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标是阿尔玛要塞吧?那就只能封锁海峡的出口了」「船数不够啊」「我们占有地利。可以的」「陆上的防线怎么办。把这里的街道封锁了吧」「街道别管了。只要把要塞保住就行」「怎么可以不管」「还需要多召集点船只,我们可是环海的。能够从海路绕到他们后背去」「对方在司教猊下的传唤下似乎已经聚集了3000兵力」「战斗经验我们更加丰富。有什么好怕的」「若是来到这峡谷附近就发动奇袭如何」「将船藏于这片海峡之中如何」
房间内,人声鼎沸。因为30多名高官贵人正在七嘴八舌进行议论。
他们肩并肩,面对面陈述意见。其中没有一张年轻面孔——没有一位年龄低到会被人认为是黄毛小儿。
除了我。
这也是当然。这里是商讨国家运营的评议会。他们所有人都是有立场有门面的大贵族,权力巨大。一眼看去,没有一个人低于四十岁。所有人活的时间都比十七岁的我要长一倍以上。
这些大人物围在足以让三人竖躺的长桌前。然而,这张桌子前地位最高的上座,坐在能遍览所有人面容的座位的人,是年龄不过黄毛小儿的我。
而我——完全升不起参与这场谈话的欲望。
最终大人们说完了他们想说的话,一个个合上了嘴。说完意见一脸满足的老臣们自然转向上座,等待发言。
就在所有人沉默望向上座——也就是我这边的时候,座位离我最近的银须老爷子,威斯卡侯爵站了出来。
他应该说是最具资历的,这种议会上惯例都是由他统合家臣们的意见。
「啊——……嗯哼,王女殿下,如何?」
王女殿下。这是在喊我。
我的人生连他的3分之1都没有,却坐在比他更为尊贵的位置,就是因为这个。
我握有军权,立场上需要我将这场会议里提出的意见悉数听入耳中进而决定方针。
正如我的称谓,我是王的女儿。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就必须展望这个国家的未来。——或者说,是末路。
不管怎么说,我需要着眼于今后的发展。此处的谈话,将会左右这个国家的今后。
这点,聚集在此的各位大人也是一样。
……虽说一样。
「“如何”?你现在,是在询问我“如何”吗?」
「正、正是」
「方才的谈话,就是所有人的想法了吗?保护此处发动奇袭埋伏出击鼓舞士气。你们给出的尽是这种方案,然后问我听完之后作何想法,是吗?」
「这……嗯……」
老臣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那态度就仿佛是我扔给了他们一份蛮不讲理的要求。
见他们反应不佳,我用手指叩击桌面,让所有人注意这边道尽我的想法。
「……邻国奥尔汀柏王国,过去以和平同盟的名义缔结的不平等条约控制了我们国家。在毁约之后敌我之间小打小闹从未间断,并且海上我们的贸易始终受到私掠船(1)的妨碍。而这敌国,如今准备向我们开战了。你们来到此处进行讨论是为了这个事情。……我这么理解,没错吧?」
「是……那是自然」「当然」「是的」「大家都有数」
他们一副我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废话的表情。站在下面的臣子们传来零零散散的回答。
我看着他们的脸,放缓语气问道。
「那么,你们要何时才能开始讨论“问题”」
这句话,让威斯卡侯眉头一挑头顶问号。
「……殿下?」
「听不见我说的话吗?我问你们的是,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谈及解决“问题”的办法。」
「啊,诶……这……」
他们明显面带困惑地接头交耳起来。「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没听我们刚才讨论的内容吗?」——基本,是这些内容。
一时地嘈杂过后,负责统合的威斯卡侯最终巍然地一点头。
「殿下,我们所有人,都明白眼下的问题」
这句话让我安心了些,我微微一笑反问道。
「那便好。那么,请说。——“问题”何在?」
「所以,我们现在正在此处讨论。因为问题显而易见」
「请具体告诉我」
「刚才不已经道明了吗。……问题显而易见」
「是的呢,很让人放心。所以,请说。问题何在?」
「问题在……这……」
威斯卡侯爵的回答违背了我的期望,越说越小声。他视线瞟向站在一旁的贵族们,但都低着头看向别处,没有一个人和他对上视线。没有一个人尝试说出正确答案,出手相助。
我真希望这群家臣里能有一个人说出和我同样的疑惑。我默默咽下这份失望,说出我该说的话。
「问题在于」
我一出声,所有人的视线望了过来。我看回去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
「问题在于——这、个、世、界、的、原、理、是、弱、肉、强、食、」
老臣们再度私语起来。我站起身,走近贴在屋内墙上的周边地图,伸手示意各个国家。
「名动四方的血船王埃布尔四世下的奥尔汀柏王国。与海对岸的骑士团有着深交的海运交易商人公会联盟。掌有汪洋之上最强海军的艾伦兰王国。握有最精锐陆军的比荷卢联盟王国。拥有广大领土的莫斯科比亚帝国。有不败的常胜将军与重装骑兵军团作为底气的皮尔夫什共和国。源远流长繁荣昌盛的麦森堡帝国。持有莫大财产的南部通商金融会」
我用手拍着各个势力的据点,干脆的响声回荡屋内。
「然后,我国。法威尔王国」
最后,我轻磕了地图上方的某个国家两下。领土绝对不算小。反而算大的。可是,虽说土地辽阔,位于北方的这片土地冰雪尘封,适宜人们生活的领土不及总的一半。
这就是我出生的国家。周边的国家都强盛到为人传颂,而北方夹在他们中间的这块土地,就是法威尔这个国家。
「我刚才说的所有势力,在过去的十几年内都有过战争。遍地军队,争夺国土。可以说是当值乱世。法威尔在六年前也终于经历了战争。而现在,下一场战争就等在眼前。……你们懂吗?」
「殿下,我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眼下是以拳头说话的时代。我等皆是能够一战到底的勇猛之士。无人畏惧战争的到来」
「哦!」「不错!」
对于彼此附议的他们,我感到深深地失望。
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这就错了。我反而希望你们能感到一点畏惧」
「哈?」
他们发出不明不白的声音。我接着自己的话说道。
