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我在傍晚昏暗的天色下奔跑。
反正就是一直跑,有如一停下来就会没命的鲔鱼。
「该死。」
真是莫名其妙。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想也想不通。
我绕过公园的转角,转弯时不太顺,差点撞上墙壁。
快喘不过气了,肺好痛,心脏都在发疼。
可是我不能停下来。
我冲下斜坡,没有减缓速度。
「救命啊!」
我大声地呼喊。
可是却没有人在注意到我。
「……怎么回事啊?」
走在路上的人们听不见我的声音。
感觉并不是在忽视我。
而是根本就看不见我。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我觉得极为不可思议,可是没有余裕让我慢慢去思考原因。如果停下脚步,我就会被逮住。
那个女孩——
我本来还在疑惑她怎么凭空出现,下一刻就不由分说地朝我踢过来,真是疯了。
而且,墙壁还被她踢破一个洞……
被踢上一脚的话,如果那不是搞笑漫画的桥段,可是会死人的。
不对,一般想来,女孩子的飞踢怎么可能会把墙壁踢破呢?肯定是有什么机关,绝对是这样。
总之,我得想办法甩开她。
我钻进铁门已经拉下的酒类杂货店旁的窄巷,前方是条死路,但我爬上墙壁,在另一边落地。
我转头看向身后。看不到那名追赶著我的女孩。
摆脱了吗?
不,还不知道。
我一边留意背后,一边在无人的小巷里前进。
直到实在再也跑不动之后,我停下脚步。
我将背靠到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吸入氧气。离家时冷到不行,现在却热到全身火烫,汗流不止。
「我把……脚踏车……给忘了。」
空气很干,喉咙好痛。
我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在逃命时没空拿出来,现在的话,我可以靠这个来求救。
警察?
能接通吗?
不,首先得联络爱澄。
由于没有在约定的地点出现,她说不定正在担心我。
我心里这么想著——
「怎么会?」
手机没有开机。我按下开关,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可是不管我按了多少次,都没有反应。
「该死。」
是坏掉了吗?
怎么偏偏选在这时候?
「这是怎样啊……」
唯一能想得到的就是发生了某种异常的状况。不能用常识衡量,某种不可思议的事……
突然,喀哒,脚步声传来。
我心下骇然地望过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但藉由路灯的照明,唯有那一块地方看起来仿佛就像在聚光灯底下。
「真是的,为何这次却是时间紧迫呢!」
这么说的人是——
「爱澄!」
一条爱澄,我的青梅竹马。
焦糖色的蓬松发丝、争强好胜的大眼睛、粉红色的嘴唇。
毫无疑问是爱澄没错。
「太好了,我刚被一个怪家伙追杀。」
我跑向爱澄。因为一路不停地奔跑,乳酸的堆积已让我的大腿变得硬邦邦。这已经超越了「脚好重」的程度,根本感觉不再是我的脚了。尽管如此,见到爱澄的脸还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你没见到吗?一个银色头发的——」
「比起这个,直道。」
爱澄打断我的问题。
「……怎、怎么了?」
仔细一看,爱澄穿著我的衣服。
暖暖的毛衣上套著夹克。
为什么呢?
我怎么不记得有借过她衣服……
「我先说一声哦。」
「啊?」
「抱歉啦。」
爱澄的手中拿著像扑克牌一样的卡片。
「那是什么啊?」
「没有任何戏法,也没有任何机关。」
爱澄灿然一笑,把卡片举到我面前。
顿时,视野变成白茫茫一片。
……分……割…….线……
「哈……哈……哈……」
我在傍晚昏暗的天色下奔跑。
一股劲儿地跑,拼命地跑,有如一停下来就会没命的鲔鱼。
霹隆~
向爱澄借来的手机响了。
「下一个转角右转,三柴直道。」
Q版夕映帮我导航
「了解!」
我速度不减。小心翼翼地往右拐弯。
忽然,在无风的状态下,停在附近的脚踏车嘎啦嘎啦地倒下,成为阻拦我前进的障碍物。怎么想都知道那并非自然倒下的。
「呜哇!」
「请跳过去。」
「我知道!」
助跑距离很充足,我就凭著这股冲劲跨过横倒的脚踏车。
在我们身后的事——
『夕映』追了上来。
我稍微回头确认。
泛蓝的银发在摇晃,制服裙摆随风飘动。
刚才『夕映』大概是想让我往左转。
要前往小学的话,那条路会是捷径。
但我们正往反方向前进。
那地方稍微不太合适,小学实在太辽阔了。
非得在一条更加狭窄的小路不可。
还有,考量到我的体力,太远的地方也不行。
现在爱澄与我分开行动。
我请爱澄去追上「半年前」的『我』。全力追踪中。
而我则代替『我』被『夕映』追赶。全力逃亡中。
其实原本只要像刚才的平行世界那样,在自己的家中调换完毕,我们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但是到达的时间与场所又再度出现偏差(在五点三分抵达附近的公园,这样的偏差似乎在误差范围内)。因此,作战方式紧急变更为在旁等著『我』被『夕映』追赶,然后在中途调包。
没错,这是个战术。
为了引诱『夕映』。
毫不知情的『夕映』,应该以为自己在诱导我前往已经废校的小学。
但事实上,是我在诱导『夕映』。
所以正确来说,我不是在逃亡,而是全力诱导『夕映』中才对。
目前为止进行得很顺利。我想。
爱澄一定会找到「半年前」的『我』。
因此,我也不能栽了跟斗。
绝对要让它成功。
「就这样笔直往前。」
我按照Q版夕映的指示,直直向前冲。Q版夕映手上握有这地区的详细资讯,所以比我这个在地人更清楚路况。她会引导我前往用来捕获『夕映』的最佳场所。
就在这时候,丁字路映入我的眼帘。
「就是那里吗?」
忽然,我的左手小指在发烫。
麻乃发动了与我相连的《命运红锁》。
我请求她事先在丁字路口待命。
虽然不知道麻乃接受到什么程度,但她现在愿意出手相助。我对此甚为感激。
『夕映』已经逼近到离我不远的后方。我的体力已达到极限,她却还游刃有余。可是,我不能在这里被她追上。
我全力冲刺。跑啊、跑啊、跑啊——
然后滑进与麻乃等候的路口刚好相反的另一侧。
「准备啰,麻乃!」
「没问题!」
随著吆喝,我们把《锁》拉直。
虽然有点随便,但这可以说是个简单牢靠的战术。
急速前进的『夕映』将会被《锁》绊倒。
接著我们再将她捕获。就是因为这样才需要一条小路。
『夕映』完全没有设想过会遭到反击,所以攻她个措手不及的这一招绝不会失败。
理应如此才对。
然而——
情况却出乎预料。
「什么?」
难以置信,『夕映』在瞬间就采取了回避的行动。她轻盈地跃起,跨过《锁》之后,双脚踩上眼前算是丁字路尽头的墙壁,然后在空中回旋,像一名体操选手般转眼就在柏油路面著地。
「这、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啊,对啊,『夕映』并不是人类。
我们这种投机取巧的陷阱哪算得上什么。
话说回来,她完全没有乱了呼吸,也没有出汗。
而我不仅气喘吁吁,连脚都抖个不停了。
糟糕。
我没有准备好方案B。
怎么办?
