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追求神秘之人

哥雷姆被破坏数日之后。在王城加美利亚已经夜深人静的时候,菲尔梅妮亚现在正紧紧地跟踪在一位少年的身后。

专门针对他秘密行动的规律,特意选择了今天这个时机。为了给肆意在加美利亚游荡、进而连国王的权威都蔑视的少年降下制裁的铁锤,菲尔梅妮亚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紧紧跟着。

当然就像往常一样,水明对此完全没有注意。不可能注意得到才对。为了不让一丝踪迹传到他那里,在跟踪的过程中使用风魔法、将脚步声和热气甚至是自己微弱的呼吸都隔断。使用了像这样的隐秘行动的术式的话,就算再敏感的人也绝不可能注意得到。

眼前的少年,在毫无亮光、仿佛被封闭在黑暗中的道路里毫不迷茫地前进着。然而,他今天要去的地方却似乎与平时不同。但他却依然像往常一样,穿着被他们称为“学生制服”的上衣,漫无目的地走着。尽管仍不知道他要去往何方,但今天就这样亮出身姿,然后对他施予相应的制裁。正当菲尔梅妮亚这样思考着的时候。

“——滋!”

菲尔梅妮亚的眼前突然映出了人影。这出乎意料的状况让菲尔梅妮亚小小地吓了一跳。在如此寂静的夜里,难道还有谁会出来游荡吗?可是为了自己稍后要做的事情,今晚值夜的人都已经安排他们去睡觉了,他们应该不会出来才对。那么到底是谁?

稍稍向人影的方向查探,但是那里什么人也没有。看起来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不过说来也是,在这样草木寂静的夜中还出来走动的人,一般来想除了卫士就没有其他人了。

于是,再一次将视线投向了水明的方向。

“……消失了、怎会?”

水明已经不在那里了。仅仅是稍微将视线移开一下,水明的身影就突然间消失了。

菲尔梅妮亚觉得很不可思议,按那个步行速度的话应该还在前面不远才对,但是就算看向通道的最深处,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不过,如果说看不到了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做的话,只要将他再找出来就好了。

这么想着,菲尔梅妮亚在身体中聚集起魔力,编织出风的魔法术式。

“——风呀,成为吾之仆从,将吾所欲知之事传达于吾吧。Wind Search!”

被施行的是使用风来进行探查的魔法,是一种通过风来感知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的术式。

很快,风就把“卡茨卡茨”的以一定的规律响着的水明的脚步声传到了菲尔梅妮亚耳中。现在还不是很远,菲尔梅妮亚急忙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那边是……咦?”

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菲尔梅妮亚不由得小跑起来,她注意到了某件事情。

(等一下,这前方的是……)

然后,注意到了水明意欲前往的地方,不禁再度怒火中烧起来。

是的,如今他去往的场所,被称为白亚的庭院。这是王城加美利亚内部的一座庭院,是加美利亚中仅次于谒见大厅的最高规格的场所。

那里是只有少数人才被允许入内的、供国王用来度过其极少数的私人时光的圣域。

就这样私自擅闯进去是何等的亵渎。已经无法原谅了。就这样,菲尔梅妮亚心中的怒意不断高涨起来,她怀抱着盛怒、在石板上踏着响亮的脚步追了上去。

越过石板的路面,穿过小小的庭院,菲尔梅妮亚不断向着前方。

菲尔梅妮亚一边发誓一定要将这份怒气狠狠地倾泻在少年身上,一边通过了最后一段通道。

让寄宿在身体中的魔力沸腾起来,少女冲了出去。紧接着,突然迎面而来的灿烂星光与月光,瞬间眩花了眼睛。

——然后、一位将身体包裹在漆黑大衣中的魔法师出现在了眼前。

在白亚的庭院中耸立着的高大方尖碑旁,背对着身后如同宝石般闪耀着、仿佛要从天空中倾泻而下的星河,八键.水明站在那里。

以向着天与地的尽头无尽延伸的青黑色苍穹为背景,在悬挂于夜空之中的巨大月亮的映照下,少年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中。

不知何时,原先少年身上随意穿着的外套,此时已经转变成了拥有着优雅的黑色、整齐华美且一尘不染的正装。让人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哎呀哎呀,鬼鬼祟祟地跟在别人身后,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兴趣哟。做这样的事真的好吗?这样做简直就和不明事理、可怜而愚蠢的跟踪狂一样了不是吗?”

在他的嘴角上悬挂着无畏的笑容,少年用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穿了这边的行动一样的谐谑语气对着菲尔梅妮亚说道。

那份态度,简直就像是在嘲笑不知该去往何方的迷路孩童一样。

“……难道说、察觉到了吗?”

“算是吧。像那样子在身后鬼鬼祟祟地徘徊的话,就算想不注意到都不可能的吧。”

“……!”

对于菲尔梅妮亚的发问,水明爽快地回答着。跟踪的事情看来确实是败露了。

没想到,居然拥有能看破如此完美的伪装的办法,菲尔梅妮亚惊呆了。

那么现在大概自己已经是完全失算了吧。包括对自己跟踪的引诱在内,一切都是他早就计划好的行动。

菲尔梅妮亚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被想到被任人摆布居然是那么令人悔恨的事。初次品尝到的屈辱,令她的怒火猛烈地燃烧起来。

因自己被引诱了这份无法让人大意的现状,菲尔梅妮亚一边警戒着一边向面朝自己的水明问道:

“……这样的话你这家伙,到底有什么企图?”

“什么企图也没有啊。我只是单纯地出来散步罢了。不允许在夜里从房间中出来这样的规定这里应该没有吧?所以今晚只不过是碰巧来到了以前从没到过的地方罢啦。”

“你就想凭这样的理由来糊弄我吗?既然你已经注意到了的话,那你就是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才来这里的不是吗?”

菲尔梅妮亚隐藏着因为行迹暴露和自己被诱骗了的焦虑追问着。

然后水明就像恶作剧被揭穿的顽劣孩童一样毫不在意地笑了。

“果然凭这种理由不行吗?也是呢。”

“再一次问你,为何来到这个地方?”

“为什么的话,那当然是——”

开口说着的水明,果不所料就像沐浴在清爽的微风中一样爽朗地笑着。就好像早已预料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并以此为乐一样。

“那个理由,和你应该是一样的吧。不是吗?”

“……”

“哎呀、不说话了吗?我还完全是这样认为的呢,难道错了吗?”

水明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习惯性地把手插到了黑色上衣的口袋里。

对于水明的发问,菲尔梅妮亚并没有回答。只见他不知为何,突然用包含了遗憾的语气说道。

“没想到和你之间会演变成现在这幅局面呢。老实说,个人还是希望用稳妥一点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还真是说着大言不惭的话呢,你的行动明明没有半点那样的意思。”

是的,水明的目标是国王,他的意图说到底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稳健可言。

对于这份指责,水明没有任何反驳,只是仿佛自嘲一样地笑着承认了。

“确实呢。连这样的舞台都准备了还这么说是有点虚伪了。如果真心要采用平和的解决方式的话,明明还能找到不少其他办法的。”

“哼!”

难道这家伙认为老老实实承认就行了吗。不知水明在考虑着什么的菲尔梅妮亚哼了一下。然后,水明像是突然回想起了什么一样仰首望天说道。

“和你对话现在应该是第二次了吧?”

“是啊。”

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水明的提问后,只见他皱起了眉头。

“不、总觉得有点无所适从、摸不着头绪啊……”

“那又如何,为什么这样说?”

“啊——、是这样啊。虽然我觉得只是一般的闲聊、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哎呀哎呀、还真是相当地被你讨厌了啊。就是那件事吗?你还因先前的事情而怀恨在心吧?”

“……”

“沉默吗?”

水明好像非常遗憾似的叹了一口气。明明他并不是那种内心温柔体贴的人。

——是的,本以为这个男人也算是一个正直的人。因为他虽然拒绝去参加魔王讨伐,但也直率地对勇者黎二抱持着歉意,为人也相当温柔。黎二和瑞树也没有说过任何关于他的坏话。尽管在菲尔梅妮亚内心的一角、现在还残留着些许的迷惑——

“……说实话、我也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怎么,觉得之前就早早做个决断更好吗?确实这样能更早解决问题呢。”

“……?”

他到底是怎么理解自己说的话的呢。只见他好像是意会到了什么一样点着头。

关于这点实在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菲尔梅妮亚突然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并问道。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那样

的衣服到底是从哪里拿来的?”

是的,水明身着的是至今为止都未曾见过的服装。

这套衣服是菲尔梅妮亚初次见到的类型。留着长长下摆的黑色外套上点缀着蓝色蔷薇花纹,外套里面则穿着黑色的衣装。一条仿佛如倒挂的剑一般的布带从脖颈处垂下,并紧紧地系在最里面的纯白衬衫上,下身穿着的也是有着和上衣一样光泽的黑色裤子。整套服饰呈现出一副非同寻常的姿态。

“嗯?啊啊,这身套装和外衣吗?战斗礼服是我在外出中都会一直拿着的东西。”

“一直拿着?除了召唤时身穿的衣服外,应该就没有其他的衣物才对吧?”

“放在手提包里了呀。那个包你不是也看到过的吗?”

水明就像想让她快点想起来一样,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用手提起东西的动作。这个动作,让菲尔梅妮亚的记忆苏醒过来。

确实那个时候,被一同传送过来的还有三人手中的私有物品。

但是——

“像那么小的包中、怎么可能放得下那么大的一套衣服啊?”

“……那个啊、再怎么说你的这种说法都太过武断了吧?”

虽然对水明那呆呆地耸着肩的样子觉得很火大,但菲尔梅妮亚还是想起来了——是的,他是一个魔术师啊,好好想想的话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吧。

“……是这样啊、原来是魔导具吗?”

“魔导具呢。虽然是很俗气的说法,不过完全正确。像这个能装进自身体积好几倍的物品的手提包可是我特别钟爱的东西呐。”

水明用稍微有点骄傲地语气说道。所谓魔导具,是在普通的东西上附加某种力量,从而使其能发挥通常不具备的效果的物品。虽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确实也说得通了,不过将提包允许装入的容量增加的赋予魔法自己却从未听说过。八种属性的魔法中无论哪一个都不能实现这种效果。持有如此优秀的魔导具,也难怪他想要自夸了。

当自己正在对提包的魔法效果思索着的时候,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的水明整了整衣服、无畏地迈出了一步。

“——那么。夜已经很深了。让我们差不多开始吧。”

向着说出不逊言辞的水明,菲尔梅妮亚反驳道。

“别说蠢话了、愚蠢的家伙。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国王陛下特别喜爱的白亚之庭院。在这样的场所中战斗,难道你认为会被原谅吗?”

是的,这里是白亚之庭院,是国王的花园。在这种地方燃起战火是多么思虑浅薄的事情。对于水明桀骜不驯的发音,菲尔梅妮亚用尖锐的视线盯着他责问着。

但是听到这些话的水明,不知为何却好像见到了什么滑稽的东西一样,无畏的笑容慢慢变成了嘲笑的笑容。

“咦?白亚之庭院呢。确实是建造得很漂亮的有着夸张名字的庭院呢——不过说到底这里到底是不是就像你说的一样,是真正的白亚之庭院呢?”

“说什么意义不明的话。这里就是白亚之庭院,伫立在你旁边的那个白色的方尖碑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庭院中的色彩斑斓的花是从全国的土地上搜集移植而来的、是国王陛下最喜爱的东西,而左手边的那个尖塔是——啊……?”