「听不懂吗?大鱼吃小鱼,进而壮大自己。重复这个过程是这场乱世的规则。在这原理下,兵力,或者说财力,我们法威尔不、及、任、何、势、力、。——无论如何挣扎,只、会、是、被、吃、的、一、方、。
……然而,认清了这个时代的你们,为什么还能不知何为恐惧?」
老臣们从我身上移开目光,面面相觑。他们有人对口吐逆耳之言的我产生了嫌恶感,却不见一张面孔带有危机感。
「我们毁约独立之后,和奥尔汀柏对立以来经济上始终面临着困难。
当初本打算靠出口国内的铜铁矿物资源维持经济。然而,要与海对岸的国家进行贸易,却不得不对付奥尔汀柏的私掠船。法威尔的船数量足够却苦于落后,要对抗私掠船需要莫大的开销。话虽如此,若是委托商人们进行运输,会被要求支付庞大的输送费。
如今我们,要么通过战争直接遭到掠夺,要么通过商业间接遭到掠夺,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认清这一点」
男人一个接一个地发出了沉重地叹息。其中,似乎包含了对我的悲观态度产生的失意。
威斯卡侯伸出双手示意我冷静,站起身说道。
「殿下,所以我们正在为赢得这场战争进行商讨……」
「若仅仅商讨便能增强我们的国力,怕不是菜市场的女人们要称霸这个世界了。我们没有兵,没有船,没有资金。我们需要在认识这点的基础上,活过这场战乱。
不要仅仅在自己的希望上滔滔而谈,认清“问题”,然后进行讨论。否则,是想不出这个国家所需要的妙计的」
「那么,敢问公主究竟是想要怎样的妙计?」
他问我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不快。
我为了让所有人听清楚,加重语气说道。
「改、变、这、个、规、则、」
「哈……?」
对于我用心说的话,家臣们的反应大致都能以威斯卡侯爵那不明所以的声音所代表。
「……殿下,敢问……这是何意?」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我们,现在身于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那么,就、只、能、想、办、法、颠、覆、这、个、时、代、本、身、。
强者昌,弱者亡。在这样的规则下,我们没有一丝机会幸存。在这桌
前装模作样调兵遣将,没有任何意义」
眼前的大人们困扰地谈起话来。其中,甚至有着对我的嘲笑。
在大胆谈论如何出兵对敌的时候口若悬河的那张嘴,此刻发出的只有毫无意义的杂音。
威斯卡侯爵大手一挥让嘈杂的场面静下来,咳嗽一声。
「恕臣冒犯……殿下,这是不可能的。国与国的争端,自古就定是——」
「若是做不到我们都会没命」
我打断侯爵的话,通告道。
长须苍苍的下颚开也不是合也不是,威斯卡侯爵一脸无措。
「这——」
「下次的战争我们会被割走领土,战后还会因为战争赔偿负债,为了还款需要对国民加课苦不堪言的重税。国民的贫穷引发民心的动荡,招致叛乱,而这叛乱将会要了我们的脑袋」
我再次打断他。随后,继续说道。
「……这少说也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这屋子里大半的官员们或许对此并不在意。但是,我,以及诸多的民众可是受不起这番折腾」
听闻我诉说的未来,家臣们发出不满的声音,彼此目光示意。
「我们并非……」
「强者昌败者亡。议论如何在这个规则上战斗当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的兵力、国力,已经落后他人。——既然如此,现在的我们要想改变灭亡的命运,只能去寻找一种全新的,不同以往的规则」
「……敢问……那是怎样的……?」
说到这里,回答我的终于不是否决,而是试探了。
比起完全不听我说话是一个进步。
可是,
「不知道」
「诶?」
若是知道答案,我开头就说了。
「所以说,要去找。而我,正是希望你们能去找出这个答案」
我觉得我说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
然而评议会的沉默更甚。
终究连威斯卡侯爵都束手无策,闭上了嘴。
所有人都不说话。
眼下这令人不舒服的沉静,就仿佛臣下不忍眼看君主犯下的失态只得视若无睹一般。
我闭上眼,稍作等候。
结果,只是我得以确信屋内没有一人愿意回答我肯定或是否定。
无法之下,我接受了今天的会议徒劳无功的事实。
「……敌国发兵,还需要些时日。会议还会再开。到时候,希望你们有好好考虑过我所说的」
在气氛如灌铅般凝重的会议中,我抛下这句话单方面宣布了解散。
踩着长毛绒毯走近房间最里面,有一张羊毛填充的巨大睡床。
我走向床边,站在墙边的佣人们对我行礼。父亲肩上披着织有金色刺绣的披肩,上半身坐起,呼吸浅缓,目光迎着进房间的我。
啊,看那眉间带有深深的皱纹,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你来了,索拉」
「父王的传唤,儿臣立马就来了。敢问父王龙体贵安?」
「哼。还算安定。今天感觉不差。不过,反正也活不久」
父王用沙哑的声音说着自己寿命不长,身上却感觉不到焦躁和悲观。保持温暖的房内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药汤气息。
年老病衰的父王对自己的身体的关心,一天比一天淡了。不知何时起,不再听到他亲口谈起具体的病况了。
「你好像又乱、来、了啊,索拉。整个评议会都被你搅得一团糟」
比起谈论自己,父王似乎在谈及我的时候更会表露感情。
现在……龙颜大怒。我的行动都传到了父王的耳中。或许是从贵族口中听说,也许是在佣人里安排了监视,总之没什么好奇怪的。
「儿臣并不是有意搅乱。只是想让会议的内容,更有益处」
「你的意思,是在侮辱我国上下的重臣吗?你是说,阅历丰富的老臣们讨论如何备战的过程,在你眼中不过是无益的谈天说地吗?不曾上过战场的一介女儿身,将持剑男儿的气概视若无物。是这个意思吗?」
父王眉头横眉竖起。我没有逃避他的目光,尽我可能地以委婉的态度,谨慎地斟酌用词。
「敌人并没有弱小到仅凭气概便能得胜」
「少自以为是了!你个蠢材!」
五雷轰顶!
失败了。我又、说错了话。
为什么。我印象里自己从未在这种时候说对话过。
连败纪录更新了。
「我也时日不多了。所以,尽可能想让唯一的闺女,让你尽早积累经验。但政务安排在你身上尚未半年,拜访而来的人口中尽是对你的不满!