『夕映』满不在乎地看著我。
她左眼的眼罩已被取下。左眼刻著魔法阵的图案,中间浮现出名为荷米斯之杖(双蛇杖)的刻印。
希腊神话中有一位传令之神荷米斯,这位神祗所持有的手杖据说就叫做双蛇杖。
似乎就是透过这东西,将『夕映』看到的景象传送给『三柴直道』。
换句话说,现在……现在
这个概念已经搞不清楚是指何时了,总之这时候、这个瞬间,二十年后的『三柴直道』正在看著我。目前这个阶段『夕映』的通讯功能应该还处于正常状态,所以她有可能正在接受某些指示。
这么一来,也许会……不太妙。
『夕映』的视线从我移动到女童模样的麻乃身上。
「你是哪位?」
原来如此,这个时间点的『夕映』还不知道麻乃的事。
「我是细雪麻乃,直道大人的〈未婚妻〉哦。」
小不点麻乃挺起平坦的胸膛。
〈未婚妻〉是个小女孩,这是哪来的*光源氏啊。虽然心里不免会生出这个联想,但现在暂且撇开不谈。(译注:平安时代名著《源氏物语》的男主角,他将一名容貌与恋慕之人相似的小女孩抚养长大,并教养成理想中的女人,与自己结为连理。)
「细雪麻乃。」
『夕映』轻声呢喃。
「资料库里有你的名字。真奇怪,你应该跟三柴直道就读同一年级才对……」
被奉为校内第一的美少女,推特追踪者约有五万人的细雪麻乃,不应该会是一个稚龄小女孩。眼前的麻乃与『夕映』的情报出现落差,似乎令她大惑不解。
这……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夕映』感到困惑可是件稀奇的事。
思及此,「嗡——嗡——嗡——」手机也几乎同时发出了震动。
我轻轻一瞥,萤幕上显示一排文字。
『像细雪麻乃那时候一样,让她触电。』
Q版夕映以不被『夕映』察觉的方式教我怎么做。
我们的任务是阻止『夕映』。不能让她攻击『我』,也必须把奈米发射器,也就是那支奇形怪状的枪拿到手。
「我、我明白了。」
得想办法找到能够靠近『夕映』的时机。我虽然打从一开始就不具有什么力量,但麻乃如今也处于能力丧失的状态。既然使用《命运红锁》的捕获战术失败,那么我就得有所行动才行。
趁著『夕映』的注意力仍在麻乃身上——
「清退后。」
当我回过神时,『夕映』的身影已不再她刚才所待的地方。
反而站在麻乃的背后。
「麻乃!」
「直道大人!」
『夕映』像是在拥抱麻乃幼小的身躯一般,手臂环过她的脖子。麻乃身穿的白色和服下摆在飘动。
「夕映说,请你退后。」
「我知道了,你住手。把手从麻乃身上移开。」
我听话地后退一步。
「接著请把手机丢过来。」
「手机?」
我刻意装傻。
「请不要让麻乃再说一次。」
「…………」
『夕映』发觉Q版夕映的存在了吗?
不。
这也许倒是个机会。可以趁著『夕映』接住手机时让她触电。虽然没有经过事前讨论,但Q版夕映想必能够明白。
「这是我借来的,你一定要接好哦。」
我照『夕映』的吩咐——佯装是这样,然后丢出手机。
然而……
『夕映』并没有去接住它。
手机在半空中爆炸了。
砰!甚为不堪一击地爆炸。
「——唔!」
喂喂喂,这种发展合理吗……
「这下子,要交谈就方便多了。」
夕映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糟糕,这下糟糕了。
爱澄不在,麻乃被劫持为人质,又没有Q版夕映的协助。
「看样子,你似乎知道夕映是谁,为什么?」
『夕映』大概是加重了手臂的力量,麻乃苦闷地发出「唔」一声。
「麻乃!」
「我、没、事。」
麻乃扬起淡淡的笑容。
「直、道、大人……趁现在、快、逃。」
那可不行。怎么可以呢?
我咬紧牙根。
该怎么办?不管一切跟她拼了?
这可行不通。我这个人大概只有「战斗力5」哦,大概。
那么该如何是好呢?
想想办法,三柴直道!
想办法想办法想办法想办法想办法,
愈是呢喃著想办法,脑子里就愈只会浮现出「想办法」这三个字。
啊啊,可恶,该怎么办——
正当思绪变得一团乱的时候,一颗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就好像雨点一样,可是天空无云看得到星星,所以这不是雨。
在我脑筋转过来的同时,黑暗之中传来一道声音。
「对我的王子殿下动手的家伙,我可无法原谅啊。」
空气像翻涌的海浪般晃动著——
人鱼现身。
她的手中握著断绝诅咒的《恶女志愿》。那是类似骸骨造型的短剑。在很久远以前,刀刃断了一半,但封印在我血液之中的另一半已经取回,如今恢复了完整的模样。
人鱼反手握著《恶女志愿》飞快挥舞。
黑夜之中,人鱼的白洋装与粉红色头发留下一抹残像。
然而,『夕映』立即做出反应,抬起脚底挡住人鱼的攻击。锵!响起硬物相碰的声音。
接著,『夕映』抱著麻乃往后方跳跃一大步。
「你是什么人?」
『夕映』明显感到吃惊。
肯定是因为她的资料之中没有人鱼这个人。
「我是《鳞姬》——《恶女志愿》的正统继承人。」
「……《鳞姬》?」
平时不会表现出内心动摇的『夕映』再度困惑了起来。
趁著这个空档——
「——唔!」
麻乃巧妙地利用《命运红锁》缠住『夕映』的身体。
「我是『雪女』之女——细雪麻乃。」
被夺去自由的『夕映』还在试图突破《锁》的束缚。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人鱼奔上前去,将《恶女志愿》的剑尖指向夕映的脖子。剑尖闪动著锋芒。
虽然不知道『夕映』是否因此而死心,但起码她不再试图添乱。
我在掉落至地上的手机旁边跪了下来。刚才的爆炸让爱澄的手机完全损坏,里头的零件都跑出来了。
「喂,夕映!夕映!」
我的呼唤没有得到手机的回应。
反而是被绑住的『夕映』回答:「有什么事?」
「不是啦,虽然是夕映,但不是『夕映』啦。」
「无法理解。」
「说明起来会很复杂……」
就在这时候——
霹隆~
那道愚蠢的声响从某处传来。
「是我的智慧型手机。」
麻乃从白色和服的袖口拿出手机。我跑向麻乃。在麻乃缩小的手掌反衬之下,手机显得很大。
探头一望,Q版夕映的身影显现在萤幕上。
「夕映!」
放下心中大石的我吐出一口气。
「太好了,你没事……」
「没问题。夕映移动到细雪麻乃的手机里了。」
Q版夕映接著说:
「比起这个,姬宫人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她这么一提,确实如此。
人鱼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转头望著人鱼。
「我躲在王子殿下的影子当中啊,就像雪女那样。不过现在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吧,首先应该要把那个叫做奈米机器的发射器拿到手才对啊,不是吗?」
说得有道理。
我走向被捆绑住的『夕映』。
「为什么你们会知道奈米机器的事?」
「……那是因为,呃,也就是……抱歉,我不太会说明。可是真的有些很严重复杂地原委啦。」
我注视著『夕映』的左眼,在它的另一端……
「是你的话,就能够理解吧,三柴直道?」
对方没有回答。
「总之,把那个奈米机器的发射器交给我,我需要它。」
『夕映』动也不动地回望我。『三柴直道』也许正在对她下达某些指示。我听不见,所以也就无从得知。
过了一会儿后。
「在裙子底下。」
『夕映』回答。
「裙、裙子底下……」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动到『夕映』的脚。『夕映』纤细的脚正在制服的短裙下伸了出来。『夕映』稍微扭动身体,裙子转眼就被往上掀……
「王子殿下!」
「直道大人!」
「好痛、好痛!」
人鱼拧著我的耳朵,麻乃掐著我的大腿——
分——隔——线——
奈米机器的发射器,就是枪管的部分呈喇叭状的枪。
人鱼收下这把枪的期间,我的眼睛一直被麻乃蒙住。
哎呀,其实我没有那么想看呀?
