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
告知早晨来临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从窗帘的缝隙中和晨光一同侵入昏暗的房间里。头上罩着棉被如同被铁壁般要塞所保护的、这间房间的主人,像是被那个声音逼急了一样,开始蠕动起来。
就像算準了一样,滴答滴答清脆的声响,在下个瞬间,发出了恶魔的咆哮。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急促的噪音终结了宁静的早晨,整个房间充斥着【起床啦、布咕!】这样的感觉。
就算是为了魔鬼手上死守己身而躲在要塞中的房间主人,也无法继续忍耐下去。有气无力的从被窝中伸出了一只手臂,为了找出恶魔所在,磅磅磅的胡乱拍打一通。
那只手臂靠着数十年来持续讨伐恶魔的经验,在失败了三次之后终于抓住了它的头部,成功的让这不堪入耳的叫声沉默下来。
但是,连续的缠斗消耗掉不少体力是事实。房间的主人突然垂下筋疲力尽的手臂,再次躲进要塞之中。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紧接着,
「阿一~、还不赶快起~来!反正一定又在睡回笼觉了吧~!还不快点起床~!」
从楼下传来听惯了的声音──妈妈催促起床的叫声。房间的主人阿一在半梦半醒中确确实实的听到了那个声音,却以彻底抗战!的气势重新裹紧棉被强化要塞防御。
「果然还是不行啊~。真是的,每天早上都这样。抱歉,今天也能麻烦你吗?」
「──」
再次听到从楼下传来的妈妈的声音。虽然隔着门,不过为了让阿一听见故意讲的很大声,而阿一也确实收到了。
并没有对妈妈正和某人说话的声音感到惊讶,因为妈妈和谁说话、以及接下来的剧情展开,都在阿一的料想之中,所以不悦的起床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阿一每天早晨所感受到的幸福之一……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但是,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已经知道了那个人在敲门后就会立刻把门打开。接着,一边发出哆叩哆叩小小的脚步声,一边向床上裹成一团的丸子打了招呼。
「……起床,阿一」
「……」
尽管如此仍旧没有反应。想再稍微、在意识完全清醒前略带睡意的听听她可爱的声音。
「……阿一,起床。再不起床的话……」
「……」
这次是用温柔的动作轻轻摇晃着。隔着棉被也能感觉到她小小的手,阿一自然的放鬆了脸颊。
「……袭击你。性方面的」
「嗯,起来了,所以请停止一早就作出如此逼真的宣言」
背脊一阵恶寒的阿一瞬间清醒过来!跳出了被窝。
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金髮红眼的美少女。一边露出妖艳的微笑凝视着阿一、一边用舌头舔拭着嘴唇,阿一苦笑着道了早安。
「早安,月」
「……嗯。早安,阿一」
阿一和心爱的恋人面带微笑,享受着一天最初的幸福。
忍住哈欠疲累的走在上学途中的阿一,月用疑惑的眼神抬头看向他。这种无意间的小动作真的超级可爱……阿一为了牵制在擦身而过时入迷的盯着月看的男人们,耗费了不少力气。
下半身的裙子稍嫌短了些的月,轻巧的转过身,看向穿着所属高中西装外套的阿一,带着担心的脸色向他表示关心。
「……又熬夜了?」
