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西域战争开战篇 第二十九话 漆黑风暴的开端 (3)

令人难以置信。因此马蒂娜她们会感到傻眼也无可厚非。

「泽多林布尔……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奇怪的幻晶骑士呢?里思大哥的部下有点怪怪的耶。」

「是吗?因为马是骑士最好的朋友,我倒觉得这点子不错,而且第一眼看到这家伙的时候,我就一直很想坐上去!」

「会这样想的只有里思大哥吧……」

埃姆里思歪著头唔了一声。

「多亏有它才能像这样来救你们,也能把你们带著走,不是充满优点吗?」

马蒂娜和伊莎朵拉互相对望了一眼。她们十分清楚这点,心中也充满无限感激,只不过筋疲力尽的常识无法接受而已。

「现在不用在意『这些小事』。照这个速度跑下去大概也可以甩掉追兵吧。」

「没错。和本队会合之后,这次轮到我们出马啦!我还没找那个传说中的蠢王子算帐呢!」

见埃姆里思自负地发下豪语,马蒂娜板起脸转向他说:

「里思,你听好了,你的确带著一支超乎想像的强大骑士团,不过甲罗武德王国这个敌人可没那么好对付。我国的骑士就算拚上性命也无法与之抗衡。他们的存在是让人很不愉快,但也不能就因为这样草率出兵……」,

能悠闲对谈的时间结束了。这时,待机室的警钟突然刺耳地当当作响。这个简单的机关与泽多林布尔的驾驶座连结,用于联系。从钟响的音调甚至能得知讯息内容,刚才的音调意味著——

「『异常警戒』啊……说人人到。竟然能够紧追泽多林布尔不放,伯母你说得没错,我是太小看他们了。」

话音刚落,埃姆里思旋风似地转身冲出待机室,朝货车上的金狮子驾驶座而去。留下的马蒂娜她们面对突发事态只能瞪大眼睛,但也很快就理解了埃姆里思话中的含意。

「怎么会,都逃到这里了……不,怎么可能……有人马骑士这样的速度,居然还会在这个 地方被追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蒂娜扑向待机室的窗口,睁大双眼望向后方的风景。在万里晴空之下有个汗点似的黑点,她没花多少时间就理解了那是什么——

「甲罗武德王国的……飞空船!」

飞空船左右两边的船帆鼓涨到极限,拉扯著帆柱不断将船体往前推进。多罗提欧在舰桥前方往伸缩式望远镜里看,胡须底下的嘴角例开一个骇人的笑容:

「遇上那阵风的时候,心想这也是某种指引就赌了一把……看来我是赌赢了啊。终于找到 你们了,克沙佩加的王族!绝不会让你们跑了……!!」

他振作起衰老的身体,一口气横越舰桥。他将望远镜交给部下,声若洪钟地下达指示。

「让飞空船开到他们头顶上!!直接放下黑骑士。我们必须在这里确实抓住王族。先用『飞砾之雨』把他们拦下来!」

「瞭解,加速,降低高度!!准备飞砾之雨!」

部下们复述命令后一齐展开行动,骑士像催出自身最大的魔力储蓄量输出,启动起风装置,使船身四周产生强烈的气流,飞空船一边提升原本的速度一边开始降低高度。话说此时他们的速度,甚至远远凌驾泽多林布尔。

眼看背后的飞空船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追了上来,操纵泽多林布尔的奇德和亚蒂傻眼地看得出神。

「喂喂……那是什么啊!是船,船飞过来了!」

「普通的船是不会飞的……对吧?除了艾尔,还真有人会想出这么奇怪的点子呢……」

两人对第一次看到的飞空船都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连那是敌人追兵的事实都忘了,你一言我一语地拌起嘴来。不过,这些都在飞空船突然发射出某样东西后被迫中断了。

「呃,惨了!他们攻击了!」

在他们急忙错开前进方向的同时,石弹已经落到泽多林布尔四周了。力道十足的石弹发出撼动五脏六腑的巨响凿穿地面。虽然敌人没有精确瞄准,顶多只有数发打中道路地面的程度, 不过看看那嵌入地面、轻易贯穿树木的威力,奇德和亚蒂还是忍不住流下冷汗。

