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断章

在大约二十三、四年前。魔王还未被封印、伽利亚也还没被魔物攻陷的时候。

在普洛多米尔斯的一角,有所谓的贫民街。从岛上来到都市但是没能找到工作,或者买卖失败而无法维生的人,或者在别的都市犯了罪而逃来的人们都聚集在这里。

哪栋建筑物都有点脏,缺了边的屋顶或者剥落的墙壁并不罕见。垃圾和瓦砾就像理所当然的散乱在地上,都市的居民就算在白天也不会接近。

都市方面的对应,是放置。从贫民街走出来犯罪的话会抓住然后惩罚,不过并不会对贫民街本身出手。

现在有一名少女踏足那个贫民街。年龄大概十六、七岁。在常见的麻织衣服上穿上白色的革铠,手上拿著木剑。

鲜艳的苍色头发长达肩膀,匀称的容貌严肃的绷紧了。

馊味让她皱起眉头,她注意著不踩在散落于地面的石片和垃圾上前进。从阴影处有数道视线扎过来,不过完全没有在意。

在贫民街和一般的市街之间的境界线附近的这一带比较安全,不过她有著即使数人一起来袭击也能轻松解决的自信。

不久后,她在一所房子前停下了脚步。墙上的灰泥破破烂烂的剥落,门口没有门,窗户的雨窗因为倾斜又没有。她向著家里大喊。

「巴尔!你在的吧,出来吧!」

过了约三、四秒后,从家里传来很愤怒般的声音。

「有事的话就进来吧。……莎夏姐姐。」

之后补充的「莎夏姐姐」,有种像是在害羞般的声响。苍色头发的少女——莎夏安心的叹气了。

走进去。是个小得光是放了一张床铺就占了三分之一空间的家。午后的阳光从开在屋顶上的洞照射进来。里面很明亮。没有灶和厨房、厕所等,是为了跟附近的家共同使用而设置在外面。

里面,有一名少年。非常乱的黑发长得快要碰到眼、眼神也很坏。很不满似的闭上嘴巴,抱著木剑靠在墙上。穿著的木绵衣服满是补丁很显眼。脸和手都有点脏。

「回去了哦,巴尔。」

双手扠腰没有隐藏愤怒,莎夏以锐利的视线瞪著少年。少年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拒绝的意思。

「靠力气把我带回去就好了吧。」

「那么就那样好了。」

莎夏立即回答后,架起木剑。少年瞪大了眼睛。常常被她用木剑惩罚,不过在那之前通常会有一两句的对话。对感到惊讶的少年,莎夏扑哧一笑了。

「巴尔想跟我决胜负吧?我也觉得那样比较快捷真是帮大忙了。」

被看透了。少年的脸变得红起来,不过那是掺杂著喜悦的。像是把木剑扛在肩膀上般拿著,跟莎夏拉近距离。

「今天,一定要取得一本。」

少年的话里有著没有完全脱离的小孩的感觉。少年并没有想过那样拚命的挺直背的样子使人欣慰。

「来吧,巴尔。」

在莎夏说完之前,少年一蹬地面。

然后,在下一瞬间被木剑的一击击中头而昏倒了。

巴特达斯在懂事时已经没有父亲,跟母亲一起在亲戚的家里居住。之后才知道,似乎是因为父亲的买卖失败了。

在亲戚看来,这对母子只是麻烦。巴特达斯的父亲作为商人成功的时候有人聚集过去,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毫不犹豫的把家事和杂用等推给他们,失败的时候会毫不留情的发怒。

少年看著卑躬屈膝的母亲和傲慢的亲戚一家成长。

巴特达斯六岁的时候。被命令把做好的麻布送过去而出门。

被抢走了。对方是跟巴特达斯年龄相差无几的小孩。

当然追上去了。也有发怒,不过那是因为那麻布是母亲买线亲手织的东西。然后少年知道母亲通过这得到一点收入。

抢劫的小孩逃到贫民街,巴特达斯在那里终于抓到小孩,打倒他。小孩哭著大喊,听到悲鸣后人们从阴影出现袭向巴特达斯。演变成五对一的乱斗。

最终的,巴特达斯赢了。头发蓬乱,满是补丁的衣服破了,头和鼻子都在流血,不过包含抢劫的小孩在内六人全部被打倒在地上。

麻布因为被血和泥弄脏了不能卖而拿回去了。母亲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没有关系的亲戚发怒了。对亲戚感到火大,对母亲感到厌烦。

数天后,巴特达斯走在街上时,遇到抢劫的小孩。打算无视然后通过,不过对方主动搭话。

邀请他成为同伴,巴特达斯拒绝了,不过对一件事涌现出兴趣而询问。

「你们,饭是怎么来的?」

抢劫不可能总是成功。小孩的回答是「除那之外还各种来源」。

会在路边摊那偷面包和水果,也会偷在窗外晒乾的衣服。正经的工作的话,有去港口帮忙搬东西,把被舍弃的贝壳洗乾净磨了后作为材料拿到药师那里。

说完后巴特达斯感到很惊讶。先不说是用偷的,居然有跟自己同年龄的人不依靠双亲维生。

在那天的晚上,巴特达斯开始摸索一个人生活的方法。

听到住在附近的某名少女教小孩用剑的传闻,是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月时的事。似乎是骑士家族出生的。

