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子战争造成文明毁灭,生化武器的病毒蔓延,造成超过九成的人口死亡,还留在这世界上的人们各自建造殖民地,只能坐以待毙。然而旧文明时代的军事机器人在失去主人后,靠着核子反应炉成为人类的敌人并且攻击殖民地,延续永远不会结束的“战争”。
生活在殖民地里的少年,某天遭到机器人追击逃进“遗迹”深处,唤醒沉睡中的战斗人造人。当时还没人知道这场相遇即将左右人类的命运——!以上便是故事摘要。
“……为什么只有男人活下来?真没看头。”
“据说是男性的体力比较耐得住病毒。”
“就算这样,也没有理由让两个男人在一起吧?”
“那个战斗人造人不是男人,而是无性别。再说还没演到他们在一起,现在只是在确认彼此的心意。”
“……我说你还听得真认真。”
“我在播放之前,向她们要来剧本看过了。”
北村佑作得意地推推眼镜,“啪!”打开便当盒盖,只见海苔黏在盒盖上。“糟糕,太大意了。”用筷子把与白饭分离的海苔重新铺好,恢复海苔便当应有的样子。在他斜前方的龙儿也打开自己的便当。便当是他自己装的,所以一点兴奋期待的感觉也没有,不过只是和熟悉的菜色重逢而已。
扩音器发出“杀啊!”“去死!”“毁灭时刻”“核融合”等沉重的耸动台词,传遍吵闹的教室。
进入第三学期,终於有人对学生会独占午休时段的广播提出异议,於是礼拜一至五的节·目,改为轮流播送学生会的“恋爱啦啦队”与话剧社的广播剧。
在广播剧所设定的世界里,女孩子全部用男生的语气说话,听起来感觉乱七八糟。不,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话剧社只有女生,可是剧本里的角色全是男生。女孩子刻意压低声音,装出男生的声音高喊:“杀啊!”还没杀完啊,真是烦死了。龙儿用筷子戳着筑前煮,说些没意义的抱怨:
“打斗场面未免太多了吧?难道没有更适合中午聆听的节目吗?比方说女孩子轻声细语说出的愉快小故事?”
“也许是每次只播一小段的原因,故事变得有点复杂。再说话剧社也是为了女孩子,才会写出这个剧本。”
“我觉得根本没人在听。”
龙儿和北村两个男人面对面一起吃便当,看来有点诡异,不过他们还是若无其事地环顾教室——男生不用提,就连女生也各自专注在自己的话题里,看来根本没半个人在听从扩音器里传出来的广播剧,只有龙儿和北村听得最认真。顺便提一下,能登和春田两人还在福利社拚命抢夺面包,暂时不会回来。
嗯嗯——北村端整的脸上露出有点坏心的表情低声说道:
“果然还是只播我的节目就够了。唉,可是最近也没有什么点子。”
“别傻了,你的节目也没什么人在听……啊,这好像是不能说的秘密?”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啊,你听到了?”在悠哉的两人互相吐嘈之际,突然传来女孩子尖叫的声音。
“跟跟跟跟跟、跟你说过不用啦啦啦啦——!”
木原麻耶在窗边座位发出尖叫,身旁的香椎奈奈子也因为被麻耶抓到而脸部僵硬。美少女三人组难得不见亚美的身影,取而代之威风凛凛站在两人面前,大喊“看好看好!”的人是大河。
“为什么那么排斥?不是你们自己来问我的吗?”
“我们只是问你伤怎么了!没人说要看啊!”
“直接看不是最清楚吗?所谓百问不如一见。”
她想说的应该是“百闻不如一见”吧?听到大河的话,龙儿不禁莫名感慨:真不愧是实乃梨的朋友。
“逢坂……该怎么说,果然是栉枝的朋友。”
看来北村也有同戚。补充一点,实乃梨目前不在教室里。
不不不要!不不!啊!麻耶一边发出抗拒的呻吟,一边推开靠过来的大河;奈奈子则是难得露出排斥的表情:
“我不敢看伤口,拜托别在午餐时问露出来!对了,给你肉丸子好吗?”
她用塑胶叉子插起肉丸子当成供品,大河也张大嘴巴一口吃下丸子。就在奈奈子和麻耶互看对方,安心地松口气之时——“……不过这两件事是两回事!来吧,让你们亲眼见证一下!”
呀啊——在午餐时问享用可爱尺寸便当的两名美少女遭到大河逼迫,要她们亲眼目睹0K绷底下太阳穴上快好的伤口。龙儿不禁为这种小学生程度的恶搞感到无奈。“快住手!老虎!”