「可恶,这样下去会被追上。这样很糟糕对不对?」

蜿蜒闪避前进令泽多林布尔降低了速度,飞空船也毫不留情地趁机追上他们。

这时,飞空船内部的多罗提欧等人已做好出击准备。他坐上狄兰托的驾驶座,而其余并排的六架黑骑士中的骑操士们也各自就定位。他随即进行下一步操作,相关的指令也已下达。骑士巧妙地操作起风装置,使飞空船彷佛要盖过人马骑士一般飞到他们头顶上。高度已下降到足以擦过树木顶端的程度,飞空船正准备打开船腹,投下黑骑士。

「锁定目檫,现在正需要绷紧神经。我们上,一口气把他们解决!」

「是!!」

人马骑士乱了阵脚,飞空船逐渐进逼。

下一秒,放在货车上的货物,布罩被吹开来,异形鬼神伊迦尔卡出动了。它放出咆哮、背上的四只手臂迅速伸展开来。而驾驶座上,艾尔完全无视紧张的现况,像是要把脸贴在幻象投影机上一样探出上半身,他露出可爱却饱含强烈意志的笑容喃喃说道:

「啊啊……竟然、竟然有那种东西!飞空船……厉害,太厉害了!真的是直接让船浮在空中。不是『气球』或『飞行船』,它张著船帆……不对,我不懂,『那个世界【地球】』的法则完全无法解释。这一定是、一定是我不知道的某种很美妙的东西对吧!?」

震耳欲聋的咆哮益发高亢。以往的方法跟不上伊迦尔卡过度复杂化的操纵模式,只能靠艾尔优秀的演算能力使用直接控制。因此,他的意志即鬼神的意志,它已经准备好随心所欲地大闹一场。

「你们两个继续让泽多林布尔跑下去。那个在天上飞的船,就由我……『收下了』!!」

艾尔随口发出指示,然后就驾著伊迦尔卡从货车上一跃而下。降落在道路上的伊迦尔卡将全身累积的庞大魔力释放出来,魔导喷射推进器高声狂吼,展开了连泽多林布尔也望尘莫及的猛烈加速。置入陆皇龟与女皇壳兽——过去所击败的两大魔兽心脏,它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异界鬼神。伊迦尔卡产生的反作用力刮起道路上的石板,朝著天空直冲而去。

「那是什么!?朝、朝这里……冲过来了!?」

伊迦尔卡运用魔导喷射推进器产生剧烈的输出力飞上空中,一直线朝著飞空船冲去。他什么也不想,就只是凭著一股对飞空船的渴望,和爱制造冲突的气势,循著最短距离冲过去。

即使拥有优异的滞空机能,毕竟也只是艘用风当作推进力的船,想逃过拖曳著爆炎,高速飞翔的鬼神追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飞空船原本正位于准备逼近泽多林布尔的高度。从舰桥目睹一幕的船员们发出惊叫,他们不知道那身缠火焰的幻晶骑士是什么,应该说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在陷入恐惧与混乱的期间,伊迦尔卡气势凶猛地撞上船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投下程序怎么了!?」

在船舱交际等待出击的多罗提欧,也从船身摇晃察觉到异状。

「噫!不、不知道!有、有异常……幻晶骑士吗!?它飞上来停在船体上!!」

聴著错乱的部下传来报告,多罗提欧瞪著船体的墙壁。外板发出咯咬略咬的摩擦声,然后他很快理解到——那是某种东西沿著船身爬上去的声音,他的背脊窜过一阵说不上是颤栗的感觉,在短暂的迟疑之后,他立刻启动了狄兰托。

伊伽尔卡攀附的外板连同火焰从内部被轰了出去,立足点被破坏的伊迦尔卡开始堕落。连艾尔也措手不及,连忙启动魔导喷射推进器调整姿势,然后拉开距离。

飞空船船身上洞开的大口上,露出一架举起背面武装的狄兰托,那是多罗提欧操纵的机体。察觉到异常和威胁的他,使出了把敌人连同外墙一起轰出去的鲁莽手段,又接著对空中的伊迦尔卡展开毫不留情的追击。

「啊哈哈,很好的反应,佩服!也请收下我轰出来的回礼!」

伊迦尔卡利用喷射机动闪避法击,接著拔出了腰间佩戴的铳装剑。剑身一分为二,内部装置将大量魔力转化为火焰。他的反击凶猛无比,铳装剑放出的法弹有如地狱火焰般不断刺进飞空船。窜升的烈焰贯穿外壁,使内部化为一片火海,接二连三的爆炸轻易地把外板轰飞。飞空船设置的装甲足以承受一般威力的法弹,却没想过竟然必须对上伊迦尔卡恶魔般的输出动力。

