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际机场的vip专用候机室里,一位中年德国绅士正坐在奢华的真皮座椅上优雅的喝着咖啡,西装革履,高大威猛。此时,他将手中的咖啡杯递到唇边,视线却放在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平板电脑,传上来的报告书一个接一个的被显示在屏幕上。
他消磨着这段飞机准备起飞用的枯燥时间。这时候如果要是有社长在的话,就能处理掉这些一直积压的裁决案了吧,但是很不巧,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忙着早晨的课外活动。不过,比起参与政府高官那些讨论非生产性的计划的会餐,商量一下下个月文化节的事情会更有建设性吧。
既然如此,就只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些无聊的工作是大人的职责。吉尔曼在浏览报告书的时候自我安慰道。
“我坐旁边可以吗?”
“……当然。”
轻轻地,不知是谁坐在了吉尔曼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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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曼没有转过头去,只是听这说话的声音便知道了坐在他旁边的是谁。从始至终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报告书,就直接向旁边的人问道。
“这样真的好吗?虽然你的手段和你的女儿都一样用高价买了过来。”
“没有名字的士兵是没有实体的。就像有些不存在的东西却也有着价值。”
身边的人突然笑了笑,吉尔曼知道那是小爱的妈妈。
虽然不知道她的年龄,但她是密谋策划地下活动中的相当有名的人物。从中过她圈套的人,到那些公开表白说爱她爱到死去活来的人,只算吉尔曼知道的,就有相当惊人的数量。
察觉到这样的她的口气里没有一丝犹豫,吉尔曼说了与之前语气完全不同的话。
“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吗?”
“啊呀,你指的是什么?”
面对着反过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女性,吉尔曼眼底透着锋芒,冷静的回答道。
“你这次所接下的工作,就是为了接触我们不是吗?”
“…………哼。”
她轻轻的端起大概是之前点好的刚送到的咖啡,深深的吸了一口那浓郁却有点苦涩的香气,淡淡的笑了。
“真是不可小觑啊。你们的社长是,ceo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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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啊,我可是连真哉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啊。他可是可以看得更为长远深刻的人啊。”
“那可是,非常无聊的人生啊。”
“实际上,可能真的是这样吧。至少,以前是。”
但是自从来到日本,那位少年社长变了很多。
之前是不管做什么都是理性、万无一失的,像精巧的冷血机器一般的存在。而现在可以感受到血液正在他的身体里缓慢的流淌着。
这些改变,都是多亏了士郎他们饭山家吧。
“正如您所说,我接下之前委托人的公族——猎人琵琶,正是为了接近你们。”
“为了自我推销?是这样吗?”
“准确的说,是为了女儿的推销。”
她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咖啡杯的底部。
“我们之所以会独立的做着任务,是为了分散风险。如果与各种各样的组织相连的话,就会很放不开手脚。但是,这样的做法反过来也树了很多的敌人。”
“原子力潜水艇那件事也是表现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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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
这么说起来,这种情况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八面玲珑,其结果就是八方树敌,最后跟四面楚歌也没什么区别。
再说如果那是威胁到生命的危险工作的话,也多的是让吉尔曼难以想象的事情吧。
“但是,那只是冰山一角哟。”
像是有些累了,女性向后靠着沙发,换了个姿势继续说。
“还有其他的眼睛看得到的和看不到的事情,各种各样的工作依然都在继续着。虽然一直维持到现在,但是如果那样的话我们走不远,会在不久之后就被消灭掉——这是不会错的。”
“所以你们需要一把可以庇护的保护伞。”
“是的。”
也就是说,树了很多敌的结果就是她们不能随意的活动了。
吉尔曼愣了一下,然后看似轻松的笑了笑。她们的状态和现在的猎人公司很相似。
正因如此,她们才希望这样吧。
“猎人琵琶,目前世界上最大的一把保护伞”
而且,猎人公司也需要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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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与世界对抗的必不可少的谍报机关代理人。
“所以就算是告诉了真哉已经看透了你们的真实身份,你也没有把这个告诉女儿啊。”
“是的。”
女性端起咖啡杯,但并没有放到嘴边,继续说。
“他说算是个面试。这真是正中靶心的表现呢。那个时候对猎人公司的那个少年社长说就当是对女儿有没有留下来的价值的最终判断。”
“认可了我们以后,接下来就是要你们自己的能力必须被我们认可,是这么回事吧。”
“正如你所说的。在不告诉女儿的真实身份已经被知道了的情况下,继续执行任务,就是为了将我们的——不,女儿的能力告诉你们。”
也就是自我推销。
这次的事情跟小雪那个时候的决定性的不同,就是这里。那个时候先是确定了小雪的能力,然后在那个基础之上把她挖掘出来了。
但是这回是自己先提出雇佣申请,然后再展示小爱的实力到底是什么水平。
那也是加入了不告诉当事人真实情况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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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我们是完全的陷入了你的作战计划啊。”
“啊呀,我不觉得是做了坏的买卖啊。虽然可能有些偏袒自己人,但那孩子确实很优秀。”
“我并不担心那个。”
无论怎么说,那个少年社长多少也算是个优秀的人才。
那对于真哉来说,也是不错的经验吧。
“这件事,请对我女儿保密。”
“为什么呢?如果她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她的话,应该会高兴的啊。”
“所以我才这样啊。”
女性用手指弹了一下咖啡杯,发出了清脆叮声,轻轻的摇着头。
“对于一直以来就活在这个世界的我来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生存之道了。我一直都很后悔,把这样的生活强加给那个孩子。”
“但是,那个孩子还是可以改变的。”
“我也相信我还小的孩子是有未来的。为了那样,父母就必须——不,是孩子就必须要自己独立。”
“……原来如此。你也是为人父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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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当然。”
女性只有对这个很有自信的,点着头。
然后,她似乎说完了要说的话,站了起来。
“这杯咖啡可以算你请我的吗?”