在他们眼中我连一个女儿都无法教好!!而我无数次语重心长对你说,你却从未有一天端正过态度。你是想让我丢脸丢到什么地步,才心满意足!?」
「请息怒,父王。儿臣也是出于考虑——」
「出、于、考、虑、!?你的想法,根本不重要!我还不记得有把王位传授于你这个孽子!这就敢在我面前谈论王的为政了吗!?在长年尽心治国的本父王面前!」
「……儿臣不敢,父王」
我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全部咽了回去,保持沉默。这么做才能让父王更快镇静下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若早知如此,就该找个门当对户的地方把你嫁了,远离政事。眼下威斯卡还尚能容忍,赶紧改正你的态度!否则,诸侯迟早会背离君心。知道了吗!?」
「儿臣清楚,父王说的对」
「哼,反正你也就是嘴上说说。根本就没听进去!为你安排老师的时候也是这样!看你一心埋头苦读圣书与律法书,我刚安下心,你没多久又气走了讲师。
一问原因,你读书不好好学习,竟是找、起、了、书、中、的、矛、盾、!要你住手你还不听,一次次不把教会和大学的讲师放在眼里!」
「儿臣没有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感到了好奇」
「闭嘴!你个蠢女儿做什么事情都要叛逆你父王一下吗!本想说你至少学好了三书六礼,可如今看你这貌是心非的态度更是气从中来!法威尔正缺明君的眼下,我却只养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孽子,这要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你这——咳、咳咳、咳咳……!」
骂声不断的父王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父王!」
「别碰我!」
「————」
我不禁想要走上前去,可是被父亲在痛苦之中挤出的拒绝吓了回去。
「……咳咳、唔,咳……!!」
「陛下!」「快叫御医!」
佣人们赶了过来。
父王在众人的搀扶下躺下。亲生女儿却连上前都不行。
作势上前的我站回原位,退下一步。
「儿臣告退了。大动肝火有伤龙体。……保重龙体要紧,父王」
父王没有回答。
我离开房间,背后的沉重房门关紧,我咬着牙让自己平静下来。——王女可不能唉声叹气的。
「这可不是索拉王女殿下吗」
搭话声从一旁传来。只见是身着圣职者贯头衣(2)与球帽的杜肯南大司教。架在鹰钩鼻的眼镜框后的那双眼睛一如既往保持笑眯眯的模样。
「给您请安了,王女殿下」
「承您吉言,杜肯南大司教。给您请安了」
「彼此彼此,承您吉言老当益壮,殿下。有劳殿下关心」
打完招呼之后,大司教那皱纹颇深的双眼浮现忧虑之色。
「此次前来是有要事商谈……请问陛下的玉体,是否安泰?」
「龙体安泰,无需挂念。只是,容我多嘴一句,谈话时候请千万掌握轻重」
这是骗人的。刚刚还咳嗽发作的父王身体不可能会好。
可是,王的身体情况无论好坏都不好随口评论。
不过,对于直接前来探望的他,这种事瞒也瞒不住。而且,国王长时间没有露面自然就会想到卧病在床。这事大概连民间都知道了。
「多谢公主提点,感激不尽」
大司教深深点头,随后盯着我。
「话说回来,殿下也是出落亭亭。想当初殿下初次前来卑职的教会,还是那么的怜爱和紧张……」
「过誉了。我还远不能独当一面。——容我这就失陪了」
我行了一礼,后退一步。见我如此露骨地结束寒暄,老僧遗憾地垂下了眼。
「卑职这是,百忙之中打扰了?」
「不好打扰您与父王的会见。容我失陪」
「有劳殿下费心了。若是有事移步教会,还请随时告知卑职」
「好的,牢记在心」
我微微一笑离开了。
我知道自己结束地有些不自然。
然而,情不得已。
毕竟,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无法对任何人提起。
「王女殿下,又来?」
我来到军马的马概,这里的士兵对我说了这句话。
我和他见过几次,似乎一眼
就明白了我的目的。不过,这也当然。因为我一般是不会穿成这样的。
头发盘起藏在宽缘的帽子里,戴着没有任何刺绣的坚韧皮革手套,身穿厚厚的衬衫与外衣。腰间系着长剑与护身枪,下身不是舞裙也非短裙而是裤子和长靴。
这是贵族子弟或者侍从出门打猎的装扮。——当然,还是男性的。
「马匹数量有余,比起关在屋里总是出去跑跑更好吧?而且你个收银币的人,也希望这种事多来几次不是吗?」
我把装有银币的小袋子放在工作台上。
「和往常一样拜托了」
马概的负责人目光落到我手中的袋子上,开口道。
「……挂上马具,不多过问,不外传,是吗」
「没错」
士兵缓缓起身,看来是按我说的行动了。开始为毛色上好的军马戴上装备。
「……说来,今天的会议结束,各位大人回去也是从这边过的,王女殿下。小的也不是有意窃听,只是贵族里似乎不习惯压低声音的大人比较多,这不就传到小的耳朵里了吗」
「说什么?」
「……战争当前,殿下却——无心出战,敢问这是真的吗?」
我把自己的叹气完全压在心里。
那群评议会的人,到底是把我说的哪部分听进去了,竟会这么觉得。
「无稽之谈。战斗的准备并无怠慢」
「军队里也有些不好听的传闻……说是,这边的兵力全都泄露给了敌人……」
「两边的军队规模两边都大致有数。我们这边也一定程度掌握了奥尔汀柏的兵力。不用担心」
我倒是更担心军队里传出的消极情绪。
「是吗……那么,殿下今日也是要一个人出行?究竟是去哪里?要不小的叫几个能护卫的人」
士兵为军马戴上马具之后牵了过来,建议道。
我跨上马鞍握住缰绳,确认没有异样之后,郑重地拒绝了他。
「多谢关心,无需操心。我并不打算去多远。而且,武器也算是得心应手」
「可是——」
「为防受到袭击,我早先拜托军队好好巡逻街上和周边了。并没有街道治安变坏的报告。闲话到此」
这或许有失礼节,但我打断对话驾马离开了宫殿。
我心头一动悄悄望向身后,马概的士兵始终望着我这边。
……今天事情结束了,稍微空一会比较好吧。战争将近王族形迹可疑不是什么好事。
自小时候起,别人一听到我说的话就会陷入沉默。
因为我怎么都没法将『理所当然的事情』看得理所当然。
以圣书为基础撰写的法律在这个世界至高无上,贵族子弟理应通晓诗词歌赋,八面玲珑。怀揣着虔诚与激情而战的人在这世上无人能敌。
他们那些推动世界发展的巨大齿轮,与我这种叛经离道的齿轮完全无法咬合。
总是在意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懂怎么赞誉他人,在众人挥洒热情的时候泼下一盆冷水。
扶不起的下任国王
这就是我这位不成器的王女身上的评价。
我驾马离开宫殿来到街上,穿过街道,进入森林深处。
无论是家臣团还是佣人,士兵还是市民,渐渐地再也看不见对我评头论足的人。
我乘马闲庭信步,耳中除了小动物与婆娑的树木,只剩下马蹄声。
我浅浅地长叹一口气。
将淤积在心中的顽疾,倾吐而出。
感觉心情稍微轻松了些。不过,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放松心情。
我向着前方,稍稍策马加鞭。
我不讨厌和人接触。所以——不对,是正因此,在让众多的教师与圣职者失望,无数次被父亲叱责之后,我产生了这个想法。
考虑事情的时候,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在城内是不可能的,走在城里根本避不开佣人的目光。而若是窝在某个房间退散闲人,又必定会出现想刺探“秘密”的人。
我决定在外面找能让自己思考的地方。
当然,没那么简单找到。在多次的失败后,我终于找到了这片本地人民不感兴趣的森林深处。
这里,有一座小小的遗迹。
听说,这是先祖建国之前住在此地的人留下来的遗迹,似乎是个神的奇迹近在身边的时代。
传闻以前这里来过形迹可疑的魔导士结社,而且这片地方并不适合耕作,因此不再有人关心这片土地了。
我用尽手段在这遗迹附近建了个小屋,然后表面上就此放置。于是,由于这片土地归于王家管辖,变成了无人靠近的空白地带。
这个小屋,就是我私人的学习室。
我知道这么做不太好。但是,我想比起和别人发生争吵,不如藏起来更好。
这个秘密之处,距离王家驾马约一个小时。我远离街道,深入森林,终于来到了自己熟悉的圆木小屋。我翻身下马。
「?」
这时我感觉到了违和。落脚的地面,似乎有印迹。
在马上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在小屋的周围,有多个比我更大的足印。
也就是说有别人靠近过这个小屋。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情况严重。怎么办。
若是盗贼这一类不法之徒就糟了。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我都已经那么注意周围村子和街道的巡逻确保治安了……
小屋里没有放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那个地方以及里面的东西对我而言很重要。要是被翻箱倒柜可是个大麻烦。
话虽如此,立马去求助也是个问题。我费尽辛苦才建成的私人学习室,会付诸流水。
「怎、怎么办……?」
苦于下决定的我问出了口,然而将我送来这里的可靠军马,在这种时候也起不了作用。它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晃了晃脑袋。……真可爱。
……哈,不能逃避现实。
我面向小屋,这才发觉,正面的门依旧锁着。小屋的窗户遭到了破坏,看来是从那边进出的。
如果来的人很多,肯定会选择破门而入。从窗户进是人少,而且做事小心的人干的事。
我为了保护自己的地盘,下定决心。
……先悄悄看下里面,再决定去不去求救。
这痕迹说不定只是有人不知道这块土地属于王家,在这边避雨或是露宿一晚留下的。
很可能现在里面已经没人了。
确定行动之后,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我从腰际拔出护身用的枪支。
这和普、通、的、枪、不同,是成年男性单手就能拿在手中的短枪。是不用火绳的稀有货,利用专门的道具缠上弹簧,敲击击铁(3)矿石擦出火花进行点火。价格昂贵到一柄就足够买下整套甲胄,为防碰上大型野兽,我来这里的时候从不忘带在身边。
除去练习,这还是第一次拔枪。
我持枪走近小屋。窗户开了一点空隙,我从一旁靠近,小心伸出手。
「————」
吱——,木框拧动的声音重锤耳畔。
打开窗户,屏息静气等了一会儿。若是有人,可能会就此靠过来。我握紧手中的短枪,竖耳倾听。
「…………」
然而,里面听不到一丝脚步声。
果然已经走了吧?