「不可能,多么强大的威力啊……!不行,这样下去飞空船会坠毁!!」

多罗提欧的脑中瞬间闪过许多选项。为了捕捉克沙佩如王族,必须马上投下黑骑士,但放著那个飞天鬼神不管,飞空船应该三两下就会被击坠吧。他没有把握黑骑士能把它挡下来,唯一能肯定的是,失去飞空

船就表示他的计画也到此为止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几番思索后,多罗提欧做出了决定。他的狄兰托举起盾牌迎向飞来的法弹,遭受非比寻常的烈焰直击,使得盾牌扭曲,结晶碎片从全身飞散掉落。仅仅数发就让它屈膝跪地,不过耐打的狄兰托还是勉强撑著行动。

「……快点掉头!马上离开这里!!」

看见多罗提欧行动的部下们也纷纷跟进。他们牺牲了更多黑骑士挡住法弹的同时,飞空船摇摇晃晃地变更了前进方向。

「咦?难得来一赵,已经要回去了吗?不行喔,我不会让你们逃走……嗯?」

杀红了眼的艾尔正准备进一步追击时,注意到背后的騒动。几个黑影跑著穿过道路,有人正在追逐泽多林布尔。

「那是机动队吗?有你的……」

艾尔在这一瞬间犹豫了。凭伊迦尔卡之力,想必可以轻易追上飞空船并将其击坠,但那也等同是弃泽多林布尔于不顾。他自己的目的暂且不提,银凤骑士园的最优先目标应该是救回克沙佩加王族,把她们平安带回去。所剩不多的理智阻止了他的欲望。

「呵呵……好吧,那艘船现在就先保留。下次遇到的话,我一定会尽情享用,直到把所有零件都吃个精光!」

艾尔懊悔不已地撂下狠话,然后让伊迦尔卡转身,喷射出爆炎以及摇曳的热浪,高速飞往泽多林布尔身边。

时间拉回飞空船和泽多林布尔遭遇之前。

在从路两旁延伸开来的森林中,有几道影子奔驰而过。与周围的树木高度相较,可以推断影子是约有十公尺高的巨大人型,代表它们其实是幻晶骑士。不过速度快得非比寻常,或许有一般幻晶骑士的一倍以上,更奇怪的是影子奔跑时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非但没有肌肉的运转声,连魔力转换炉的进气声也听不见,整体的存在感极为薄弱。

也许是注重速度的缘故,它们的身躯显得格外修长,甚至可以用纤细来形容的机体上,最引人注目的要算莫名突起的双肩与尖锐的爪子了。头部或许也算是另一项特徵,因为没有任何设计可言,除了为确保视线范园的两个孔外,就是平滑的表面。无貌——那是这架悄然无声, 像亡灵一般的机体给人的印象。

亡灵的数量不只一架。两架、三架——好几架机体在森林中飞奔跳跃著前进,在它们前进的方向上是一个劲地猛冲的人马骑士。亡灵的目的可想而知,它们加快速度靠近道路,在踏出更加有力的一步后,冲出森林降落在道路上。期间没发出任何声音,唯有地上的影子能证明它们的存在。它们架起两手锋利的爪子偷偷靠近埋头奔跑的泽多林布尔,眼看就要透甲而入——

「你们是谁啊!?援军吗!?」

——然后被大剑暴风怒号似的一击挡下,弹回森林里去。挥剑的是货车上载著的埃姆里思和金狮子,由于金狮子不具备对抗飞空船的有效武器,所以留在马车上当护卫。

「真是好险!难道你们把那个飞空船当成诱饵吗?好阴险的手段!!」

埃姆里思的金狮子在货车上屈膝而立,重新举起大剑。坐在泽多林布尔上的他无法主动攻击,只能防守的状况想必让他觉得很呕吧。

没让他等多久,亡灵又发动了下一波攻击。它们四面八方地从森林中飞出来,目标全指向拖著货车的泽多林布尔。金狮子勉强挥剑阻挡,脚下极为不稳定的立足点却妨碍了反击,让他没办法随心所欲地行动。目前是还能勉强驱逐敌人没错,不过手中的剑没有砍中的实感,敌人的数量也没有减少。埃姆里思只觉胸口的焦躁益发强烈。