「嗯,是爸爸拜託我的工作,进展的太顺利。回过神来,天就亮了」
「……热衷是好事,不过,请注意身体。别太勉强了」
「嗯,我会注意的」
阿一和月平静的聊着天。两人之间充满了甜蜜的气氛。月成为阿一的恋人已经有段时间了,但是彼此间的热情完全没有衰减。月甚至为了想陪在阿一身边,强行寄宿在他们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编入手续都完成了。
这位美丽的金髮少女,当初以阿一恋人的身份突然出现时引发了颇大的骚动。再怎么说,阿一只是个为了给经营游戏公司的父亲帮手而投入大多时间的宅男。会有如此美丽的恋人完全是超乎想像。
妈妈担心这是儿子学会了催眠术的成果、爸爸则是误以为阿一觉醒了妄想具现化的能力。编入学校后的第一天,月就在变了个脸的男生们面前暴露出自己是阿一恋人的事情,进而演变成牵扯到全校的话题。
自此之后,因嫉妒而抓狂的男生和阿一展开了无数次追逐战不用说。月也为了某些理由,和几个女生到不知何处展开了战斗。
那样的事情持续了几个月,到最近终于平静下来。就这样,能够如此悠閑的散步上学也是突破了那如暴雨般骚动的成果。
阿一看着月闪闪发亮反射着阳光的金髮,想起了最初和月的相遇。
偶然的机缘之下,在月被歹徒绑架时跑去帮忙了,死斗的最后,终于费尽心力打倒歹徒救出了月。一丝不挂的月为了表达感谢与信赖,吻了阿一的脖子,就算是现在回想到那幕还是会脸红心跳。接着就是一帆风顺的成为了恋人的节奏。
(再怎么说,身为御宅的我竟然可以打倒歹徒什么的~。人哪,只要有必死的决心还真是什么都有可能。)
想起自己当时可以说是鲁莽的行为,不禁苦笑起来的阿一,突然感觉到某些违和。
(……咦?这样说起来,遇到月的那个昏暗的地方是哪里?为什么我会跑到那种地方去?咦?)
月的外表很明显的是外国人,既然是在开始同居前就相遇,那就表示应该是在外国遇到的。事实上,在阿一的认知中自己的确是在外国认识月的。
但是,确切的地点到底在哪里。简直就像水中倒影那般飘渺。刚注意到某些事,从记忆的书架中就接连着冒出许多疑问。阿一心中的违和感也随着不断产生的疑问迅速膨胀。
「……阿一!」
「哇,怎么了,突然这么大声。想吓人吗?」
月用平时絶对不会发出的音量在上学途中大叫。心脏突然猛跳一下,沉浸在思绪漩涡的意识迅速浮了上来。
月盯着那样的阿一,摆出了好像在闹别扭的表情。
「……叫了你好多次都不理我」
「诶?真的吗?抱歉!在想点事情……」
被忽略在一旁的月。阿一的眉毛弯成了八字型、弯着腰赶紧安慰她。此时,方才的疑问已经从阿一的心里消失了。
看到阿一很抱歉的不停解释,月露出了恶作剧的微笑。看来不是真的在生气,只是想要阿一注意到她。好像计画成功一样的高兴着。
看着那样的月,阿一再次把眉毛弯了成八字,露出感到为难「真拿你没办法啊」这样的表情浮起了微笑。不过,倒不如说他的表情一点都没有为难的感觉,反而是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
再次华丽的转了个身,重新回到阿一身旁的月露出了细小的声音。
「……稍微睡一下吧。在幸福之中。只看着我」
那个声音,阿一併没有听到。阿一看着依偎在身旁的月,流露出了温柔的眼神。
到了学校后,阿一在鞋柜换上室内鞋时,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柔软的沖击。好像是被谁给撞到了,那种触感对男人来说真是天堂啊。
「啊~月~!早上好的说!」
「啊……早安,希雅」
