全部都是新歌喔!」

冥利插嘴说道。

「也因为这个关系,所以期待这次演唱会的人比往常要来得更多。」

「……为什么雨夜你会知道这件事呢?」

「咦……——啊!」

七月睁大眼睛询问冥利,冥利则慌慌张张地继续解释:

「我、我是从某人口中听来的啦!身为探求真理的第二图书委员长,我时常倾听学生们的声音啊!」

话说回来,冥利以前是不是提过她对七月的乐团没有兴趣?

真让人摸不着头绪。

「反正我就先重点式地听听那三首原创曲吧!」

我把七月递来的耳机塞到耳朵里。

流泻出来的是充满奔驰感的快节奏曲子、苦涩的前奏所酝酿出来的柔和曲子、以及情绪性的歌词在激烈的曲调中迸发光芒的曲子。

无论哪一首,完成度都很高,拥有让人不自觉地想一直聆听下去的魅力。

原来如此……从这几首曲子就能明白她们确实是该受到欢迎。

但这么一来就反而更加…………嗯——

「没问题吗……?」

「……不实际敲看看,我也不知道。」

我语带含糊地表示,走向设置在舞台深处的鼓组。

手里握住久违的鼓棒,重新熟悉一下,再把脚放到踏板上,凭着七月借给我的随身听,我边听着曲子,边尝试性地敲打过一轮。

身体的动作比我想像的还要流畅。用脚踏的部分出现了几处错误,但大致上并没有问题。

当然这只不过是初学者刚开始起步的程度。

我把三首曲子敲打完后,冥利的眼睛闪闪发光,略带兴奋地说:

「突然上场,就能打成这样……!」

「真的好灵巧啊……」

「……灵巧是灵巧啦。」

我只是照乐谱上写的去敲而已。

照理说七月也应该对此心知肚明,但她不以为意地背起背带,扶好天空色的贝斯。

她的头一晃,双马昆随之摇动,接着以指腹熟练地按着弦,眼神往我这边一瞧。

「你配合看看。」

七月的贝斯声低沉响起。

我一面回想着还残留在耳边的旋律,一面设法与她配合。

节奏在七月的乐声扶持下,缓缓地刻划成形。

原来如此,节奏远比我在独自演奏时更加安定。

虽然安定……但也只有安定而已。

演奏时的不足感依然没有改善。

手腕不停摆动、脚拚命踩踏板。即使如此还是欠缺某种感觉。

就在我们为了找出那究竟是什么,而继续练习了不知几回后,七月在中间空档时低着头喃喃说道:

「……就算这样……也还是能求个相似的感觉吧。」

像是她在自言自语的一句话。

听在我耳里就如同被宣告放弃一样——

「乐音。」

不经意地,有道凛然的声音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响起。

我一转头,马上就看到双目炯炯有神的雪水同学站在我身旁。

雪水同学的双眼继续凝视着我,手却指着七月。

「莲见真实……你没有在听鸟羽七月的乐音。」

「咦?不,就是因为有在听,我才能够进行演奏……」

「不对,你听的是在自己脑海中响起的音乐,并不是鸟羽七月的现场演奏。」

「……七月的现场演奏?」

「意思是因为小实的敲打声太大,所以才听不见痴月同学演奏的乐音吗?」

听了冥利的说法雪水同学只是摇了摇头,接着转头朝向七月。

「鸟羽七月,你也该老实告诉莲见真实才对。」

「说什么啊?」

七月怃然回道,雪水同学就停止动作,很不自然地僵在原地。

刚才的对话似乎还让两人耿耿于怀啊……

「啊……七月!」

稍微冷静一下——当我还想继续这么说时,雪水同学突然转身。

她拿起倚靠在墙边的吉他,连接上音箱后开始演奏。

完全没有任何暖身的演奏。

从她那又细又漂亮的手指弹奏出来的是——我们刚才演奏过的曲子。

从狂野的演奏指法所编织出来的是既纤细又优美的旋律。

时而激烈时而苦涩,吉他声就像在舞动般。

我们的目光被华丽的指法夺走,我们的听觉被宛如吼叫的吉他扫拨声占领,我们的言语在彷佛温柔拥抱的即兴重复弹奏申丧失了。

简直是——超级厉害的!