「在地上打的话早就让它们变成废铁了!可是也不能叫泽多林布尔停下来啊。」

觉得焦躁的人不只有他。

「这些家伙偏偏挑艾尔不在的时候进攻!不能想办法甩掉吗!?」

泽多林布尔挥舞骑枪想牵制袭来的亡灵。但因为还拖著货车继续前进,所以别说认真战斗了,防御也显得左支右绌。亡灵们似乎也明白这一点,顽强地朝泽多林布尔的背后猛攻。众人虽然英舆奋战,可惜不仅局势大为不利,而且寡不敌众,惊险的场面有增无减。

亡灵又一次一齐扑了上来,金狮子和泽多林布尔也挥动武器牵制,他们愈来愈无法集中精神了。原本就处于长距离移动的半途中,也难怪他们累积了不少疲劳。

终于,他们犯下了致命的失误。一架亡灵利用时间差趁隙扑了过来。

「惨了!躲不掉……」

亡灵逼近泽多林布尔侧面的死角,手腕猛地朝毫无防备的马腹伸去。那是亡灵的秘密武器,拥有贯穿幻晶骑士的威力。就在利爪即将插进泽多林布尔的侧腹时——

一支长长的炎枪无预警地从远方飞来,贯穿亡灵的肚子。因重视速度而使装甲轻量化的亡灵在一瞬间便被炸得七零八落,化为残骸。某个物体紧跟著火焰,一边破坏道路,一边卷起漫天尘土直扑而来。

「你们……竟敢、竟敢打断我和飞空船的美好时光……!」

那是拖曳著爆炎的隆隆巨响,怒火中烧地高喊的鬼面六臂铠甲武士——伊迦尔卡。伊迦尔卡一追上泽多林布尔,就喷出炽盛火焰调整速度,然后直接降落到货车上。

「虽然你们根本取代不了那艘船……这笔帐就用你们的命来还吧。」

它展开收在背后的手臂后,抓起货车上备用的铳装剑,那副昂然而立的身形有如刺猬一般,朝四面八方伸出六把铳装剑。鬼神发出的咆哮一口气提高了声量,其体内蕴藏的可怕魔力沸腾翻滚,再藉由法弹的形式释放出来。

钻进森林里的亡灵连同它们藏匿的树木被轰了出去,全速逃离的亡灵也躲不开余波而消失在爆炎中,狂怒的鬼神亲手葬送一架又一架的亡灵。没花多少时间,在所有亡灵都被赶尽杀绝化为尸骸,周围的地形也变得面目全非以后,伊迦尔卡才愿意罢手。

一艘摇摇晃晃的飞空船追著暮色前进。

那是多罗提欧一行人的船,好不容易逃脱凶暴的鬼神魔掌,它呈现出大半外墙烧毁脱落, 连钢筋也扭曲的凄惨姿态。在这种状态下还勉强发动全速逃跑,破烂的船身看起什么时候到极限都不奇怪。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保住了源素浮扬器。这个要是被破坏掉,飞空船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降低高度,坠落的话就没意义了。」

坐在船长席上的多罗提欧阴郁地开口。自与鬼神一战以来过了一段时间,对方似乎没有追上来。倒是这艘船如果继续在空中飞翔,只会愈来愈危险。部下们严肃地服从指令,让船降落到地面。

既然船不能再使用,接下来就只能驾著狄兰托回去了,而就连狄兰托也因为保护船的缘故受到相当严重的损害,拿来当成交通工具似乎也不太可靠。

下了船的多罗提叹他们,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就是破坏飞空船。飞空船是甲罗武徳王国的秘密兵器。尽管几近毁坏,也不能在还能动的状态下弃之不顾。多罗提欧操纵的狄兰托僵硬地举起小型破城锤。

他握著操纵杆的手用力得几乎要发起抖来。失去了船,失去了黑骑士,连抓住王族的任务也失败了。简直是难以挽回的失态,已经等于失去了一切。就算活著回去,甲罗武德军里大概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吧。乾脆跟船一起葬送在那里算了——他脑中掠过这般自虐的想法。

道时,一个围观的部下大叫了一声,指向空中。出现在所有人视线前方的是深红色天空下有如污渍穿透的黑点,他很快就认出那是逐渐靠近的飞空船。

星光璀璨的夜空下,两艘飞空船朝著西方前进。一艘是无伤的船,后面拖著另一艘损害严重到能浮在空中都要算奇迹的船。不用说,那正是多罗提欧的船。他们维持足够的巡航高度,打算一旦发生问题就弃船。