「哇,希雅小姐!?喂,放开啊!只是打个招呼不用一直抱着我吧!」
「竟然~想夺走我的幸福什么的……太过分了哟!请负起责任跟我结婚!」
「扯太远了吧!总之,放开我啊!月的瞳孔正在变得灰暗啊!我的眼睛只会看着你!」
希雅和月一样是以外国人的身份来日本长期留学,但这又是另一个偶然,希雅和她的家人遇到歹徒袭击时,帮助了他们。自从那次以后,便像现在这样毫不掩饰爱意不停进行过度刺激的接触。
注册商标的髮箍配上略带淡青的白髮,充满神秘感的容貌却又有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希雅后援会在男女之间都是大受欢迎。
老实说,那样的她竟然会看上自己,虽然很高兴但也有点不知所措。或者该说,并非没想过如果在月之前就先遇见她的话……
不过,这种如果也没什么意义。毕竟月这个最棒的恋人就在身边,所以希雅太过积极对阿一来说是个很头疼的问题。
尽管因为希雅对阿一过度的接触及好意不太高兴,但月和希雅其实是算得上亲密好友的那种关係。
所以,没办法无情的对待她,在某种意义上陷入了左右为难的状况。虽说对阿一抱持着独佔欲,但对身为亲密好友的希雅却没有敌对的意识。阿一对于她们两人的关係感到不可思议。
(从歹徒手上救出的两位女孩都爱上了自己,是哪来的GAL GAME剧情啊,该不会在现实中攻略了后宫路线什么的吧。……咦?说起来希雅是戴着那种髮箍的吗?总觉得、是更加、怀念的、不太一样的感觉……)
阿一看着希雅的髮箍,探索着莫名涌上心头那模糊身影的真实样貌,突然双手被幸福的感
觉包夹了。
「怎么大清早就一脸不妙的表情啊?差不多该在预备铃响之前赶快进教室罗!?」
「嗯……不然,又要被老师念了」
一边说着这种事,一边用凶恶的果实强押住阿一的手臂,月和希雅两人卖力的把阿一拉去了教室。
阿一注意着不要和两人在学校过度亲密,从两人口中说出的【教室】啦、【预备铃】、【老师】还是什么的这些词,让阿一内心的违和感平息了一些。
一进教室的瞬间,男生们嫉妒与羡慕的视线一同射向阿一。最近在月和自己的努力之下,被追着跑的情节是不会再出现了,但这视线还是挺扎人的……
(嗯?这是什么?该说是……怀念吗?是说,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阿一对自己内心的触动感到不解,愈发困惑的歪着头坐上了自己的座位。
紧接着是,小跳跃的来到阿一身边的某位女同学。
「阿一,早安!今天也是勉强上垒啊。再早一点来吧」
「……」
打招呼的是与月和希雅相比也毫不逊色的美少女──白崎香织。在月和希雅到来之前,是有如校园女神般人气絶顶的存在。而且,不知为何也对阿一抱持着好意。
虽然从以前开始就常向阿一打招呼,但当时完全没想过自己是抱有好意什么的。不过,由于月这个恋人的出现而激发出危机意识后,从而确认了自身感情的香织,决定不再逃避、明白地向阿一释出自己的好意。毕竟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向月公开宣战了。
平时总是用有点为难的笑容,回应啪哒啪哒响起脚步声跃向阿一的香织……不过,此时已被点燃火种的违和感燃烧得更加旺盛,阿一陷入沉思中而没能回应香织。
「现在这台词……在哪里……妈的,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这么【怀念】之类的。明明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今天有点奇怪啊」