雪水同学弹完一曲后,她的呼吸还是有条不紊,用平常的语气说:

「要像这样。」

「你——你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七月的惊叫声夹带着悲鸣,雪水同学却面不改色地回答:

「吸血鬼猎人。别名是『冰凝的艾丝黛儿』……这我应该早就说过了。」

「……唔,吸血鬼为何会跟音乐……!」

「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证明圣歌有镇压吸血鬼的作用,所以我当然也会想要自己创作看看。」

「完全无法理解!」

「因为她是艾儿嘛!」

冥利的低语听起来就像在吐槽:「你到现在才知道吗?」对此,七月赌气地说:

「算了……!」

「唉呀,难得有这个机会,就让艾丝黛儿也一起参加练习吧!」

「啊?为什么!」

「有吉他加入的话,就能以更接近正式演奏的形式来练习。还有,我这半吊子的鼓声说不定也能因此像样点啊。」

而且有像艾丝黛儿这样厉害的人加入,想必也能减轻七月的负担。

「……就算是这样……」

「可以麻烦你吗?」

在七月把话说完之前,我已经插嘴拜托雪水同学,她表现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后,向我反问:

「那是……莲见真实的请求吗?」

「是的,是我的请求。」

「——好吧。」

见到雪水同学点了点头后,我从视线角落瞄到七月脸上瞬间浮现出安心的神情,但又立刻板起脸孔。

真不坦率啊……

接下来事情的经过就不多提了,三个人实际试着合作之后,在高水准的吉他声引领下,我觉得演奏状况变得格外地好。

事实上,冥利直到刚才都只是静静远观我们的演奏,现在的她却会无意识地微微点头,开始打起节奏。

正如文字所说,音乐可以打动人。

不过,即便如此……

「——停。莲见,你的节奏有点没跟上。负责打鼓的人是你,应该要抱着带领我们的意图来敲打才行。」

「好难、啊……」

「没这回事,不要把它想得太深太复杂,只要心里认定自己是最棒的,就能有恰如其分的表现。」

「可是……很明显我就是最差的一个啊?」

「乐团并不讲究技巧好或差!」

七月很干脆地如此断言,并将手环抱在胸前,笔直地盯着我看。

「不管是技巧多烂的人,只要能燃烧灵魂,就能做出音乐。」

「……」

七月威风凛凛地说出这句话,看来她的灵魂似乎也正在燃烧——

「然后,那燃烧的灵魂将由我来净化。」

当她听到雪水同学在旁悄声加上这句话时,她气得脸颊  颤抖。

「……你现在这句话,就害我说出的好话全都付诸流水了……」

「没这回事,反倒有很棒的帮助喔!」

「那是指我跟你说的建议吧!」

冥利看着激动的七月,轻声说道:

「没问题的啦。不管再怎么被净化,痴月同学的吐槽热魂还是一如往常啦。」

「什么?那种事用不着灌注灵魂吧!而且不要随口就叫我痴月!」

「一如往常啊!」

「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呢!」

「唔……气死我了!」

七月握紧拳头,别过脸去。

「随便啦……接下来再练一轮就——」

「啊、等、请等一下!」

冥利慌慌张张地制止,七月的手便停了下来。

「怎样啊?」

七月在询问时也不掩其内心的烦躁,冥利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说:

「呃……就是啊,唉吁,该怎么说呢……那个……我、我想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够做的事啊?」

冥利嘴里的话说得语无伦次,脚

上的室内拖鞋还不停地在地板上磨蹭。

「能做的事?」

我一这么反问,冥利那原本垂低的视线就笔直地朝我望过来。

「意思、意思就是说——我也想帮助你们练习啦!」

她一鼓作气把话说完,肩膀随着喘息大幅度地起伏。

「……怎么做?」

雪水同学向她询问。

「这、这个……那个……有很多……」

冥利吞吞吐吐地说,七月见状就高举双手,彷佛在宣告她已经受不了了。

「啊——可恶,这样太耗时间了!雨夜,我很高兴你说要帮我们,但等你找到方法以后再跟我们说!在此之前,我们就接着再练习一轮吧!」

结果,我们又在七月的倒数下开始演奏了。

我依旧在雪水同学的高水准吉他声,以及七月的催促下打鼓,同时侧目斜视垂头丧气的冥利。

然后,就在曲子的前奏部分结束后——

冥利突然开始唱歌。

「——!」

以我为首,所有人的惊讶情绪都可以从演奏中感觉得出来,而且演奏差一点就要戛然而止,还是我勉强硬把鼓接着敲下去,才能继续进行演奏。

因为冥利她……

正对准麦克风拚命地大声唱着歌。

了亮高亢的歌声虽然并不是非常好听,歌唱技巧也很普通。

但她的音阶抓得极准,声量也够大,更重要的是——满怀热忱。

只要燃烧灵魂,就能做出音乐——正如七月所说。

结果,三首歌都演奏了一回,冥利也完整地从头唱到尾。

「怎……怎么样啊?我可是出乎意料地有用吧?」

渗出汗珠的肌肤。染上红晕的双颊。

冥利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夸张地挺起她那乾扁的胸部。

「雨夜……你……」

刚演奏完,肩膀仍然不停上下起伏的七月开口问道:

「你、什么时候听了这些歌的?」

「刚……刚刚不是就听了好多递?」

「光靠那几遍,绝不可能唱得像你刚才那样。」

雪水同学平静地指出疑点,冥利不禁倒抽一口气。

七月的乐团曲目可是原创曲。就算一边看着歌词,若不是听得相当耳熟的人是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和着旋律唱出来。

冥利被三个人紧紧盯住,逐步往后退了又退。

「像、像我这样的人,这点程度的歌曲,就算是第一次听也能轻松唱出来!」

「——那是骗人的。」

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

不知从何时起,菊理学姊和艾妮雅已经站在舞台下。

「我已经拿到练习的许可了,你们今天一整天可以自由地使用喔!」

「谢谢你,宗像学姊……然后,那个骗人指的是什么呢?」

「嗯。就是她并不是今天才第一次听到这些曲子的,对吧,冥冥?」

「……」

冥利欲言又止,菊理学姊则继续说道:

「冥冥常常偷看小月的练习喔。」

「……唔。」

「在房间里也常哼唱小月乐团的歌。」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呵,我不是说过了吗?冥冥。宗像——对于冥冥的事可是全都了若指掌喔!」

不知为何,菊理学姊脸上带着获胜的表情,双臂交叉在一起。

「开玩笑的啦,宗像我也偶尔会丢关心小月练习的情形啊。所以常常见到冥冥在偷偷摸摸地窥视社办里头的情形。」

「那个……学生会的工作呢……?」

携着可爱便当袋的艾妮雅开口询问,菊理学姊便自信满满地笑着回答:

「我有在做呀。关心学生们的活动也是学生会长的一项重要工作呢!」

似乎之前也听过这说法……不过就当作是这样吧。

「冥利,是真的吗?」

「——我、我不可以看吗!」

冥利红着脸,恼羞成怒地说道。

不,并不是觉得不可以……但她是什么时候去的呢?

就我所知,冥利曾说过她对七月的乐团不感兴趣,所以我也完全没发现这回事。

七月有注意到吗……?

只见当事人七月也表现出害臊的样子,低垂着头,同时心神不宁地拨着贝斯的弦。

「……谢……谢。」

七月小声地道谢,冥利则是嘴巴稍微一张一合后,就把脸别开。

「我……我只是尽委员长的本分,做该做的事。掌握无所事事的委员平时的生活也……也是很重要的工作。」

「而结果就是,你几乎能不看歌词就把尚未发表的新歌全都唱出来?」

「唔……」

「啊,不,我不是为了要取笑你才这么说的,事实上我倒觉得很有帮助。」

我偷瞧了七月一眼,她脸上的害羞神情依旧不变,视线则落在贝斯上。

「反、反正、有人演唱就能在更加接近正式上场的状态下练习啊……不过,前提是雨夜愿意的话……」

「——!」

七月的请求让冥利的脸顿时散发光芒,她为了掩饰这份喜悦,交叉着双臂,用自以为了不起的口吻说:

「哼、哼……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就没办法了。我也希望自己喜欢的乐团……不是,我是说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无所事事的委员的活动就此报销嘛。」

「——嗯,拜托了。」

「——好,既然我能有这个荣幸。』

两个人就这样忸忸怩怩地对上了眼,让旁观者也深觉会心一笑的沉默降临,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最后我受不了地喃喃道:

「这双重傲娇是怎么回事?」

「「不准说我傲娇!」」

捱过这异口同声的双重吐槽之后,我耸了耸肩。

「不过,这下可就即时成立了第二图书委员会的乐团了。」

主唱、吉他、贝斯、鼓,全都是由第二图书委员来担任。仔细深思后,让人觉得挺妙的。

我半开玩笑地表示,却意外地获得还不错的回应。

「……感觉并不差啊。」

「第二图书委员会乐团,听起来很棒!」

「我会完成……使命的。」

「喔,希望你们别忘了宗像和艾妮雅呢。虽然我们不会演奏乐器,但是声援或规划管理之类的事可难不倒我们。对吧,艾妮雅?」

「是、是的。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好!那就快点脱吧!」

「「「不是吧!」」」

听到我们异口同声地吐槽,菊理学姊轻轻地笑出声说:

「很棒的团队合作啊。」

之后则是练习完后又紧接着练习。

我们利用一个又一个短暂空档吃下艾妮雅带来的食物,并且一边吐槽菊理学姊说的玩笑话,一边配合着演奏。

中途虽然发生了困倦的艾妮雅不小心枕着菊理学姊的膝盖睡着的意外,但除此之外练习都进行得很顺利。

顺带一提,在演奏空档中,我们进行的会话主要如下:

「莲见真实,你太专注于鸟羽七月的贝斯声。」

「啊、抱歉。」

「莲见真实,你被我的吉他声给拉走了。」

「……抱歉。」

「莲见真实,整体的节奏过慢。」

「…………对不起。」

呃……?