下了狄兰托的多罗提欧,望了一眼回收的机体与部下的面孔,微微露出放心的表情,又很快垮下脸,像是要甩开这些似地踏著粗鲁的步伐离去。从停机库前往舰桥,爬上梯子后,舰桥的景色视野中。他注视著其中一处——坐镇于舰桥中央船长席上的人物。

「……歇塔康纳卿,果然是你啊。」

他叫出泰然占据船长席的女性骑士的名字。坐在那里的是甲罗武德王国的骑士团之一、率领铜牙骑士团的骑士团长『凯希尔歇塔康纳』。她脸上浮现始终不变的讨厌笑意,随性地靠坐在椅上,撑著下巴说:

「是啊,有意见吗?」

「…………怎么会。你也救了我的部下,感谢都来不及了……」

两人谈不上有什么交情。真要说起来,旁人通常不会对在暗地里活动的凯希尔有好感。见多罗提欧异常憔悴的样子,她疑惑地问:

「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跟著殿下拍马屁的,是靠著自身

的功绩爬到现在的地位,结果竟然搞得这么狼狈,这事绝不寻常。」

多骝提欧露出一脸苦相,支支吾吾地说起这几天失败的来龙去脉。

「……就是这么回事。我也老糊涂了,对方确实拥有超乎幻晶骑士规格,恶梦般的强大力量。没想到竟然会拿他们束手无策,真不中用。」

把他们遍得走投无路的鬼神,是连多罗提欧这个身经百战的勇士也难以置信的对手。他、部下还有飞空船,道些战力加起来居然还是惨遭蹂躏。

「……我的命运也到尽头了。这般失态,就算拿命来换也赔不起。」

眼前的男人,已不是什么胆识与冷静兼具、甲罗武德军顶尖的名将。看著他软弱的样子,凯希尔皱起眉头啐道:

「喷!把那颗皴巴巴的人头呈上去就算负责任了?真是蠢到无话可说。」

「……那你觉得……如此失态究竟该怎么补偿?」

「战争狂就是这样……!听好了,王族被抢走或失去飞空船、黑骑士都很糟没错,可是啊,更糟的是没带回任何敌人的情报。」

凯希尔率领的铜牙骑士团是间谍集团,任务以搜集情报为主,根据情况还有比人命优先的前例。她这番与骑士相异的论调让多罗提欧陷入沉思,他憔悴至极的眼中又稍微涌现了力量。

「你说得没错。敌人明显有异常,必然会成为殿下实现愿望的重大阻碍。我得详细转达细节,敦促殿下有所准备。这颗项上头颅之后要怎么处置都行。」

即使稍微打起精神,他说的还是那一套。凯希尔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仰头望天。

「是喔。反正都要死,就去跟敌人打得头破血流吧。」

连这种开玩笑的回应他也一本正经地点头同意,凯希尔开始觉得受不了他的蠢了。

旧克沙佩加王都戴凡高特。自从奥古斯狄王单挑敌将殒命之后,这座城市就成了甲罗武德王国最大的据点。在对克沙佩加的侵略几乎完成的现在,此处被定为甲罗武德王国所辖——克沙佩加领地的首都,中央护府则置于原本的王城。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艘飞空船抵达了戴凡高特。自从换了主人后,戴凡高特就建造了供飞空船起降的『港口』。虽然只是铲平裸露的地面,架设上下船只的简易舷梯而已,但作为军队据点还是被频繁利用,才刚抵达的船也找了地方准备著陆。

片刻后,中央护府的『谒见厅』——过去这里曾经为王城——中便响起甲罗武德王国第二王子『克里斯托瓦尔哈斯洛甲罗武德』不高兴的声音。

「你说什么——王女被抢走了……!?」

王子从过去曾属于克沙佩加国王的宝座激动地站了起来,眼前将头磕在地上的男人是他最为得意的左右手——多罗提欧马多尼斯。飞空船才刚抵昏这座城市,他就立刻来到主君身边回报。

「多罗提欧……像你这样的男人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的价值!!结果竟拱手让给区区小贼,还让黑骑士、飞空船被破坏,恬不知耻地逃回来,这是何等事态!!」