“快继续!老虎!”在附近吃便当的男生为之鼓噪——明明只要大河转头龇牙咧嘴瞪上一眼,他们就会四散逃跑。
“直一是的……在要什么笨啊……”
“唉呀,有精神就好。”
北村对着无奈的龙儿笑着开口之后便吃起便当,模样看起来好像在拍海苔便当广告。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多亏高须的勇气与行动,才能见到她有精神的笑容。”
“……”
龙儿不由得盯着死党北村的脸,北村注意到龙儿的视线:
“不,我知道不能提起是你救她的。如果她问起当时的事,我会告诉她是我救的。这样可以吧?”
“……”
“喂喂喂,怎么了?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把海苔便当交出来!当然不是。龙儿不需要动手抢便当,只要用眼睛就可以吸收海苔便当的精力——当然不可能是这样。
龙儿在思考。北村一句话也没问,一定是因为他什么都知道吧。但是龙儿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没有办法说出口。
即使听到龙儿奇怪的要求:r《口诉大河救她的人是你。”北村依然什么也没问,只是回了一句:“错不在你。”便乾脆接受请托。
龙儿喜欢实乃梨,却在耶诞夜失恋。过年时大河的样子不太对劲,而北村也了解这一切,所以什么都没说。大河在春天时对北村告白,后来出手将自己的单恋做个了结,北村和大河变成如此健全的朋友关系,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某种理想中的纯粹友谊在龙儿面前发展,龙儿甚至感觉得到北村期望这种关系的坚强意志力。
也就是说,北村早就知道大河喜欢的人是高须龙儿。
“好了好了!你这么热情望着我,也不会得到什么喔。”
当然,把大河从崖边拉回来那几分钟的事,只有大河与龙儿|—不,这个世界只有龙儿一个人知道。
“总觉得,你的双眼皮……好清楚。好像动过手术……”
“开什么玩笑,我发誓我没有整型。”
而且龙儿在更早之前,就注意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清楚一切的人不只北村,或许该说迟钝愚蠢的人只有自己。譬如亚美也说过因为我笨所以讨厌我,似乎就是针对我不但没有注意大河的心意,还要她帮我追求实乃梨这件事的残酷和愚昧。
另外就是实乃梨。坚持不接受我的心意,原因是不是与大河有关?事实上我知道答案,只是不希望自己反应过度或是过分自以为是,所以一直不愿意面对。
总而言之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我是笨蛋。要不是笨手笨脚的大河做出那种蠢事,或许我到现在仍然什么也不知情,还会对大河为我做的一切回以一句:“你这个人其实很不错!”加以打发。
——虽然就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到头来还是改变不了结果。
“别再闹了,逢坂!细菌会跑进去喔!”
北村总算出声大喊。女孩子的惨叫似乎点燃身为班长的热血性格。
拆开0K绷来回追着麻耶和奈奈子的大河看向这边,然后面露微笑大步走近。还在好奇她想说什么时——“看!已经好了!”
“喔……!”
“哇啊!”
她拿下0K绷,把将额头凑近过来。
大河五公分左右的伤口因为内出血即将痊愈而泛黄,中间有一小块疤痕。伤口虽然愈合,还是可以看到凝固的血痕。
“为什么要在吃饭时问给我看这种东西!?”
一般人都会吓到吧?龙儿忍不住想敲她的脑袋——
“啊啊……真的快好了!”
北村和龙儿一样被大河的举动吓到,不过立刻回过神来观察伤口,还满脸笑容地竖起大拇指。“对吧!”大河开心偏着头,以同样的动作回应北村。
为什么?
这个想法连自己都觉得很丢脸,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对我总是拳脚相向、勒颈、扫腿,对北村就是微笑、竖拇指?既然喜欢我,不是应该更……不对不对,都说要忘了这件事,我还想这些做什么。
早知如此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有这些无聊想法,只会苦笑心想:“她还真喜欢北村。”
“能够只有这点小伤,都要感谢北村同学救我。谢谢你!”
“不不不,没什么·”
北村一边挥手一边看向龙儿,龙儿把头转向一旁装做不知情。这绝对不是嫉妒。
大河没注意到两个男人脸上微妙的
表情,继续说道:
“北村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我不能在这里吗?”
大河突然问起北村为什么在这里,龙儿忍不住要做出熟悉的跌跤反应。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因为刚刚小突干劲十足地表示必须取得社团活动的运动场使用权,然后就离开教室,还说不能输给足球社。北村同学不也是社长吗?”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於是北村站着用中指推了一下因为震惊而歪斜的眼镜:
“事实上男子垒球社和女子垒球社已经在前几天合并,由栉枝担任社长。我还是社团的:贝,不过已经不是干部。毕竞同时要兼任学生会长,实在有点困难。”
是喔?是啊。两个人你二曰我一语说个不停。龙儿还是一副不知情的表情,将偷懒用沾面酱汁煮过的香菇放进嘴里。
“话说回来,看到逢坂能够平安回到学校,我就放心了。你一个礼拜没来上课,大家还在担心你怎么了。”
“嘿嘿嘿,没什么。”
大河稍微瞥了龙儿一眼。你是想叫我别告诉大家你只是想翘课吧?这个共同的秘密让龙儿扬起嘴角,以眼神回应“我知道。”并喝了一口温乌龙茶。
要是所有秘密与隐瞒都能全吞到肚子里、当作不曾发生该有多好……龙儿甚至出现这种想法。如果能够这样,事情也会变得更单纯,引擎快要报废的我也能够不变成无趣的家伙继续往前进。
也许真是这样。
“高须——!百合找你!”