没有。在大大挥舞着的左手的方向上的、那个有着国王陛下的房间的王位之塔、在其应该所在的地方却无影无踪。

大脑一瞬间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就像知道了自己的困惑、嘲笑着自己的无言以对一样,水明放出了话语。

“怎么了?因为你的左手边什么也没有吗?你所说的从白亚之庭院能望到的国王的寝宫所在的尖塔,不是在你的右手方吗?”

水明将双瞳隐藏在刘海之后,散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氛,煽动着菲尔梅妮亚的不安与困惑,在他的脸上则挂着瘆人的笑容。因为水明的话语,菲尔梅妮亚蓦地转向了另一边,在那个方向,尖塔的存在确确实实地映入了眼中。

“……不可能。国王的寝宫应该毫无疑问就在左手边才对。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右侧出现……”

因为这不可理解的现象,菲尔梅妮亚发不出声来。毫无道理、毫不可能。自己所指的尖塔,就像他口中所说的一样出现在右方。

到底发生了什么,头脑中翻卷着疑问和混乱。本来,王位之塔是位于左手侧的东西,虽然只在为数不多的被邀请到这里的时候见到过,但是自己是不可能弄错的。然而,现在为何移到了右侧。为何?

听到这样的话,水明像是接受了什么一样闭上眼睛、开始解释起菲尔梅妮亚的疑问来。

“是呢,如果好好想想的话只能有两种答案。很简单。是你单纯地把本来就在右边的尖塔记错在了左边呢,或者是、这里根本就不是你所知的白亚之庭院。”

“胡说八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是吗?那么为什么左侧的尖塔会移到右侧?为什么我们所看到的月亮是从右边升起的?庭院中的各色花木本来栽种的地方,为什么又左右反转了?你就试试回答吧!”

“这、这个是……”

面对就像已经在提示着答案的质问,菲尔梅妮亚却无法回答。

确实就像他说的一样,现在所在的白亚之庭院就像是被映照在了镜子中一样反转了。

包括月亮、包括星座、包括自己所见的一切都完美地反了过来。

这仿佛就像是突然闯入了异界一样。

“Phantom road……”(异界反转……)

“方吞姆……路德?”

菲尔梅妮亚不明所以地反复着从水明口中听到的词语。这些单词并没有转化成这边的语言,恐怕是他们的日常用语之外的词语吧。

“是的,这里是我做出来的结界。是将现世所有的一切都反转镜像过来的幽幻世界。是通过编入这个现世中不存在的数字所做出来的场所,也就是叫做虚数空间的地方。”

“那、那是什么?不存在的数字?虚、虚数空间?你到底在说着什么?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对于水明的说明,菲尔梅妮亚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充满了炽热的焦躁。尽是些没听到过的词语自不必说,像这样的魔法更是根本没听说过。

是的,这是连作为宫廷魔法师的自己都全然闻所未闻的魔法。

魔法是使用element的力量所唤起的神秘。为了借助火、水、风、土、雷、木、光、暗这八种element的力量,魔法一定必须具有属性,并通过element的威势唤起奇迹。以魔力为原动力、通过咏唱呼唤element并将其召唤到由术式编织成的道路上、以此求得回应。

但是,水明这样的魔法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因为没有能使用的对于魔法来说不可欠缺的element的力量。

“哎呀哎呀、要从那里开始吗……。不过我也是明白的呢,这里的魔法很笨拙,文明也是中世纪的水平而已。那个术式的内涵已经是几个世纪以后的东西了。这样的话词语和概念关系已经完全是未知的东西了吧?”

“你说这是魔法……?像这样能将世界都改变的魔法是存在的吗?不借助任何的属性,就将周边的景色都改变了什么的……”

“虽然改变的不只是眼前看到的东西……但这个就是那么让人混乱的东西吗?就凭这个稍微复杂一点的结界魔术?”

是的,说到底这个闻所未闻的、没有任何属性的奇怪的魔法就是——

“结界……魔术?”

“喂、不会吧,难道要从这里开始啊!?没想到这里是连结界的概念也没有吗!?”

“所以说你到底做了什——?”

“结界!是结界魔术!话说你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吗!?”

“不、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像这样真相不明的魔法、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

“……啊、不会吧。我开始感觉我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是无双的了。”

她的眼中,水明像是对什么事情大大地惊叹了一番,然后单手扶起了额头。这个世界的魔法给他的冲击就那么大吗?

于是水明判断出了已经没有办法进行说明了,放弃了似地大口地叹着气。

“……不过好了吧,就不要说那些复杂的话了。总之这里并不是你所熟知的白亚之庭院、而是我用魔术以白亚之庭院为样本做出来的其他的场所。所以说,在这里再怎么骚动再怎么战斗、再怎么大肆地使用魔术却谁也不会注意到的。OK?”

“呜……”

他所说的话连一半都理解不了。使用的魔法全部都谜团重重。但是,自己被摆了一道的情况倒是理解了。现在,自己已经被引诱到了他所准备的牢笼之中。

将菲尔梅妮亚的沉默当做是已经理解了的水明说道:

“……算了吧、理解不了的事情就强行接受就好了。再怎么说,冷静地接受现状是非常重要的。那么、该差不多……让我们开始了吧?”

“胡扯!虽然因为让我陷入到不明所以的地方而得意洋洋,但是你真的认为凭着你

这种程度的魔力能打倒我吗?我是亚斯迪尔王国的宫廷魔法师、白炎之斯丁格雷。像你这样不使些小花招就不敢面对对手的胆小鬼,我怎么可能会输!”

对着已经占了先机的少年,菲尔梅妮亚这样吼着。是的,好好想想就知道了。自己是白炎,是掌握了火焰的真理的魔法师。那么无论在背后耍什么花招,战斗的话自己的力量都是绝对的。至今为止自己已经不知道烧尽了多少只魔兽或魔物了。

面对魔力总量很少的这个少年自己是不可能输的。如果说身处这样的地方对谁有利的话,那把自己引诱进来就是这个少年的失误了。或许可以说正是因为是这种场所所以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战斗。

——是的,自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需要畏惧的理由。

“——哼、虽然有一大堆不明所以的事情,但是结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啦。”

“啊啦啦、相当有自信呢。那么,就凭你真的能打倒我吗?”

“嘴上说得倒是好听。那么就让你见识一下吧!我在这个亚斯迪尔王国被称之为白炎的理由,那穷极魔法的极致到达真理的我的火焰!”

“呵——居然说是真理?”

面对着自己高声放出的宣言,对面却好像开玩笑一样用没有一点紧张感的声音回答。但是当自己开始咏唱起魔法的咒语的时候,至今为止都好像享受着这凉爽的晚风一样的飒爽的水明的脸色、却蓦地开始变化起来。

这是当然的。自己正在操作着的是火焰的真理。听到了这个、看到了这个的话,市井的魔法师是不可能还保持平静的。

为了把自身到达的极致的魔法在此处显现出来,少女在高声地咏唱:

“——火焰啊。汝是诞生于火焰的真理之中、却又超脱于火焰的真理之外的存在。将世间万物燃烧殆尽、以真理唤醒的灾祸之纯白!Truth Flame!”

在关键词咏唱结束的同时,自己的身边翻卷起白色的闪亮的火焰。这片白之炎将周围的风吸引进来,变成了比红色的火焰温度还高数倍的存在。

这是能将世间万物都燃烧殆尽的真正的烈焰。

“什么——咦?”

被纯白烈焰包围的水明,发出了有点不明所以的声音。他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只是什么也不做、一言不发地呆呆站在那里。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可是被谁都希望能够得到,却又谁都敬畏着的白色火焰包围了。同为魔法师,如果见到这个的话想要放弃抵抗也不奇怪吧。

是的,就算想要投降也不奇怪,但是明明如此,水明却不知为何用困惑地神色向周围张望了一圈,然后“战战兢兢”地打了个响指。

然而立刻,纯白的火焰瞬间失去了原来的色彩,变成了普通的红色火焰。

“怎、怎么会!?”

然后就在自己为这个现象吃惊的时候,水明周围的火焰慢慢地失去了威猛的势头,最后竟然像原来就什么也没有一样完全消失了。

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这边的水明,先是眺望了一会原来白色烈焰凶猛燃烧着的地方,然后慢慢转了过来开口问道:

“……那个、仅仅这样而已吗?”

那是就像满满的期待被背叛了一样的失望的台词。

填塞于心中无法抒发的想象、焦躁、疑惑,在水明的话语下化作决堤的洪水,从自己的口中混杂着混乱冲了出来。

“为、为、为、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何我的纯白烈焰会消失!?那可是到达了真理才能操纵的火焰的极致呀!为何那样的存在、仅凭打一个响指……”

“呜哇……什么嘛、你是真心这么说的吗?本想着那到达了真理的东西会是什么不妙的魔术、那不过只是单纯浓缩了氧气将燃烧加速了而已吧……”

“什、你那是什么态度!?我、我的火焰是……!”

看到水明明显的灰心表情,菲尔梅妮亚说不出话来。为何能消除自己的纯白烈焰、为何他会有着如此强烈的失望,只是考虑这些就已经竭尽全力、无法言语了。

但是水明就像要对自己的呆然乘胜追击一样,放出了挖苦的话语:

“……咏唱毫无必要、火焰也没有其他效果。既不是哪里传承下来的术式、连魔术的强度也不足。我如果是你的师傅的话,一定会怒吼着让你从基础重新学起!”

“什、什么!你到底说我的魔术有哪里不足!?”

“全部啊全部!刚才说的东西全部都没有、你就只不过是一台火焰喷射器罢了!甚至比这还要不如!”

“什么!?”

“哈啊、怎样都好了……算了吧……”

那样的说话方式就像是连说明和进言都已经放弃了一样,他那呆呆的目光中开始闪现出怜悯的神色,进一步加剧了菲尔梅妮亚因魔法被破解而产生的焦躁。

然而,就在他再次大大地叹气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在他的脚边突然间——

魔法阵出现了。

“怎么可能!?”

“……这次又怎么了?”

在责备的语调中有着发呆般的语气。但是面对自己眼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现象,菲尔梅妮亚只是控制惊愕的情绪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随便就在地面画出了魔法阵……这怎么可能……”

“……咦?”

“才不是什么‘咦’呢!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脚下会突然出现魔法阵!?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水、水明.八键!你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听着这因眼前的重大的事态而发出的怒吼,水明用似乎与之前不同的疑惑而烦恼的表情皱起眉头。

想做出这种表情的明明应该是菲尔梅妮亚自己才对。

所谓的魔法阵,是在地面、墙壁、岩石及纸张等可以绘画的介质上描绘的、用以构成所使用魔法的部分或全部的术式,其担当着使魔法施行的过程简化的角色。

因为魔法阵通常都是由文字、数字及图形组成,所以在绘制的过程中将消耗相当的时间,在除了仪式等场合外一般的战斗中是不便使用的,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动作就直接生成应该是不可能才对,但是、这个男人却——

“不、很普通而已啊。”

“普通才怪啊!到底是怎么做用了什么才能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稍微干涉了一下魔力就随便把魔法阵画出来啊!”

“这样的事情只要事先把术式模式化就行了……”

这么说着的水明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一样、又一次抱起了头。

“啊——!这里也是吗?这个世界的魔法到底怎么了啊。到底有完没完啊?”

