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第一话 扇公式

天朝精品堂版 转自 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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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humey1 缺德世家 修玛哦

001

忍野扇就是忍野扇。实际上,关于那个转校生的故事,光是这样的一句话就已经说完了。只要说出了她的名字,就已经没有其他可以说的东西。当然,这么说的话任何人也都是他自己,不可能是其本人以外的任何存在——极端地说也可以认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要说了。羽川翼就是羽川翼,战场原黑仪就是战场原黑仪——正如阿良良木历就是阿良良木历那样。但是即使如此,忍野扇也实在太过于忍野扇了。几乎无法用其他的任何东西来形容,只能以忍野扇来称呼她。就像“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不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能做”一样,忍野扇就是忍野扇,几乎无法由此引申出任何值得讨论的话题。她就是作为这样的存在被定义、被规定、被限定着,在毫不动摇的意义上说,她确实非常有数学性的感觉——是的,可以说是仅次于忍野扇的显著特征。

话说回来,说起数学,各位是否知道“数学史上最美丽的等式”呢?不,我想绝不会有人不知道吧。只要一提起,不管是谁都会想起来。就我个人来说,那非但是数学史上,简直就是人类史上最美丽的等式——“e^(iπ)+1=0”。这就是所谓的欧拉恒等式了。由自然对数的底数e、圆周率π、虚数i、还有1和0构筑而成的、毫无多余成分的这个匀称简洁的公式——假如这个世界真的有神,这恐怕是可以作为最有力证据被提交的东西了。

其中最有趣的——不,其中最美丽的,就是这个公式已经“完全确定”的特点。如果说考试中要考的要点,恐怕就在这个方面了。换句话说,欧拉恒等式对人类来说并不是来自思维的产物,而是来自于发掘的产物。就算世界上并不存在人类,即使没有人想出自然对数的底数、圆周率、虚数以及1和0这些概念,自然对数的底数的圆周率乘以虚数次幂再加上1也还是会等于0。[i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虚数单位]

尽管很美丽——但是这样一想也会觉得很可怕。

总觉得在当今现代社会,世界这个存在显得非常的暧昧和模糊,而且还特别变幻无常,总是会很轻易地被全盘推翻,昨天的常识转眼就变成今天的非常识,早上的规则到了晚上就变成违反规则,根本没有任何确实不变的价值,也没有任何可以指望和依靠的东西,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对白纸般的未来怀抱着希望——虽然总体上是这样感觉,但是所谓的未来……也就是未知这种东西,实际上会不会是从一开始就被决定了,只是我们没有办法察觉到而已呢?说不定未知仅仅是单纯的无知吧?

不知道圆周率的人偶然间用圆周除以直径得出了π的数值。即使爱因斯坦没能彻底发挥出他的优秀才能,相对论本身也是一直存在的。就算不认识贝多芬,只要照着乐谱进行演奏,也能轻易地奏出C小调第五交响曲吧——什么,给人带来的感动有所不同?那么只要照着同样感动的演奏方式来演奏就行了。就好像即使你不是天才代表人物文森特·梵高本人,只要采用跟他同样的笔致、笔压和颜料,在相同的环境里,以相同的视点,用同样的花朵作为素材来绘画,那么即使是门外汉也能难以置信地到达“向日葵”的高度一样。而且也有人说只要不断让猴子敲打字机,早晚都会写出莎士比亚水准的作品吧。

答案是不会变化的——规则也是不会变化的。

人们之所以产生“发生了变化”或者“更新了”的感觉,也只不过是对预先规定的程序被执行的事实产生了可笑的错觉罢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世界——甚至是未来,都根本不存在什么暧昧的空间和模糊的余白,有的就只是“这样做就会得出这样的结果”如此的规则。

正如“不行的就是不行”、“坏事就是坏事”那样——确定的事项就只能是确定的事项,完全没有意志介入的余地,也没有能够配置心的缝隙。因此构思就仅仅是发掘,发明也不过是发现罢了。不,或许就连这个发现也不过是再发现而已——即使是我拼命追寻答案苦恼至今的无解难题,实际上也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着标准答案,我的多次尝试和摸索什么的,或许也只是通往那个终点的一条“弯路”——在洞悉这一切的人看来。

洞悉这一切的人,或者可以说那根本就是怪物吧。

尽管如此,忍野扇——那个转校生恐怕就连欧拉公式的美丽之处也会加以吐槽吧。

就像以下这样。

“嗯,的确是很美丽呢,阿良良木学长——简直美丽得几乎让我昏倒过去。其中最美丽的当然就是最终答案为0这一点。不过话虽如此,我就觉得既然答案等于0的话,也没有必要故意去做那么复杂的计算了。”

听了这个说法,我还是会这样想——忍野扇就是忍野扇,根本没有其他可以准确形容她的方式。在她的面前一切都等于0,不管她做出什么不像自己风格的事情,最终也还是会变得符合她的风格——所以这次是关于数学的故事。

让我们来学习吧。

因为说数学好像会让人有种望而却步的感觉,所以说是算数也没有问题。要不干脆就更简单一点,就叫做数的故事好了。毕竟这是根据数量的多少而决定解答的问题,也就是少数服从多数的故事。