室内再次回响起克里斯托瓦尔的怒吼。面对接连不断冲著他而来的斥责,多罗提欧只是一语不发地跪在地上。

「到此为止吧,克里斯。身为总司令怎么可以自乱阵脚。」

一道平淡的嗓音从谒见廉入口传来,制止了克里斯托瓦尔的狂乱。出现在眼前的是克里斯托瓦尔的姊姊——第一王女卡特莉娜。

「王姊……可是!!」

「冷静点。马多尼斯卿的能力和忠诚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继续骂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当务之急该掌握发生了什么事。」

她冷静的指责让克里斯托瓦尔畏缩了一下。他大大吐出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后,表面上装出平静的样子转向多罗提欧开口:

「……抬起头来吧,将发生了什么事钜细靡遗地说出_。你的处罚之后再说。」

「是!」

多罗提欧终于抬起头来,但仍低伏著身姿,畏缩地说起入侵拉斯佩德城的贼人。

「……因此,待臣察觉的时候,所有的克沙佩加王族都被带走了。这全怪臣领导无方,实在不知如何向殿下交代。无论怎样的处罚臣都甘愿承受。」

听著听著,克里斯托瓦尔的表情益发苦涩。对他们而言,克沙佩加的王族——尤其王女埃莉诺,是稳定统治克沙佩加领地的必要『道具』。虽然甲罗武德的确拥有压倒性的战力,能够随意处置克沙佩加领地,不过麻烦总是愈少愈好。

「你说不只王女,所有人都被带走了?真是无法相信,你居然会被那个懦弱的克沙佩加军摆了一道……」

冷静下来思索的克里斯托瓦尔忽地产生疑惑。他和多罗提欧交情已久,虽然他多少有年纪,不过多罗提欧可是排得上甲罗武德军前五强的人物,完全想不出任何他会栽在那些只能算猎物的克沙佩加兵手里的理由。在抱头苦思的他,同样也在思考的卡特莉娜抬起头开:

「我想,就算克沙佩加兵派出千人攻城,也不可能从多罗提欧手中夺走王族。那么,引发这起事件的……就是『其他国家』的人了吧。」

「混帐,是这么回事啊!啧,还以为他们要行动也是之后的事了,竟然在最后关头跑来凑热闹!」

听完姊姊这么说,克里斯托瓦尔苦著脸沉吟。他们想到了一种相当棘手的可能性,假设抢走王族的是旧克沙佩加贵族,那还不成问题。麻烦是麻烦,不过也好解决,只要发挥战力优势再度压制就好了。然而,若这是其他国家出手干预的结果,情况就会一下子变得复杂。现阶段把王族这个『正当性』拱手让人只会造成麻烦。

他么当然也预想过早晚会遭到他国干预,但是对花上大量时间精心准备,然后以闪电战术展开行动的甲罗武德王国来说,居然有能够如此迅速应对的圆家,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可以想到的就是『孤独的十一国』拐弯抹角来插手,要不就是罗卡尔国家联盟的残党?」

克里斯托瓦尔的低语被卡特莉娜摇头否定。

「不管怎样,问题在于我们为了控制克沙佩加的贵族,早就放出你和埃莉诺要结婚的消息了,让她逃掉可会颜面尽失啊。」

卡特莉娜五官端正的脸上焦躁地蹙起眉,这件事对她这个出策的政务辅佐来说不愉快到了极点。此时,一直静静低垂著头的多罗提欧开口介入他们的对话:

「臣惶恐,但臣认为他们并不属于那些势力。」

「哦?你会那么说应该有根据吧。」

克里斯托瓦尔狐疑地催他说下去,但在开口之前,多罗提欧先徐徐将腰间的剑连同剑鞘取 下,恭敬地举到克里斯托瓦尔面前。

「……这又是什么意思?」j

「从现在起,臣所说的话毫无虚假,但如果殿下有那么一点怀疑……请立刻在此将臣的头颅砍下。」

闻言,克里斯托瓦尔用力咬紧牙关,卡特莉娜也挑了挑眉。既然多罗提欧赌上了性命发言,那么,反过来说——

「发生的事情,会令我们如此难以置信吗?」

多罗提欧默默点头肯定,依然捧著剑。克里斯托瓦尔思考片刻,然后拿起剑,当场拔剑出鞘。虽然做工粗犷,但是看得出精心保养的刀刃反射浑厚的光芒。

「哼,我不会到这个地步还怀疑你的话,但是你的觉悟我收下了。别顾虑太多,说吧。」

「承蒙殿下慈悲,不胜感激……说起王族逃走后,臣也用飞空船追了上去……他们却乘著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的怪异幻晶骑士沿著大道逃走了。」