逐渐感觉到好像都只有我被雪水同学指正。

不过,事实上也是我在扯后腿……不更加努力不行。

「那、那个,不稍微休息一下呜?」

「也、也对,一直从头弹到尾也不见得好啊。」

冥利和七月的解围让我觉得难堪。

「…………」

雪水同学的无言更是让我加倍难堪:

「嗯……不过,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们继续吧——就在我打算这么说时,雪水同学走到我身边,冷不防地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手稍微冒汗,摸起来有些凉,这让我的心脏不自然地狂跳。

「怎么……了?」

「不要动。」

雪水同学严厉地喝了一声,接着蹲下来,将身体钻进鼓组和椅子之间,一只手则放在我的膝盖上——这动作……咦?

「你、你在做什么啊?」

最先察觉异状的冥利赶到我们身边,这时雪水同学早已迅速地卷起我的裤管,手指摸着我的小腿肚。

「…………果然。」

「艾儿,快离开小实——」

「你的脚已经陷入极度疲劳的状态。」

「……咦?」

「再这么继续练下去,脚肯定会抽筋,搞不好还会拉伤肌肉。」

「……唔!」

小腿肚被人用力一按,我不自觉地发出哀号。

感觉是她让我发觉了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疼痛。

「莲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七月担心地向我询问,我则边苦

笑边摇了摇头。

「我也是现在才发现。」

「……是大鼓呀。踩踏板的这个动作原本就会用到日常生活中不太使用的肌肉。」

看着七月用很痛苦的表情解释,我也跟着开始觉得痛苦。

「不过,我只要稍微休息一下——」

「……不可能。」

这次换七月摇摇头。

接着她看了雪水同学一眼,雪水同学也缓缓地点头。

「也因为你是在短时间内突然大量使用这部分的肌肉……稍微休息是不可能解除这种疲劳的。」

「别把它想成只不过是脚抽筋而已喔……这种事一旦发生就得中断演奏,如此一来自然就得不到什么练习效果,而且就像艾丝黛儿所说,再这么下去会造成肌肉拉伤。要是肌肉拉伤的话……你应该知道后果吧?」

……就没办法踩踏板了。

就算不至于到没办法踩的程度,势必也会抓不到正确的节奏。

「那、那么该……」

冥利慌乱的声音让七月轻轻地咬了咬下唇。

「…………七月,抱歉了。」

「莲、莲见你不需要道歉啊……!这下我可以道歉的时机……不就没了吗……」

看着七月下垂的肩膀,我缓缓地站起身。

说实话,就算逞强我也想继续练下去。

即使我真的拉伤了肌肉,脚也不是就此无法动弹。

勉强硬来的话,一天左右的练习应该足以应付几十分钟程度的演唱会。

但是,这几十分钟的演唱会对于七月——以及等着七月她们乐团表演的歌迷而言,可是一直翘首期盼的活动。

必须尽可能让大家看到最棒的表演。

七月她必定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她才会看着雪水同学。

既然如此。

我所能做的就是……

「艾丝黛儿!」

我呼唤了依旧樽着身子,垂下眼眸的少女的名字——从目前来看,能够做出最棒表演的不二人选肯定是她。

我捡起她的吉他,将背带套在自己的肩膀上,对她说:

「你能够——代替我打鼓吗?」

☆☆

雪水同学的鼓声正如预料……不,是远远超乎预料地好。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原本我最擅长的就是鼓。」

「那你干嘛不早点说啊!」

「鸟羽七月选的人是莲见真实。」

「之后我不就试着拜托你了嘛……!」

「曾经下达的使命不能轻易取消。」

「莲见的话你却偏偏很干脆地就接受了呢……!」

「因为那不是鸟羽七月,而是莲见真实的请求。」

「唔……为什么我就不……」

「因为鸟羽七月原本选的人是莲见真实。」

「所——以——说!」

「……难道,你是在闹别扭吗?」

对于自己没有从一开始就被选上而感到不满?还是对于七月在中途就放弃说服她,因此感到不满?