另外,『夕映』结果还是在Q办夕映的协助下被弄昏了。机器人昏倒这样的说法也有点奇怪,总之
就是让她暂时停止运作。
当她那么做时,麻乃的手机也连带遭受破坏,所以Q版夕映现在已经转移到人鱼的手机里。
「呃,这下子任务就结束……了吧?」
既然已从『夕映』手中夺走发射器,那么历史的修正力就不会发动,意即小学的崩塌事故不会发生。这么一来,也就不会衍生出多重世界混淆在一起的事态。
再来只要我主动用这把枪射自己就行了。
据说只要是我自己的选择,历史修正力便无法插手干预。
「……嗯,奇怪?」
我突然感到不解。
「如果多重世界的交集已经解除,那各位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呢?」
因为我尚未发射奈米机器,所以Q版夕映还在并不奇怪。然而,变成小女孩的麻乃与人鱼还在我面前,这又是为什么呢?
「无需担心。使用时间移动装置回到原本的世界时,一切就会被复位。」
「复位……?」
「现下以三柴直道这个奇异点为中心而纠缠在一起的线团已经解开,再来只要把线拉直就行。」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既然Q版夕映都这么说了,应当就是如此吧。
「那么,我们得去跟爱澄会和。」
大家一起回到「原本的世界」。
我望向人鱼。
「多亏有你啊,人鱼。真的好险。」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啊。」
人鱼如花般灿烂一笑。
她拿著装有奈米机器的枪——指向我。
「咦,什么?人鱼……?」
「你在做什么啊!」
麻乃扑向人鱼,但现在的麻乃不是人鱼的对手。人鱼以宛如在跳舞般的步法闪过麻乃。麻乃因为冲得太快,当场摔倒在地。
「麻乃!」
在情急之中,我试图赶到她身边,然而——
「别动,王子殿下。」
我当场停下脚步。
人鱼丢开自己的手机,大概是因为对Q版夕映的电击心存戒备。
只听「霹隆~」一声,Q版夕映说道:「过于大意了。」
我紧盯著人鱼。
「……为什么?」
「为什么?那还用问。当然是因为不想失去你啊。」
人鱼的双眼极为认真,她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我决定赞成多重世界的混淆。」
人鱼一旦扣下扳机,历史的修正力肯定会发动。
这里虽然不是小学,但时空扭曲之类的大概会不管地点径自发生。那么一来,我们的所作所为就全泡汤了。
「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是当然,王子殿下。要说我不明白的反倒是……多重世界的混淆什么的,那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能会发生,可能不会发生。但是这点就是个问题吧,等到事情发生时机太晚了,所以说——」
「无所谓。」
「人鱼……」
「无所谓啊。」
「什么无所谓……」
「因为……」
人鱼的声音在颤抖。
「你不是跟我约好了?」
她的声音充满痛苦。
仿佛快要溺毙一样。
「王子殿下你不是对我说过吗?你会听我说任何话,你可以一整晚都陪著我,要是一天不够用的话,隔天就再找你。不管我在哪里,你都会赶过来。可是,如果在这里分离,你不就无法再到我的身边了?」
人鱼那对仿佛清澈大海般的眼睛滚出泪水。
泪水碰到空气就结成珍珠。
一颗一颗,一颗一颗。
「……你、你可以见到你的『王子殿下』啊。」
「我才不认识那个人。」
「你在说什么啊,那可是你寻觅已久的『王子殿下』哦?」
「我已经不需要那个人了。」
「人鱼。」
「我想要的就只有你。就算那个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跟你拥有相同的声音,说话方式跟你相同,像你这么温柔,我想要的还是只有你,才不是跟你相像的另一个人。」
「那不是另一个人吧,那就是我啊。」
「你这句话是出自真心吗?」
我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因为我又不是王子殿下,也不是无自觉的魔术师、做梦的救世主、优秀的未婚夫,更不是天才科学家。
她们都是跟我长得像的——别人。
「你才是我要的。救了我、责骂我、会听我说话的你,不是你就没有意义了。」
人鱼咬了咬嘴唇。
「并非因为是人鱼公主就得选择王子。我要选的是你,我喜欢你,非常喜欢。所以,跟我在一起吧,直道。」
一颗一颗,一颗一颗。
人鱼的眼中滚落好多好多珍珠。
指著我的奈米机器发射器上的准星摇摇晃晃。
就算她扣下扳机,肯定也打不中我把。
我大口吸进冰冷的空气,然后定睛看著人鱼说道:
「谢谢。」
希望我的谢意能够确实传达到人鱼心中。
「能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真的。」
「那么——」
「不,不行,我做不到,对不起。」
人鱼的表情顿时扭曲。
「为什么……」
「我也喜欢人鱼哦。我说会听你说话,那并不是谎言。只要你需要我,任何时候都可以找我,你不嫌弃我的话,不管哪里我都会赶过去。但是人鱼对我的喜欢,跟我所说的喜欢,跟我所说的喜欢,我想应该不一样。所以,对不起。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对于只能说抱歉的自己,我感到很没用。
人鱼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很喜欢她。
但是,我怎么也无法给出人鱼真正想要的东西。
麻乃、Q版夕映及『夕映』都没有插嘴。
我向人鱼走近,握住奈米机的发射器。
在寒空之下,这东西变得很冰冷。
人鱼没有反抗。
我轻轻地取走发射器。
「……笨蛋直道。」
人鱼低头嘟囔。
白色气息轻轻地往上飘,消失不见。
人鱼只穿著纯白洋装,看起来非常冷。
我脱下大衣将它披在人鱼的肩上。
「我知道。」
人鱼强忍著呜咽,依旧低著头——
分——隔——线——
「动作很慢耶。」
校门上挂著「禁止进入」的警告标识,我们穿过去后就看到爱澄。她鼓著脸颊瞪著我。
「冷死了!」
爱澄呼出白色的气息,在原地小踏步。尽管穿著『我』的毛衣与夹克,但她下半身毕竟还是穿裙子,光裸的大腿看起来相当冷。就好像男生穿著短裤一样。
这里是我们以前上的小学。因为地区内的小孩数量减少,如今已经废校。「半年前」,不,应该说「今晚」,这里应当被破坏掉。
但是现在仍然静悄悄地伫立著。
因为发生崩塌这件事已经被避开了。
「抱歉、抱歉。多费了一点功夫。」
爱澄注意到我身边的人鱼。
人鱼红著鼻头,拉了拉我帮她披上的大衣前襟。
两人稍微交换了视线,却什么也没说。
爱澄重新转向我,开口说:
「进行得很顺利吧》」
「勉勉强强吧。啊,不过,你的手机坏掉了……」
「那种事一点都不重要。」
「抱歉。」
「无所谓,反正我会要你赔偿。」
「咦?」
「首先,你把银行账户的密码改成我的生日吧。」
「这代价也太沉重了,那么一来你不就能自由提领了吗……」
『夕映』在Q版夕映的指示下,已被送回二十年后。
麻乃曾担心这么做会不会发生什么异常,但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也就是说,二十年后的『三柴直道』并没有打算阻止我们想做的事。
好复杂,不过应该是这样没错。嗯,我就这么认为吧。
说到底,对方跟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希望二十年后的世界光明灿烂。
「另一个『我』,现在怎么了?」
我不是指二十年后的『三柴直道』,而是爱澄追赶的「这个世界」的『三柴直道』。
「我让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觉醒来大概会以为自己在做梦吧。」
超过约定的时间也没有出现,现在的『我』说不定正在三柴家,被微微动了肝火的『爱澄』攻击。只能期待这部分会被妥善处理了。
「那么,再来就只要使用这家伙了。」
我把到手的奈米发射器拿给爱澄看。
不可以让『夕映』或人鱼对我发射。
必须得靠我的意志来选择。
爱澄看著我。
麻乃、人鱼以及Q版夕映也看著我。
虽然并不是说一定得
在大家面前扣下扳机,但我想还是这么做比较好,就好比是在画下句点。
「好,就干脆利落地结束一切吧。」
我尽可能让语气显得轻松。
脸上也试著堆起笑容,只是成不成功,我没有自信。
「呐,夕映。」
「有什么事?」
「这东西不管瞄准哪里都行吧?」
「是。」
「是吗?」
我虽然想对夕映说点话,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将想法化做言语传达出来。一旦抑制我大脑的奈米机器开始运作,夕映诞生的未来就将会消失不见。
「三柴直道。」
夕映静静地呼唤我的名字。
「嗯。」
「请保重。」
「……嗯。」
瞄准脑袋让我感到抗拒。虽然这不会要了我的命。
我选了总觉得应该不太会痛的大腿,将枪口抵了上去。
冰冷的空气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憋住。
闭上眼睛——
扳机扣下了。
大腿感到轻微的冲击,就好像被橡皮筋弹到一样。
痛归痛,却也不至于太痛。
过程就只是如此。
我睁开眼睛。
爱澄还在、麻乃还在、人鱼还在。人鱼的手里拿著手机,Q版夕映还显示在上面。大家注视著我。
很安静。
所谓的历史修正力并没有发动,也没有突然产生暴风的迹象。
我吐出一口气。
「……似乎成功了。」
一旦接受后再来看,就会觉得这还真是单调乏味得很。说不定,故事的主角们也都会有这种感触。
「那么,这样就完成任务啦。」
爱澄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游戏破关了一样。
「是啊,这样就结束了。」
再来就只剩下各自回到该待的地方。
我仰望夜空。瘦巴巴地仿佛一折就会断的月亮挂在上面。
空气十分冰冷,使脸颊很紧绷。我吸了吸鼻子。
「呐,直道。」
爱澄唤住我。
「怎么了?」
我看著爱澄。爱澄一动也不动地望著我。就只是这样,她没有再多说任何话。
有好一会儿,我们就这么无言地凝望彼此。
没有什么原因。
就只是这样。
「好,回家吧。」
在《绿野仙踪》中,桃乐丝不也说过吗?
——还是自己家最好。
「我想吃暖暖的食物。」
「那边可是八月哦。」
「对哦。」
我从口袋拿出时间移动装置。
然后——
「…………」
我说不出话来。
因为时间移动装置的液晶画面出现一道大裂痕。
不过,即使画面出现裂痕,也不代表已经坏掉。
我惊慌地按下按钮。
可是,时间移动装置并没有启动。
「怎么了,直道?」
爱澄一脸疑惑地看著我。
「也、也许不太妙。」
原来人类在大事不妙的时候,真的会为之失笑,
「直道?」
「不知道为什么,它坏掉了。」
「啊?」
爱澄冷不防地冲向我,麻乃与人鱼也是。变成小女孩的麻乃口中说著「看不见」,蹦啊蹦地往上跳。
「难道是我害的……」
人鱼的脸色苍白。
结果,「霹隆~」这道与现场气氛不符的声音响了起来。
「应该不是。」
Q版夕映否定了人鱼的话,淡然的态度令人联想不到我们正身处绝境。
「恐怕是在三柴直道滑行时撞坏的。」
滑行……肯定是在指对『夕映』设陷阱的时候。
「会、会有办法的的,对吧?」
我战战兢兢地问Q版夕映。
即使是Q版夕映也未能立刻给予答复。
「……夕映?」
「很遗憾,夕映也束手无策。能够修理这东西的人就只有三柴直道,当然,是指二十年后的。」
呀啊啊啊啊,我顿失血色。
「那、那么,该怎么做……」
好不容易解除了多重世界混淆在一起的现象,我们却只能留在这里吗?况且又不是待了「半年」,我们就能回到原本的时间轴……
「有个唯一的办法。」Q版夕映说。
「真的吗?」
我现在连稻草都愿意蓄力去抓。
「是。」
「什么办法?」
我急切地追问,夕映则是淡然地回答。
「使用高端魔力炉《凶戒原则》。」
然而就在这瞬间——
「不行!」
爱澄语气强硬地反对。
「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我回想起爱澄在最初的最初曾经说过的话。
只要能驾驭莫大的〈魔力〉,就能够让死者复生,甚至穿梭过去未来。
高端魔力炉《凶戒原则》究竟是什么东西,老实说我还不清楚。只是听爱澄解释过,魔术师都拥有〈魔力〉的来源——意即魔力炉这种东西,在这当中《凶戒原则》更是超群绝伦、强大无比。
「使用《凶戒原则》,我们就能回去……」
也没有必要使用时间移动装置。
可是在我体内的魔力炉。目前正处于被爱澄的《守护刻印》封印住的状态。唯有施术者爱澄能够解除它。
「爱澄。」
「绝对不行。身为『冥葬会』的魔术师,我无法允许你们这么做。」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难道就这样不能回去,你也愿意吗?」
「愿意。」
「……爱澄。」
「如果得用上《凶戒原则》,那倒不如留下别回去。」
爱澄顽固地否决掉我的话。
「我也赞成她的意见。」
「人鱼……」
「对于魔力炉这种东西,我虽然只在认知上有所理解,但《凶戒原则》确实是很危险吧?既然如此,不要使用比较好。」
「我也这么认为。」
「……连麻乃也……我们好不容易努力到现在耶。」
如果铃兰也在这里的话,一样会反对吧。她虽然留在我家等待,但一切一旦复位,她肯定也会被送回原本该待的世界。
如果,在此选择不回去的话,情况会变得怎样呢?