水明就这样毫不理会对面的菲尔梅妮亚突然一个人开始烦恼起来,然而一会儿后,从兀自的烦恼中回过神来的水明,以食指按摩着太阳穴,用与至今为止都不同的认真说明的语调回答道:

“那个、怎么说呢。这个是为了自动形成魔法阵、通过预先构筑的魔术术式、事先对世界进行了干涉以作为其基础而实现的,这样做的话,在使用魔术的瞬间魔法阵就能自动生成,从而高速施行魔术。明白了吗?”

“诶、啊……?”

“不要再说什么不可能实现的话啦。现在就在你的眼前发生了啊。话说在前头,不仅是之前的魔术,连现在在你眼前唤起的神秘都否定了的话,我可不会承认你也是什么神秘学者。好了吧?”

“……呜。”

少年用不允许有异议的严肃神色,将菲尔梅妮亚想说的话封住了。

他所说的话大概是真的吧,不过像这样自动生成魔法阵的技术,自己还是初次听说。至今为止谁都没有像那样使用过魔法阵、连自己师从的老魔法师也没说过这样的事情。

“……将魔术的使用工程化和简略化,这在战斗中是必须的吧。这里真的是剑与魔法的幻想世界吗?与之相比我们那边的世界反而还要更奇幻得多啊……”

“这、将魔法的使用过程进行工程的简略化还是有的!这其中最高级的就是无咏唱!”

“咦?什么这是?无咏唱是那么高级的技术吗?”

“那、那是当然的!”

“虽然如果施行的是大魔术的话就另当别论。那么如何?像这样的东西是很厉害的技术吗?”

水明一边呆然地说着,一边啪地弹了下手指,紧接着瞬间就响起了空气震动的声音——在他弹响拇指的同时、菲尔梅妮亚眼前的空气被剧烈地排斥开来。

转瞬之间,向四面八方爆散的空气,越过晚风形成冲击波,将四周的事物完全蹂躏了。

“呜、怎……。怎么会……?无咏唱、而且连关键词也没有……”

“太厉害了水明君!能够无咏唱地使用魔术的话,从今以后你也是大魔术师之一啦!……哈啊、好像笨蛋一样。”

一开始挺起胸膛、马上又蜷缩起身子。被自己的冷笑话恶心到了的水明瞬间叹了口气,已经连心情都萎靡不振起来了。

于是——

“已经厌倦说明了。现在开始不会再附和你的疑问了。所以——

这样说着,水明开始咏唱起来。

“Archiatius overload”(魔力炉、负荷启动!)

那个是魔法的咏唱吧。阿尔金阿提恩斯、欧尔洛得。连咒文和关键词都无法区分的简短、连所呼唤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单词,但是在水明脚下的魔法阵却瞬间闪现出强烈的光辉。

然后,在包含着彩虹的七色、闪耀着白光的魔法阵中,少年的体内有什么被解放出来了。

“——呜!?”

接着,在迎面扑来的庞大魔力的炫目光辉下,菲尔梅妮亚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当魔力的奔流渐渐平息之后,睁开眼睛,此时静静地站立在面前的、是充满了强大魔力和威压感的少年的身影。

“魔、魔力增强了!?为什么——”

“怎么了?我已经厌倦说明了哟?在这以上已经不会在做什么解释了。啊啊、明白了啊。是对像现在这样的魔力被增幅了感到吃惊吧。知道吗,你的疑问对于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了。”

水明用稍微有些焦躁的口吻说道。已经不想回答这边任何疑问的少年,连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了。

于是水明再一次变回了肃静的气色,重新开口说道:

“从说‘开始吧’开始,已经无谓地耗费了不少时间了——那么、魔法师小姐哟,差不多该轮到我的回合了吧?”

询问的最后,水明像是感觉无趣一样哼了一下。

……现在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来到这里这后,已经大概有好几次出现像这样的想法了吧。现在的魔力增幅结果也像那个男人预告的一样,用魔法阵来发动了。

为了将魔法进行工程的简略化而特意去花时间绘制魔法阵,这是一种矛盾的行为。绘制魔法阵导致时间增加、结果施行魔法的时间也被增加了。

然而,眼前这个男人无视这种悖论,用为唤起名为魔法的奇迹所需的最低限度的时间都无视了的速度发动了魔法。

这份事实绝不是虚假的。这样的话,已经无法轻易战胜这位少年了吧。能够轻松超越自己办不到的事情、理解不了的事情,那么毫不夸张的说,这个少年肯定是在自己所不知道的世界中、所不知道的魔导之道上前进着的、拥有绝对的知识(力量)的魔法师。

是的。

——一定、这个少年比自己要强。

——一定、这个少年比自己师从的老魔法师要更强。

——一定、这个少年比勇者黎二要更强。

——一定、这个少年甚至比将世界引导向毁灭的魔王要……

“……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来也是,来到这里之后就一次都没有正经地报上过名号呢。罢了,就特别地对你报上我的名号吧。”

于是,少年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似的再一次开口了:

“——我是魔术师、八键水明。为了到达世界的全部真理而追求着神秘、现代日本的神秘学者是也。”

魔术师、八键水明。

这是在之后、被称为亚斯迪尔史上最强的魔法师的初次登场,是作为她绝对无法望其项背的魔法师的男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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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水明目中无人地轻轻哼了一声。

通过先前的行动、将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引诱入结界内的水明、因启动了魔力炉使得其作为魔术师的能力得到了最大限度地发挥。

在认识到了彼此之间存在着压倒性的战力差、被焦躁和恐惧束缚着的菲尔梅妮亚面前,水明运用自己所拥有的知识、让魔力高涨之后的身姿出现了。

如果有谁能正确理解现状的话,恐怕会觉得像这样全力使出最大限度的力量、再怎么说也做得过头了吧。

菲尔梅妮亚和这个世界的魔术师与他所在世界的魔术师相比是如此的低劣。这样的话稍微体谅一下对方,抑制过分的魔力消耗圆滑地处理事态才是效率而绅士的做法吧。

然而,水明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无论这个世界的魔术师对魔术系统的多样性再怎么无知、对魔法阵的有效利用方法再怎么不熟悉、再怎么不晓得如何缩短咒文的咏唱、以及再怎么不懂如何将作为魔术师基础的魔力炉在体内生成,对于他来说魔术师就是魔术师。

准备好战斗的舞台、并将对手招待进来后,无论对手的水平多么低下,全力迎战才符合身为结社魔术师的一员所应有的礼仪。作为魔术师就应该像魔术师那样、竭尽全力地用自己的魔术将对方的心魅惑、屈服。虽然这次的情况是除了战斗以外还有其他的意图,但是如果身处战斗之中,没有全力迎战的气概的话是不配作为主办人出场的。这就是八键水明作为魔术师的骄傲。

两人暂时地对峙着,理所当然的,这场战斗没有准确地宣告开始的话语。

战斗此时已经打响了,剩下的就只有谁先行动而已。

无法忍受战斗的紧张感、率先做出动作的是菲尔梅妮亚。

“——咕!火焰啊!汝是诞生于火焰的真理之中、却又超脱于火焰的真理之外的存在。将世间万物燃烧殆尽、以真理唤醒的灾祸之纯白!Truth Flame!”

这是她先前所宣言的达到了真理的白炎魔术。虽然说是真理、但实际上只是单纯让温度提高的生成火焰的魔术而已,然而与之前的火焰相比调整更为精细了,规模也增加了很多,看来是注入了相当的魔力。

突然生成的火焰就如同起伏的波涛一样翻卷着,在向周围扩散后瞬间以水明为焦点,收束起来后奔流而来。

——然而、水明的心情已经完全切换到战斗中来了。

面对扑面而来的能将自己烧杀殆尽的火焰,水明已经没有任何感慨了、当然更不会默然地一味承受。

瞬间吸一口气、集中视线,将魔力最优化,霎时启动了魔术。

“Secandum ex Quartum excipio”(第二、第三、第四城墙,局部展开)

这是自身所持有的防御魔术。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在仪式大厅第一次使用的魔术——“绚烂的金色要塞”,在水明咏颂下,其城墙有限展开起来。

在仿佛为了凭手掌阻止对方一样而伸出的手臂之前、由三重金色的魔法阵组成的盾牌成型了。

只具备热量的火焰应该是没有效果的。要塞的城壁的坚固、仅凭火焰是无法攻陷的。这是由三重层叠的魔法阵的壁障组成的将对方的攻击阻止、泯灭的关卡。

七条白炎拖着尾焰发出轰鸣、向金色的魔法阵坠落而去。被壁障阻止的烈焰的光柱绽放出纯白的火花、直到被魔法阵消去全部力量为止都一直迅猛地冲击着。白焰发出仿佛挖掘机械般的轰鸣并迸发出火焰,溢出的余波将周围的一切都蹂躏殆尽。一秒、两秒、三秒、四秒。然而、白炎却未能贯穿防御。被第二城壁的防御术式阻止,紧接着被作为第三城壁的回转着的魔法阵将术式分解、从炫目的纯白褪色变回红色的火焰,最后在第四城壁的威力反射面前爆裂四散了。

“还没有、还没有结束!”

菲尔梅妮亚充满力量的话语中包含着焦躁,那恐怕是第二波将要袭来的证明。虽然防御住了飞来的火线,但就像她所说的一样,空中还悬浮着熊熊燃烧的白炎。

再次发出“火焰啊!”的号令,菲尔梅妮亚又一次射出了攻击。为了不重沓第一次的覆辙,这次火焰从侧面奔驰而来。

瞬间就能将逼迫过来的火焰的方向改变,宫廷魔法师的头衔果然不是徒有虚名的。为了改变动作而进行的魔力的移动、火焰的操作,迅速且毫无多余。让人不得不感叹她的魔术运用实力确实堪称一流。

但是结果是、再怎么熟练也好、本质低劣的魔术都是没有意义的。尽管就算想要突破城墙,没有附加破坏效果的魔术是无法伤到金色要塞一丝一毫的,但是水明还是突然解开防御迅速逸走,火焰以零点一秒的差距追了上去,但是其外衣的端部却依然连一丝烧焦的痕迹都没有。

用眼角瞥了一眼无法追上自己的白炎,水明也打算开始转入反击。由于敌我间的距离因逃走而拉开了,所以这里需要咏唱的是加速的魔术。

重量减轻、质量低减。为此稍微咏唱了咒语“Nutus Mltitudo Decresco”。

瞬间,水明的身体就从重力的枷锁中被解放而变得轻巧起来,身体的重量如今仿佛就像消失了一样。

水明紧接着奔驰、不、飞翔了起来。黑色的外套翻飞,甩开追逐而来的火焰,用如同在天空中翱翔着的飞燕般的速度朝菲尔梅妮亚冲了过去。

“太快了——”

菲尔梅妮亚惊呼着。加速的身影就仿佛瞬间移动了一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自己三米开外的地方了。

在菲尔梅妮亚的惊呼尚未落下之时,水明就弹响了手指。

瞬间、与菲尔梅妮亚惊愕的视线重合的、是水明冰冷的眼神。

弹指魔术。作为现代魔术师的水明,将压缩的空气爆裂这样的事情只需要弹一下手指就可以发动。

虽然是简朴而威力一般的魔术,但因此其施行速度极快、使用效果和对目标的影响也因为是物理性的而容易看得出来。

——砰!

就好像透明的炸弹透明地爆炸了一样,冲击在菲尔梅妮亚自身下方的地面爆散开来。

爆炸虽然离得很近,但因为事先已经见识过了的关系,在千钧一发之际菲尔梅妮亚闪躲过去了。

“呜咕、啊……!”