门口传来同学的呼唤。“喔!”龙儿回了一声之后起身,他没把便当盖上,只是用下巴对着大河比了比座位:
“你没带午餐吧?我几乎没动,给你吃吧。我今天没什么食欲。”
“咦?可是……:”
大河有点困惑地看着便当。“你就吃吧。”北村也以大婶的笑容如此说道。
“……我没有筷子。我不要用你的筷子,给我免洗筷。”
“世界上没有免洗筷。你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热带雨林正在不断消失。”
“哇啊、好罗嗦……!一个礼拜没见,你的罗嗦病已经蔓延全身了。”
“不想用就洗一洗再用。”
环保人士!就算大河在背后大叫,龙儿也没有转身,直接走出教室。他边走边思考:把自己吃过的便当让给女生,旁人看起来会不会觉得很怪?很怪吗?或许吧。
可是龙儿觉得如果两人仍然和以前一样,这样的行为是很普通的,甚至应该是整个便当直接被她抢走。
既然如此,现在也必须和过去相同。既然主张不曾改变,首先就必须让自己的举止看来不是那么刻意。
***
午休时间的敦职员办公室里可以看到其他学生的踪影。有些认真的学生手拿教科书在问问题,有些女学生则是坐在受欢迎的年轻男老师四周吃便当。热闹的教职员办公室前半部,是二年级老师的座位。
“为什么不交?这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单身(30)恋洼百合的午餐是外送什锦汤面。盖在碗上的保鲜膜蒙上一层白雾,龙儿不难想像碗里的面条正在不停膨涨。
“大家都交了……没想到高须同学居然忘记带……”
看个不停。
恋洼百合不安地偷瞄逐渐膨涨的汤面。不行不行,她连忙看向龙儿的脸,却又忍不住偷瞄那碗面。
“……老师先吃吧。我有听您说话,不快点吃面会烂掉。”
“呃!不行不行,没关系的。高须同学不是也还没吃便当?身为老师的我怎么可以自己吃面呢?”
“我已经吃过了。真的不用顾虑我,您先吃吧。不然我反而会介意。”
“是、是吗?抱歉,要做的事太多,时间实在不够。”
只见她用发夹俐落地将卷发夹起来,在龙儿的注视下撕开保鲜膜、分开免洗筷,“嘿嘿嘿!”开心地夹起面条。不过却突然停下动作:
“那个……校外教学时不足发生了逢坂同学失踪的意外吗?”
“嗯……”
单身班导从碗里夹出木耳,小心翼翼地眨着眼睛说道:
“我想你是因为太担心逢坂同学,所以脑袋的螺丝有些……松脱。”
脑袋的螺丝——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班导嘴里听到这句话,龙儿不禁语塞。尴尬的沉默降临两人之间,把木耳放进嘴里的恋洼百合企图掩饰:
“因为啊……烫烫烫。你最近老是发呆,甚至会像现在这样忘东忘西。老师真的很担心你。你要不要去做个……心理辅导?”
班导吸起有点膨涨的面。龙儿看着她的举动,沉重地低声回答:
“有很多原因……”
飞溅的汤汁喷到满是资料的桌上,在免费的不动产情报志留下污渍。瞪着汤渍的龙儿嘴巴变成ヘ字型。这世界上他最痛恨的东西,就是这类免钱的宣传品。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搞得到处都是广告,造成资源浪费!“哇啊!免费的—”因为这样不知不觉收了一堆不需要的东西,房间当然整理不完!那种鬼东西应该通通丢掉!话说回来,又不是健康情报志!龙儿拚命按捺想要大吼,并且把那本情报志丢进垃圾桶的冲动。别冲动,我的环保魂……!
“或许有很多原因,不过这样很正常!不必去心理辅导!另外没办法交出升学就业调查表,不是因为我的脑袋螺丝松掉,而是和家里意见不合,目前还在讨论!”
“啊,是吗……?”
“是、的!”