其中有何弊害?
根据方才Q版夕映的说明,多重世界缠在一起的情况已经几乎解除。再来就只要我们回到原本的世界,一切就能恢复原状,
如果不那么做,是否就表示危险依然残留著?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座废墟的城市。
该处没有人类,反而是真面目不明的触手怪物。要是变得会从那样的世界把怪物召唤过来的话,该怎么办?
我再度注视爱澄。
「爱澄,拜托。只有你能办到。」
爱澄狠狠瞪著我,表情很恐怖。
「不要。」
「爱澄。」
「不要。我不会帮你。」
爱澄说完就转身背对我,打算就这么拔腿跑掉。
「爱澄!等等!」
我急急忙忙地追上去。麻乃跟人鱼似乎也试著跟著我,但马上就不见人影。也许她们是想让我和爱澄两人独处。
爱澄的脚程很快,毕竟她跑一百公尺只需十二秒整。
尽管如此,我还是拼命地紧跟著她的背影。
「爱澄!」
我再怎么呼唤,爱澄也不回头。焦糖色的头发随风摇曳,弯过校舍的转角。
「等等我!」
爱澄自顾自地往前跑。
我只能继续追著她——
然而,爱澄逐渐减缓速度。她慢慢地降到等同于走路的步调,最后终于停下脚步。
我弯下腰,手扶在膝盖上。氧气不足,脚步沉重。在摆脱『夕映』时,我已经全力奔跑了,身体真的到达极限。明天绝对会肌肉酸痛。
「爱、爱澄,你太、太快了吧……」
我调整气息,擦拭额头的汗水。
「直道,还记得这里吗?」
听到爱澄发文,我抬起头。
这里是——
「……当然。」
这里城市焚化炉放置的场所。
现在一片空荡荡。
早在很久以前,不再使用的焚化炉就已经被撤走。
不过,唯有地面还留著焚化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那件事就发生在我还像*妙殿下那样肥嘟嘟的时候。(译注:长寿漫画之一,主角妙殿下是个二头身少年。)
那天早上,我一到学校就看见爱澄把头探进这个焚化炉里。至于她这么做的原因,则是在寻找室内鞋。
那时候爱澄稍微哭了,又或者是泪水在眼眶打转。
所以当我呼唤她时,为了掩饰这点,爱澄故意让头撞到焚化炉的
盖子,变得泪眼汪汪。她像在我的面前故作坚强。
「我记得很清楚哦。」
「直道陪我一起找室内鞋。」
「对啊。」
「然后在体育馆旁边的垃圾桶中找到了。」
「是啊。」
「直道,你那时握著我的手,说你永远都会是我的伙伴。」
「我说过。」
「呐——」
爱澄停顿半晌之后,才又继续说:
「这个回忆不是真的吗?」
我无法马上做出回答。
因为这个疑问也存在于我的脑海中。
说不定我的记忆早在「半年前」,也就是以那个「除夕夜」为分水岭,被植入了属于其他『三柴直道』的回忆。
与麻乃的初次相见是在幼年期或者最近发生的,我无法判断。相同地,就连与爱澄的回忆,我也搞不清楚是不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区别。
大概是因为我迟迟不回答,爱澄的表情看起来很受伤。大大的眼眸微微动摇。
「直道,你想回去吗?」
「不得不回去。」
「多重世界什么的,那一点都无所谓啊。」
爱澄也跟麻乃与人鱼说出同样的话。
「这听起来不像我的英雄爱澄会说的话啊。」
我一这么说,爱澄就突然激动起来。
「我才不是什么英雄!」
她握紧拳头,低头朝下,然后挤出声音说:
「我才没有像直道所说的那么了不起!你什么都不懂!」
「……爱澄。」
「不要擅自决定我是个怎样的人啦!不要强加在我身上!那只会给我带来困扰!」
爱澄充满焦虑,右脚往地面连跺了两下。
「……是吗,抱歉。」
「不准道歉!」
我的致歉如今似乎只会惹她发火。
可是看到她如此认真的模样,我却不合时宜地失笑。
「笑、笑什么啊!」
爱澄面红耳赤地发怒。
「没什么,抱歉,一个不小心。」
时而发笑、时而哭泣、时而动怒,表情千变万化的爱澄怎么看都只让我觉得,她果然是我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这让我非常高兴,可是又有点悲伤。
「时间移动装置似乎已经不能动了。可是你又不让我用《凶戒原则》,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放弃。」
爱澄小声地嘀咕。
放弃。
这个词太不适合爱澄。
我虽然这么想,但一旦说出口似乎又会挨骂,所以我没有提。
「放弃吗?」
「对。」
「……抱歉,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爱澄再度泫然欲泣地看我。
「讨论过各种手段却还是不行的话,届时只好无可奈何地放弃;非常努力却还是不成的话,那我就会接受,全面投降,乖乖地举起双手,双脚跪地。可是,我还有能做的事,所以无法放弃。」
爱澄无言地凝视我。
「我非常清楚爱澄很重视我,我也有心去理解《凶戒原则》究竟有多么危险。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拜托你。那东西不正是只有爱澄才能驾驭吗?」
「你一点都不懂。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驾驭,它就是这么危险的东西啊。」
「我明白。可是我相信爱澄,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不要」
爱澄像小孩子在闹脾气一样地丢出这个回答。
「不懂的人是你哦。」
「……不懂什么?」
「就像你很看重我,我也觉得你很重要。」
我朝爱澄往前走近一步。
「夕映曾说过。多重世界就这么继续混淆在一起的话,有可能发生危险的事。你不也看到我们最初抵达的平行世界了?呐,那里有人类吗?我也不想要爱澄遇到什么危险。这点你要明白。」
再一步。
再一步。
「我很幸运。比其他人——比任何一个『三柴直道』都还走运,因为我能遇见你。我很开心,这会是我一生的回忆。虽然一切恢复之后,可能就会遗忘。但我不会忘记。我想尽可能不忘掉。不,我会硬是不忘记。」
或许,即便我做出这么自以为是的宣言,也还是可能连这一刻都无法记住。一想像到这点,我的胸口就稍微痛了一下。
爱澄站在我眼前。
「这是我最后的要求。拜托,解开封印,然后回去,好吗?」
「说什么最后……」
「拜托。」
我握住爱澄的手。她的手凉透了。
爱澄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瞪著我。
「……最讨厌你了,最讨厌了!」
「这句话出自你的口中,还真的会把人刺痛呢。」
爱澄没有挥开我的手——
分——隔——线——
我跟爱澄手牵手,也没有特别多说什么,只是在校舍周围漫步。很多景物都让人觉得怀念,不过夜晚的校舍本身又有种新鲜感,感觉很奇妙。
绕完一圈之后,我们回到大家身边。
「来吧,到了该散会的时候了。」
麻乃与人鱼都没有对我的话表现出任何反应。
也许她们早就料到结果会是这样。
「直道大人。」
缩小的麻乃定睛看著我。