就像要将其退路封堵住一样,水明再次弹响了手指,菲尔梅妮亚亦急忙地改变了方向。在连续发出的冲击波中跃动着奔逃,菲尔梅妮亚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呜!真是一塌糊涂!为什么能如此轻松地做到魔法连射!?”

“哈——做不到的话就要输了哟三流术士。你真心以为这是在对方射击之后紧接着轮到自己射击的战斗吗?我们在做的事情可不是像RPG游戏那样的东西吧?”

是的,这并不是游戏,而是堵上了生死的胜负。仅仅一秒的时间的浪费都会导致残酷无情的结果的世界。是与菲尔梅妮亚理解的神秘所不同的东西。

在菲尔梅妮亚拼命逃跑的间隙、水明从口袋中拿出了试管瓶。

而且试管的瓶盖也早已就开启了。

在其中的是水银。是在常温中能够液化的唯一金属。以炼金学中同时具有两种属性的被称为怪物的物质、如今在魔术的干涉下渐渐滴落出来。

于是振臂一挥,对着在空中画出一条细线的水银,水明说出了准备已久的话语:

“Permutatio Coagulatio vis lamina”(变质、凝固、结成力量!)

将依然还是液体的水银抓在手中、如同挥开刀上的血色一样向后一挥,然后出现的就是已经聚集成形了的水银。如同水明刚才的动作一样,形状像剑一样、本质也是剑。这就是水银刀。是通过魔术可以千变万化的、没有固定形体的武器。

“——土啊!将汝身之坚硬聚集成砾粉碎吾之敌人!Stone Rain!”

在水银的形体完成之前,菲尔梅妮亚的魔术率先完成了。射出的小小石头不断吸引着行进轨道上的土块,等飞到面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拳头大小的险恶石弹。

“吃这一招——!”

“太天真啦!”

用创造出来的剑将飞石挥斩而去。在魔术师的眼中即使是枪弹也不是捕捉不到的东西,这样的话,飞来的碎石又怎么能构成威胁呢。用水银刀的刃尖将魔力练成的石砾击碎,紧接着将后面飞来的石头也击碎,水明用圆滑流利的剑术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是的,区区碎石一点也构不成威胁。

“身为魔法师居然使用刀剑!?”

“使用了又怎么样?我们那边的魔术师接近战的技术可是必须的啊?嘛、不过因为使用了魔术所以无论或远或近都没有问题就是了——”

挥刀一斩。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

菲尔梅妮亚像已经自暴自弃了一样乱射着石弹。但是、石砾是绝对无法够到对手的,就连水明的衣服上也是一粒沙尘都没有。

将最后的石砾斩去,其立刻四散碎裂成了土块。已经连形成石块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火焰啊!寄宿着贯穿之意志、将吾面前伫立之敌……”

“Permutatio Coagulatio vis Flagellum”(变质、流动、锐流翻卷!)

水明与菲尔梅妮亚几乎同时咏唱起来,但是他的咒文却明显简短得多。认为咒文越长越好这样的看法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旧物了。现代一般认为咏唱简短便捷、只通过有限的关联起来的词义就能将力量引导出来才是最强的。

将不必要的语句删除、仅剩下少数的词语、最后变成几乎只是咏颂单词这样的程度。

需要一段话的一节咒文和只需要一个单词的一节咒文相比,哪边的咏唱速度比较快是显而易见的。

就在这种思想创造的咒语中,瞬间如同要贯穿水银刀一样,魔法阵构筑起来了。

然后用手奋力一挥。先前还如同锐利的铁条一样的水银、如今却变成了仿佛盘着皮带的鞭子一般。

如同咏颂的一样,在空中飞舞着的水银之鞭、为了阻止菲尔梅妮亚完成咒文而径直向她挥去。

“呜!?”

水银鞭的尖端超越了音速、发出了如同空炮一样的爆鸣,深深地嵌入了地面。金属的鞭子拥有皮鞭所无法比拟的威力。甚至其重量、硬度、锐度和长度都能随意调节。不要说人体、就连手指厚的铁板,都能如同薄纸一样被残暴地撕裂吧。

仅仅看一眼就让人深深理解其威力。

“呜、咕……怎么会、难道是……”

振臂一挥就能将生命收割。在这样的事实的震撼下、菲尔梅妮亚已经连一步都无法迈动了。曾流畅地咏颂着咒文的嘴巴也一样、连一小节的咏唱都做不到。从那被苦涩歪曲的面孔中只能发出上述充满苦楚的言辞。

水明眼见菲尔梅妮亚的脸色已经褪去了血色。这样就结束了吗?不、直到对方屈膝投降为止战斗都不会结束。尽管脸上浮现着苦涩、但恐怕还没有完全放弃吧。为了把“居然把我陷入到这样的地步”和“挽回的手段在哪里”这样的思想也全部粉碎,为了让其从心底的最深处都不敢再次对自己刀刃相向,必须要彻底地将她彻底击溃不可。

在这样的意志下,魔力炉中又被添加了一把名为激情的柴火,瞬间魔力爆发起来。

——轰。

发出着让人觉得仿佛是错觉一般的巨大的地鸣、连城池都被撼动了。

爆裂开来的魔力奔流互相连结、失去了方向的苍青色闪电竞相崩裂、如同龙的咆哮一般的鸣吼渐渐升腾起来。

因眼前所见而颤栗着失去了神志的菲尔梅妮亚,面对这绝对无法抗衡的力量差、呆然地跪了下来,只是一味用畏惧的视线盯着眼前的光景。

然后在她面前、水明开始了咏唱。

“Velam nox lacrima potestas”(天幕之内、以夜色流离星光之威)

在他脚下,连庭院都能包裹住的巨大魔法阵展开了。其中闪耀着的是比星空的苍蓝还要深邃的魔力光。瞬间、眼中映照的光辉开始变强起来,随即出现的是比这个幻想的世界还要奇幻的光景。

“Olympus quod terra misceo misucui mixtum”(围绕天地、筑连环结)

每当一小节咒文结束的时候,周围的事物和现象就会发生变化。与将咒文全部完成后才能一口气将世界改变的这边世界的魔术不同、水明的魔术咏唱本身就能将幻想具现。在咏唱中世界改变了,并不断地向所欲唤起的奇迹靠近。

就像闪烁的流萤一般,金色的粒子从大地上飞舞而起,不断向天空飘散,最后一一被深邃的星空吸收。

“Infestant malitia”(万象异幻、侵蚀现世)

于是、在两人的头顶,仿佛覆盖整个苍穹的魔法阵出现了,在这巨大的术式中,仿佛布满夜空的灿烂繁星一般、依稀点缀着无数的魔法阵。

“Dezzmoror pluviaincessanter”(炫目光辉、倾泻如瀑)

遮蔽天空的魔法阵的种类是多重广域展开型,属性为模拟以太的空属性。系统为犹太神秘学卡巴拉中的数秘术以及占星术的混合,是被作为现代魔术的代名词的多系统复合魔术。

就在咒文还差一点就能完成的时候、水明蓦地露出了无畏的微笑开始宣告执行处刑。

“宫廷魔法师阁下。可要尽全力去防御啊。”

面对这句宣告菲尔梅妮亚连像样的反驳都做不到,只是为了保住性命拼命地展开了防御魔法。

于是——

“Enth astrarle”(乱色飞舞、星天陨落——)

说出了关键词之后,以这句话语为信号,天空中的魔法阵开始朝大地放射出光柱。魔力与星光混杂在一起的复数辉光直指地表,就宛如流星不断从苍穹中陨落。

地上所有的声音都被这震撼心魄的雷鸣般的轰响淹没,整个攻击范围内的全部地面都沐浴在华美壮丽的攻击之下。仿佛连巨大的魔物都能一击葬送的毁灭光柱、从中天无数的魔法阵中轰然倾泻而下。

正下方的万物和大地一同、因抵挡不住这破坏的力量发出悲鸣,然后在这毫无慈悲的射线中灰飞烟灭。

这就是星空的魔术、流星落。

这是将行星的力量星气、和人体内长眠着的未知力量——灵力同调,通过魔术师帕拉塞尔苏斯创造的咒语Enth Astrarle显现的、八键水明的大魔术之一。

……终于、流星的暴雨平息了。最后留下来的、是仿佛至今为止的破坏行为都是在梦境中发生的一般安

然无恙的白亚之庭院,及身穿漆黑礼服的八键水明,还有身上的长袍已经变成破破烂烂的碎布的菲尔梅妮亚的身影。

“怎么会……”

对着瘫倒在地呻吟却无法动弹的菲尔梅妮亚,水明优雅地走了过去、将水银刀架在了少女的脖子上。

“是我的胜利。没什么怨言吧?”

询问胜败的语句,得到的是以颤抖的声音发出的回答。

“你、你这家伙是怪物吗……为何有着这样的实力却说什么不愿去战斗的蠢话……为什么拒绝参加魔王讨伐?如果你出马的话就连魔王也……”

“能打倒得了吗?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蠢话。就像在谒见大厅中说的一样,战斗是凭数量取胜的。这是已经被历史证明了的事实。就算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和压倒性的数量匹敌。获胜的例子是不存在的。就算战斗的人的素质再怎么优秀,在数量的暴力和面对排山倒海的敌人的恐惧感面前,仅仅一个人只不过是孤军奋战罢了。”

说完这句话后、水明像是还没说够一样又再次开口了:

“如果听从你们的托付而不得不与之战斗的、可不是只有那个叫纳古夏杜拉的魔王啊?必然还要与他麾下被称为魔族的生物所组成的军团交战吧。那个梳着斜刘海的宰相说过把诺斯阿尔攻陷的军队就有百万之众吧,一般地考虑的话如果将其预备战力也集合起来肯定就不止这样的规模了吧?是一倍吗?还是三倍啊?百万都已经是不得了的数量了、还想以在这之上数量的敌人为对手吗?就算再怎么用少数精锐对敌人的心脏进行突击作战、在这非同寻常的数量面前胜算可是毫无保障的啊?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打倒啊!”

“你这家伙才是在说什么胡言乱语?战场上的战斗靠的是个人的勇武,有这样的力量的话应该能胜利才对、败北才是绝对不可能的。”

“笨蛋啊。都说了在战斗中质和量作为战斗力是不同的概念了吧。质一定不可能与量相抗衡的。”

“说出这种话来、你这家伙真的……你这家伙真的是魔法师吗?”

“哈啊?我吗?行了吧、我才不是那么高级的魔术师呢。虽然以前确实有人说过自己多少还算有点才能、但在那边的世界中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停留在中下水平的魔术师罢了。……不过确实、如果是那边的人上之人、最厉害的家伙的话可以办到也说不定。但那种人和这里一厘米关系都没有!”

“……”

菲尔梅妮亚再次无言以对。虽不清楚是因为对水明他们所在的世界那不同寻常的强大而震撼、还是因为对自嘲着说着这样的事情的水明的疑惑。不过确定的是、这份压倒性的实力差让她无法继续言语。

“不过、虽然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异世界的魔术还真是相当地落后啊。虽然对你来说这种说法可能有点残酷,但没想到居然是落后到那么毫无乐趣可言的地步啊。”

是的、水明是真心这样说的。对他来说,能见识到自己未知的神秘是与魔术师进行战斗的乐趣之一。只有用未知的魔术、未知的技巧编织出来的术式才是他所追求的战斗对象。然而这次的战斗中,这种乐趣却一概没有。

这是一场连一丝一毫的意外、震惊和感叹都没有的干脆彻底的战斗。

所以,胜利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与战斗相伴的那份见识未知的欣喜、自然也就是不存在的了。

在这理所当然的胜利最终到来的时刻,水明向菲尔梅妮亚宣告了结束战斗的话语。

“那么、差不多该拉上舞台的帷幕了吧,魔法师啊。”

那是让听到的人不禁心惊胆寒的冰冷残酷的语调,仿佛是零度以下的声音,冷酷地预告着终结的到来。

于是,跪坐在地上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菲尔梅妮亚、当听到这代表终焉的话语时,仿佛就像独自一人迎接世界末日的到来一样脸色变得惨白。

“要、要杀了我吗……?”