在人类生活于都市后,骑士这东西只是称号而已。巴特达斯有兴趣的是,她是所谓的魔剑使。魔剑使,是巴特达斯作为一个人生活的手段的其中一个。

少年,去找那名少女——莎夏了。

在道路的铺装也没有好好的下町,乱杂的排列著的家之中的细小空地。她在那里跟五、六名小孩用木剑空挥。听到教导握剑的方法和停止的方法的声音。如传闻一样大概十五、六岁。是她没错了吧。

——那个女人吗?骑士家系而且是魔剑使……。比我更强吗?

等待她们空挥完后,巴特达斯进入空地。

「教这附近的小鬼用剑的人就是你吗?」

莎夏露出呆然的表情低头看著露出认真的表情如此询问的六岁少年,不过马上就露出微笑点头。渗著汗的脸上的那个笑容,让少年不禁看得入迷了。可能这时候是第一次觉得女性很漂亮。

「你,多大?」

「十五哦。怎么了吗?」

「……只是想知道比我年长几岁而已。」

瞪著莎夏,把预先准备好的话继续说下去。

「跟你学之前,想跟你决胜负。我可不想被比我弱的家伙教。」

「明白了。我是莎夏。你是?」

没有对少年盛气凌人的言行生气,莎夏笑著的同意了。巴特达斯以粗鲁的口吻说出自己的名字。

她的学生们作为观众,莎夏和少年握著木剑面向对方。

苍色头发的少女说了「随时都可以来」后,巴特达斯从正面冲了过去。

头部吃了令人心情痛快的一击后,少年面向天的倒下了。

温暖、柔软的触感。还有能令人感到安心的气味。

醒来的时候,巴特达斯被莎夏背著。为预料之外的状态慌张起来,莎夏停下脚步重新背好少年。

「巴尔,别太乱来。会掉下去的。」

「好、好了啦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嘛,这也对呢。毕竟这么有精神。」

莎夏当场蹲下。少年为触碰著的背后感到依依不舍,同时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害羞而变得脸红的离开莎夏。

环视周围,不是贫民街。是亲戚的家附近。在那个破烂的家跟莎夏见面时是刚过中午左右,不过现在已经日落了。

「对不起呢。看来有点太用力了。头,还在痛吗?」

巴特达斯摇头了。实际上并不痛。

「没事的。而且,被莎夏打晕这是第二次了。习惯了。」

「第二次……」

莎夏抬头看著朱色的天空思考。少年迷茫了,但是说出了答案。

「是我跟莎夏初次见面那一天。」

似乎让她想起来了,莎夏拍了拍手。

「说起来,巴尔那天也失去了意识呢。」

抬头看著她,巴特达斯很懊悔似的鼓起了脸颊。

「可是我觉得现在的话能赢……。距离也好什么也好都很完美。」

「不再过四、五年的话很难的吧。我比较高,手臂也比较长。——看。」

莎夏绕到巴特达斯身后,紧密的把身体贴上去伸出手臂。刚才的气味再次传到鼻子里后,巴特达斯变得脸红从她那跳开。

「衣、衣服会弄脏的吧……」

「衣服是用来弄脏的东西哦。脏了的话洗乾净就好了。」

莎夏露出明亮的笑容那样回答,少年露出难为情般的表情后挠乱黑发。

对巴特达斯来说,莎夏这名女性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比自己年长九岁的她,对别人很温柔。要是能好好的做到她教的事的话会被赞赏,也会请大家吃面包或者鱼。帮忙她的工作时也会道谢,偶尔还会抚摸他的脑袋。

今天也是,为了自己甚至走到贫民街、斥责自己、听自己的任性。背著自己,即使衣服弄脏了也毫不在意的笑著。

或许,那是极其理所

当然的事也说不定。不过,这个理所当然意外的不在世间之内,对于没有触碰过的人来说并不是理所当然的。

她的温柔,并不是只向著自己的。莎夏对别的小孩也是一样的接待。对健谈的安伽斯,或者慢性子的尼普坦也是那样。

就算那样巴特达斯也很高兴。对自己的世界只有亲戚的家,被叫去跑腿的数家店和港口,在那之后就是贫民街的小孩来说,觉得她的存在是特别的东西。

「在这之后要去魔剑侯的公会,你知道理由吗?」

两人并肩的走著,莎夏开口了。巴特达斯不爽的说道。

「我没有错啊。」

「对呢。可是,让对方受伤了就必须道歉。」

昨天,发生了隶属于公会的魔剑使,被十岁前后的小孩袭击然后偷走魔剑的事件。然后今天,莎夏不在只有小孩在进行剑的训练时,公会的人出现了。

是三人组,不过他们的其中一人把巴特达斯断定为犯人。

「犯人似乎是贫穷的打扮。是你们之中的谁?现在老实说出来的话只是那家伙就能了事。不过,隐瞒著的话就把全员带回公会了啊。」

男人那傲慢无礼的态度让他想起了亲戚,巴特达斯变得火大起来。

先踢他的脚让他失去平衡,在木剑能砍到后对头砍出毫不留情的一击。在发出短暂的悲鸣后,男人抱著头蹲下。

对因为同伴被干掉了而打算揪起他的第二人的手用木剑的前端横砍让他害怕后,巴特达斯跑离空地了。

「——我稍微错过了呢。那之后真的很严重呢。」

莎夏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不过并不是从心底的愤怒著。虽然认识她才大约两年,不过巴特达斯能看得出来。