“啊啊。”
想着之后跟真哉报销就好了,吉尔曼无条件的点了头。
“虽然不是作为咖啡钱的回礼,”
正要离开的时候,女性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止住了脚步,背对着吉尔曼说。
“这回的事情,好像是有想要探查猎人公司的情报的社会组织参与,请多加注意。”
“社会组织?哪的?”
“不知道,会是哪的呢。”
她没有回答吉尔曼的提问,似真非真的微笑着说,
“不用着急,过段时间自然就会知道了。”
然后就潇洒的离开了候机室。
吉尔曼把平板电脑放在桌子上,闭目靠着沙发背,揉了揉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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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反复回味着刚才的那些话,正在他想要读懂其中隐含的意思的时候
突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啊啊,是我。”
看了一眼来电的名字,将手机贴近了耳边。
电话的那边是他很熟悉的人。
“……哦,你能主动联系我还真是很少见啊。”
听着对方很有礼貌的话,吉尔曼却在脑子里重新开始思考着用咖啡钱交换来的情报。
***
从这周开始,季节像是斑斓的色彩一样变化激烈。
吵闹的蝉们,在注意到的时候却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瑟瑟的秋风也给万物染上了寂寥的冷色调,学生们也想着该告别短袖的校服了。
在那样的一周,学校的的生活开始了。
“总觉得,那孩子像台风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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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是呢。
真哉和桃香边走边说,到了他们的教室。
真哉向之前还留有桌椅的地方看去。
“没想到,拍摄完毕了之后就搬家了。”
桃香一边打开书包把课本拿出来,一边有些寂寞的小声说着。
那场骚动之后,小爱马上就以父母的工作调动为理由转校了。
因为很是匆忙,只是在早上课外活动的时候露了脸,说了几句不会忘记大家之类的话,就那么走了。
因为发生的太突然了,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就那么看着她走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教室里比往常都要安静,学生们的笑容也好像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顺便说一句,桃香一直都相信,就像莉子说的那样,那一连串的事情都是为了拍电影。
如果莉子不说像魔法咒语似的一句:“那肯定是骗人的啦”,那个梦就好像不会醒来。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让她相信的,但是那种仿佛可以用来操纵猛兽一般的手段很是让真哉佩服。
桃香把空了的书包挂在桌子侧面,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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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想,只是有一点想,我们……会不会成为好朋友呢。”
“如果是桃香你的话,肯定可以的。”
“是吗?”
“啊啊。”
明明是互相仇视的,但是还能这样说的,果然还是桃香啊。
脑海里浮现出了那纯粹而温柔的笑容,
“——啊,那个”
桃香就那么冲着前面,红着脸小声说。
“那个……那个,谢谢。”
“嗯?谢什么?”
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感谢的事情,桃香双手手指交叉在一起,难为情的向上看着真哉。
“你看,那个,我觉得应该好好说声谢谢。前一段时间,在中庭的事情。”
“——啊啊。”
这么一说,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情了。
正因为那样,真哉轻轻的摇了摇头否定道。
“桃香没有错啊。那是我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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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也还是谢谢你。”
用毫不让步的语气,桃香认真的说。
“还,还有啊。”
声音再次微弱下去,桃香问。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为什么救我呢?”
“怎么了,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真哉歪着头,像是在告诉她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家人……吗。嗯,是呢。”
这个回答,恐怕桃香也预想到了吧。
所以呢,
“那,”
下一个问题,也像是事先准备好的似的一下就问出来了。
“那个时候,为什么生气呢?”