“那么该怎么办呢?你认为我们之间的这场胜负到底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呢?”

“我、我可是宫廷魔法师……”

“是宫廷魔法师的话那又怎么样?”

菲尔梅妮亚恐怕是想将她的名字或是别名说出来以保持战意吧,可是最终在恐怖的威胁下连像样的抵抗都做不出来。

在水明架起的水银刀面前,少女这些微的抵抗被无情地粉碎了。

“啊、呜……”

向着因恐惧发出呻吟的菲尔梅妮亚,水明进一步说出了残酷的话语。

“如今再怎么害怕也没用了吧,我只是对你的行为做出回应罢了。”

“啰、啰嗦!你不是要对国王陛下……”

“你想说我要对国王大人怎么样?”

水明那充满威压地提问让菲尔梅妮亚的气势削弱了。对于水明来说,亦疑惑着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国王的名字,或是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与如今的争端又有什么的关系。

“你这家伙、不是想要加害……国王陛下吗……”

“啊?到了这时候你还在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想过要加害那么和善的人呢?话说我加害国王陛下的理由连一丁点都没有吧?”

“咦……?可是你不是因为……”

“哼……虽然你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这样也罢。”

“——!!”

对于水明毫不犹豫说出的话语,菲尔梅妮亚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然后,伴随着发自心底的不屑,水明严厉地询问道。

“身为魔术师,就应该亲身承担自己所作所为的责任。不是这样吗?宫廷魔法师啊。”

对自己行为的结果必须事先抱持相应的决心,对于水明所在的世界的魔术师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观念。但是对于异世界的魔法师而且还是相当年轻的菲尔梅妮亚来说,却还并不具备相应的觉悟。

“拜、拜托了!只有那样请饶了我吧!”

菲尔梅妮亚将自身的矜持全部舍弃、向水明平伏着身子。请原谅我吧、请放过我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乖乖地再也不会黜逆你了。

然而水明却无趣地哼了一下、恶意满满地故意问道:

“啊呀啊呀、你明明刚刚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如今却乞求饶命?”

“不、不是这样!我原本就没有想要杀了水明阁下的意思!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罢了……”

水明看着不断摇着头的菲尔梅妮亚,目光中充满了扫兴和怀疑。就算一开始就没有以命相拼的打算,可是像这样子觉悟也实在是太不足了。有将对手打倒的气概却没做或许会被对手打倒的最坏的设想,就是现在这副不成样子的光景的代价吧。

对于贵族的大小姐来说说出这样求饶的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说不定只是些不痛不痒的话罢了的可能也是有的吧。

于是水明再一次询问刚才那番话的真心。

“本就没想杀我、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向女神阿尔休娜发誓、绝无半点虚假!”

“对于从异世界的日本来的我来说,完全不知道那位女神大人的尊名对于你们的重要程度到底如何啊。”

咔铃——,没有护手的刀却发出了鞘鸣。菲尔梅妮亚虽然不是日本人大概无法理解这个声音代表的意义,但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性命正处在极度危险之中,于是原来恳切的请求转变成了悲痛的哀求。

“求、求求你了!我还不想就这样死去!我不想死啊!……拜托了……请你一定开恩。”

再怎么说也欺负得太过头了吧,像这样说出心声的话,那么差不多就该到进入正题的时候了。

这样想着的水明,就好像刚才那险恶的态度不是演技一样,转而用仿佛觉得无趣一般的口吻说道:

“……那么这样的话,作为放过你的代价,我提出的条件可要全盘接受喔?”

“……条、条件?”

“是啊。首先第一、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对谁都绝对不能说。第二、我是魔术师的事情对谁也不要说,特别是绝对不能让黎二和瑞树知道。好吗?”

被水明狠狠地瞪着、强迫着做出承诺的菲尔梅妮亚却马上摇了摇头。

“不、请等一下。虽然还没告诉黎二阁下和瑞树阁下,但是你是魔法师的事情已经向国王陛下传达过来。这种情况该如何……”

“诶?这还真是意外啊。像你这样自信过剩的家伙还懂得事先向谁报告真是让我觉得惊讶呢。我还以为你会不把我当成对手、像一直以来一样自己一个人处理却不加任何保险呢——不过、这种程度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怎么说从今以后你都不能再详细地说起这件事了。”

终于回避了一开始就无法满足提示条件的危险,菲尔梅妮亚稍微安心了下来。看着这样的她,水明提出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条件。

“然后第三,你为了履行上述的承诺,需要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于是水明做出了个在虚空中取出什么东西出来的动作,随即、他的左手上出现了一张纸及笔。笔是他一直以来使用的东西,而

纸上则用外国文字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约定事项。

当然,菲尔梅妮亚无法看懂。

“什么、这个是?”

“没什么、只不过是证明文书罢了。将刚才所定下的约定写在纸上、是契约的文书。在这样的东西上签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明白了。那就签吧。”

菲尔梅妮亚虽然觉得有稍许怪异,但还是在稍稍思索后答应了。虽然讶异但对于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却没有明确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她也没有其他的选项了。

菲尔梅妮亚在证明书上签下了姓名并按下了血印。

水明看着她直到最后完成后,突然用像是装傻一样的语气说道:

“——哎呀、刚才忘记说了呢,在这份东西上签字了之后,如果违反了刚才的约定的话貌似会死呢。”

“你、你说什么?”

“呼、你大概想日后向国王陛下说出今晚的事情吧、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哟。后果就像刚才字面上说的意思一样、你可不要有什么误解呀。”

“等下、再怎么说像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做不到才对——”

“在操纵神秘的魔术师面前说什么做不到之类的话是没有意义的。”

果然原来被轻视了吗,对着露出惊异神色询问着的菲尔梅妮亚,水明打算现在就证明这份文书的效果。

水明暂且放开了水银刀、让魔力凝聚在手指,向签名完成后的契约书戳去,突然菲尔梅妮亚就痛苦地抱住了胸口。

“怎么可能……、咕、咕啊啊啊啊!?”

“所以效果就像现在一样。心脏要被捏碎的感觉相当难以忍受吧?”

将手指从契约证明上拿开,此时、从心脏被挤压的痛苦中解放出来的菲尔梅妮亚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从她的口中,发出了无力的怨言:

“呜、哈……这种事情、没听说过啊。”

“不管听没听说过、你都没有其他的选择。什么啊、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就是了。只是保持沉默就行了。只要装作将今天的事情和我是魔术师的事情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就不会再加害你了。和随便差使别人去和魔王干仗比起来要良心得多了吧、不是吗?”

水明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

当向着发出呜咽声的菲尔梅妮亚望去的时候——

“啊……呜……呜呜……过分、真过分啊……呜呜呜呜呜呜”

传入耳中的只是矜持全部被破坏的少女的哭泣。

(哎呀……、我是不是貌似稍微有点做过头了啊?)

看来真是完美地将她击溃了呢。在原来的世界与其他魔术师对峙的时候,必须要随时保持一副高压的态度,然而眼前的情景让水明也禁不住疑惑起来。

先不提魔术的水平,看来在精神面上原来的世界与这边也有相当大的不同。

到底真的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觉得这种事情果然显得过于残忍了的水明,用稍显焦躁的语气向菲尔梅妮亚说道:

“怎么说呢……就像刚才说的一样,一定要好好遵守约定啊?我也不是喜欢无谓杀生的人啊。”

大概因为同情的缘故,水明的语气比先前要柔和了不少。对着只是一个劲在呜咽、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这些话的菲尔梅妮亚,水明也只能独自地焦躁着,因为结局和预想的多少出现了些偏差而困惑地挠着头。

“Renovatio. Redivivus……”(复原、以及再构成……)

在稍稍冷静了一些之后,为了修复被破坏的事物,水明开始行使起复原魔术。

瘫坐在地的菲尔梅妮亚身下浮现出魔法阵,然后披风的破损、烧焦的痕迹、甚至连污垢都全部漂漂亮亮地消失了。

最后,因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自己能做的事情了,水明就这样将菲尔梅妮亚留下,将白亚之庭院甩在了身后。

虽然在结束前就已经设想好了、自己最后还是放过她了。

将这样的结果甩在身后,水明迈步前行着。

……魔术师之间的战斗,绝不是以对方性命为目的的决斗。甚至可以说魔术师夺取魔术师的性命是很罕见的。当然擅自潜入自己工房的家伙绝对没有被原谅的可能,但除此之外魔术师之间都是彼此相互尊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交手的同胞。

现今、魔术被科学所压制,尽管没有发生衰退但也难以再继续发展下去。所以现在,有志于魔术的人是非常贵重的存在。

因此,即便使用的系统不同,为了不让名为魔术的技术从地球上灭绝,魔术师也不会无端地杀害魔术师,这已经是圈内默认的规则。为此就需要用到像刚才那样的证明书。

为了不用杀害对方,却也不允许对方继续做出伤害自己的行动。

这样做的话姑且能给对手留一条活路,这个世界上的魔术师也就不用减少了。这是至今为止都一直适用的规则。

上述情况的例外虽然也是有的,但总而言之魔术师之间的决斗并不是要互相残杀、而是用魔术互相竞技,看看彼此到底掌握到了何种的神秘,归纳来说就是对彼此的魔术的精度、强弱、术式的复杂性和技术的高低、魔术理论、特性等等互相确认并认同。

从这方面来看的话这次的战斗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去思索的魔术,因此这份胜利也就变成了没有回味余韵的干涩了。

因此,水明不由得浮现出了这样的感慨。

“真的是、太落后了啊……”

回想着先前菲尔梅妮亚所说的话,水明不由得烦恼起来。

对于从今往后不得不在这个世界中生活的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个世界里邂逅让人心旷神怡的神秘呢?如果没有能刺激想象的际遇的话,那么魔术师就会变成如同化石一般落后的存在,对于有不得不要完成的命题的自己来说,这是十分严重的损害。

除此之外——

“没打算杀了我吗……”

蓦地想起来菲尔梅妮亚刚才的言辞。说是并没有杀了自己的打算,但却设置了如此致命的陷阱,这是何等的大言不惭啊。

不过水明那时在她的话语中确实也没有发现撒谎的迹象。

“……看来需要稍微调查一下啊。”

菲尔梅妮亚所说的“加害国王”这类的话,仔细想想的话不协调的地方有很多。会发生这么严重的误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水明埋首沉思,感觉到其中深深沉浸着挥之不去的阴险的气息。

菲尔梅妮亚的行动如今已经被封住了。虽然手段多少有点粗暴,但还是基本达到了当初的目的,自己如今面临的风险已经降低。那么,说不定可以更积极地行动了吧。

于是,衣襟翻飞着的水明的身影,就这样溶入到与衣装同色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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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亚的庭院的那件事发生了的数日之后,亚斯迪尔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路德.亚斯迪尔将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传唤入了谒见大厅。

传唤她的理由自不用说,是关于勇者黎二魔法修行的情况,国王打算直接询问作为勇者老师的少女。

虽然也从其他的人那里听说过一些情况,但那些人的报告中尽是一些洋溢着诸如“才能的结晶”、“魔法的天才”、“世界最高峰”等抽象的称赞。具体的情况反倒不甚了了,因此虽然大体上还是明白勇者的魔法技术异常高超,但作为召唤者的责任的一环,果然还是想要知道详细的情况。

因此这里就需要菲尔梅妮亚的报告。只见她披着纯白的长袍、恭敬地在眼前跪下,一一叙述着勇者黎二及瑞树.安浓的评价。

根据她的说法,勇者黎二不仅是魔法的稀世之才、其魔力总量也是城中宫廷魔法师的十倍以上,同时虽然在术式和魔力的制御上还存在着一些不成熟之处、但对魔法却具有异常优秀的理解能力。瑞树.安浓虽然没有勇者黎二那么夸张的力量,但是对魔法的理解和想象也已经达到了天才的级别,不由让人觉得她没能得到英杰召唤的加护实在是可惜。

“——以上就是我的报告。黎二阁下和瑞树阁下的魔法才能都让人刮目相看,相信不久将来一定能成为与诸国的大魔导师匹敌的魔法师。”

向着最后加上了如此高的盛赞的菲尔梅妮亚,国王蓦地半开玩笑地问道:

“他们的魔法能超越你之上吗?”