「怎么了?」
「……不,没什么。」
我更加开朗地笑说:「奇怪的家伙。」
又不是将要就此离别了。
没错,并不是离别。
所以没必要觉得感伤。
我不得不这么想。
爱澄对著人鱼的手机发话,与Q版夕映进行讨论。
虽是要利用魔力炉《凶戒原则》来进行时间移动,但听说光靠它起不了作用。
换句话说,决定人要往哪里移动的调整,这件事它办不到。
因此,最后还是得利用时间移动装置。
所以Q版夕映的帮助不可或缺。
首先由爱澄从魔力炉取出〈魔力〉,强行启动损坏的时间移动装置。再把Q版夕映的协助当作辅助装置,然后从这里进行时间跳跃到半年后,意即原本的世界。
这就是大略的作战方案。
「直道,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结束讨论的爱澄拿出魔术牌。
「呃,维持站著的状态就行了吗?」
「嗯,这样就好。」
「我知道了。好,来吧。『滚过来,超常现象』。」(译注:电影《圈套》中的主角上田次郎的著作。)
「……为什么要可以重说一次?」
「下意识就……」
爱澄无奈地叹气。
可是,她又马上正色道:
「呐,直道。」
「嗯?」
「我绝对会成功。」
「我相信你。」
爱澄举起魔术牌。
「我先设下结界。」
语毕,她就对著魔术牌吹气。
「《蝶领罚库》——展开。」
无数只白色炎蝶诞生。白炎蝶群环绕在我与爱澄的身边,景象如梦似幻。
感觉身体似乎变得轻飘飘。仿佛在白蝶的环绕下,只有我们四周的重力减弱了一般。又好像……对了,就像在水中。
爱澄以坚定的眼神注视我。
同时撕开贴在她大腿上的OK绷。
只见那里有三个「♱」像汉字的「森」一样排在一起。
「我以《千年魔女》之名郑重下令。
现身吧,进言吧——《守护刻印》!」
霎时——
我发觉自己的左胸附近,有根像细丝的东西伸向爱澄大腿上的刻印。
「这就是……」
连接爱澄与我的《守护刻印》。
「静止别动。」
爱澄又拿出一张魔术牌,一吹气便幻化成一把剑。
她利用它将连接彼此刻印的线——斩断。
「——唔!」
这瞬间,我的心脏附近产生剧烈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道大人!」
「王子殿下!」
我听到麻乃与人鱼的声音。
身体好热,仿佛心脏突然快速胀大一般的异样感受。在全身流窜的血液温度逐渐升高,我顿时大汗淋漓。
「唔……」
我咬紧牙根。
「直道,忍住!」
爱澄伸出右手捂著我的左胸。
然后就这么伸进去。
这实在是个难以言喻的奇妙光景,就像小时候在电视怪谈节目上看到的心灵手术。爱澄的手毫不受阻地伸入我的胸口,围绕著我们的白色炎蝶狂乱飞舞。
接著,爱澄慢慢地把手抽出来。
有如被她的手引导般,一颗红色的球体显现出来。
直径约十公分左右的红色球体上刺著一根金色的棒子。
形状隐约有点像地球仪。
这就是魔力炉《凶戒原则》吗……
然而下一个瞬间,球体表面冒出龟裂。
轰,强大的热风扑了过来。白色炎蝶一只接一只地消失。我无法正常睁开双眼。
「爱……澄。」
「不、不行……控制、不住……再这么下去很危险,我得让它回去。」
隐约可见爱澄在热风中皱起脸来。她虽然很努力地想站稳以免被吹跑,却还是一点一点地往后退。
「爱……澄……」
我也努力站稳。但脚却已经不住颤抖,感觉撑不了多久。
说不定会失败,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闪过。
如此差点臣服于怯弱的自己,令我发寒。
「该、死……」
就在这时候——
「你在做什么啊!」
是人鱼的声音。在一瞬间,我见到她跑了过来,帮忙扶住爱澄。
「要挺住!」
麻乃帮忙支撑我的身体。
她们明明应该待在结界外头。
我发现麻乃的手上有伤,便明白她们两人是硬将结界拨开,飞奔到里面相助我们。
「一条爱澄,抽出〈魔力〉。三柴直道,把时间移动装置拿到面前。」
都这时候了,Q版夕映的声音还是淡然自如。
「唔唔唔!」
在逆卷的狂风中,我的手仿佛绑了重石。尽管如此,我还有麻乃在帮我撑著。爱澄在、人鱼在、Q版夕映也在。铃兰也一定在远方帮我祈祷。
什么说不定会失败啊,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变得跟水熊虫一样强吧!
我拼命地将时间移动装置拿到爱澄面前。
「拜托了!爱澄!」
我已经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视野一片白茫茫。
但还是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爱澄的脸。
焦糖色的头发整个倒竖,看起来很不得了。
然而爱澄依旧凝视著我。
她的嘴巴微微动了几下。
可是我什么都听不见。
「咦,你说什么?」
喂喂,这在故事里头的话,可是最后一回的高潮哦。
难道没有更精彩一点的台词吗?
太没用了。
……唉,算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以我的程度,算是非常出色了吧。
杂讯如洪水般涌来……无法自在地呼吸……视野歪斜……就好像在水中下沉……又宛如,对了……被丢到太空中一样……星星往我这边撞过来……身体在膨胀……仿佛会从体内炸开……意识……混沌不清……
「哥哥,起床了。」
早上醒来,多出一个我不认识的妹妹……
「欢迎前来此地,三柴直道大人。」
明明是夏天却下起雪来,正感意外时还冒出个未婚妻……
「是吗?你果然不记得我呀?」
在前世结识的公主企图要我的命……
「个体识别名为夕映。今后请多指教。」
还差点被自己的女儿绑架……
然后。
然后是……
「早安,直道!」
爱澄……一条爱澄……
我的青梅竹马……我的英雄……
我重要的……
我不会忘,绝对!
就算一切都会变成从未发生过。
但我岂能就这样忘记!——
分——隔——线——
我曾经在某本书上读过,以前有位名为洛特雷阿蒙的诗人,他的诗中有一段是这么写的:
「如同一台缝纫机和一把雨伞在外科手术台上不期而遇般的美丽。」
其实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啊,只为时半年的爱澄与我的青梅竹马生活,会不会大概就像这么一回事?
还有铃兰、麻乃、人鱼、夕映也是……
我们原本不应该会相遇,但是,在某种机缘巧合下相识了,而且还处得甚为融洽。
算甚为融洽吧。
因为很快乐啊。
还是说,这么认为的人只有我一个?——
分——隔——线——
「啊。」
睁开眼睛,眼前就是那条通往一条邸的斜坡。
爱澄与夕映打起来的地方。
夜晚尚未过去。
气温与湿度都很高,至今为止的冰冷空气仿佛是在骗人。
爱澄并不在我身旁,也没有其他人在。
当然,也无人路过。幸好没被任何人看到。
我的衣服变回跟时间移动前一样。
「回来……了啊。」
喃喃说著时,我察觉到。
记忆并没有消失。我就把它当作是神明察秋毫的处置吧。虽说我没见过神,也不知道祂是什么样子。
又或许,这个记忆已经有些地方被更换了?