听到我这么一问,雪水同学稍微别过脸,嘟哝道:

「……有一点。」

「——你不说,我又怎么会知道啊!」

看到七月像小孩子一样地抱怨,我不禁笑出声来。

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雪水同学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孩——她只是在和七月闹脾气而已。

「总、总之!先尝试性地稍微合奏一回看看……」

七月害臊地说完后,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怎么了,七月?」

「……没、没什么。吉他的准备没问题吗?」

「嗯、应该可以……刚才听周雪水同学的演奏,我想起回老家时也偶尔会拿妹妹的吉他来弹奏。」

「……意思是莲见也是吉他比较拿手罗。」

七月疲累地回应后,以眼神示意雪水同学。

「请倒数。」

雪水同学微微点头后,双手举起鼓棒。

就这样数起节拍——开始演奏。

稍微尝试性地。

明明演奏前曾经如此声明,结果大家却都全力以赴。

也只能全力以赴。

雪水同学和七月在节奏部分的步调很果断明确。

流动的旋律厌就彷佛奔驰在平整的道路上。

以这压倒性的疾驰速度为背景,冥利的歌声大放异彩。

个人表现已经再也不重要了。

乐团整个融合成一体,像是一种生物做出行动的真实感,让人不禁觉得头昏脑涨。

重点不在于高明拙劣。也无关乎技巧或理论。

在莫名其妙的情绪怂恿下——回神时,我们已经全力狂奔到终点。

三首歌一转眼就结束了。

完成演奏后的成就感也极不寻常。

就像是已经用尽了全力,接下来只想成大字形横躺下来。

「好厉害啊……」

菊理学姊的声音促使我转动沉重的脑袋,将视线朝舞台下方望去。

「我的身体……在颤抖。」

不知何时醒来的艾妮雅正脸颊发烫地看着我们,她兴奋地说:

「那个、那个……好厉害呀!」

「……这表示刚才的演奏足以把熟睡的孩子叫醒啊!」

这样一来,明天的演唱会也一定……一想像那表演效果,我在不知不觉中紧握住拳头。

我的视线顺着拳头,与脸上带着歉意的七月对上了。

「莲见……抱歉。」

「咦?」

为什么突然道歉呢?

七月维持低着头的姿势对感到惊讶的我说:

「听完艾丝黛儿的演奏后……我再次肯定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

「唔,嗯。」

那是当然罗。为何要特别对我重申呢?

「我、明明是拜托莲见……还因为这样害你伤到脚……」

「啊——啊啊。」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把一度拜托我的事改由雪水同学来取代,这做法似乎让七月感到很不合乎义理,所以她才为此向我道歉。

多么正经的人。

反而是完全没察觉到这点的我该深感抱歉才对。

「不用去在意这种事啦。七月应该要为了大家,只专心考虑演唱会的事,我也希望你这么做。」

「…………但是……」

看七月像个被责骂的小孩一样垂丧着头,我微微一笑对她说:

「况且,我觉得很快乐。」

「…………咦?」

「能够和七月……以及第三图书委员会的各位一同演奏,我觉得非常快乐!」

「以前稍微碰触乐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我想以后应该也没有机会尝到了,所以……谢谢你的邀请。」

「莲见……」

七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双眼直直地盯着我。

「说什么以后也没有机会尝到,才没有这回事呢!」

冥利像在帮七月接话似地说:

「因为第二图书委员会还在啊。只要有这些成员在,乐团想成立几次都行。当然到那时候,还耍加上艾妮雅……真是没辙啊……就把菊理学姊也算在内好了,下一次可真的要全员都加入喔!」

看到冥利纯真地说出这番话,七月有点像是在毫无防备下被感动了,维持了呆滞的表情一会儿后,她才露出调皮的笑容。

「那么届时我就是乐团团长,你就只是无所事事团员罗?」

「……?梦话是在睡着之后才说出口的喔?」

「有必要这样反驳吗!」

「这也是因为痴月同学……马上就得意忘形的关系嘛。」

「得意忘形的人明明就是你吧!」

如此这般,当七月和冥利按照惯例拌起嘴时,我对一直沉默不语的雪水同学说:

「雪水同学,你可以吗?」

「……」

雪水同学呈恍惚状态似地僵在原地,仔细一看,她白皙胜雪的肌肤泛起朱色,面无表情的模样也和平常稍微不同。

「雪……艾丝黛儿?」

她一动也不动地只盯着半空中的某一点,我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之后,她才隐约出现了些脸部表情,转而看着我。

「…………太好了。」

「啊?」

「感觉太好了!」

「……」

「这么好的感觉……我还是第一次。」

「不是。呃……」

渗出汗珠的肌肤,稍微凌乱的呼吸频率。以红润的脸蛋、略带恍惚的表情说出这种话,让我很尴尬啊……

正因为平常不容易见到她的表情,所以这点微妙的变化就很容易让人小鹿乱撞。

当我正独自感到困扰时,雪水同学那对带有蔚蓝色的眼眸飘忽着同时喃喃自语:

「那种……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整体厌……这是我的初体验。」

雪水同学紧盯着自己手中的鼓棒。

「这就是乐团的魅力唷

!」

站在我身后的七月看起来有点害羞,但是又很自豪地笑着伸出右手。

「我要正式向你说,拜托了……艾丝黛儿。」

「…………」

「……艾丝黛儿?」

雪水同学瞧着七月的右手,带点困惑的语气开口说:

「我明白了乐团拥有超越技术的力量,但是——就因为这样,我没有把握能够做出相同的演奏。」

她说完就紧握住鼓棒,望着地面。

「……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是独自一人在演奏。」

她说的想必是事实吧。

虽然是事实。

「不过,你一个人所做的练习,不就和第二图书委员会乐团……而且这时还和七月她们的乐团有了连系?」

听完我说的话,雪水同学一副恍然大悟地把脸转向我。

「因此,要做的事其实并没有不同啊。」

「…………」

「而且,更单纯的理由是——大家共同进行一件事是很快乐的喔!」

「——或许……是吧。」

「才不是或许。是肯定是!」

七月强而有力地如此断言。

「艾丝黛儿,你会觉得更加更加快乐喔……我、我们向你保证。」

「……不是艾丝黛儿。」

「咦?」

「雪水爱心。」

雪水同学晃了晃她那头颜色很淡、稍微有些卷度的头发,正眼直视七月。

「请让我以雪水爱心的身分……参加明天的乐团表演。」

她说完就怯生生地伸出右手。

这件事和吸血鬼无关,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嗯。拜托了,爱心。」

七月满脸笑容地握住雪水同学的手。

「呵,如此一来,这问题总算圆满解决啦。」

菊理学姊在舞台下方如此嘀咕,七月却回头说:

「还没喔。还得再配合个两、三轮。」

七月的脸上满是笑容,在她的催促下,我们再度拿起乐器。

只要能够体验那份整体厌、那份感动的话,再多次我们都愿意醌合——彼此互相传递的眼神吐露着这份讯息。雪水同学拿起鼓棒开始敲出节奏。

接着旋律从前奏进入歌词的部分——就在那时候……

冥利突然在原地蹲了下来。

流泻出的噪音取代了歌声。

进行到半途的演奏突然止住,仅仅留下拖拍拉长的余音。

「——雨夜?」

「冥冥!」

「冥、冥利?」

七月、菊理学姊和艾妮雅的呼唤声响遍礼堂,在冥利附近的七月正要奔过去查看时——冥利自己伸手制止了她。

「我……没事……」

她伸长的右手在颤抖。

「这、这样子哪像没事啊——」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断然拒绝的口吻。

七月在原地陡然止步,困惑地看着我。

我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心情凝视冥利,此刻的她左手环抱住自己,像是在拚命克制着什么。

她低垂着脸,不让任何人看见。

不停细碎颤抖的身体简直就快要应声倒地。

看过冥利平时模样的人,绝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也是她。

对于知道冥利真实面貌的人而言,这则是十分熟稔的模样。

「……冥利?」

我把吉他从肩膀取下,走近一直背对我们的冥利,然后蹲下来查看她的脸蛋。

她惊讶地身子抖了一下

深红色的眼眸也跟着晃动。

「……小实。」

冥利彷佛在呻吟似地呼唤着我,脸上表情像是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准备嚎啕大哭的小孩子。

——绝对吸血冲动。

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这个答案,同时也充满惊恐。这个每月造访一次的冲动——不久前才刚来过而已,为何现在又出现?

雨夜冥利是名吸血鬼,但又是个无法自己吸血的有缺陷吸血鬼。

可是,吸血冲动却得另当别论。

动物的本能,渴望获得人类血液的冲动将撕碎厌恶的情绪及理性的枷锁。

那样的话——

「实儿,冥冥没事吗?」

菊理学姊走上舞台向我询问,我快速地回答她:

「啊,好像是持续发声造成的贫血喔。」

「贫血……?」

我没有说谎。

「我想稍微休息一下应该就能恢复了……所以我带她到保健室躺一下喔。」

我话一说完,就迅速地把手伸进冥利的膝盖下方以及背后,一口气将她抱起来。

这状态也就是俗称的公主抱法。

「嗯……」「什……」「那、那……」

我斜眼看到除了雪水同学以外的三人各自露出像是有话要说的表情。

「——唔。」

冥利在我胸前发出呻吟声,令我感到焦躁。

快点快点——

我很清楚与异性过度接触,将催化她变成吸血鬼。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早一刻也好,得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只要能够离开这里,之后不管怎样都会有法子。

我拚命将飘起的淡淡洗发精香气、左手感觉到的绵绵软软大腿触感赶出脑袋,竭尽所能露出微笑向菊理学姊她们说:

「那么,我们稍微离开——」

「等筹,实儿。这种时间保健室哪会开啊?你要带她去哪里呢?」

啊……对喔。那么,还有哪里可去?