“黎二阁下的话,或许确实可能。”

“是吗。那就姑且安心了。既然黎二阁下的魔法才能如此出众,那么我的担心说不定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是。对于他的才能我也十分震惊。尽管接触魔法只有短短两周的时间,但已经具有和中级魔法师相当的实力了,被世界选作勇者的人果真不是等闲之辈。身为一名魔法师,说实话真的禁不住羡慕起他来。”

菲尔梅妮亚平静地说着。因为少女垂着头的关系所以不是很容易看清楚她的表情,但既然连她都已经诚实地说出了“羡慕”这样的词语,说不定已经到了有点嫉妒的程度了吧。

这也

不是很难理解的。仅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所知,勇者黎二是以只能用异常来形容的超高速度从菲尔梅妮亚那习得了魔法。

“大概确实如此吧。但是、如果没有这种程度的力量的话——”

“正如陛下所言,那样就无法打倒魔王吧。”

“嗯。”

国王同意地点点头。在结束了对勇者相关事项的询问后,国王向着至今为止竭尽所能的菲尔梅妮亚进一步说出了期待的话语。

“魔法师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事情已经大体了解了。离黎二阁下的出发还有三天,在此之前你也要继续竭尽全力。”

“谨遵圣意。那么、我就告辞了……”

于是、菲尔梅妮亚恭敬地接下了国王的旨意,行了一礼正准备退出。

但是,国王却没有让菲尔梅妮亚就此退下。好像还有其他事情一样,国王再次开口了。

“——菲尔梅妮亚。朕还有一些其他想问的事情,方便吗?”

“咦?——是、请问是何事?”

“是关于那个少年、黎二阁下的友人水明阁下的事情。”

从国王口中说出的是勇者黎二的友人水明.八键的名字。

是的、自从听到菲尔梅妮亚的报告以来,国王也开始像关心勇者黎二一样关注起水明的事情来。虽然也有想知道他在城内依靠魔法四处游荡的详情的因素在里面,但最关心的还是会不会因此和知悉此事的菲尔梅妮亚发生冲突。

从上次那次对话以来已经又过了数日了。

虽然国王只是想稍微询问一下状况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然而……

“水、水明阁下吗……?”

就好像突然被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一样、菲尔梅妮亚脸上露出了困扰的表情。虽然有点在意菲尔梅妮亚刚才那踌躇的话语、但国王还是进一步向她问起水明的情况来。

“是的。在那之后、那个少年又做出了什么举动呢?你应该也在持续地监视着的吧?”

“关、关于那件事……这个……”

“菲尔梅妮亚?”

但是、菲尔梅妮亚不知为何移开了视线,像是有什么难以明说的事情一样。和之前关于勇者的报告完全不同,让人感到有点不得要领。

不管怎么看样子都很奇怪。如果是平常的她话、应该是堂堂正正地回答才对。那个不管面对什么状况、什么对手都不失冷静,总能以适当的姿态应对对方的菲尔梅妮亚的姿态,如今在这里荡然无存。

“啊、呜……”

“怎么了?难道说发生了什么嘛?”

“不、那是、那个……”

就算再一次询问,得到也只是这些仿佛想尽快逃走似的敷衍话语。再一次细看就发现菲尔梅妮亚如今已是大汗淋漓。于是国王这次用威严的态度又一次质问。

“回答朕的话、菲尔梅妮亚。只是一味沉默什么也不能让人知道吧?把在那之后发生的、见到的事情毫不隐瞒全部报告上来。”

但是菲尔梅妮亚却没有回应这个质问,只是仿佛要把额头都贴到地板上一样深深地低下了头。

“陛、陛下!只有这个、这有这件事请饶恕我吧!”

“你的意思是不能告诉我吗?”

“……是的。诚惶诚恐、实在无法明言。”

“为何?”

“造成这样的事情是我的失策。实在无法回应陛下的疑问。”

“嗯……”

菲尔梅妮亚这意料之外的反应,让国王不禁沉思起来。

对着趴在地上、却始终顽固地拒绝说出来的菲尔梅妮亚。国王发现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顽固态度。

不过、为什么她想要拼命隐藏这件事情呢。不、应该说这是显而易见的吧。在自己说出不可之后,菲尔梅妮亚大概还是做出了什么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因为她知道这是不能被随意说出的问题,如果暴露的话大概肯定会因为违反命令而受到处罚吧。

也就是说她的沉默,大概是面对处罚的自卫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朕应该已经说过不可了吧、菲尔梅妮亚啊。但是、从你的模样上看你大概对水明阁下做了什么事情吧。不是吗?”

这稍显强硬的语气,让菲尔梅妮亚仿佛像遇见了天敌的小动物一样肩膀不住地颤抖起来。

大概是在恐惧着接下来的斥责吧。对于像她这样聪明的人会做出希望之外的事情虽然感到遗憾,但是不管她再怎么恐惧该承担的责任还是必须要承担。

首先要好好地把握状况,这样才好做出适当的裁决。

于是。

“说出来吧。在考虑处罚之前,如果你什么都不说的话不是没办法开始吗?”

“……求、求求您了陛下。只有这个、这有这个请饶恕我吧。”

“不要再这样顽固下去了。你违反了朕的命令朕已经预想到了。放弃顽抗全部说出来吧。”

“陛、陛下……”

“别再这样纠结了,菲尔梅妮亚……?”

——国王突然注意到了,平时总是保持着凛然姿态的少女,如今眼角已经漏出了泪光。

究竟有多久没看过她哭泣了呢。那是从她还年幼的时候,在父亲斯丁格雷伯爵和母亲伯爵夫人的陪伴下第一次参加夜会以来就没有再见过的景象。

她的样子实在是很奇怪。

“……为什么不说话?”

“……”

菲尔梅妮亚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低垂着头跪在眼前。

于是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暂时沉默地思考起来。

她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对告知详情抗拒到这个地步呢?

虽然最终也没能想出什么答案,但是心生一计的国王改变了提问的方式。

“——菲尔梅妮亚啊。现在开始朕要对你提问。”

“但是陛下……”

“好好听着、菲尔梅妮亚。好吗?如果我的问题是正确的话,你就像现在这样以沉默作为回答。如果不是的话就摇头,这样行吗?”

对于国王的命令,菲尔梅妮亚不再反抗地沉默着。

于是,国王对着菲尔梅妮亚将他考虑的问题一一说了出来。

“这数日之间。你对水明阁下做了什么事情是吗?”

“……”

沉默。看来是猜对了。不过这是在预料之中的事。

“那么、那是仅通过口头警告他一下吗?”

和之前不同、菲尔梅妮亚摇了摇头。这么说的话。

“难道使用了暴力吗?”

“……”

结果正确。不过,虽说是使用了暴力,但大概只是作为处罚用魔法威压一下对方罢了吧。

虽然觉得菲尔梅妮亚应该懂得如何适度控制力量,但看她现在的情况恐怕当时不止如此……。

“你在那个时候、让水明阁下受伤了吗?”

虽然说法多少有些问题,但国王觉得事实大概就是这样……

然而、菲尔梅妮亚却在这时摇了摇头。对此国王蓦地又想出另一个问题。

“……等等、你有伤害他的打算吗?”

“……”

菲尔梅妮亚的沉默让国王一时语塞了。果然国王也忍不住惊讶了。那并不是因为菲尔梅妮亚就像她说的一样使用了暴力这件事情。而是假如以国内魔法师最高位的宫廷魔法师的实力的话,只要有这个意思多少能伤害到对手才对,然而却也未能伤害到水明一丝一毫这个状况。

那样的话意味着什么呢。

这只能意味着这个仅仅一人的魔法师尽管没有英杰加护的庇佑,也没有受到element的恩惠,但还是能在被称为白炎的少女的攻击下毫发无损。

国王吞咽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再次询问起来。

“……那么接下来。菲尔梅妮亚、你战败了吗?”

“……”

沉默、也就是肯定。已经不用怀疑了。菲尔梅妮亚一个人擅自违抗命令和水明冲突、结果遭遇到了凄惨的失败。

“……然后你在那个时候、被水明阁下握住了什么弱点。因此才会像现在这样不能告知关于他的事情。是这样没错吗?”

“……”

……猜中了吗。果然菲尔梅妮亚是因为被人抓到了什么短处而无法开口。虽然对尽管没有被掌握着她的弱点的水明监视着,菲尔梅妮亚却还是顽固地坚守着水明的要求感到困惑。但是果然——

水明是一位与菲尔梅妮亚相当、甚至远在其上的浸淫于魔法的深渊中的人物。对魔法并不是非常熟悉的自己,想要推测出两人之间做出的约定恐怕是很困难的吧。

“……呜、呜。陛、陛下。实在是非常抱歉……。违抗陛下命令、以及只顾自保的不忠。菲尔梅妮亚我无论什么样的惩罚都甘愿接受……”

“好啦。你已经从水明阁下那里受到惩罚了吧。进一步责备你也没什么意义,朕不会惩罚你。”

“陛下……”

看着对自己过去的行为悔恨、沮丧至极的菲尔梅妮亚。让她这样消沉的原因

,大概是与水明的战斗中受到的冲击过大了吧。

这样的话她恐怕已经受到了相当的惩罚了。被逼迫到如此憔悴的地步的话,大概也能让她好好地收敛一下原先的傲慢态度吧。

国王的其中一件悬念消除了。但是、现在还不能放松下来。与之相对的、另一件令人疑惧的事情浮上心头。

“……菲尔梅妮亚。这件事就这样了结吧。朕之后打算将水明传唤进谒见大厅中。”

“陛下、传唤水明阁下、您到底打算……?”

向着面露困惑抬起头来的菲尔梅妮亚,国王直截了当地告知。

“那还用问吗。既然你不能说的话、那么就只有直接向水明阁下询问了。而且关于召唤仪式的事情和你的弱点的事情,与他之间的纠葛需要好好地消解才行。”

“万、万万不可陛下!水明阁下可不是什么能够大意的泛泛之辈——啊、啊啊啊啊啊!?”

在菲尔梅妮亚大惊失色提出异议的瞬间,异变突然就发生了。

少女突然当场发出惨叫、按压着胸口露出痛苦的神色。

“——菲尔梅妮亚!?怎么了!?菲尔梅妮亚!”