我没有方法可以确认。
我仰望夜空,上头挂著软绵绵像和果子的月亮。
好美。
虽说它只是反射著太阳光,但美丽的东西毕竟就是美。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我再也回想不起来跟大家度过的这有趣的几十天,但并不代表这些日子消失了。
它们应该会像这颗月亮一样,淡淡地照亮我的脚下。
我如此相信。
然后慢慢地深呼吸。
「好。」
我跑了起来。
朝著一切的起点,已经废校的小学。
奔跑的途中,我忽然想起脚踏车还放置在爱澄的家。
那东西会被如何处置呢?
这里大概已经成为跟出发时有些微妙不同的世界,所以脚踏车或许还在我家吧。算了,等等再确认就行。
跑啊、跑啊、跑啊。
我一股劲儿地跑。
喘不过气,脚很痛。
却还是要跑。
我应该不再拥有什么特别的力量了吧?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就行了。
不过,我还拥有与大家在一起的回忆。
所以——
不妨就当作此时这个瞬间我重生了吧,这么想怎么样?
今天不正是最适合重生的日子吗?
不觉得吗?
「呐,爱澄?」
我转眼之间就满身大汗。
从这里到小学所在地,走路大约十分钟。
用跑的话,五分钟就会到了吧。
我放空脑袋,一直奔跑下去。
今天还真是跑了很多路啊。
啊——不对,可以说是今天吗?这点有些微妙。
终于,我到达小学前面。
随即我一脸愕然。
「…………怎么一回事?」
小学的校舍——荡然无存。(打字者注:为了防止大家忘记了前面剧情而看不懂,我就在这里说一下吧,原本直道他们的小学母校世界线交汇那天因为各种原因而倒塌,然后直道他们回到那天解决了倒塌的原因,本来应该导致小学没有倒塌,但在这里还是因为当初倒塌而被铲平了,所以直道才这么惊讶。)
我们的确改变了「半年前」。从『夕映』手中保护了『三柴直道』,也回收了奈米机的发射器,所以历史修正力并没有发动。
然而……
小学却没有留下。
「为什么?」
我全身虚脱,当场坐倒。
「这是为什么?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吗?」
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在这时——
「直道!」
我听到一声呼唤,转过头去。
爱澄跑向我。
「唔哦?」
她把我推倒。
「你、你在做什么啊?」
爱澄不由分说地跨在我的身上,扯开我的衣服。
「呀啊啊啊啊,变态!」
「吵死了!乖乖地给我脱!」
「你干嘛突然这样啊?」
「我必须确认啊!」
「确认……什么?」
「《守护刻印》啦。」
「啊?」
我发出疑问的低语声,与左手小指感觉到热度,这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
「咦,这不是……」
下一个瞬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动我的左手。
「唔哇啊啊啊啊!」
跨在我身上的爱澄「呀啊」地惊呼一声,向后滚倒。
整个人像在拖地的我被拉到——
「直道大人♡」
麻乃的面前。
麻乃出现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细雪麻乃使我们学校的第一美少女。
但是会称呼我为「直道大人」可就奇怪了。应该说很奇怪才对。
因为她又不是『雪女』的女儿。
「咦?为什么?」
麻乃紧紧地抱住我。
托她这么做的福,她的胸部也紧紧地贴在我身上。
「放开王子殿下!」
这时——迅雷般的一剑袭来。
「呿!」
麻乃利落地推开我,抓起《命运的红锁》挡住人鱼的《恶女志愿》。
「咦,人鱼?」
为何?
为什么人鱼在这里?
我待的世界并不存在姬宫人鱼啊。
不对,也许存在于某个角落,但并没有出现在我的周遭。
小学前毫无人烟的道路上响起金属交击声。
「这究竟是……」
「哥哥!」
铃兰朝著茫然摔倒在地上的我,飞奔过来。
铃兰藉著这股冲劲直接抱住我。
「唔哇?小铃?」
好在她很轻,并不觉得痛。
「唔咿,哥哥哥哥哥哥!小铃也绝不会放开哥哥。要一直在一起啦!结婚登记的文件也准备好了!」
铃兰抽抽噎噎地说著,脸蛋紧埋在我的胸口。
「我说你啊,快从直道身上离开!」
看似复活的爱澄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
「哼!哥哥可是小铃的哥哥!才没有呼唤你这个老魔女!」
铃兰在爱澄的反侧,拉住我另一只手。
让我们采用大冈裁判的例子吧。有没有哪一边愿意放手啊!(注意:大冈越前对两名争夺孩子的母亲所做的裁判。他命两位母亲各拉住孩子的一只手,用力拉,获胜者就承认她是孩子的母亲。最后则判中途因不忍听到孩子哭声而放手的那位才是真正的母亲。)
「你这个没用的家伙,快点把拉著直道的手放开!」
「煮饭扫地洗衣,所有家务都能完美达成的小铃,可是妹妹部门中想娶来当老婆的第一名。对吧,哥哥?」
「咦,啊,不是吧。」
我想妹妹应该无法成为老婆才对……
「我说直道,你干嘛一副暗爽的样子啊!」
「不,我哪有暗爽啊……」
我语无伦次地回答。
「要救你吗?」
突然有道声音插进来。
「嗯?」
下一个瞬间——
「呀喔!」「呜咿!」
爱澄与铃兰摔倒在地面上。
就好像被人踢飞一样。
来者是——
「……夕映?」
来自未来的机器人,我的女儿。
这是怎样、这是怎样、这是怎样!
「你们为什么都在啊!」
在啊——
在啊——
啊——
我的呐喊在夜空下响起回音——
分——隔——线——
「也就是说,事情是这样啦。」
爱澄竖直食指解释。
这里是我家的客厅,铃兰、麻乃、人鱼以及夕映都在。
「经过我大展身手,以及其他人的小小立功,『半年前』的事件变成没有发生。因此所有的偏差都被修正了。」
「应该是如此吧?可是为什么大家都在这里…」
我本以为一切都变回原样的话,就得跟大家分开。
大家也是这么想的吧。
「果然还是失败了吧?」
「不,是成功哦。」
「成功的话,未来应该会改变啊。」
「虽然成功了,但在当下又产生了多重世界的分歧啦。」
「爱澄的话就像当头棒喝,让我大受震撼。」
「……什么嘛?既然这样,我们所做的一切不就全都没有意义了?」
「我想不是这样。」
夕映以平静的口吻开口。
「这里只是作为一种可能性被留了下来。」
「可能性?」
「假设宇宙中存在著一百个平行世界,而这些世界在『半年前』混淆在一起。这次在夕映的莫大贡献与其他配角的些许努力之下,这个混乱被解除了。然而第一百零一个平行世界也于焉诞生。那一百个世界的一切都照常运行,恢复到原本的模样。可是唯有最后一个依旧维持混淆的状态。说起来可以算是以不安定的状态维持安定吧。」
呃……
「这在某种层面下不就意味著坏结局……」
「是吗?既然无法成为其他世界的自己,那么就结果上来说,等于世界就只有这么一个。」
是这样吗?