思考过后,冒出的答案就仅有一个。

「我带她去第二图书馆让她休息一下。」

※※

我在完全被夜幕笼罩的学园中拔腿狂奔,抱着冥利就这样进入第二图书馆。

我将门上了锁,灯也不开,正当我要将全身瘫软的冥利轻轻放倒在地板上时——

冥利突然抱住我。

她的手臂绕过我的后颈,两人紧密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女孩子的气息撩动我整个鼻腔,昏暗之中,从裙子底下伸出来的双腿显得尤其白皙。

胸前清楚地感受到两颗柔软的浑圆物,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脖颈上。

面对用力抱紧的她,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一来——在让她吸血之前,我的理性就会先飞走了。

「冥、利……抱歉,这个姿势、有点——」

「我不是冥利。」

她在我耳旁悄悄低语。

「……咦?」

苍白的手指滑溜地划过我的脸颊。

「虽说如此,但要是你问我我是谁,我现在这个状态也没办法回答。」

明明是冥利的声音……说话方式却不属于冥利?

「不过,我和你所知道的冥利,在身体构造上应该有些微妙的差异才对。比方说——胸部的大小等等。」

听她这么一提,我重新清楚地感觉到抵在胸口的那两颗浑圆物……清楚地感觉到?

冥利的胸部才没有这么大。

「——唔!」

我反射性地彻底伸直手臂,将『她』狠狠推开。

接着倒退好几步后,在昏暗之中看到的『她』……如果说不是雨夜冥利的话,那又会是谁呢?

然而其中有个她方不同,那就是透过衣服也能看出来的胸部大小。

『她』拨了拨银色发丝,眯起红色眼睛,再把领带扯松,解开衬衫的钮扣,脸上浮现只有唇角微动的浅笑。

「看来冥利最感到自卑的部分就是胸部啊,她所回避的一部分肉体。只有这个地方能让我的灵魂几乎完整重现。」

……灵魂?

「你……是谁?」

「我刚刚不是说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了吗?我还只能是雨夜冥利。顶多可以称得上是另一个人格……但也只有在吸血冲动到达极限时才会出现。」

「另一个人格——吸血鬼吗?」

这个答案瞬间脱口而出,我不禁感到一股寒意沿着我的背脊往上窜升。

冥利……将会变得不再是冥利?

这种事……怎么可能——

「不需要那么担心,至少目前还不需要呀!」

『她』语带保留地说道,并缓缓地耸了个盾。

「我可是很公平的,一定会提供机会给宿主以及周遭的人们。所以——这是我最初的警告。」

『她』伸出食指做出剌穿自己心脏的动作,清清楚楚地宣告说:

「『我』的灵魂将取代雨夜冥利,而且是肉体和精神皆完全取代。」

「——!」

「在那之前,如果你能找出『我』的灵魂为了取代冥利,必须满足什么样的条件的话,就试着妨碍我看看吧!」

「…………为了取代的条件?」

『她』的食指快速地点在自己的双唇上,并优雅地眯起双眼。

「有所隐藏才珍贵。因为隐藏——灵魂才会毁灭。」

「什么意思——」

「能够保护冥利的人

只有你了……小实。」

『她』话一说完,就唯美地绽放微笑——然后失去意识。

「嗯……小实……?」

冥利的意识立刻醒转过来,胸部也恢复原本的大小。

如今在我眼前的只有眯着红色眼眸,表情看起来依旧很痛苦的雨夜冥利。

事情实在发生得太突然,太干脆。

几乎会让我以为刚才的事会不会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很希望能这么想。

当然我不可能那么认为。

那是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我也必须去思考。

吸血鬼的身体定期性地渴望血液。

除此之外,还有某个——某个存在想要取代冥利的身体。

『她』究竟是什么?