“…………”无意识的停下了动作,空气仿佛都被静止。
看见了那样的真哉,桃香慌张的补充了刚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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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看,因为我是第一次看见你生气。我就在想,那是为什么呢……”
“那是——”
为什么呢。
突然想起来,不管被问起什么,都说不出话来的自己。
那种经历,至少近几年是没有的。
原本是准备知道所有的事情的。
原本是全部的事情都打算了解的。
但是,那是微不足道的记忆吧。
连自己的感情都不了解,那是不可思议的、受打击的,而且还很是新鲜的感觉。
“那肯定是——”
答案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并不是不明白,一定是,别的感觉。
“…………”
真哉瞥了一眼站在眼前不知为什么咽了口唾液,双手紧紧的在胸前握着的桃香。那双眼睛里可以看得到,她在害怕着什么,又在期待着什么。
在这样的桃香面前,寻找着最合适飙到头脑中符合现在的感情的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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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面对着桃香,
“我,一定是——”
默默的组织着语言——
“————真君!”
真哉的思考被耳旁飞来的声音强行打断了。
“啊?”
“什!?”
真哉下意识发出的声音和因为惊吓而喊出的桃香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抱住真哉的那个人是,
“我好想你啊~真君!”
那人竟然一边说着一边把脸往真哉的衬衫上蹭着。
在那里的竟然是上周末应该已经转校的同班同学。
“等下,为什么你会在这?不是转校了吗!?”
“啊——,真君的体香——。嗅嗅~”
“听我说话啊喂!?”
桃香一边叫着,一边硬生生的把女学生——桐生爱从真哉身上剥下来。
好像看准了那个时机的似的按了门铃,女教师从前面的门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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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在课外活动开始之前,有个要告诉大家的消息。”
最近,因为许多有问题的事情和头痛不见少的女教师,好像很累的样子站在讲台上揉着太阳穴。
“从今天开始,旧的新朋友——”
“喂,快点离真哉远点啦!”
“诶诶~,真君!小桃子欺负我啊!!温柔的安慰安慰我嘛?”
“快点去别的学校啦!你的座位已经被收走了啦!”
“……啊——,那就跟真君坐在一起好啦。真君,让我坐在你的膝盖上行吗?”
“怎么可能啦!”
“……嗯,那边的两个人,闹够了没啊?”
带着想要结束这一段打闹的声音,女教师拍着手直接进来了。
“——就是这样。”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确切的来说只有真哉知道——女教师抬手往小爱那边一指。
“介绍一下转校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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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举起手,还没抱够真哉的小爱在教室里用似乎可以听到回音的声音大声的说道。
“转校生,桐生爱。大家直接叫我小爱就好了!”
对着很自然的眨着眼的少女,班里完全是以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气氛回应着她。
不过她一点也没有读懂这个气氛,而且还做了更加让大家迷惑的事。
“啊,因为以前的桐生爱已经死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作为新生的小爱加油的!”
能理解这些话在说什么的,恐怕也就只有真哉一个人吧。
这是小爱为了作为猎人而活动所提出的条件。
那就是“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伪造的户籍、住所和国籍全部都扔掉,想要单纯的作为转校生重新开始——那是,小爱的愿望。
小爱把原本就不存在的户籍和行迹全都抹掉了,然后不知道从哪弄来了新的同名同姓的户籍——当然那也是伪造的。
不过,对于小爱来说,那更像是仪式一样的东西吧。
与过去诀别,为了拒绝依赖母亲这件大事而做的仪式。
从屋顶上飞身跃下的瞬间,她的过去就已经随着一起消逝了。她想着,如果可以有未来的话,那就尊重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吧。
“那、那种,不明所以的!?啊,等下,你干嘛坐我的位置!?”
“因为,以前的位置没有了啊,真君的旁边就只有这里了啊。把这里让给我吧。”
“怎么可能给你!?”
“怎么不能,你又不会少点什么。而且,椅子先生说比起让小桃子坐在上面,让我坐在上面更好更轻松呢!”
“哼……哼……我知道了,你,是来打架的吧。好啊,行啊,你出来!”
“啊——,真君!宇宙怪兽帕基隆要压扁我啦!”
“谁是宇宙怪兽啦!”
互相骂着不明所以的话,班里的同学都只能看着她俩苦笑着,女老师虽然想开始课外活动,但也只能发出苦恼的声音。
这时,真哉的手机在胸前的口袋里震了起来。
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接通了电话。
“啊,陆法。多亏了你,好像是已经顺利的办完了转校的手续。”
“那就好。但是下次,拜托早点告诉我啊,因为手续很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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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总是麻烦你呢。”
在电话里犒劳着优秀的秘书。
“然后呢,有什么事情吗?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很是少见呢。”
“啊,是啊。有点事情想拜托您。您现在有时间吗?”
“……那个,笠取君?现在是课外活动的时间……”
陆法很抱歉的声音,和担任老师为难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这真是失礼了。”
这么说着,真哉就从走廊向外走去了。
啊,不是这个意思。是在课外活动的时候打电话这个问题,等下!笠取君你在听吗——就那么把担任老师的声音扔在了身后,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
“没关系,那个,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是,突然这么说很是抱歉。实际上,我是想请半个月的假。”
“休假,吗?”
是的,陆法肯定的说。
“已经对吉尔曼先生说过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不过很少见呢。要去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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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实际上——”
顿了一下,陆法好像有些犹豫。
“——是要去一趟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