「……不行,我的脑袋连一点点都无法理解。」
我用双手捂著脸。
脑袋说不定真的会爆炸。
「哥哥,事情很简单啊!」
铃兰伸出小手紧紧揪著我的衣服。
「哥哥能跟小铃一——直在一起啰。」
我瞧著铃兰。
「一直在一起啊……」
「嗯,所以啰。」
铃兰闭上眼睛,慢慢地把脸蛋往我这边靠。
「咦,啊,小铃?」
「好,暂停!」
麻乃伸手牢牢按住铃兰的头。
「不要妨碍我!」
「小孩子退到一旁去吧。」
人鱼慢慢地靠近我。仔细想想,人鱼清楚地向我告白……而我已经拒绝了她……
「呵呵,要知道王子殿下在想什么,对我来说可是轻而易举哦。」
「啊,不……」
「你想掀开我的裙子吧?」
「哪可能有这种念头啊!」
我一吐槽,麻乃就渴望地喃喃说:
「啊,直道大人的吐槽……好棒。」
人鱼扬起视线瞧我。
「你以为我会因为那点事就退缩吗?王子殿下,你还太嫩了。」
「喂,你们究竟是在说什么啊?」
爱澄凑了过来,踩上我的脚。
「爱、爱澄,呃……我的脚被你踩住啰?」
「故意的啊。」
「我就猜是这么么一回事。」
爱澄藉著体重施压,用力踩著我的脚。不过,爱澄的体重并不重,所以也没有多痛。
「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后宫结局。」
夕映在我的耳边轻声道。
因为很像被吹气的感觉,我不禁颤抖起来。
「夕、夕映……」
「对了,夕映无法回到未来了」
「是、是这样吗?」
应该是吧。因为「那个未来」已经不存在了。
我虽疑惑著这似乎是自相矛盾,但细节的整合性已不是我的脑袋能理解的内容,所以我决定不去思考。
「夕映并非她们这种麻烦的女人。三柴直道可以依你的喜好随意处置我哦?因为夕映的所有权归你啊。」
「所、所有权?」
麻乃竟大叫出声。
「那种令人无从说起的猥亵残响……好羡慕啊。」
她在说什么啊?忽视、忽视。
「关于夕映,就请你永久——」
「明明是中途插队的人,少在这边出风头了!」
铃兰在话中挑衅夕映。
「明明是个小矮子,却很狂妄呢。」
夕映平淡地反驳。
「唔咿!」
铃兰涨红了脸,非常气愤。
「烂机器人,有种就到门口!一决胜负!看我把你打成一堆废铁!」
「好啊,让你见识一下我们之间的规格差异吧。」
「希望会是互相残杀,一同倒地不起的发展。」
人鱼不以为意地说出很恐怖的话……
「呐、呐,大家。可以的话,请再好好相处——」
蓦然,大家都看著我。
「直道!」「哥哥!」「直道大人!」「王子殿下!」「三柴直道!」
她们齐声呼唤我。
「「「「「那绝不可能!」」」」」
没错,我遭到了怒吼了。
因为很可怕,所以我决定不再插嘴。
我躲到角落去避难,算是一点防灾应变,这可不是预演。
唉,事情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真的莫名其妙……」
总而言之,我那平凡又安稳的日常生活似乎还遥不可及。
“Romeo Must Die Part3” is closed
「月亮,很美呢。」
爱澄在我身后这么说。
「是满月吗?」
「不,好像还差一点,夕映说的。」
我一面踩著脚踏车踏板,一面回答。
「嗯——」
直到方才,明明不是修学旅行,我们却玩起了UNO。说什么是第三十六届三柴直道争夺战,优胜者的奖品就是我。我想这根本就涉及了人权问题,应该向联合国提出控告。另外,至今是否真的已举办了三十五次也还不确定。(译注:一种纸牌游戏。)
我为了守护我的权力而战,那简直是场仁义荡然无存的UNO。我绝对不要再玩第二次了。
结果,胜负难以分晓,大家都疲累到睡著。
爱澄揉著惺忪的双眼,说要回家,所以我就像现在这样,骑著在回到这世界时从一条邸被送回的脚踏车,送她回家。
吹著夜晚的风,似乎让她清醒了过来。
顺带一提,我左胸上的《守护刻印》又复活了。另外,
我已经将沙漠之鹰还给了铃兰,那种危险的东西还是别带在身上为妙。
「我说,天体望远镜啊。」
爱澄忽然开口。
「嗯?天体望远镜?」
「嗯,天体望远镜可以将观察对象放大好几百倍吧?」
「是啊,因为是天体望远镜嘛。」
「反过来说,就是视野会被局限在几百分之一以内对吧。」
「这是什么话题啊?」
「是比喻啦。」
「嗯。」
「你不觉得凝视自己喜欢的人也是这种感觉吗?就好像用望远镜直盯著月亮,瞧著瞧著就看不见周遭。」
「你干嘛说这种充满少女情怀的话啊?好恶哦。」
「好,就稍微让直道尝尝四十肩的滋味吧。」
「我才十七岁,哪来的四十肩啊?」
啪!啪!我的肩膀吃了两记手刀。
嗯,是不会痛的程度。
「真失礼。我可是闭月羞花的少女啊。」
「少女呢。」
啯啯,某处传来青蛙的叫声。
唧唧嘎嘎,踩著脚踏车的我猛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那时候说了什么啊?」
「那时候?」
「解开魔力炉的封印时,你最后不是说了什么话吗?我没听到啦。」
「啊,那个啊。」
「对,你说什么了?」
听完我的问题,爱澄稍微思考一下后回答:
「秘密。」
「什么跟什么啊?」
「不告——诉你。」
她不说,就会让人更在意。
「为什么啊?」
「说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算了,也没关系。
我打算这么回她。
可是在我开口之前——
「直道,刹车!」
爱澄叫道。
我仓皇地握住刹车。
叽咿咿咿咿咿。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在我们的前方有道人影。
「——啊!」
但是,这很诡异。
因为就在前一秒,前方明明没有任何人在。
这是一条视野良好的直线道,所以我不可能漏看。
我奋力地握紧刹车,刺耳的声音持续作响。
我让鞋子踩上地面。
沙沙沙沙,鞋底磨过柏油路。
脚踏车终于停下。
可是,眼前却找不到刚才的人影。
「……刚刚,那是什么?」
正当我茫然自失的时候,爱澄已经跳下脚踏车,拿出魔术牌。
「谁?是谁?」
爱澄厉声盘问。
没有回应。
「喂,爱澄,刚刚的该不会是……」
脑海中有个角落浮现出「幽灵」二字。
不会吧,怎么可能……
「直道,不要离我太远。」
「啊,好。」
把脚踏车搁下后,我也跟著查看四周。
不过,周围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
就只看见道路标志跟行道树,还有住家的墙垣。
突然,在下一个瞬间——
我的脚底下仿佛变成一处深潭。
「唔哇!」
哗啦一声,我往下沉。
「直道!」
「呼噜呼噜呼噜……」
这个突发状况让我无法呼吸。
不知为何,柏油的部分甚至还变得像一片厚玻璃,我抬头看,看得到爱澄趴在地面上呼唤我的名字。
我也朝爱澄伸出手,但柏油的阻碍让我无法碰触她。
「请不要乱动。」
耳边传来声音。
咦?
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声音是……
我慢慢地转过身。
站在眼前的是——
「……南小姐?」
“Go straight / a Gorse Treat ”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