克里斯托瓦尔深深吐出一口气,硬是把「怎么可能」这句话吞了下去。期间,他拔出的剑也没离开过多罗提欧的脖子,克里斯托瓦尔没有愚蠢到都这个地步了还懐疑他的话。

「我总算明白你赌上人头的原因了……那是什么玩意儿?在古代已经绝迹的『魔兽』 吗?」

「恕臣冒昧直言,它很明显是经由人手创造出来的幻晶骑士,速度简直如战马一般快得非比寻常。若是没有飞空船恐怕连追也追不上吧。」

克里斯托瓦尔不禁皱起眉头。他们的量产机狄兰托不论在进攻与防守方面都非常完美,唯一的缺点就是脚程太慢,拥有战马特性的对手可以说是它们的天敌。听到这里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多罗提欧接下来才要进入正题。

「敌人还不只如此。我们曾试著用飞空船接近捕捉王族,不料却碰上有著许多手臂、身缠火焰、犹如鬼神的敌人『飞到空中』,以从没见过的强大武器破坏飞空船……」

「……慢著,给我等一下,多罗提欧!你到底在说什么!?」

陷入沉思,听著多罗提欧报告的克里斯托瓦尔注意到报告内容变得荒诞无稽,连忙开口打断。

「臣说的当然是敌人

的幻晶骑士。我们甚至还没『降落』,反而是那家伙飞上天空,单枪匹马就差点弄沉我们的飞空船。此外,它的法击一击便足以撼动黑骑士,因此不得不放弃追捕……如果殿下怀疑这些是臣的脱罪之词,就请用那把剑……」

「啧!真啰嗦,别再提那个了!但是那种东西……还真是难以想像。」

就算是克里斯托瓦尔也不禁发出呻吟。多罗提欧赌上性命所做的报告不可能有一丝虚假,但是他内心某处还是觉得这一定是搞错了什么。在陷入混乱的克里斯托瓦尔身边,卡特莉娜注意到某个事实:

「……它或许是比黑骑士更强大的幻晶骑士。先不提诡异的外型,这表示那个国家拥有相当的技术能力。多罗提欧,你莫非认为那不是『成功发展新技术的国家』,而是『原本就拥有那种技术的国家』?」

或许她也没把握,于是低语般地询问。多罗提欧点头肯定道:

「再补充一点,逃走的王族中还有前王弟费南多大公的家人——马蒂娜欧鲁特克沙佩加……她是从『弗雷梅维拉王国』嫁过来的公主。何况他们逃往的方向是『东方』,正是那个国家所在的方位。」

「你是说『魔兽守卫』?乡下土包子跑来凑热闹了啊。」

他们料想过许多可能的敌国,但就是没有弗雷梅维拉。毕竟该国隔绝于西方诸国之外。虽然之前曾经去找过麻烦,不过后来很快就没了兴趣。

「说不定是基于亲缘,又或者是想掠夺克沙佩加的领地。更严重的问题是,逃走的王族与足以对抗黑骑士的强大战力会合了。我想他们的数量应该没有那么多,但还是不容乐观。」

卡特莉娜觉得有必要修正原本规划的战略。他们得知了敌人的身分,这件事对未来会有何影响还是未知数。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距离克沙佩加领地的彻底统治又慢了一步。

听到这个消息的克里斯托瓦尔盛气凌人地转过身,走到宝座上重重坐下。看上去明显变得情绪化,但那表情隐含的心情绝对不只有愤怒。

「……呵呵哈哈哈!这不是变得有趣起来了吗?超越黑骑士的敌人啊!反正不管打倒多少克沙佩加兵都不过瘾,本王子正觉得无聊啊。」

他身后的卡特莉娜露骨地皱起眉。她的弟弟身为王族,但是比起执掌政事,他的个性更好战粗暴,总是寻求『值得击败的敌人』也算他的坏毛病。

「克里斯,这不是让你找乐子的时候。」

「我知道啊,王姊。只要找出敌人,派兵击垮他们就好了。战争是我的拿手领域,之后交给你了。」

克里斯托瓦尔有如出闸猛兽一般倏然起身。他是侵略军总司令,而这一点在侵略方针变成驻扎的此刻也没有改变。相对地,卡特莉娜掌管各方面的政务,在战事上很难阻止克里斯托瓦尔的行动。