龙儿难得表现出反抗的态度,像是身怀暗杀任务的老鹰,用锐利目光低头俯视吃着什锦汤面的班导。这个混蛋单身(30)!你就吃外卖食物吃到死吧!盐放那么多!诅咒你用高价买下诡异的房子!呃……他没有这么想,所言也不虚。
昨天他和泰子吃猪肉锅时,确实讨论过升学与就业的事,也谈到必须提出升学就业调查表,作为明年分班的参考依据。
泰子的回答是:“写“我会好好努力念书!”就可以了☆”龙儿虽然不太能接受,想要讨论更现实的问题,却因为太晚准备晚餐而耽误泰子的时间,所以泰子匆忙吃完饭后便出门工作。到了隔天早上龙儿上学前,泰子睡得正熟,别说是把她叫醒,光闻到屋子里的酒味,龙儿就快醉了,根本没办法讨论正事。
即使如此,恋母……不对,认真的龙儿还是希望能够好好和泰子讨论,等双方有了共识之后再提出调查表。无论是升学或就业,龙儿都认真面对,怎么能够容许被说成脑袋的螺丝松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恋洼百合把鱼板放进嘴里,挥挥筷子企图安抚有点火大的龙儿:
“唉,因为高须同学是好学生,不曾做过让老师担心的事。再说也是因为对你有很高的期待,才会罗嗦一点。这是老师的本能。”
“期待?”
扬起眉毛的龙儿重复这两个字,班导的眼睛也在观察龙儿的表情。
“请不要期待我,我家很穷。”
龙儿做好继续反驳班导的准备,没想到班导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将筷子摆在碗边,对着龙儿露出狡猾的笑容:
“总之尽量早点交。本班还没有交的人,只有你和逢坂同学。”
“大河也没交?既然如此为什么只找我?”
“因为我刚刚才把调查表拿给逢坂同学。虽说你也有很多原因,不过这相那是两回事。
和母亲找个时问好好谈谈,仔细思考自己的将来吧。”
***
离开敦职员办公室来到走廊上,龙儿不由得叹了口气。
回教室的脚步变得沉重,龙儿仿佛快要停下脚步。那股沉重正好代表此刻的自己,也令他心烦不已。
这和那是两回事。班导虽然这么说,但是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切割?希望一切维持原状,同时又无法想像多变的未来,再加上自己与泰子的想法打从根本就不合。泰子只会说些理想的话,从来没想过高须家的经济现状。要让她明白这点实在太难了,想到就头痛。
“唉……”
龙儿用右手支撑晕眩摇晃的脑袋。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睡眠不足吧?内心明明已经呈现原地踏步的停滞状态,还要加上升学就业等精神负荷……原本应该走回教室的脚步不知不觉往无人的穿廊移动。需要调整一下心情才能回到一起吃便当的北村和大河面前,和他们两人相处时还得不停撒谎。
走到通往体育馆的穿廊时,龙儿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於是打开窗子呼吸外面的自然空气。像条鲤鱼一样张阖嘴巴,胸口满是冷到肺部都会发痛的空气。
无论怎么呼吸,还是觉得痛苦。龙儿把头伸出窗外,依然觉得自己受到囚禁。他到了现在还是逃不出那场暴风雪。
不是早就决定要忘记大河的告白吗?既然大河不打算让我知道,只要我忘记这件事,一切就会恢复原样吗?
然而就算真的决定遗忘,也不是说忘就忘。要完美装出忘记一切的模样,还需要一点时间。只是在自己独自困在“照理来说不存在的东
西”里时,时问仍然继续前进。龙儿明白在自己原地踏步时,大家还是一步一步往前走。接下来升学或就业的选择更是如此,总感觉自己在各方面部被大家抛在脑后。
自己也清楚不该这样。自己只是适时修补发生的问题,从没有主动做过什么。想要选择正确的路前进,却连哪条路才是正确的都不晓得。
或许我真的有如班导所说,脑袋的螺丝松脱了。不管怎么说,毕竟妈妈可是高须泰子,搞不好螺丝、螺帽早在我没注意时全部遗失。
“我……会不会……就此成为……废人……!?”
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努力可靠的人——那个经过美化的自己不复存在。现在还剩下什么?真正的自己究竟是什么?