「在那之后,一直在那里?」

巴特达斯点头了。在训练的空地附近,能安全、确实的甩开公会的人的地方只有那里了。

还有,虽然绝对不会对她说,不过在那里的话,有莎夏可能会来的期待。因为在以前因某件事而带她去过那一带。

最终,莎夏马上就来了。少年对此感到很高兴。

到达公会时,事件解决了。犯人,是跟莎夏的学生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小孩。

莎夏把受伤了的男人叫来,先让巴特达斯道歉。虽然巴特达斯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错,不过为了不丢莎夏的脸而露出认真的表情低头了。

「话说回来——你似乎对我这的小孩说了相当过份的话呢。」

「那是……不,怀疑也没办法的吧。」

头部卷著绷带的男人,对笑容满面的莎夏感到害怕的反驳。

「因为看上去连当天的饭也成问题的小鬼,聚集起来在进行剑的训练啊。」

莎夏把手放在站在旁边的巴特达斯的头上后说道。

「明明你所说的,连当天的饭也成问题的小孩都这样的好好道歉了,这么大年纪的你连「对不起」也说不出来吗?」

男人板起脸后,像是想说「没空再理你了」般无言的往回走。不过,从旁传来的声音喊停了男人。

把明显能看出是魔剑的武器佩带著腰间的男人,步伐缓慢的走过来。大概三十过半吧,中等身材,薄薄的头发之下的圆脸,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

「虽然没有偷听的打算的,不过还是听到了。」

「道歉吧」,那名魔剑使以平稳的声音说道。男人露出很讨厌似的表情,但是他似乎不能违抗那名魔剑使而对巴特达斯低头了。说「对不起怀疑了你」。

男人愤然离去后,莎夏对魔剑使道谢。

「非常感谢,帕德利克先生。」

「不不。解决公会里的争执也在我的工作之内。」

被叫作帕德利克的男人笑容不绝,看上去并不在意的摇头。在那之后把视线移向巴特达斯。

「你,要加入公会吗?虽然听上去是奇袭的,不过既然在你这年龄就能给他一击的话,将来很有希——」

「不要。」

打断帕德利克的话后,巴特达斯伸出了舌头。莎夏轻轻的拍了少年的头后,露出觉得很抱歉似的笑容对帕德利克低头。

「对不起,帕德利克先生。这孩子是我的学生……」

「那可真遗憾」,笑了后,帕德利克把两人送出去。虽然是闲话,不过帕德利克在数年后成为了改名为『勇者继承人』的这个公会的会长。

在日落的市街,莎夏跟巴特达斯再次并肩的走著。

「吶」,巴特达斯抬起头后对著比自己年长九岁的少女询问。

「莎夏,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

在少年看来是突然想到而问的问题。然后,也有若无其事的问的打算。莎夏露出呆然若失的表情低头看著少年——马上露出笑容。

「那是因为,我喜欢巴尔啊。」

把手放在巴特达斯的头上后,轻轻的抚摸黑发。少年,焦急了。

「手、手会弄脏的吧。明明衣服也弄脏了……」

「对呢。反正天也黑了,去浴场吧。」

「没有那种钱。」

「没问题的。告诉你一个好地方。有个名叫席妮的老婆婆开的店,在那里帮忙做浴场的清扫的话她会算你便宜点的。巴尔,一起进去吧。我帮你洗头。」

抬头看了像是想到了好事情般的表情的莎夏后,少年脸变得通红的慌张起来。

「不、不用啊。我自己来就好了。莎夏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吧。说『希望我们这些来学用剑的人有独自活下去的力量』。」

在这个魔王随时都有可能袭击的这个世界里。

就算那样也不舍弃希望,为了得到明天,想活过今天。

这是前几天,莎夏说出教巴特达斯他们用剑的理由时所说的话。

「这跟那是两回事。不用客气。」

莎夏轻松的说出来,少年也没有再拒绝,两人走向浴场。

巴特达斯对莎夏的想法,并不是像故事或者诗里偶尔会出现的那种一见钟情。少年是,从被比自己年长九岁的少女教用剑开始,共有相同的时间后,逐渐的累积出来的。

想成为她的力量,一同战斗的想法,因为莎夏的关系已经变得无法实现了,不过现在的巴特达斯有新的想法。

——去迎接你——。遵守那时候的约定。

巴特达斯的战斗,依然在继续。战斗宣告终结的时候是救出莎夏时,或者巴特达斯倒下的时候其中一方吧。

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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