我从大开的窗户悄悄望向里面。里面……没有人。
我这才呼出屏住的这口气。太好了。我收起枪支。
那么,接下来就是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被偷了。
虽然这些东西别人看了也没什么价值,但对我而言都是宝物。
所以,我先望向了最、为、珍、贵、的、那、面、墙、。
「诶——」
我口中蹦出惊讶。
因为发生了不可能的事。
那片墙上贴着由大地图和扩大化的地图拼成的周边世界地图。
上面画满了海路,写着各国雇佣的佣兵数目或是船只的数目,并且还有写着已知情报的纸片上用针钉在上面,有关系的势力用黑线相连,敌对的势力用红线相连,还贴有其他很多随笔和笔记。
这份地图,方便我一览世界周边的势力。可是——除了我以外的人,只会觉得这是面写满了涂鸦的墙壁。
佣人们看见类似东西的时候,说我开始醉心咒术,把这事传出去就跟真的一样,我还因此受到了父王的责骂。
我这面巨大的笔记,没有任何人能理解。所以,我千辛万苦找到了这个能避人耳目进行思考的地方。
——可、是、。
「怎么可能……!?」
地图上多了好多我从未见过的白纸。纸上写着数字。看到其中几张,瞬间受到的冲击让我感觉天旋地转。
我连忙跑回马匹那边,从挂在马鞍的包中取出一沓纸,跑回窗边。
然后,对比手中的资料和地图上贴上去的数字。
「……对上了。这个,这个……都一致……」
那些是我因为资料不足,或是没能解读出结
果而搁了『?』的空白地带。
今天,我是打算用刚入手的资料把那些地方填上的。可是——不知是谁,用写着数字的白纸,填上了答案。
只、对、我、有、价、值、的东西,被我之外的人改写,提升了其、中、的、价、值、!
「怎,怎么会……?为什么……」
我得好好看看。
我攀上窗框,一脚踩了进去。
脚陷了下去。
「唔哦哦!?」
「呀啊啊!?」
听到了叫声。我也喊了出声。大惊之下,摔倒了,于是——
「好痛——!?」
我,遇见了他。
○
离开电梯第二天。
「异世界,好痛苦啊……」
先说结论,我在异世界。也可能是时间上穿越了。
在没有任何机器的大自然中生活的人类时代,对我而言和异世界是一个意思。
踏入大自然的我立马就回头了,却不见电梯的踪影。只剩下一座可疑的小遗迹。
苦于无奈,我先动身找人了。来到就近的村子,神奇的是语言彼此互通,但悲剧的是,没有人愿意热心帮助我这个表示不是商人不知国名一无所知浑身上下拿不出一个子儿的来访者。
无处可去的我只得坐在村边。
肚子饿的我无计可施一咬牙低头乞讨讨到了吃的。只不过人家要我拿了吃的快滚。
于是我就表示多施舍点我立马就走。拿到食物之后无处可去的我打算往一开始被电梯赶出来的地方去。
往那个来的路上好运发现的无人小屋那边。经历挨饿还被赶走的我毫不犹豫地撬开了窗户。
进到里面,发现了个有趣的东西。那是一种叫『网状图』的思考工具。
若是经常看电影的人,说「在地图上贴满照片的那面墙」大概就能懂了。
简单来说,是类似联想游戏的东西。比如先放『墙壁』这个词,接着联想到了『试炼』就把这个关键词记下用线连起来。按这个步骤写出相关的东西。
重复下去结果会是蜘蛛巢一样的关键词群,正可谓蜘蛛筑巢。
可是,此刻眼前的这个,似乎不是用来这么找灵感的东西。这可是按每个地区贴上了笔记,短语和数字。
乍一看去,是势力图之类的东西?我思索着。在附近的木箱中翻了翻,里面塞满了画出势力图所需要的根据。
一眼看下来,上面写着每个月来往的船只数,移动的佣兵人数,似乎是统合了这些信息的资料。
原数据是这些,整理过的贴在地图上。对照着看下来姑且能够明白哪里和哪里有联系了。
想到这里,我对笔记中『?』的部分感到了好奇。
看来是过去的数据中,1月份和3月份的都有,缺了2月份。
所谓的数、学、家、,可是看到数字就坐不住的人。作为擅自借用小屋的赔礼,我决定试试把『?』的部分填上。
我从箱子里借用纸张写出数字,制作图表,将推算出来的数字写在自己记事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铁到墙上的笔记中。
若是有电脑这点事情只需要输入EXCEL三两下就能解决了,没有也没办法。姑且还有个计算器。
算式已经出来了,接下来只要动手就行。按数学家视角说就是「手的运动」。哪怕是这种枯燥的工作,在想清楚的前提下能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也很让人开心。
「异世界是痛苦,但数学就是好」
要我说什么,果然只有这点在这世界也是一样。
脚走好几个小时到第二天就会因为肌肉酸痛走不了路,但我却能将远方的国度尽收眼底。我没有能够在人生地不熟的世界混饭吃的口才,数字却也不会赶我走。
数学没有现实世界里的各种限制。
这里没有时间也没有距离,是另一片自由的天地。
最后的『?』填上了。
满足了,这么一来擅自借屋住宿的一晚上恩情也就擅自还清了。
好,睡觉。
于是我将小屋内的大块布匹卷在身上,在久违的满足感中合上了眼。
明天应该会是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剧痛。
「啊——!?」
肚子被踩的我刚想起身又被什么东西重重压在了腰上,简直要人命。
能不能消停会!我是犯了什么事吗!?