“啊啊啊……”
一个人靠在窗边自言自语的可怕魔少年低声呻吟,窗台上满是灰尘和枯叶的沟槽立刻吸引他的目光——把脸凑在上面搞不好会冒出寻麻疹。龙儿连忙从口袋拿出面纸,若无其事地卷在食指上,一边“啊——”一边像个坏婆婆伸手抹过沟槽。
他也觉得自己很阴沉。
说到和阴沉的自己完全相反的人,脑中就会想到栉枝实乃梨。
龙儿打从初次相遇就觉得她真的好开朗,愿意对人称不良少年的自己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她足我这个充满自卑之人的目标。与老是低头掩饰可怕长相的自己相比,实乃梨总是堂堂正正仰望太阳,就像一朵盛开的金色向日葵。所以我才会向往她、喜欢她。
如今我更知道实乃梨的坚强。她并非只有开朗、温柔、可爱,还有三思孤行、意志坚强到了可以称为顽固的一面。即使偶尔会伤到周围的人(例如我!),实乃梨也不会改变自己、不会停下脚步……这是龙儿的发现。她就像朝着太阳、仰望天空绽放的健康向日葵……不,是锁定太阳准备击落它的飞弹发射装置。
龙儿之所以结束对实乃梨的单恋,也是因为从近距离观察实乃梨之后,知道自己“跟不上她”——不是不好的意思,而是真的觉得自己这种人无法追上她的坚强,以及她走在人生道路上的速度。不过就算喜欢的火苗熄灭,也不再对将来的发展怀抱希望——“栉枝……”
龙儿每天都在思考: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变得像你一样就好了。
对於龙儿来说,实乃梨仍然是理想与幢憬,龙儿希望变得和她一样的心不曾改变。
“在你眼里,我就好像是个垃圾吧……”
“才没那回事——”
“咦咦咦!?”
龙儿因为过度震惊,身体跟不上转身的速度,室内鞋一面发出磨擦的声响,一面跌了个四脚朝天。
“……你从什么时候待在那里的!?”
“栉枝,你这个便便藏,你一定把我当成卡斯特了吧……”(注:便便藏与卡斯特都是漫昼《热门小马》的登场角色)一脸认真的她微微皱眉,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睛闪闪发光:
“所以我才说“没那种事”,我又不是马。”
她到底在这里多久了?实乃梨俯看坐在地上的龙儿,在他面前用力点头。
“你的耳朵到底是怎么了……!”
龙儿不禁瘫倒在地,心脏为之加速跳动。这已经不能用“好心动”之类的话来形容。
为什么实乃梨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她到底在说什么?什么马?什么便便藏?听不懂啦!
而且她——“既然这样,我就要使出必杀技MustangSpecial了!喝啊!”
“冷静点!(你)好危险!冷静下来!”
实乃梨突然开始奔跑,龙儿忍不住跳到她面前伸出双手,就像要挡住狂奔的马匹。如果在学校里这样跑,铁定会发生意外。
“咦?为什么要拦住我?我只是和平常一样回教室而已。”
“谁会在屋子里那样跑啊!?哪里平常了!”
听到龙儿忍不住说出的真心话,“被念了;”实乃梨当场转换方向,手一挥跳起机器人舞,龙儿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了,最近都忘了,这家伙经常这样……“怎么了、怎么了,高须同学?别让灵魂从嘴巴冒出来,YOU也快点回教室去吧。待在这种边境地带干什么?”
“我才想问你在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於是龙儿也配合从头到尾不正经的实乃梨开玩笑。
“你在说什么啊。”
实乃梨却在此时突然恢复正常,茫然看着龙儿:
“我是去体育老师办公室还钥匙,正准备回教室。你出现在这里才奇怪吧?”
“我是——”
我是因为无法像你一样。
无法像你一样充满活力地迎接每个崭新的日子。我被许多事绊住,一直一个人原地踏步——只是这样的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我是因为刚才恋洼说我的脑袋螺丝松掉了,才在这里品味那股震惊。”
“咦?螺丝松了?为、为什么?”
“因为我没交升学就业意愿调查表。另外还有昨天……睡昏头之后说的话,似乎也让她很担心。”
“啊——Dream&Cry吗?”
“那是什么?女孩子之问是这么说我的吗……?”
可是实乃梨绝非是在玩弄龙儿。她定到窗边,对着窗外冰冷的空气吐出白色气息,然后转头看向龙儿:
“大河能够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好好好,太好了。”
然后扬起嘴角露出微笑:
“那时候,如果你们没有跟我一起去……只让我一个人去找大河,现在情况又会是如何?搞不好不只大河,连我都会遇难。想像那种“假设”,连我也跟着Drcam&Cry。”
“……你也是?”
是啊——她发山很实乃梨,但又不像实乃梨的微妙声音点点头。
在吹拂脸颊的寒意下,龙儿与实乃梨保持一小段距离,把手放在相邻的窗台上,两人以同样的姿势缩起肩膀发抖。如果外面正好有人看到,应该是一副很有趣的景象。
冰冻的薄云仿佛冰沙浮在空中,不过天气称得上是晴天,问题是今天的北风依然有如凶器。窗前没有遮蔽视野的建筑物,可以看到远处的街景。看往灰蒙蒙的住宅区,可以看见透天厝与公寓的屋顶不断绵延,中间虽然被河流截断,还是不停延伸到远方的资源回收厂。可以看见两根红白相问的工厂大型烟囱,正在不停冒烟。这样对环境没有影响吗?