「阿一……为什么不理我?那个?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吗?」
注意到那颤抖的声音,阿一抬起了头,看到一脸快哭出来的香织。阿一对自己无视了香织的问候慌忙回应。
「啊,不是啦,抱歉,不是那样的。有点心事,真的对不起。早安啊白崎同学」
「是吗,太好了。嗯,早安唷阿一。还有,要叫我『香织』喔,平常不都这样叫的吗?」
香织鼓起了脸表示不满。那样可爱的动作,让盯着阿一他们的男生全体中弹了。
「不是,白崎同学,那样有点……」
「是香织。叫我香织?」
「不是、所以说……」
「香?织!」
「那个、嗯、啊、这……」
唔!阿一呻吟着对眼前强力要求直呼其名的香织快要招架不住。在他快要投降说出名字的时候,
「……不要刁难阿一」
救世主出现了,是月。
为了捍卫阿一,月强行插入他和香织之间,生气的瞪着香织。
「唔,出现了,月。姑且,早安」
「……嗯,姑且,早安。香织」
一边正常的互道早安,一边向周围散发冰冷的空气,这两人是全校公认的情敌。
温暖的阳光从窗户照入慢慢的提升温度,不过两人瞬间把场地变成隆冬。【冷战】──月和香织的攻防战,不仅是学生甚至在教师之间也被这么称呼着。
沉默敌视对方的两人,但其实那并不是什么负面的东西。面对女人间的恋爱战争,两人是堂堂正正的碰撞着彼此的真心。
阿一认为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不过并不讨厌。与其说是竞争对手,倒不如说是吵架的好友这样的关係比较适合形容这两个人。
这么说着的时候门铃响了,老师走了进来。逼哩逼哩的交换着视线的月和香织也赶紧返回了各自的座位。
第一堂课是缇奥老师的英文。不知为何莫名的中意阿一、美艳又带有色气的那个女教师,每次都会说着濒临性骚扰程度的閑话黏在阿一身旁……
赶快被惩戒免职吧!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盯着她思考暂时避开限制级性骚扰的办法。是说为什么,在盯着她看时,她竟然红着耳根颤抖着肩膀……?自己的眼神难道有这么可怕吗?阿一感到有点消沉。
放学后,阿一和月一起前往某个地方。希雅和香织、连缇奥老师都不知道为什么想一起跟来,但是在月一刀两断乾脆的切割之下(当然,是精神上的意义)而陷入了暂时无法行动的状态,只能看着两人独自走掉。
在两人漫无边际的聊着天时,到达的目的地是幼稚园。
在这里的是,妈妈的朋友—蕾蜜雅的女儿缪,为了替忙碌的她接女儿放学而来。接缪回家后,在蕾蜜雅下班前的这段时间,在家帮忙照顾。这是从很久前就一直持续着的,南云家的日常生活。
「啊,爸……欧尼酱!月欧内酱!」
阿一和月从大门进入到幼稚园后,敏锐的谬立刻捕捉到他们的身影,哒哒哒的跑了过去。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让阿一和月心中感到一阵暖和。两人紧紧抱住飞奔而来的谬。
「缪,不可以这样跑。很危险喔?还有,又叫我【爸爸】了?真是,饶了我吧」
「……叫我【妈妈】也可以」
阿一,为了缪的称呼一边冒出冷汗一边责备着。
以前,因为缪在很多家长面前称呼阿一为【爸爸】而引发了大骚动。蕾蜜雅是寡妇,所以对没见过爸爸的缪而言,总是在她身边的温柔年长男性阿一,就是她的爸爸。
但是,阿一只是个高中生,那样的少年被幼稚园的儿童称作爸爸……当然、会有一些不好的流言传出。
而且,和缪一样是外国人的月就在旁边。很容易就会被联想成是缪的父母。这么说来,岂不是小学高年级或初中一、二年级时就怀孕了吗!