我在剧痛中抬起头。——但睁开眼一片黑暗。
这时,柔和的香气抚过我的鼻头。
这份芳香安抚着我的感官,仿佛要将我腹部的疼痛消融,似乎是压到自己脸上的东西传来的。
拿起来一看,是个帽子。
「好痛……」
听到小声的叫疼,我挪开眼前的帽子看了过去。在我豁然开朗的视野内——是一位修长的双腿跨在我身上的美少女。
「……诶?」
一头晶莹剔透的浅色长发,由侧脸描向下颚的白色轮廓好似妖精般娇气。一双紫瞳的大眼睛下,是秀气而高挺的鼻梁与润唇。丰满的胸为厚实的上衣所裹起,软香温玉的触感从紧密接触的下半身传来。
如梦幻妖精般的美少女,正坐在自己身上。
「我是在做梦么」
我情不自禁地摸上了手边的玉足。
香润玉温。手感如梦似幻。
好似身在梦中,但一切皆为真实。
「哈……!?」
「哦,对不起,不小心」
听到我的道歉,美少女恍若初醒低头看向我。
「不、不许动!」
「……我倒是不介意」
我手就这么放在少女的大腿上,停下了动作。这肯定是我受苦受难至今的回报。
她手在自己的腰后摸索着。
「嗯,硬硬的东西……啊,磕到屁股那了……」
「……硬硬的,是说我的那个?」
毕竟被那娇躯压在身上,这种,起床时候特有的硬度进一步觉醒了。
「有了!敢动我开枪了!」
呜哇不是说我的啊!
少女从腰后取出木头与金属组成的粗犷枪支。
我在游戏里用过。西方中世纪魔幻剧情的游戏里出现过这种手枪。枪口顶到我的眼前散发出油味,有种超实用的感觉。
我实在没那个胆去试试顶在自己眼前的枪是不是真货。
「OK。我们好好说话。行吗?」
我用手拍了拍丰润的大腿做出表示。然而,吓了一跳的少女红着脸吊起了眼角。
「……你,你看你拍的什么地方还有脸说这话?」
一说我才发现。
「啊……是你的脚啊。是说手感这么好」
我夸赞了一句希望能让她态度好转一点。
「放手,不然开枪了」
似乎不行。
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必须避免自己直接被枪毙在这里。
「听我解释。我肚子空空无处可去,没办法才借这屋子住一下的。什么也没偷。也不打算偷。求放我一马」
「……那么,贴那个的也不是你?」
「哪个?」
「在我重要的地图上的贴的白纸」
「啊……」
我可能是做错事了。
认真想想,自己的研究笔记被人擅自添油加醋,感觉肯定不会好。
但是说谎估计也不能怎么样了。所以我选择老实回答。
「是我」
少女握着枪的手更加用力了。
「……你知道那个是什么?能读能写?」
她问我的语气不知为何很是慎重。
「拜托。拜托听我解释。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大概比你想的还要远。文字和数字不知道为什么能看懂。但是,我不知道那个是什么。粗略看来像是势力图」
我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枪口从我眼前消失了。
「你能理、解、吗!?」
咚地一声,一双手从我的脑袋两侧落下,五官端正的脸庞逼近眼前。
这可谓床咚。
近在眼前的紫色大眼睛,带着不容逃脱的认真与热情刺向我的双眼。
「那看了当然能理解」
「那么,加的数字是哪里来的,怎么得出来的?」
「只是算了一下而已」
「算了一下,而、已、……!?」
「是三次指数平滑法啦!预测需求的公式!画图虽然花了点时间,但是只填几个空缺的数字用计算器也能算!」
「用公式进行预测……这种事情……!!」
这孩子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啊。
对那地图居然有那么深的执着吗。那我或许是好心办坏事了。
想起我第一次想式子时候的苦恼,完成时候的兴奋。我说不定,是剥夺了她的这些体验。
——她说不定也是为了什么人制作的那幅地图。
我突然感到歉疚。
「擅自动手写那些东西是我错了。这世界连电脑也没有,整理分析用的数据很辛苦吧。我该想到这点的。
我反省。因为你整理的数据那么整齐那么漂亮,我不小心看入迷了。思路明晰清楚,让我很佩服。所以——……?」
啪嗒一声,我的脸颊湿了。
弄湿我脸颊的是从上面滴落的水——少女的眼泪。
难过到要哭吗!?
「诶……!?」
她手摸上自己的眼旁,看着自己湿润的手指发出了声音。似乎是惊讶于自己的哭泣。
她瞪大了眼,脸颊朱红目光游走了一会之后,
「啊——别、别看我!」
「哦,哦哦哦!?」
她重重地把脸压上了我的胸口埋了进去。
柔枝嫩叶的身体紧紧贴了上来,但这孩子正在哭我该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这个,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我……」
她埋头在无所适从的我胸口,打着颤说道。
「怎么说你?」
「说我,漂亮……」
「……我有说吗?」
这女孩是很漂亮,但我不记得有说出口。
「你说了!」
她一个抬头起身,眼里噙着泪水,竭力向我诉说着。
「看到我写的那个,说整理得很漂亮,很佩服」
「那个啊」
我是说了。整理得很好。
「我、我……那个……是我,拼命思考出来的。花了好长时间,搜集了好多数据,努力,作出来的……。但是」
少女抓在我胸口上的双手握紧,颤抖道。
「让人看了,都说恶心……都说我有问题……没人,理解我……!」
她痛苦地喘着气,看着我。
「所、所以,我,我吓了一跳。没、没想到……会有人看到那个,夸我……」
啊,这样啊。
我也能理解。
数学的思考方式,有时会与直觉相悖。就像是5%的抽签抽20次也不会是100%一样。
比起相信与直觉相悖的数字,怀疑得出数字的我更加容易。而人往往会选择容易的那边。
她肯定是将我体会过的这种感觉,无数次咽在了肚子里。咽下委屈,然后选择在这种森林里独自一人搜集数据。
——这该多孤独啊。
我想起自己想要得到祖父的认可而通宵思考算式时候的日子。那次失败了。
这个数据正不正确,我不知道。但是,那天我光是听到这句话,就感觉一切有了回报。
「你——」
我手拍着她的肩头,肯定道。
「——好样的」
纤纤玉指轻触我的手。仿佛在确认我是不是真的一样。
「…………嗯」
少女的脑袋偏向重合的双手,热泪盈眶。她合上眼,等待这份热度完全扩散,化开。
终于,她缓缓睁开眼睛。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名字呢」
少女用手指拭去眼中的泪水,抬起头。以惊人的速度抽身站了起来。
她的纤纤玉指伸向我的面前。我握住了她的小手,借她的手站了起来。
我站起来之后少女没有松开我的手,而是将另一只手叠了上来,以氤氲尚存的目光微笑道。
「我是法威尔王国第一王女,索拉·伊斯塔·罗汀堤。就叫我索拉吧」
「我是迷路的芹沢直希。顺带一提,“芹沢”是姓,叫我直希就好」
「请多指教了,直希」
「指教了,索拉」
我又一次握紧手,反问道。
「……话说王女是说笑吧?」
「不是。我不怎么说谎」
她微笑着,若无其事地给出了回答。真的假的。
「……那我是被王女殿下推倒了么」
「哪、哪有推倒」
「异世界……听起来跟神话一样。像是在海洋尽头的妖精之国」
「妖精不用计算器的吧」
「我喜欢这个东西。感觉好方便,计算器—」
别念得跟宇宙要塞(4)一样啊。
我们彼此放下了警惕,开始说起自身的来历。
法威尔王国的王女索拉·伊斯塔·罗汀堤会经常换上男装带上刀枪来这个学习室,听起来难以置信——不过和自己出了电梯就是异世界比起来可信度半斤八两。
彼此都只能苦笑了。
两人都知道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可疑,就都展示起了自己携带的物品。
所幸,我的随身物品里计算器记事本圆珠笔都是一目了然的异世界产品。
索拉拿着计算器玩得很开心。将数字一个个输入计算,然后通过自己手算检验液晶屏显示的结果是否与答案一致,好不开心。
在这期间,我吃着王女交换计算器给我的白面包和水。在啃过快腐烂的干燥食品过后,光是小麦的这份甘甜就让我心甘情愿相信她是王族了。
「这个面包真好吃。迷路了以后吃了那么多苦头,还以为要活不下去了。能碰见你实在太幸运了」
「呵呵,还好在你讨厌这个国家之前找到了你」
索拉轻笑着将科学计算器还给了我。
计算器还我了……可是我收下的面包,在享受过之后可还不回去。于是我想道。下次我吃到这种正经东西得是什么时候?