“我原本以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救她。”
身旁实乃梨的声音随着白雾一起飘来,龙儿斜眼看着白雾消散。实乃梨应该是在说大河的意外。
“可是事实上,她掉到那样的悬崖底下,只有我一个人根本救不了她。幸好我当时没有误判……再说我也怀疑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找到大河吗?高须竟然知道大河摔到哪里。”
“那是因为——”
发出光芒,引领我到大河身边的是——“——我先看到那个掉在雪地上的发夹。”
伸长脖子的实乃梨从窗外看进来,两人四目相对。龙儿忍不住看往旁边,但是实乃梨没有挪开视线:
“我本来以为那个发夹是大河送的,其实不是吧?是你原本打算送我却没送的礼物,所以大河才把它拿给我吧?根据我的推测,那是你打算在耶诞夜送我的礼物?”
“……!”
冷不防地一矢中的。
实乃梨似乎早就算准龙儿说不出话来,迳自点头填补沉默的空白。其实她猜错了,龙儿之所以没送,纯粹只是因为忘记带。但是龙儿当然说不出口,只是默默看着实乃梨。
同时在心中感慨——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你……”
“某位线人告诉我的。话说回来,对不起,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一直以为是大河送我的礼物。”
龙儿一时无法反应她是为了什么事道歉,但是实乃梨的表情始终很认真,以足以击落太阳的视线直直看着龙儿:
“那……那个发夹你戴了一阵子,该不会是为了道歉吧?”
“是啊。”
我失去记忆,耶诞夜发生的事全部不记得了。所以高须同学也要和以前一样,我们的相处方式不会有任何改变……原本一直贯彻这个态度伤害龙儿的实乃梨,第一次谈起耶诞夜的事。她终於正面迎接那个晚上,以及龙儿的心情。
“虽然我不接受的决定伤了你,但是我希望当着你的面戴上那个发夹,表示对你的歉意。真是对不起。”
“这种事……”
伤害龙儿,等於承认自己明白龙儿的心意,抢先一步拒绝他的告白,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忘记这件事。
“你突然向我道歉……是因为大河回来学校的关系吗?”
实乃梨没有回答龙儿的问题,只是眼睛闪闪发光,任由头发在隆冬的天空下飞舞。
龙儿突然有个想法:实乃梨其实也一样吧?外表看来全力冲刺的实乃梨其实也和龙儿一样,正在原地踏步吧?八成是从那个耶诞夜直到现在。
所以才想藉着大河恢复精神一事,将一切做个了结。
她承认甩了龙儿,为伤害龙儿的事道歉,言下之意就是她全部知道——这就是实乃梨的“前进”吗?
“那个发夹现在在哪里?”
听到实乃梨若无其事的问题,龙儿也以若无其事的态度回答:
“在我的房里。你要吗?”
“不了,我不准备收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龙儿打算对她这么说,然后给她一个微笑。
既然你将一切做个了结,那么我也跟你一起了结——虽然很想这么告诉她——“我……”
叹息之后再次开口:
“……很羡慕你。”
我还没办法踏出关键性的一步。真希望能像实乃梨一样前进,但是我还不行,还无法定得很稳,还没有办法离开那场暴风雪。
只要忘不掉那个声音,就无法前进。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被很多事情困住、抛下了。有些事想忘记却忘不掉,再加上……”
眼睑底下还看得见那场暴风雪。狂舞的冰雪碎片,以及埋在其中的紧闭双眼、睫毛底下的泪水,还有——“……很痛苦。”
那个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中,大河决定永远隐藏那份思念,一个人活下去。龙儿想着大河唯一一次说出口的真心话,声音在心底、脑中不停回响。
“想忘记却忘不掉啊。”
实乃梨的拳头从侧面伸向粗鲁趴在窗台上的龙儿脸颊:
“废话,从你决定要忘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忘不掉了。如果真的能够忘掉,打从一开始就不会记得。就是因为你无法忘记,才会想要忘掉。因此感到痛苦也是没办法的。”
“可是……我非忘记不可……我认为对方希望我忘记。”
转过头的龙儿想把实乃梨的手推回去。实乃梨没有问“忘记什么?”、“谁希望你忘记?”只是听着龙儿自言自语。
“所以我想忘记。”
或许龙儿的说法不算完全正确,大河没有说过“希望你忘记”这种话。正确来说,她原本就不打算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不打算表白,希望永远隐藏喜欢龙儿的心意。
所以——所以我想忘掉——
“我很羡慕你,因为你很积极,一直确实地往前进。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积极?”
实乃梨稍微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回望龙儿的双眼。她稍微嘟起嘴巴,“呼~~”吐出一阵白雾:
“因为我“决定”了。”
然后微笑回答:
“因为我自己已经决定方向。如果没有下定决心,根本不会晓得哪边是前面·高须同学,你打算往哪里去?有想去的地方吗?如果没有这种目标,那就没办法前进。”
前进的方向。
想去的地方。
听到实乃梨的问题,龙儿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自己也不晓得该何去何从,或许目的地打一开始就不存在於自己心中。无关任何事,总之自己心中不存在对於梦想或希望的欲望。至少自己感觉不到那股欲望的存在。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自己无法前进,当然抵达不了任何地方。龙儿忍不住仰望天空。
“你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吗?”