察觉到那误会的月果断否定,但满脸通红的样子反而让其他人更加误会。月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只是因为想像和阿一做那档事而感到害羞,但这时机实在太糟了。
好不容易幼稚园的老师们来帮忙解开了误会,日后蕾蜜雅和其他家长们见面的种种故事就无从得知了,如果传出了什么奇怪谣言的话,阿一在这条街上就再也没有生存之处了吧。实在是捏把冷汗。
不过,蕾蜜雅可是寡妇啊。难道不是看準了这点以成为蕾蜜雅的第二春为目标吗?长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是个恣意玩弄女性的家伙!被投向这样警戒的眼神了。最近已经到了放弃的地步。尽管如此,还是得慢慢让缪改变爸爸这个叫法。
缪走在中间,三个人手牵手的一起回家。有时,在四季如一的秋千上,会传来缪叽叽喳喳开心喧闹的声音。从旁人看来完全就是一家人。
「……缪,今天做了些什么呀?」
「嗯,今天是……」
听到月的疑问,缪屁颠屁颠的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轮。看着那样的缪,月的眼神非常温柔。洋溢着慈爱与包容的暖流。总觉得,散发出慈祥氛围的月宛若女神一般,阿一不禁看得出神。
对发呆的阿一不太高兴的声音传了出来。
「嗯,爸……哥哥!缪的故事,有在听吗?」
「哎?啊,抱歉抱歉。有点放空了」
对着好像在生气的缪一边道歉一边苦笑的阿一,一把抱起了缪,为了让她开心又继续哄着她。
一被抱起来就马上眉开眼笑的缪,因为不想离开阿一的怀抱而假装生气。虽然非常明显,但没发现的阿一不停哄着缪。
这时,微微的争吵声传到了耳边。女性的声音和複数男人的声音。女性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急迫。阿一和月互看一眼,便跑到传出声音的巷子口悄悄露出了脸。
「真给人找麻烦……」
「……女性公敌,不可原谅」
如料想一般,几个男人稍微强行搭讪的戏码。
阿一想着该怎么办,手上还抱着缪,一边看一边绞尽脑汁。敌人看上去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步法和姿势也散发出一种廉价流氓的气场。就算全副武装依然不成气候。
正在进行战力分析时,一旁的月平静的朝着那群搭讪男走去。
察觉到有人接近的搭讪男回头看向月,在看到那为之倾倒的美貌后马上露出卑鄙的笑容。那眼神显然是发现了新的猎物。
感受到这股视线而涌出了黑色愤怒的阿一,正打算发泄它之前。月突进到了搭讪男之中,更在下个瞬间擒住他们关节、随之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全部折断、压制。
没想到连搭讪台词都还没时间说出口就被解决了吧。倒在地上几秒后,才开始为激烈的疼痛发出哀鸣。
月坚决辞退因为她单方面屠杀而表情僵硬的女性的感激,迅速地回到阿一身边。从闻声到解决不超过三分钟。让人联想到某宇宙的三分钟超人的短期决战。
「月欧内酱超~强!好酷!」
「……嗯,等缪长大后也可以锻鍊」
有点担心缪的未来。虽然完全同意缪对月的称讚,不过身为男人却毫无表现的阿一感到有点急躁。阿一露出
困惑的表情,即使那样还是喜欢着自己的恋人。
(咦?月的接近战、有那么强吗?而且我、怎么会自然而然就做出了战力分析什么的……)
阿一单手抱着缪,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向自己的大腿。然后,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乱摸着。但是,却找不到本该在那里的【什么】,阿一内心的违和感再次膨胀起来。
夜晚。
晚餐结束后洗过了澡,回到房里躺在床上的阿一,连头髮都没吹乾就皱起眉头沉思着。
心中无法言喻的违和感。明明是和平时无异的日常幸福……潜意识中的深处,却有个声音呼喊着「这是不对的!」。自己体内的某处,否定着这幸福的日常。「清醒过来!」
焦躁的阿一拚命抓着头。
这时,突然一阵敲门声。
「……阿一?」
「啊,在」
隔了一拍月打开房门进来了。
穿着睡衣的姿态。裸露的四肢散发雪白的光泽。小碎步走上前来的月,看到了阿一湿漉漉的头髮,摆出训斥的眼神,坐上了床。
接着,专心的替随便躺在床上的阿一弄乾头髮。
「嗯……弄乾了。湿答答的不行喔。会感冒的」
「是啊。谢谢,月」
「嗯嗯」
对着道谢的阿一,月就那样顺势从后面抱住了他。
像在撒娇般的把脸埋进阿一的脖子。从身后伸出她光滑的双臂,侵入衣服中爱抚着阿一的胸口。在蕾蜜雅把缪接回家后,月变得像撒娇的孩子一样。
因为缪在时,不能做出太明显的恋人举动,是为了弥补那段时间吧。假日时如果太顾着缪的话,甚至会吃幼女的醋。尽管如此也是没办法,毕竟本来就是占有欲相当强烈的一方。
(连流氓也不放在眼裏的强悍、充满了慈爱与温柔、全心全意爱着我的她……如此满足的普通生活。我应该是很享受才对。但是……到底有哪里不满。到底,有哪里不对劲?心里这谜样的感觉是什么?)