「怎么了?」
索拉疑惑道,我提出建议。
「……如果我想把这个卖了,你能出多少?」
我拎着计算器说道,王女眨了眨双眼瞪得滚圆。
「你要卖了?这不是贵重物品吗?」
「说实话是不想。要是笔算的话,在算那些东西的时候用指数平滑法绘图会更花时间。
但是,我现在这情况就是拿着这东西,说实话也看不到什么好处。要是真走投无路了再去卖,肯定会被杀价杀死。但是此时此刻,能卖给眼前的王女,而且对方也知道其价值。期待值够了。——当然,也是因为人品上能够信任呢」
「信任……」
索拉好似消化般地嘀咕着这个词,手放在胸前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
「能够信任,这还是——」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你吗。你活得还真辛苦啊」
感觉寒心酸鼻的过去可见一斑。
索拉微微苦笑着,一声咳嗽。
「咳咳,抱歉。关于价格是吧,要买计算器—的话……菲斯塔银币100枚。如何?」
「嗯。那么这大概是多少?」
「?就是说,大银币100枚」
啊,这么解释的啊。
「货币价值也得了解一下啊……唔……」
「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尽是不方便。不过只要这些钱眼下能够活得过去就行了。另外,如果有不是小村子的大街道,希望你能给我带个路。之后只要我用数字上的陷阱玩那么一下手段总能维持生计吧」
「没有担保人的外国人犯罪可是即刻绞刑的」
索拉忧心地对我说道,我耸耸肩回答。
「是正当的手段啦。不是犯罪。只是赚的肯定是我而已。哪怕马上就能回去,也得先活下去」
我将计算器递给仍旧一脸不安的王女。
「这个价格可以了。市场价位我会一点点去了解的」
不过,索拉盯着我的计算器,思索了起来。
「怎么了?突然觉得可以再多出点钱?」
我询问道,王女的大眼睛转向我,点点头。
「……换个角度,可以这么说」
「嗯?」
「直希!」
「唔哦」
索拉探出身子,两人鼻息可及。我不禁吓了一跳。
「直希你——」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所打断。
砰!震颤大气的枪声与物品破坏的碎声响起。间不容发,小木屋的门被狠狠踹破。整个金属部分被砸开的锁闶阆一声落在地面。
也就是说,有人破门而入。踩着一开始的枪声下被破坏的锁进门的是一位貌似士兵的男人,手持的滑膛枪(5)升起一缕硝烟。
「你是,看马概的……?」
索拉惊讶地说道,与此同时那个男人看着我们嫌恶地一声咋舌。
「不出所料啊。年轻王女偷偷摸摸跑出城,除了男人还能是什么」
我和王女面面相觑。眼下的姿势确实容易被误解。
「不、不是的!这是——」
「不用解释了公主殿下。反正下场战争打不赢的。我也只是打算在那之前来、一、发、爽、爽、。完事儿了就和这个国家彻底拜拜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王女慌张不已的神色一变。
抿着嘴唇,理性的眼中闪着精光。转眼之间眼神带上了雄鹰般的高傲与气魄,表情一丝不苟不流露任何情绪。就仿佛她从人格上发生了转变一样。
总之——这不是方才那稚嫩的“少女”面孔。
「你的意思是,我是为了幽会来到此处?」
「嘿,你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成得了什么事。一开始就没抱期望。大家都说赢不了,那就肯定赢不了了
。作为一个看马的这种风声可是不请自来」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公主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既然如此,这便不是我的不德——你只是个会背叛故乡的卑劣之徒。那就无需客气了!」
「哎呦!」
索拉站起身举起枪,男人一个转身跑出了门外,藏起身形。
她没有扣动扳机,压低声音说道。
「要逃了,站起来」
「哦,哦,好」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情况危急。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可不习惯。要打起来我就是个鸡肋,不过要逃我双手赞成。我和索拉两人立马站了起来从窗户那边跳了出去。
可是,男人利用小屋藏着身形追了过来。
「你没地方逃的公主殿下!马鞍已经被我拆了!追你用不了多久!」
说的没错,外面的马身上没有马鞍。
索拉枪口对向男子藏身的小屋一角,侧眼看着我。
「——就算只有马,也比没有好吧?」
「你跟我说这个?不是我吹我就没骑过马」
「那么,现在挑战一下赶紧给我会了」
哔——!她用手指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马做出反应靠了过来。
哇哦好帅。
可是要骑马经验为零的我骑上没有马鞍的马逃走?虽然感觉没戏,但不想死也只能试试了。
——一道枪声,将我的思考连同脑髓一同击溃了。
「唔哦哦!?」「诶——!?」
我正要去握缰绳一声重响,马头迸出血花。
马应声倒下。
「王女殿下」
听到这个男声连忙看过去,来人不在小屋角落那边,而是从森林之中披着黑色斗篷走了过来。而且,手上拿的短枪和索拉的相似。
男人用手驱散身边的白烟将短枪收回腰际,然后拿出另一把装填完毕的枪。
「乖乖受死」
这个男人的感觉与刚才那位截然不同。仅仅是那视线与声音中带有的冰冷彻骨的杀意,就令人有种锋芒在背的寒意。
还有他那击中活马脑袋的精湛技术,这个男人惹不起。
「竟然有同伴的吗!那小卒看起来大喇喇的居然计划这么周全!?」
「你谁啊!?这女人是我的东西!」
从小屋角落走出来的士兵这一句话,让情况再度一转。黑衣男子枪口对着我们,皱着眉头。
「少来碍事」
「少废话!碍事的是你!!」
内讧——感觉也不像呢。
「该不会这俩根本不认识?三足鼎立?」
「似乎是的……」
事情麻烦了。
3人用枪口彼此牵制,但没人开枪。兴许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枪一次只能打1发的关系。所有人都在犹豫该先对哪个敌人开枪。
在这局面下,索拉用我勉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如果开枪了以后还能活着,我会用剑牵制他们的脚步。你就快逃」
「你有自信开枪打中吗?用剑的胜算又是多少?」
我一问,少女神情凛然地说道。
「都没多少。……这就是弱肉强食的缩影了。不管是枪法还是剑术,只有我对上他们两人没有胜算」
也就是说,放弃胜利,仅打算让我逃走吗。
要让我丢下比我小的女孩,自己一个人保命要紧就这么逃走。
——她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了这些。
要我丢下仅仅因为我一句夸奖就感动到哭,还正因为恐惧战栗发抖的少女,逃走?