因为突然发生的事态、国王不禁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菲尔梅妮亚的那份痛苦绝非寻常之物。

不过、令其瘫坐在地板上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菲尔梅妮亚就安静下来、像是万分疲惫一样垂着头。

“哈啊、哈啊……在陛下面前如此失态、真是万分抱歉……”

“到底怎么了?难道是什么病吗?”

“不……”

菲尔梅妮亚否定了国王的话语。但是像那样的痛苦绝对不会是什么事都没有。原本洋溢着才气的美貌容颜上浮现出豆大的汗滴,面色也失去了血色如同死人一般惨白。

虽然觉得只要生病才会这样。但是自己从前确实也没听说了菲尔梅妮亚得了什么重病的传闻。

国王再一次思考起现状。菲尔梅妮亚因痛苦按压着胸部的话,那么恐怕是源自于心脏的疼痛吧。

那是话说到一半时发生的事情。是在对自己的决定提出异议、脱口说出至今为止从未提到过的关于水明的事情的时候。

刚才,菲尔梅妮亚也说过“只顾自保”之类的词语。

于是国王终于察觉到了——

“难道说、刚才的就是你的弱点吗……”

“……”

“是魔法吗?”

“……”

菲尔梅妮亚没有回答。不、是因为被人抓住了痛处而无法回答吧。从那垂着的脸庞中隐约看到的表情,就仿佛是被痛苦吞噬了一样,就好像是在自责着自己的浅薄一样面容扭曲着。

已经不能再追问下去了。

于是,国王这样开口了。

“明白了。菲尔梅妮亚。全部交给朕处理吧。”

“陛、陛下?”

“就像刚才说的一样,朕会传唤水明阁下。”

“但、但是!”

“这样就好。责任全部由我承担。而你就——”

于是之后,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向那个给菲尔梅妮亚施加了诅咒的魔术师派出了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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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束与菲尔梅妮亚的对话后,夜深人静时,在加美利亚的谒见大厅中,国王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进来的是水明.八键。是勇者黎二的友人,菲尔梅妮亚所说的来自另一个的世界的魔法师。

乍一看除了平凡就毫无特征的少年,在门前行了一礼,就朝着这边缓缓地走了过来。

虽然他带给人的感觉与第一次在谒见大厅中见到时毫无变化,但身上却穿着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服。那是一身清一色漆黑、造型端庄优雅、看上去极其高档的衣装。

大概因为还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吧,水明用稍显有些僵硬的姿势在国王面前跪了下来。

“遵从使者的召唤而来,在下在此谒见陛下。”

“夜半时分唤你前来真是有劳了。一见面就让你如此行礼实在抱歉啊,不过今天这里就只有你和朕二人而已,还是不要那么拘束比较轻松一些吧。”

“……”

“水明阁下,你意下如何?”

“……是”

这么询问之后,水明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简短地表示了领意、将脸抬了起来。

他的表情还是稍微有些僵硬。

对着这样的他,这边并没有一开始就进入正题,而是对他的着装问了起来:

“不是平时见过的打扮啊。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是的、这是在下从那边的世界一起带过来的衣物。原本放在手提包中,是在下带到这里来的极少的私物。”

“和勇者阁下的衣服有着不一样的格调呢。”

“这是在下所在世界中的正装的一种,是用于这类场合的装束。”

听了水明的解释,再一次望向了他的礼服。漆黑的布料上没有一丝的褶皱,内衬的饰有花边的白衣一直包裹到颈项,与黑色的外衣相映,显现出相当高雅的格调。

“嗯。与阁下相当合衬呢。”

“感谢陛下夸赞。”

水明说完之后,就这样一边保持着跪姿,一边稍稍端正了一下衣襟和袖口。这份动作,仿佛让他至今为止的不自然的生硬都瞬间消失了一样,然后马上,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一下突然低下了头。

“虽然有些迟了,但前些天让陛下看到了失礼的一面,实在是万分抱歉。”

水明毕恭毕敬地致歉着。

——是的,这正是为其自身在英杰召唤那天的行为道歉。那一天,水明因为从自己的口中听到了无法使其归还的话而变得相当激动,不过,这大概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吧。

听到之后的瞬间就突然站了起来,然后说着: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无法送还就不要召唤啊这类的话,尽是宣泄着一些最让自己痛心的言辞。对于他这份过于不逊的态度,周围的人纷纷激愤起来。然而自己还是想办法调解、最终把场面控制下来了,不过实在没想到会在之后收到他的致歉。

“啊、不、嗯。无妨。你的心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单方面地将你们召唤过来,此外还说无法让你们归还。因此你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理由。请把头抬起来吧。”

“是,那么……”

听到了国王坦率的话语,水明再次将头抬了起来。从他的表情上看,他大概认为不论这件事终究是谁对谁错,引发了那场骚动都是很失礼的事情吧,他的面庞也因此浮现着略微尴尬的神情。

于是就这样,关于先前事情的对话结束了。然后、水明首先开始向国王发问。

“有想和我私下里谈的话、到底是什么事情……”

“嗯。朕有一些不得不向水明阁下您询问的事情呢。”

“……是。”

水明回答的声音中显露出明显的困惑,而他的神情也因显得疑惑而略微缺乏血色,一边思索着现在看到的到底是不是他真实情感的流露,自己一边向他问了出来:

“关于菲尔梅妮亚的事情,有想向水明阁下询问的东西。”

“菲尔梅妮亚……小姐是吗?确实听说是教导黎二和瑞树魔法的那位大人,请问她怎么了?”

“是的,那一位在前些日子,曾说过看见过你从房间里出来在城里游荡。”

对着伪装成与菲尔梅妮亚只有浅薄因缘的水明,将以前从菲尔梅妮亚那里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听到这些话,水明就好像是不好的地方被人发现了一样,露出了软弱的苦笑。

“啊、啊哈哈……。因为听说在城里可以自由的到处参观,所以为了舒缓心情曾在城里散步,请问这样做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嗯。关于这件事没有任何问题。朕原本就这样下达过命令。因此,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想要惩罚阁下的话题。”

“那么、到底是?”

“这个、呐。”

“……?”

水明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但是实际上,这幅表情并不是他的真心吧。说出了菲尔梅妮亚的名字,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大概是即使早就明白这边提问的真意,还是打算继续装傻吧。

回想起来的话,在刚开始传唤他过来的时候,他也是像这样表现出懵懂无知的模样。在这个时间叫他过来,至少会保持着一些疑虑吧。自己如果是水明的话应该会做好一定的准备。具体来说的话,就是做好依靠实力进行胁迫的准备。自己这边对于能打倒菲尔梅妮亚的魔法师并没有多少反制的手段,因此对他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吧。

然而,尽管如此他却没有这样做,恐怕是因为觉得只要坚持假装一无所知就能稳妥地了结此事、并这样强烈地暗示着他自己吧。

只是一味地沉默着是不会有任何进展的,这里必须去触及这个避忌的话题。

虽然知道这样做存在着危险,但尽管如此,自己还是不得不前进。

“……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对菲尔

梅妮亚做了什么事情?”

“做了什么的、在下不是很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

“水明阁下,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才对,请坦率地——”

就在此时,国王的脊背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此时那个少年被前发隐藏的面庞下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尽管不得而知,但那发梢后若隐若现的右眼却仿佛散发着赤红的血光,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接着——

“——陛下、请恕我失礼,像这样继续追问下去真的好吗?”

阿尔玛迪亚沃斯失去了言语。就像要盖过自己原来的声音一样,水明用与从前完全不同的语调说着尖锐的谏言。

那是询问自己是否有继续深究下去的觉悟的警告,国王暂时屏息凝神,然后——

“——水明阁下,朕想要知道。”

尽管如此国王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只见听到这个回答的水明不再保持跪姿,而是缓缓地站起身来。

然后,随着两臂向后一挥,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大衣翻飞着披挂在身上。

虽然不明白这是如何做到的,但好好想想的话,这恐怕就是水明的魔法吧。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所无法理解的,水明的法术。

随后水明脸上浮现出来的,是仿佛原来的惶恐都是虚幻一般的表情。

原本温和的眼神变得仿佛如同穿透黑暗的赤红一般尖锐,神情中透露出来的、是自己曾经数次见到过的魔法师特有的高傲神色。

平时的谒见大厅的话一定会有斥责其傲慢的人吧,不过现在会这样说的人在这里一个都不存在。

视线被初次见到的他的魔法师的姿态所吸引,水明像是要叹气一样地说着。

“——哎呀哎呀、那个女人一点咽了气的迹象都没有,没想到事情却暴露到这样的程度了。”

“果然是这样吗……”

“嗯,就是如此。最初被召唤的时候,自己是魔术师的事情就被那家伙察觉了,想找机会把她的口封住,结果就是这样——不过,在那个女人不能说出来的现状下,国王陛下为什么还能知道呢?”

“是我向她询问的。如果不能说出来的话,就用沉默来表示回答就好了。”

将事情的原由简洁地说明了之后,水明稍稍发出恍然大悟般的“啊——”的声音。

“原来如此,真是没想到呢。确实那个女人需要遵守的誓约是只要不说出来就行了。”

水明就像回想着什么一样用平缓的语调说着,然后突然一转,用尖锐的视线盯起了国王。

“那么为何要把我呼唤至此?我是握着那女人性命的男人。如果明白这一点的话,像这样一个护卫都不带是很危险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吧。”

是的,这是很清楚的事情,像这样直接传唤存在着危险性。

但明知危险,却还是什么对策都不做就直接将他召唤过来了。对于他的疑问当然,这边也有着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确实存在疑虑呢。但是水明阁下与勇者阁下一样,是我召唤来此地的客人。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事实。同时,强行将无理的事情推托给与这个世界无关的人,这是朕的过错这一点也无论如何不会改变。”

是的,对水明刀刃相向是万万不可的事情,在这么做了的瞬间,自己就只是一只披着温柔外衣的野兽罢了。而且这样做也未免太过恣意妄为了。

这么说过后,只见水明像是要回味自己话中的意味一样沉思起来。

“……”

“水明阁下。将你召唤到这样陌生的地方,原本就应该对部下对你做出种种非难请求原谅,在这之上还想拜托你实在显得无礼,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够告诉朕,好吗?”

“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呢?即使一无所知对陛下也无关痛痒吧?”

“或许确实是这样没错呢。但是,假装对眼前的问题视而不见,如果使得她因此丧命的话那就会追悔莫及了。”

“——就算是那样傲慢的女人?”

“正是。她是朕的臣下,所以,朕不得不去保护她。”

听到这些话后,水明蓦地叹息起来。

“如果她不说的话是不会有性命方面的担忧的,这是绝对的,这样的话事情就了结了吧。”

“不、还没有。”

“我觉得已经没有其他需要说的事情了啊?”