透由月的身体传来的柔软和体温,阿一试图无视逐渐佔据内心的违和感。月在那样的阿一耳边贴上嘴唇低语着。
「……没事的。没什么好担心的。阿一,我很幸福」
「月……」
「……只看着我。没事的,我就在这里。如同阿一的理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
快融化般的甜蜜耳语,阿一的意识逐渐朦胧。就这样在月甘美的怀抱中睡去的话,会有多舒服呢?
(这样啊。月就在这里。除此之外没有更重要的事了……不需要,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就算,全部捨弃也……我的身边是最理想的恋人。这就够了……)
意识渐渐模糊。力量开始从体内流出,想让身体随着有如浸泡在温水般的愉悦中飘流。
在夕阳準备完全沉下海平线的,那个瞬间前,
──我守护月,月守护我。我们是最强的组合。打倒一切,超越世界!
突然,脑中响起这段话语。阿一的意识迅速浮出水面,睁开闭上了的双眼。
──啊~可以的话,月也要一起来吗?
再次,脑中回响起自己的声音。那是向月提议可以去自己的故乡时所说的话。
之后月的笑容,能够一起去阿一的故乡。面无表情的月,仿彿花开一般露出了满脸的笑容。好像打从心底感到幸福那样。
回想起来,或许在第一次看到她时,阿一就被打败了。
两人在跨越生死线向世界踏出脚步的旅途启程的那天,立下了这样的誓言──守护彼此,打倒所有障碍,一起去到阿一的故乡。
本能的奇迹?意识快消失在甜美的晚霞前,阿一想起了重要的誓言,甩开抱紧自己的【看起来像是月的什么】站了起来。
(……理想的恋人?甜美温柔的世界?白痴吗我!)
阿一手捂双眼、用要发出声音的程度咬紧牙根。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无法饶恕任由软弱摆布的自己。
(……自己立下的誓言,竟然沉溺于这种虚假的世界,简直都快吐了我。)
阿一鬼气逼人的放下了手,像是惩罚自己那样痛殴了自己的脸颊,活生生响起咚嘎的声音。被阿一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的月,慌忙跑上前去伸出了手。
啪!
阿一挥出手拍落了月的关心。
月以悲伤的表情用另一只手包裹住被拍落的手。那副表情,就好像在大迷宫时所作出的表情,「是在耍人吗」阿一以颤抖的声音落下狠话。
「……阿一,怎么了?」
无视月不安的询问,阿一以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视线看向月。
「啊啊,月。对我来说月比什么都重要。除此之外我不需要任何东西」
「……阿一,好高兴」
阿一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月一时不知所措,马上露出了微笑的表情。但是,阿一露出了和那话语毫不相衬的眼神。
「所以啊、我们就这样捨弃一切吧?」
「如果阿一希望的话」
面对阿一不得要领的话,瞬间犹豫一下的月点了点头。
「就算是希雅、香织,还有缇奥,甚至是缪?」
「如果阿一希望的话」
就像完全实现了阿一的理想那般,月忠实的执行着阿一的期盼。但是面对那样的她,阿一连一点高兴也没有,倒不如说是苛刻的扭曲了表情。「被这样的东西给沖昏了头,悲哀啊……」阿一这样嘟囔着。
接着用锐利的眼神看向月开口道。
「是吗?……我明白了,混帐东西」
阿一断定眼前的月为冒牌货的瞬间,身姿也跟着转变。异于黑髮日本人的姿态,白髮眼罩的少年。
「去。连我都完全上了当……毕竟大迷宫这地方可是不能疏忽大意的吶。……话说回来,哈鲁纳森净是些这种不像样的家伙吗?」