“当然!”
毫不犹豫地回答的实乃梨以轻快的脚步跳到龙儿背后,就算裙子随风飘起也不在乎,以大动作摆出漂亮的侧投动作。肩膀上的头发轻舞飞扬,眼睛彷佛看着无形的垒球延着走廊飞去。
此刻的龙儿真的很羡慕有这种眼神的人。
午休时间即将结束,走廊上往来的学生也愈来愈多。龙儿和实乃梨站着说了太久的话,冷得一边发抖一边走下楼梯,然后同时看见某个人。
“喔,亚美!”
正好看到川嶋亚美走出教职员办公室。
在其他学生之中,只有她一个人特别突出。修长的四肢、挺直的背脊、雪白的肌肤,在在都和身边的学生回然不同。龙儿再度强烈意识到亚美的存在感。
微微散发光芒的美貌因为听到实乃梨的叫声而转头。实乃梨对着她挥手——
“……”
亚美却当作没看到,直接走开。挥手对象走了,实乃梨只好轻轻放下举起的右手。
“……你们还在吵架?”
“请说‘我们正在和好’……虽然是我单方面的希望。”
实乃梨没有停下脚步,以逞强的模样走在亚美先前走过的走廊上。看来实乃梨也有无法解决的事。
***
“这件事昨天不是说过了——?”
正在搅拌纳豆的泰子睁大眼睛,不解地望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儿子:
“不是叫你在调查表上面写‘我会好好努力念书!’吗?为什么不交呢?”
“我的话还没说完。”
龙儿今天特别提早准备晚餐,打算在用餐的同时冷静讨论。
“你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
“泰泰很认真啊。”
“如果考上家附近的国立大学念四年,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要一千万。如果考上私立学校,那么开销只会更大。我说的经济问题你有想过吗?”
“咦?我们家附近的私立大学都是些三流学校耶—不行不行!小龙这么聪明,就算是私立大学也没关系,一定要考上东京的好学校;!”
纳豆炸弹~~!咻——黏答答~~!泰子用筷子把一颗牵丝的纳豆夹进小鹦的笼子里。
“唔哈!”流着口水的小鹦回头接下纳豆。这只鸟居然会吃纳豆。
“我要说的不是那个。”
泰子的纳豆碗、矮饭桌、鸟笼,以及小鹦的鸟喙之间因黏答答的纳豆丝而有所连结。龙儿板着一张脸,用筷子在空中卷着纳豆丝。没化妆的泰子身穿UZl0广O细肩带上衣,头发绑成冲天炮,开心地暍着味噌汤,眼睛紧盯电视,嘴上哼着年纪比自己小两轮的偶像歌手新歌,八成打算在店里的卡拉0K表演。
“啊!”
龙儿把电视关掉。
“……重点是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不适合升学。”
“才没那~~回事。”
嘟着嘴的泰子想抢回遥控器,但是龙儿早一步把遥控器藏在自己的座垫底下。
“我告诉你,很困难!”
“怎么会?才不会咧。你明年是高三了,接下来大学四年对吧~~?这段时间我的薪水又不会比现在更低~~”
“你怎么能够肯定?如果店倒了怎么办?”
“才不会倒呢!我们店的客人很;多喔。”
“搞不好老板的其他投资失败呢?”
“咦—?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就是不知道,所以经济状况才会有困难……我在高中毕业之后先去工作,等到收入稳定、确定我们母子两人饿不死再存钱考大学。或是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学校,可以提供全额奖学金……”
“不准~~!”
只有这种时候泰子才会露出母亲的表情。她凑到龙儿面前,大声封杀他的言论:
“小龙什么都不用想,只要专心念书,直接去读最好的学校;!能够拿到奖学金代表小龙很厉害吧—?所以泰泰不准你乱想。小龙要去有一堆好学生的地方努力念书;!小龙和泰泰不一样,脑袋很聪明,所以要受最~~好的教育,充~~分发挥才能,过着最—棒最棒的幸福人生才可以☆不可以去烦恼读书之外的事;!有句话不足说……泰泰当学生时,老师常说的那句话……嗯……玉……琢……古亮晶晶……之类的……”
“……玉不琢不成器?”
“没~~错!就是那样;!所以小龙明年要进好孩子班努力念书,还要去上补习班或家教班;然后好好考大学~~哇喔—女小龙会走向哪一条路呢?真令人期待—!会不会是医学院;?还是当兽医—?还是药剂师、牙医师—?当个学者也不错—!从事尖端研究好像也不赖,搞不好律师也很适合?啊—如果要出国怎么办~~?泰泰会寂寞的~~!不过泰泰会努力忍耐的~~!”