我该怎么做才能拯救冥利——

「小、实……?」

冥利痛苦的声音让我回过神。

「啊……抱歉,我有点恍神。」

「……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不,没什么。」

我没办法告诉冥利刚才发生的事,因为我无法推知这将对她带来怎样的影响。

因此,我能够做的只有——

「冥利……冥利的胸部很棒喔!」

「噗!」

「……这明明就是很严肃的场面,不应该笑出来吧?」

「那……那是……我才、想说、的话……哼!」

冥利眯起那对红色眼睛,眼神锐利地瞪着我,她的气势简直就要让整头银发倒竖起来。

她试图藏起嘴角若隐若现的虎牙,看起来远比之前还来得痛苦。或许是心理作用吧,总觉得她的脸蛋也比变成吸血鬼之前还来得红。

「干、干嘛啊……为什么突然……」

「不是啦……我想说冥利你该不会对胸部感到自卑之类的。」

「呀啊——所、所以,这不是现在该谈——」

「……不是现在该谈的事啊。」

冥利的话突然戛然而止,我望着她,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啊。

我想起刚才的『她』说过的话,所以才尝试性地向冥利探探口风。

或许还得想想其他的试探方法。

「……那个。」

正当我在抱头苦思时,冥利很不自然地别过头,畏缩地张口。

「嗯?怎么了?」

「…………我……那个……是不是有失去意识?」

「只是片刻之间而已。」

「在这段期间……把我带到这里的人……」

「放心,只有我一个人喔。」

「………………那么,把我的衬衫钮扣解开的人也是?」

「——咦?」

闻书后,我的视线迅速往下栘。

仔细一看。

冥利的胸口大开,蕾丝镶边的内衣暴露在外头。

「啊、不是、这是——」

我没办法说出这是『她』做的事。

「…………是、小实吗?」

冥利以双手掩饰胸口,羞答答地向我询问,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所以你才会提到、胸部的话题吗?」

「——唔。」

的确……这解释很合理。

就只是合理而已。

「是这样子吧……?」

「…………」

我想不出藉口。

感觉不管说什么,都只会陷入万劫不复的状况。

我僵直不动,枕在我膝盖上的冥利则——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收回原本掩饰着胸口的双手。

「——?」

不明显的起伏重新暴露在我面前。

冥利双手撑在地板上,缓缓撑起身子,她转身朝向我。

「冥……冥利……?」

她的目光一和我对上,脸颊就立刻红了,她把头垂下。

……想做什么呢?

我不禁想开口问她,却正好见到她的银发摩娑过洁白的锁骨,落在不起眼的双峰间,顿时把话吞了回去。

「小、小实……想看的话。」

徐徐抬起的脸庞。

颤抖的双唇。

「看——也没、关系。」

「…………咦?」

「我、我……如果是给小实……看的话,我愿意……」

………………

…………

……

不……等等、等等。

是从哪开始,又是什么原因,导致情况发展成这样呢?

正当我感到一片混乱时,冥利露出些微不安的神情,扬起视线对我说:

「光是看……还不够、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停止思考、停止思考。

已经无法完整对应脑袋中发出的警讯。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时,冥利又再次下了一个决心。

「——你、你答应会温柔……对待、的话——用……用、用手……摸……也行。」

「——!」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感到害羞、却又竭尽全力鼓起勇气的脸庞,一看到她这副模样……

不光是那朴素的前胸——还有她紧揪着裙摆的手、在那只手附近的雪白膝盖、膝盖和膝盖之间、裙底深处的风光等等……我情不自禁地做了各种想像。

那是、那是——

不可以。

「在——在那之前,你先吸血吧!」

我刻意装出开朗的样子。

把刚才发生的事一概装作视而不见,我开口说:

「不管怎样,不先解决你的吸血冲动不行啊。」

我发出干笑,冥利则先是浮现有点遗憾的神情,然后就立刻挑眉说:

「——我、我知道啦。」

她快速地把胸前的钮扣扣好,很难得地自己主动将嘴唇贴到我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开始吸血。

「……唔。」

不知是否因为这次有点让我措手不及,我感到一阵比乎常更尖锐的疼痛感。

平常心平常心……我闭上双眼提醒自己,心里开始回味刚才那一连串对话,同时也涌现出安心的感觉。

我对冥利的感情。

被归在哪一类……我目前还不想化成言语说出来。

就在我如此东想西想时,冥利的外表逐渐恢复原本的样子。

当她完全恢复后,她的唇也从我的脖子离去。

「呼…………呕恶!」

一如往常,她呼出一口气后就开始剧烈干呕。

「……还好吗?」

我一面轻拍抚摸冥利的背,一面心想。

雨夜冥利是个讨厌血的厌血鬼,是个带有缺陷的吸血鬼。

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出现的吗?

自称是吸血鬼灵魂的『她』。

斩钉截铁地表示要取代冥利内心和身体的『她』。

『她』对于身为吸血鬼的冥利而言,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就因为我全神贯注地在思考这件事。

察觉到那个时,已经迟了一步。

「——小实,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冥利压低声音说,而我歪了歪头。

……声音?

无需细想,此时我们的背后就清楚地传来声响。

某人的脚步声。

我马上往正门口望去,并想起我确实上了锁。

既然如此,就应该不是有人来——

我心中如此确信并回过头来,视野中却出现淡色长发配上蔚蓝的眼眸,一张宛如洋娃娃的秀丽容颜。

她紧盯着我们,脸上那副毫无表情的面具如今出现些微裂痕——

「雪水……同学?」

她是『白色猎人』,雪水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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