「……这种事,怎么干得出来」
「要是我不建那个秘密小屋,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这结果是我导致的——我们无从选择,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是拳头为大。要是因为我的顽劣让直希你死在这了……实在是受不起」
「嗯……规则么……」
也就是说,现在是基于某种策略的牵制状态。
看起来最强的——也就是命中率高的,是黑衣男子。接着是士兵。最后是我们。开枪一人只有一次。
3个局中人的胜利条件是射杀敌人。概率各不相同。
在这条件下,找、出、最、优、解、。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博弈论么」
我没有逃走,反而贴上了索拉纤弱的后背。
「你,你做什么?」
我从她身后用手支住她握着沉重枪支的细弱手臂。
「我来开枪。现在的情况不方便递枪吧?」
「啊,这,可是——」
「好了,交、给、我、」
两人持枪,对准目标,
「你们鬼鬼祟祟地在说什么!!」
开枪了。
○
事情发生在一瞬之间。
他从背后支撑着我的手,迅速决定指向哪边,立马开了枪。
之后,一切仿佛冰川溶解,胶着的状态形势大变。
我们的子弹在爆炸的沉重冲击下飞了出去。火药燃烧的白色硝烟喷涌,对峙的另外两人吃惊地缩了下身子。
可是——仅此而已。他们身上没有一处出血。
这是当然的。直希握住我的手,让枪口指向的是——上、空、。他将决定命运的最初1枪,打、空、在、空、无、一、人、的、天、上、!
我感觉自己的胸口心脏一紧。
下个瞬间,两道枪口吐火,枪声震撼森林。
「————!!」
我仿佛整个人被撞开一般——坐到了地上。
空气中混杂着飞散的鲜血气息与弥漫的硝烟。
对方开枪了。
开枪前就已经想到了。
能打的只有1发。不管朝那边开枪都会被剩下的一个人射杀。弱者,无从选择。
能够打倒敌人的唯一机会,只有扣下扳机的那一发而已。然而,连这“唯一”都没有了的我们,已经无能为力。
——然、而、始、料、不、及、。
「诶,咦?」
我还活着。身上没有一处带伤。
我,活下来了。
「上上签。成、功、了、」
直希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喃喃自语。
眼前的这一幕与我想象的未来大相径庭。
士兵与穿着外套的男人。他们两人倒下了。
只有最开始打空那枪的我、们、活了下来。
难以置信。
活下来的不是持有长枪管的滑膛枪而易于瞄准的士兵,也不是枪术精湛的黑衣男子,而是在场之中最、弱、的、我、们、。
这个结果让我感受到了冲击,我双腿使不上力。
「……这是,为什么?」
我坐在地上发问。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样的空枪能够让我们得救?」
他说“成功了”。意思是,他是想、到、了、会、有、这、一、幕、而、开、的、枪、。
听到我的疑问,直希转过身来,一耸肩。嘴角露出少许邪笑。
「这是最优策略问题。解释一下,单纯来说,假设我们的命中率3分之1,技不如人打3枪只能命中1枪。那个士兵是3分之2。斗篷男是3分之3。一次只能开一枪。那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他这么一说,我开始思考。
「那……得打倒最强的那个?」
「错了。正确答案是——放弃开枪的机会」
他说着砰,用手指向空中做出扣扳机的动作。就和刚才实际的操作一样。
「这么做了,不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吗」
我反驳道。可是,直希摇摇头。
「站在对方的立场想想。我们已经开不了枪了。那么这个情况下,剩下的两人应该打、谁、呢?」
「——别管已经没法开枪的我们,打有枪的敌人!」
就算向我们开枪,也只会被剩下的那个人射杀!
听到这个回答,直希笑着表示肯定。
「完全正确。不过同时开枪同归于尽是我设想之中最好的结果就是了」
直希可是知道,此刻的冲击在我内心造成的苦楚是有多少?
「那么……我们,是因、为、弱、才活下来了?」
「也能这么说吧。人往往会相信表面上的“强弱”,但这连动物都会。要通过表面上看不出来的信息理性地进行分析,才能把、握、未、来、」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就、是、这、个、。
胸口的剧烈跳动在我的体内回响。诉说着,就是这个。我寻寻觅觅的东西,此刻,触手可及——我都害怕,若是我伸出手去这份奇迹会不会就此消失。
「我认为,数学是通过理性地分析得出正确答案的技术。也就是说——」
直希与激动不已的我不同,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向坐在地上的我伸出了手。
「——数字,能够超越时空」
自相遇起就泰然自若的那副态度,在造就这份奇迹之后,仍旧风轻云淡。
我抓住那只可靠的手。那只
手,没有消失不见。反而,将坐在冰冷地面的我用力拉了起来。
「直希……」
「嗯,怎么了?有哪里痛吗?」
他对没有松手的我表示疑问。可是,我用另一只手也握紧了直希的手。
因为我觉得现在正是出手的时候。
「拜托了」
「什、什么事?」
「我,不仅仅想买计算器……还想买、下、直、希、你、整、个、人、!」
说出这句话,他稍稍瞪大了眼很是吃惊,视线开始犹豫起来。
我因为紧张不成体统地咽下口水等待直希的答复。
终于,直希迟疑地说道。
「这……你是,欲求不满……?」
「欲——!?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怀揣着一生一世的感情提出的请愿,以淫靡的角度被误解了。
○
「真来宫殿了啊……」
「是的。平时的住宿会安排在别的地方,但事出突然,今天还请屈居这边的房间,直希」
我在后座抓着男装美少女的细腰在马上晃了一个小时左右。
在这从未想过的体验之后,我被带到了从未见过的宫殿里。
我们找到士兵骑来的马回到宫殿,我听从安排来到了客间。
一路上,不必说城镇里的人和士兵,包括佣人们都对我好奇地看来看去,但索拉一句无需多管就没人多问了。我就这样在豪华的房间里放松身心。这和在村子里乞讨被赶差若云泥。
这就是权力,刻骨铭心。
而掌权者索拉则是带我来房间之后一起坐在了桌前。和王女一同啜饮掺水果汁的我随意目测起家具的奢华程度。做工精细。漂亮。厉害。感觉好贵。感想也就这样了。
「有睡的地方哪还敢抱怨。毕竟我可是被王女大人买下来了」
「别说了啦。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千万别把这事挂在嘴边!」
「啊哈哈。……不开个玩笑实在是承受不住」
我让索拉看我拿着杯子有些发颤的手。
这不是因为冷。在刚才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到现在还没恢复平静。
「……没事吧?感觉你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血色」
「……说实话,我的世界那边不怎么会有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刚才只是觉得那样下去会没命,身不由己……说实话,想到他们的尸体和血泊……我还是感觉想吐,手也不怎么听使唤」
虽说不是我亲手射杀——毕竟我扣下扳机是为了害死他们。
其结果,如愿以偿。
作为不怎么见惯尸体的现代人,感觉相当难受。