“……”
龙儿哑口无言,只能沉默看着母亲,除了搅拌自己的纳豆之外,也不晓得还能做什么。
喵哈—!母亲一边梦想蔷薇色的未来,一边吃下口感很像银鳕的腌烤圆鳕。她最喜欢有点·焦的部分。
这个笨蛋。
毫无根据就说什么医学院?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快点向全国想考医学院的考生和家长道歉!龙儿不耐烦地搅拌纳豆,终於想到唯一一个让泰子认清现实的方法。他以筷子俐落切断卷起的纳豆丝,随意跪着来到房间角落的衣柜,打开拙屉拿出存裆递给泰子。
“嗯……?嗯!存款还满—多的!耶嘿嘿!”
龙儿忍耐住想摔倒的心情说道:
“……看起来像很多吗?这个数字的一半,在春天缴完学费之后就没有了。还要再拙掉每个月的房租、电费,以及生活费。再加上你的工作是服务业,所以衣服、化妆品等东西也不能少。这些钱无论怎么节省,每个月还是存不了钱。在这种经济状况下,你
说我们要从哪里找出钱去念医学院?”
“咦咦?”
“咦什么咦啊!啊——我还是去打工吧。只要每个月帮家里增加五万元的收入,这么一来至少……”
“不准!不准打工!”
泰子用力举起右手,筷子前端的纳豆丝在空中飞舞。龙儿连忙伸手将它卷起来。
“你要是去打工,就没有时间念书了吧~~!而且我们每天都见不到面,只能吃冰冷的饭,这样人生有什么意义~~!一点也不幸福~~!不准你说要去打工~~!”
……就是因为泰子这么说,所以龙儿至今不曾打过工,只负责做家事。
“因为你叫我继续升学,我才会说要打工的!”
现在回想才觉得过去两年真是浪费,如果像实乃梨一样拚命打工,现在也有笔不小的存款,根本不会有这么可怜的争执。
“不用担心;!泰泰自有办法!”
泰子比出胜利手势露出微笑。就是这张脸一直欺骗龙儿,身为大人的泰子这么说,所以龙儿一直以为她真的有办法,事实上她也有没办法应付的情况。高须龙儿已经十七岁,即将满十八岁,总算能够认清世界的现实。
父母亲也有做不到的事。当爸妈说“别担心”时,千万不能尽信。泰子在过去的生活里,为了安抚龙儿的不安,不断说着高明的谎言:“别担心!”、“泰泰是妈妈,交给泰泰。”、“只要有泰泰,一切都搞定。”……龙儿也一直这么相信。
没有父亲不会比其他孩子不幸,因为泰泰是超级妈妈!永远年轻!永远可爱!而且泰泰有超能力—!所以如果小龙遇到什么事,泰泰可以马上去救你:就算遭遇意外,也可以平。
安无事;钱会像泉水一样涌出来。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交给泰泰就行了。我们能够一辈子这么幸福——
“……自有办法吗?我不认为。”
龙儿心想:孩提时代的美好童话故事终於要结束了。
“会;有办法的!真的,泰泰会想办法的!所以小龙完全不需要担心钱的事女”
泰子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用力点头,然而孩子已经不会再上当了。
泰子出门工作之后。
龙儿还是没能在升学就业意愿调查表上写下结论,只把碗和衣服洗完、功课写好。闲闲没事做的他没有心情看电视,只好姑且预习一下英文,以天生的细腻在单字本上工整地写下拼音,写着写着却忍不住停笔。
我这么用功念书,到底想去哪里?明明连未来的目标都不清楚,也找不到前进的理由。
一想到这里,龙儿连忙阻止自己继续下去。只要踏错一步,将会落人无可转园的余地。
他看向窗外,大河的寝室此刻也亮着灯。窗帘后面发出更强烈的光芒,看来她正开着书桌灯。
大河也是一个人在书桌前面用功吧……搞不好是在看漫画或杂志,或是一边上网一边以没气质的动作吃泡面。
龙儿伸手抚摸冰冷的窗户,凝神注视了好一阵子,还是无法看到窗帘那头的大河身影。
没什么特别的事,所以龙儿不打算打电话,只是想确认能不能看到大河。
如果“不传递心意”是大河的目的,那么大河背对龙儿、隐藏自己的思念就是她的前进——如果真是如此,大河今后将会离自己愈来愈远、愈来愈看不见。即使龙儿和过去一样,大河仍然会离开。
没有一个人,包括大河在内,愿意对不晓得自己该何去何从而原地踏步的龙儿负责。没有人肯给这个找不到目标的龙儿,一个让他前进的信号。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龙儿疲惫地丢开自动铅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