水明露出了有点感到奇怪的神色问道。然而,情况却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在事务性的交涉结束之后,确实还有想要询问的事情。

“水明阁下,朕对关于你的事情还一无所知。作为召唤你们的人所承担的责任之一,朕想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从今以后打算怎么做。朕希望能坦率地对话。可以的话,希望能推心置腹地交谈。”

是的,这一番话都是出于毫无虚假的真实心意。

确实关于水明的事情,只要菲尔梅妮亚和自己闭口不提就结束了。知道他的情况的只有自己和那位少女。这样做的话就能变回像过去那样的状态,自己只是把勇者从异世界召唤而来、并送其去进行魔王讨伐就行了。

但是如果这样做的话,就等同于将召唤者应负的责任都抛弃了。既然将他们召唤了过来,一旦出现问题的时候,如果只是一味顾及自己的利益而将所有问题视而不见,即使他们拥有能自己摆脱困境的力量,但这种做法还是显得太不负责任了。因此,希望能够在知道他的打算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提供有限的援助,这才是符合情理的吧。

不过——

“……当然,朕并不打算强求。追问水明阁下并不想说的事情只是朕这边的一厢情愿罢了。如果觉得实在不方便不想说的话也无妨。就是这样,还请你理解。”

自己就这么坐在御座上,将头低了下来。这本是一国之君不该有的行为,但是自身为了守护所信奉的道义,做出了这样的行动。

一会之后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水明惊讶的神情。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为什么要恭谦到这样的地步,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的讶异。

于是,水明像是放弃了似的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啊、这是朕毫无虚伪的本心。”

就在自己如此毅然决然地断言之后,水明蓦地摆回了恭敬的姿势,紧接着——

“不、我为我之前不逊的言行道歉。如果陛下想问的问题,是在结社中敬陪末座的本人能够回答得了的范围的话,还请说无妨。”

——水明依然保持着站立,这份姿态大概会被谁认为是无礼的吧。但是尽管如此,先前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傲气却仿佛露水一样消失了,连语调也发生了变化。恐怕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吧。

这是既不同于在勇者黎二身边时表现出的浑噩懵懂、也不同于刚才表现出的直面对手时的傲慢,而是作为一个名为水明.八键的魔法师时的姿态。

然后这大概就是他所能表现出的最大的敬意吧。

对着表示愿意推心置腹地交谈的水明,这边开始发问了。

“你是什么人?”

“在我的世界被称为魔术师,类似于探究神秘的学者这样的人物。大略上说,是和被称为魔法师的人物差不多的存在。”

“魔术师……”

将听到的词语喃喃从口中说了出来。

至今为止因为英杰召唤的影响一直被听成是魔法师的词语,不知为何现在却听到了全新的发音。

这大概是因为这是从水明口中所说出的、正确包含了词义的根源的关系吧。与魔法师意义不同的词语,如今正确地传递到了耳中。

然后紧接着追问道:

“那么你为什么、要将这一切隐藏起来呢?对我们姑且不论,连勇者阁下和瑞树阁下都没被告知。”

“从黎二他们那里你们大概已经知道了吧,我们的世界与你们的不同,是一个名为科学的技术高度发达的世界。我们的世界是一个魔术被逼迫到了世界的阴暗面、魔术师成为所有权力势力淘汰的对象的世界。因此,在表面上魔术师是不存在的。如果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话,就会因不能顺应世界的大势而最终被其他的什么人击溃。这就是因此在表面上没有自称魔术师的人存在的原因。”

说完之后,水明还追加了一句“因此个人隐藏身份就是因为以上所说的原因,是出于小心谨慎的关系。”

“这样的话,不仅为了不被勇者阁下和瑞树阁下知道,即使被菲尔梅妮亚发现了真面目也要尽力去隐藏吗?”

“是的。那个时候还没有完全确信被那个女人察觉到了。如果被知道了的话该如何封口,是判断身份是否暴露了之后的问题。于是,在调查的时候故意露出破绽来对她进行引诱,最后居然被她用危险的自动人偶设下了陷阱——既然对方没有想要对话的意思的话那么自己这边也只好采取相应的行动了,当时是这样考虑的。”

在他的话中,国王听到了令人在意的东西。

“自动人偶吗?”

“是的。就像

重骑兵一样,是制作得相当厉害的东西。因为突然袭击了过来因此就用术式将它破坏了。”

“魔法师斯拉玛斯的哥雷姆吗……”

对于袭击水明的哥雷姆,国王自己有一定的头绪。王城里现存的哥雷姆,除了斯拉玛斯创作的以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当然,如果说到自动运行的人偶的话就只能是他的作品了。

斯拉玛斯制作的哥雷姆是非常精悍、强大的存在。将那样的东西都搬了出来,被水明打倒之前的菲尔梅妮亚的强硬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

“但是,虽然菲尔梅妮亚也是这样,不觉得这样就开始行使实力有点性急过头了吗?”

果然觉得发展到争斗的地步有点失去理性了,应该还有可以交涉的余地才对的。

虽然是菲尔梅妮亚先出的手,但还是忍不住想把这样的话说出口。

对此,水明用异常认真的表情回答到:

“我不否认自己稍微有点得意忘形了。但是,我也是在魔导之道上前进的人。魔术师有着魔术师的礼仪,对于那些单纯像天狗一样——不、那些高傲的家伙蹭鼻子上脸的行为,不对这些凶恶的行径进行报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后面的事情嘛,就有点像是为了纾解被强行召唤到这里的郁闷情绪而胡乱撒气吧。”

最后,水明用和他年龄相应的苦笑叹了一口气说道:

“……真是个坏小鬼呢。”

“魔术师之类的往往都是这样的人物吧。是一群利己的除了自己的目标以外对其他事情都不大感兴趣的、不会考虑周围的影响的家伙。不过,个人认为对于放纵菲尔梅妮亚的行为的陛下,大概也没有太多可以抱怨的立场吧。”

“确实是呢。”

是的,自己有虽然察觉了菲尔梅妮亚的意图却将其天真地放过了的责任。并没有太强的向水明发出怨言的立场。就结果来说,水明的应对方式也可以称得上是相当理性的了。

如果不能自制地使用魔法可以干出的坏事数不胜数,虽然水明应该能够自由地运用力量满足自己的私欲才对。

但是实际上、他却没给任何人添麻烦、只是老老实实地窝在房间里。即使是外出调查的时候,像宝物库、政务室、金库这样的保管着重要物品的地方,他也分毫不动。

与菲尔梅妮亚之前的暴行相对,他的对应手段也可谓是情理之中的了。虽然不知道他所在的世界这方面的观念到底如何,但用像那样的哥雷姆给对方设下陷阱的话,即使被对方杀了也不能有怨言吧。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水明突然缓缓转向了旁边的立柱,就在心里想着不会吧的同时,听到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就是这样。那件事算是我胡乱撒气的延长线上的东西吧,你就安心吧,以后我再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情了。”

就像对着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说着话一样,不,那番话的对象毫无疑问另有其人吧。水明话语的对象是菲尔梅妮亚。然后,在那个立柱的背后突然现出了人影。

“……”

菲尔梅妮亚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从立柱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对此水明却像没什么兴趣一样,只是对她瞥了一眼就再次望向了这边。

于是向水明问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反过来问、为什么你们认为我不会察觉呢?”

“……”

确实如此。水明是远远凌驾于菲尔梅妮亚之上的魔法师,与其假设其一无所知,倒不如以被他察觉了为前提去拟定行动比较好。

“水明阁下。关于这件事——”

“不用说也无妨。刚开始告诉我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倒是还胡思乱想了一番,不过考虑到这是为了作为重要臣下的那个女人的话倒也不是无法理解的。”

“抱歉。”

自己爽快地道歉了。让菲尔梅妮亚暗中随侍在旁并不是为了自卫,只是单纯地为她着想而已。菲尔梅妮亚如果也在场的话水明可能就不会把真相说出来,如果不能一起的话却也可能会让菲尔梅妮亚对事关自身的重要事情始终一无所知。因此,就令其藏了起来。

结果水明是在将一切都看穿了的情况下说出先前那些话的。

菲尔梅妮亚铁青着脸叫着水明的名字。

“水、水明阁下……”

“不管你想要说什么,都没必要青着那张脸吧。像这样畏畏缩缩,如果你也是魔术师的话应该到临死之前都挺直胸膛吧,你不是这个国家光荣的宫廷魔法师吗?”

“啊……”

对于水明这辛辣的话语,泛着泪光的菲尔梅妮亚只能闭上了嘴。因为这过分理所当然的事,少女无言以对。

对等待着提问的水明,自己再一次开口问道:

“你会去调查召唤阵果然是因为……”

想回去的意志没有改变的原因吗。

“我应该已经说过了我想回原来的世界去。我在那边的世界有着无论如何也不得不去做的事。而且——”

“而且?”

“……我必须在黎二他们哪一天想要回去的时候,为他们创造出能够回家的路。明知友人有危险却不能一起同行,这是我作为魔术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啊——”地,因出乎意料从口中不禁露出了感叹。

尽管目的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一样,是为了自己的归还。但是,他们的事情却也考虑到了,并打算为他们准备能够回家的机会。

然而,令人更为惊讶的是——

“那个东西,你能够解析吗?”

“如果花上一定时间的话,并不是不可能的吧。”

“这样的事……!”

被认为谁都无法分析无法理解的英杰召唤的魔法阵,他却从口中说出了可以解析这样的话来。

不知从什么时代开始传承下来的那个召唤阵。必须分毫不差地描绘出来并贯通魔力、同时咏唱起流传下来的咒语才可以发动。因为其中编织的术式实在是难以理解了,迄今为止谁都没能解明召唤阵的机理。

不过,这位说着自己可能做得到的少年,随后也用感到有点意外的口气说道:

“虽然过去也学过一些降灵术降神术之类的东西,不过被召唤到这样的地方还真是完全没想到,这里面都是些难以理解的东西呐。”

然而,如果说有些事情存在着侥幸的话。

“但是虽然你这样为黎二阁下他们的事情挂心,却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们呢?就算是知道了,勇者阁下的话……”

“陛下。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真面目,等回到了那边的世界之后,有可能会发生危害他们的事情。”

水明间不容发地回答道。不能告诉他们自己真面目的理由,除了水明自身可能会遭遇危险外,还有其他的担心。

“因此你就将其一直埋藏于内心之中吗?”

“陛下,虽然不知道这边的世界如何,但是我们那边的世界就像是魔窟一样。”

“魔窟?”

“是的。在我们那边的世界,就算一个人想要紧闭口风,被知道的危险还是要多少有多少。调查对方的记忆、夺走对方的记忆,或让对方的记忆无意识地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技术,如果使用魔术的话方法实在是不胜枚举。在那样的地方大大方方地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为此不知会招来多大的代价。在我们的世界还存在着这样一些狂人,会对仅仅知道了魔术师的存在的人刀刃相向。”

“你的世界名为魔导的东西,居然是那么罪孽深重的存在吗?”

“是的。”

看着爽快地点头的水明,国王不由得思索起来。

虽然觉得如果真正地信任着对方的话,坦率地说出来才是正确的做法,但是却不能这样做。

因为与之对应,那边世界的魔导和这边世界的魔导相比,浸染着更加深沉的黑暗。在外敌众多,经常会遭遇危机的情况下,只能尽可能蜷缩在阳光无法照耀的阴影中。因此水明的这份谨慎也可以说是不无道理的吧。

“当黎二他们说想要回去的时候,结果还是不得不告诉他们吧……至今为止尽管与他们近在身边,我却一直在隐瞒着,这样的话也很难开口吧。”

“大概是吧。”

就像他说的一样,当他们见到送还的魔法阵时恐怕会不得不做出一些说明吧,此外当习得了魔法归还原来的世界的时候,在原本的世界中一些关于魔法的注意事项也是有必要知道的。虽然最终还是必须要表明身份,但考虑到水明的心情的话不得不说事情却没那么简单了。

包含着上面的复杂心情,国王用稍微有点遗憾的语气说道:

“……这么说来,果然还是不打算与他们同行啦?”

“之前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了,我不想做些无谋的事情。”

“对于能够打倒菲尔梅妮亚的你,我认为这不是什么无谋的事情吧?况且水明阁下的话,一定能成为勇者阁下的力量吧?”

“大概是吧,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呢。”

“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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