听到我实话实说,索拉点点头宽慰我道。
「倒也正常。我也是第一次碰上那种事」
「但你看起来挺镇静的吧」
「……因为人被射杀时候的样子,还是见过的」
「啊—」
能理解。毕竟这、种、时代。而索拉,是这个时代的人。
「你感到后悔了?」
「……没后悔。毕竟不想死。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时候,我想活下去只能让对方去死了。
所以我担心的是——你把我雇了,我怕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说出自己的疑惑,索拉破颜一笑。
「这个国家现在真的是举国混乱。首先是我的父王,国王陛下患病,时日不久。家臣团对下任国王,也就是我的不信任感与日俱增。雪上加霜的是,与海对岸的强国奥尔汀柏之间的战争迫在眉睫。我国的兵力,又是比对方国家更弱。——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看过那个势力图多少也知道了点。就是没想到里面最弱的国家居然就是这里」
「“最弱的国家”么……」
「诶,如果不中听我道歉」
我因为自己的嘴快道歉了,但索拉看起来反倒很高兴。
「没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除了我没有一个人说这个国家弱。——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抱歉,不明白」
「这个国家的人全都在说『不打一场怎么知道』。父王,家臣团,敌国,而且连民众们都是这个意思。在动、兵、之前,会、思、考、有、没、有、其、他、办、法、的只有我」
「啊——……这可真够难过的」
我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想,索拉面色严肃地点点头。
「按我估计……最不济的情况,是我还没即位,就会被弹劾拉下马」
「最、不、济、才弹劾?今天,不是,就刚才,还差点被暗杀吧。还什么“最不济”」
士兵看来只是普通的逃兵,但斗篷男怎么看都不是一般人。喊士兵队过来调查尸体,却没有从男人的身上搜出一件能追查到身份和出身的东西。能熟练玩转高价短枪,恐怕是专业刺客。
——这是索拉本人刚刚对我说明的内容。
「所以说,现在国家局势真的极其混乱。我的立场似乎坏得超出我的想象」
「这种情况想要忤逆规则……怕不是太无谋了?」
索拉左右摇头。
「我也觉得很无谋。但是……你出现了」
「我?」
什么意思。
「是的。直希你在那种情况下找到了弱者生存的办法」
「那是博弈论。最先提出概念的不是我」
「但是,你对那个原理确信到能够以、自、己、的、性、命、当、赌、注、吧?」
「那肯定的啊?因为,从数学上分析当时除了那么做别无选择」
要问我能不能把性命托付到数学上,一般来说答案是肯定的。
若是有一条10%概率能活下去的路与一条30%概率能活下去的路,我会选30%那边。很简单。
「你不会不安吗?这里的世界和你那地方不一样吧?你不会担心自己的原理在这里行不通吗?」
「有过。但是,那不是在担心这个原理——数学在这个世界行不行得通。而是担心我自己有没有算错。
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数学也是行得通的」
「为什么?」
「因为数学是宇、宙、共、通、的、语、言、。地球上人们交流的语言超过190种。说『你好』可能会有人回答『Hello』。但是,哪怕找遍宇宙所有的种族,问『1+1=』答案肯定是『2』」
哪怕我对索拉说的「你好」或是「Hello」她听不懂,但「1+1=2」肯定是一致的。索拉认真地听着我的话,理解地点点头。
这就是数学。
从地底的深处到宇宙的尽头,必定有数字存在。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度过了漆黑的夜晚。看过高挂夜空的星星。赏过空中漫步的月亮。在清晨温暖体肤的耀眼阳光中醒来,通过河面散射的光芒看过河水的流动。
无论是大地作为球体自转,使得恒星遁入黑暗夜晚到来;还是空气的散射牵动星光的眨眼;又或是皓月以皎洁之姿在黑暗中高悬。都能用数字表示出来。
天体的圆周运动,水往低处流的重力,都在向我展示着物质内部存在的数字海洋。眼前所见的现象,都是来自看不见的母亲之海的馈赠。
「——无论这里是怎样的世界,数字都在其中。绝对」
所以我能明确地说出这些话。
索拉握紧的双手搁在桌上探出身来。
「那么……我能相信,这个世界也会有能、让、弱、者、活、下、去、的、原、理、吗?」
「至少——概率是有的」
我做出保证之后,公主闭眼数秒,停下了动作。
「概率是有。有……就够了。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她似乎不为人知地下定了决心,嘀咕道。
然后,她眼中的热切意志望着我。
「那就再请关照了,直希。我雇你为我的咨询。请你和我一起,去找改变这个世界原理的方法」
索拉目光真挚地对我说道。
「——也请让我,看、看、你、眼、中、的、世、界、」
「这——」
脑海里,与祖父说过的话一闪而过。
为了让更多的人爱上数学,我首先该干的事。——让人觉得我眼中的世界美妙。
死去的祖父日思夜想的,我曾力所不能及的,就在眼前。哪怕,这条路上充满了枪林弹雨的危险,
「——不好回绝了啊」
要让我上船,这句话就够了。
「知道了。雇我吧索拉。——一定会找出来的。用数学让这个世界耳目一新的方法」
「……谢谢你」
索拉安心地松了口气说道。
王女就这么望向窗外,嘀咕道。
「一定——一定,要让这个国家续存。哪怕只有我一个人……」
那双眼瞳中的决心好似熊熊烈火。
此刻的她是孤高的王。脸庞上那令人蚀骨销魂的美令人不禁怀疑,这真的和那仅仅因为一句夸奖就开心不已的天真少女是同一个人吗。
那双眼望着无际的未来。也就
是说——现在可以爱怎么玩弄怎么玩弄。能够戳她的柔肤。
戳。
「哈!?怎、怎么了?」
索拉吃了一惊用手捂着自己被戳的脸颊。
「感觉你好像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就把你喊回来了。自己想说的想问的说完了就无视我了?」
「对、对不起。我除了社交场合不怎么习惯和人说话……」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
「少可怜人啦。——啊,对了!既然是咨询,这就教我怎么解决朋友的问题」
「我的朋友只有爱和数学」
「……这,我」
「会不会安慰人啊。算了」
我用水壶往两个杯子续杯,递出一个。
「接下来是我、们、两、个、人、和其他人的战斗了吧?」
我说着举起杯子,索拉高兴地、又或者说是羞涩地一笑,也举起了杯子。
「直希,就拜托你了」
「我才是,索拉王女殿下」
清脆的碰杯声在两人之间响起。
(1)私掠船:又称武装民运船、私掠船,是一种获得国家授权可以拥有武装的民用船只,用来攻击他国(主要是敌国)的商船(有能力甚至可以袭击军舰)。其实质是国家支持的海盗行为。
(2)贯头衣:就是在布上挖一个洞,从头上套下来,然后用带子系住垂在两腋下的布,再配上类似于裙子的下装,其做法相当原始,但相当实用
(3)燧发枪火药盘的钢帽,燧石打击钢帽引发火药。
(4)原文A BAOA QU,《高达》《高达Z》里的宇宙要塞。王女是把计算器的尾音延长来念了导致整个词的平仄跟这个要塞名字发音相似。
(5)滑膛枪是枪管内无膛线的枪械。射程有限,精度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