骂着髒话的阿一走上前去。月以央求的表情伸出了手。
「……留在这里?只要阿一留在这里就可以一直幸福」
「闭嘴,冒牌货。我的名字岂是你能随便叫的」
「……为什么?我就是月。阿一的恋人。理想的恋人。还有什么不满的?」
「这些愚蠢的家伙。为了独佔我而对我言听计从,为了我的方便,按照我的理想量身打造出来的恋人?那只是普通的人偶吧,我可没有玩弄人偶的兴趣」
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逃脱出这个空间的阿一,对眼前冒牌货的月感到想吐。
「……不一样。不是人偶。我是继承了所有人格之后体现出阿一理想的存在。所以,请留在这里。只要阿一希望的话,我会全部按照你的理想改变。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所以……」
看来,并不是普通的冒牌货的样子。好像是在做出这个世界时,靠着从转移魔法阵所读取的记忆和人格的资料製造出所有登场角色。除此之外还添加了【如果这样,会更好】这种本来并未实现的【如果】,以此来创造出了更加理想的世界。
确实,若考虑到曾在奈落体会的痛苦,以及今后将遭遇的困难,和月她们一起留在这和平的日本也是一种理想的生活吧。
但是,
「这是不可能的。如此偏离正轨才是真正的可悲啊」
阿一用好像很无聊的语气说着,咔!从身体中爆裂出红色闪光。如透明般的红色魔力瞬间传向整个虚假世界,不只如此,甚至以惊人的气势提高着魔力密度。
这是试练。满足条件便能逃出的可能性很高,其条件倒也猜得出来,但就是想胡乱破壊一通所以也懒得管那条件。总而言之,就是在迁怒。
「……为什么?」
面无表情的月提高声音对否定理想世界的阿一发出了疑问。阿一一边以猛烈的气势持续放出魔力,一边把发着光的眼睛看向了冒牌货的月。
「愚蠢的为什么。很简单。我理想中的月不过就是这种垃圾,现实中的那家伙可是远远超出我的理想啊。比现实中的月还有魅力的女人是不存在的!」
阿一逐渐濒临极限,过度消耗魔力引起了疲倦感,即使如此,仍然继续放出魔力,空间终于开始出现裂缝。
一边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一边慢慢扩大裂缝的空间,不过在完全破壊之前魔力就先见底了。但是,在这样的空间里用这种土法炼钢的方法还失败的话就太令人恼火了。到了这地步已经可以算是意气用事了。
阿一连可以从魔晶石中补充魔力也忘记,就直接发动了「限界突破」。提高了魔力一口气放出。
「其他的伙伴也是。这个也好那个也罢,都不符合我的理想!让我成为我!维繫我!使我变得更强!一个个都是不按套路出牌、麻烦到不像样的家伙!但是,正因如此,她们才是最棒的!」
世界染上了红莲的色泽。湍流般的红光几乎要突破天际,虚假的世界发出了哀鸣的嘶叫。
然后,
啪哩哩哩哩!!
世界崩溃了。
玻璃碎片般的世界破裂物飞舞在空中。闪闪发光,简直像钻石星辰一般。
世界终结那闪耀的瞬间,在充满光辉、壊掉了的世界中冒牌货的月偷偷的露出微笑。那个,不是月的微笑。而是另外……某个人的微笑。
那个人的身份,阿一总觉得有些线索,不过,快速沉下的意识没有给他指认的余裕。
「……合格了。甜蜜温顺的东西没有价值。被给予了也毫无意义。即使再怎样的艰辛困苦,在现实中累积编织而成的东西才是属于你的幸福。不要忘记!」
和月完全不同的声音。同时包含了男女两种性别的声道。但是,是非常温柔的声音。
阿一在意识快要中断前,发出了不成语调的声音。
「哼,多管閑事……不过、嘛,记住了」
已经朦胧到看不见的那个人,最后仍然露出温柔的微笑……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