「如此一来就要赶快进攻东方领地……趁早击溃他们才行,没时间拖延了。王族还活著,而去正策划准备反击,这个消息如果传开,各地的反抗行动也会变得更加激烈吧。」

他的表情显得生气勃勃,看起来简直不像在述说对我军不利的条件。既然王族被救回去了,对方铁定会尽快将消息传阔。毕竟克沙佩加会崩溃得这么快,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身为向心心力的王族不知去向。那么,反之亦然。

「道具就该像个道具乖乖让人使用。竟然胆敢反抗,这个罪就让你们跟那些从山另一头来的土包子一起,拿命来偿还!」

能击溃敌方的抵抗舆起死回生的策略,对他而言可是至高无上的喜悦。眼看克里斯托瓦尔一副现在就要出兵时样子,多罗提欧却提出一句话制止了他:

「请等一下。东部布署的黑骑士数量减少,已知的敌人则更为强大。殿下就这样直接前往是否有些不妥……」

那是银凤骑士团大肆活跃的结果。尽管该地目前仍在甲罗武德王国的支配下,兵力却不足以进行讨伐。克里斯托瓦尔的心情一下子变糟了,而在他的情绪掉到谷底以前,卡特莉娜无奈地开口:

「克里斯,调派一些驻扎在南北的黑颚骑士团过去。事到如今,也把前克沙佩加的战力用上吧。就算比不上黑骑士,它们好歹也是幻晶骑士。」

「搞得这么麻烦。不过,想在该国插手以前一口气击溃他们,也需要凑足兵力才行。」

克里斯托瓦尔沉吟著,又坐回宝座上。

甲罗武德王国的方针至此决定,写著他命令的书信很快地被送到克沙佩加领地各处。而接到命令的黑颚骑士团——最精锐的甲罗武德军随即向东部进攻,追著克沙佩加的王族慢慢缩小了包围网。

结束报告的多罗提欧离开谒见厅,步伐沉重。该传达的讯息都传达了,可是他犯下重大失误的事实依然不变,还要劳烦主君亲自出马。这是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

「……老爸。」

「古斯塔沃,我听说了,你也战败了啊。」

养子古斯塔沃迎向消沉沮丧的养父。他自己也在与银凤骑士圑的战斗中到不小损害,等于父子都栽了跟头。 _

「对不起,真是太难看了。殿下说了什么?被臭骂一顿吗?」

「这阵子没有我俩出场的余地了。殿下要我们暂且等候,直到需要我们的时刻到来。」

多罗提欧坐上去的椅子发出叽嘎一声,他叹了口气。坦白讲,他的处分算是被延后了。这次的失败虽说不可原谅,但是考虑到将来时局,可能也舍不得处决他这个优秀将领,所以在东部的问题解决之前要他闭门反省。

「跟我打的敌人相当不好对付,克沙佩加那些稻草人根本就比不上。现在正需要我们的剑吧。」

「现在必须忍耐……早晚一定要再度赌上性命,洗刷污名。想来那个鬼神也不会就此安分下来吧。」

那破坏神般的身影掠过脑中。它的存在势必会为甲罗武德王国带来巨大灾难,多罗提欧对此深信不疑。他已决定留下来的这条命该如何使用了。

在父子俩意志消沉的时候,一名部下现身,告知他们有不速之客来访。

「抱歉在您休息时打扰。马多尼斯卿,方便说几句话吗?」

「你是……高加索卿……是吗?我记得您应该驻留在本国,怎么会跑到最前线来?」

来者是甲罗武德王国中央开发工房长『奥拉西欧高加索』。多罗提欧起身应对,纳闷地偏著头,不明白身为非战斗人员的他,怎么会跑到称得上最前线的克沙佩加领地来。

「没什么,只是不才如我为了多替陛下尽一份心力,就必须不断接受挑战。为此还希望各位提供来自战事现场的意见。」

身为将领,同时也是骑操士的多罗提欧,未必能理解技术人员的思考模式,可是确实感受到对方相应的诚恳。正好他也处于禁闭状态,有的是时间,于是点头接受他的要求。

「既然高加索卿有此要求,我必当尽力协助。那么,您想询问哪方面的情报呢?」

奥拉西欧一听之下,瞬间扭起嘴角破颜而笑,张嘴吐出黏腻执著的话语:

「……我听说飞空船被打下来了,希望您能仔细告诉我当时敌人的模样……」

此时,多罗提欧从眼前的奥拉西欧身上,感受到和以往遇过的人都截然不同的、一股令人不愉快的热情与气魄。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