少数服从多数。

这是能把错误的事情变成事实的唯一方法。并不是追求幸福,而是追求互相配合的积木艺术方式。

我们的不等式——我们的不当式。

人类在真正的意义上能称之为发明的东西,恐怕就只有这个了——而且这还是人类史上最丑陋的算式。

002

假如有人经历过和初次见面的后辈两人独处、并且被关在某个莫名其妙的教室里长达一个多小时这种事的话,我真的很想向他征求一下建议——不过话虽如此,手机当然是没有信号的圈外状态,就连Wi-Fi的电波也似乎被遮断了的这个教室里,我就连向外部寻求建议也没有办法做到。

“不行呢,阿良良木学长——”

这时候——

小扇朝着为打开教室前面的门扉而拼尽了全身手脚所有力气的我小步跑了过来。

“——啊啊,我这句话可不是‘今天的阿良良木学长不行呢’的意思哦?只是明明已经尝试过各种方法,但不管是大窗还是高窗也都纹丝不动的意思。”

“不,现在这种状况也不是会产生‘我不行’这个误解的情形吧。”

那是什么注释啊,我稍微有点郁闷地说道:

“我这边也不行啊。”

“啊啊,果然不行吗,阿良良木学长也是。”

“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这种听起来就像在说我不行的说法。”

我可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啦——小扇装糊涂似的笑了起来。不过尽管她脸上挂着笑容,她看来也不像是喜欢开玩笑的女生,所以我就先相信她没有这个意思的主张吧。

自从判断出我们似乎被关在这个教室里之后,我和小扇就分工合作各自探寻逃脱出去的方法——我负责的是通常的出入口,也就是对设置在教室前后两边的门扉进行检查,而小扇则负责检查教室里的窗户。

“看起来并不像是被上了锁……怎么说呢,就好像被强力万能胶固定住了的感觉。”

我说出了经过一个小时和门扉格斗后的感想——同时还甩动着已经有点发麻的手臂。花了一个小时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这样的感觉”,作为最高年级的学生实在是一件令人羞愧的事情,但事实毕竟是事实。

另一方面,小扇——这个最低年级生兼初到直江津高中的转校生,却面带微笑地说出了比我更有见识的调查结果。

“嗯,正如之前所说,窗户也是完全纹丝不动。至于锁的方面,安装在上面的月牙锁是可动的。不管是上锁还是开锁都没有问题——而且还可以固定在上锁的状态。但是最关键的窗框部分却动不了。在上锁的状态下自不用说,就算是开锁的状态——对了,就好像是‘被强力的万能胶固定住了的感觉’……吗。”

“…………”

最后她模仿了我那幼稚的表达方式,也不知道是想给前辈留点面子,还是把前辈当傻瓜来看了。

“那个,是所有的窗户都这样吗?”

“嗯,我当然是逐一做过检查啦。我决不会做抽样调查那种偷懒的事情——无论是大窗、高窗还是面向走廊的窗户,就连面向体育馆的窗户也检查过了。”

全都纹丝不动呢——小扇说道。

“面向体育馆的窗户吗……”

我边说边转身向那边看去。老实说,比起被关在这里面这件事,我反而觉得那边——那一边才是个大问题。

当然,并不是风景本身有什么异常的状况,更不是说展现在窗外的是魔界的景色、或者是有恐龙在徘徊、或者是一片火海什么的。我们看到的就只是一个体育馆而已。那是直江津高中的普普通通的体育馆。神原引退后的篮球社大概也在那里展开活动吧

。尽管完全听不到声音。不过那多半是因为这个教室隔绝了外界的声音的缘故吧。

教室的封锁已经到了连声音的出入也被禁止的彻底程度。但是就连这一点,其实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跟窗外的风景比起来的话。

不,体育馆只是普普通通的体育馆而已。

这里面并不存在任何的异常——问题就出在“我们目前身在校舍从角度上来说应该是看不到体育馆的”这一点上。

“本来的话——从这里看到的应该是操场呢。”

没错。我和小扇来到的这座校舍,是建造在平行于操场的位置上的——所以从窗户看到的社团活动,应该不是作为室内竞技的篮球社活动,而是棒球社或者田径社的活动才对。

“…………”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从窗户探出身子四处张望一番,对周围的风景做更进一步的探查。但是既然连这边的窗户也打不开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只能从那理所当然地存在的体育馆中感受着那非同寻常的诡异感了。

还是说我弄错了什么吗?比如本来打算去面向操场的校舍,结果却不小心来到了面向体育馆的校舍什么的——不,那种糟糕的低级错误,对一心想着要在初次见面的后辈面前逞威风的我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犯的。

而且我们所在的楼层明明是三楼,窗外的体育馆的角度实在太不自然了。如果不是从五楼或者至少四楼看过去的话,应该是不可能从这个角度看到体育馆的屋顶的——当然,假如把弄错校舍的可能性也考虑在内的话,弄错楼层的可能性也应该纳入考虑的范围吧……

不过,即使窗外风景跟原本应有的情景不一样的原因只是不小心弄错了,我和小扇被关起来的现状也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设法以从窗户探出身子以外的方法来确认目前所在的楼层——正当我的思维停留在这个阶段的时候。

“或许,已经差不多到时间了呢。”

小扇说道。

“到时间?什么时间啊?”

“是动用粗暴手段的时间——哦。你想想,无论是阿良良木学长还是我,这样下去就会越来越饿,最后一定会因为饥饿口渴而死的。”

“嗯,这的确也没错啦……”

就目前的阶段来说,饿死听起来似乎有点过于夸张了,但如果继续被关在这里的话,出现那种必然的情况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不,虽然我有自信能承受一定程度饥饿,但正值发育期的小扇大概是不行的吧。

“不过,你说的粗暴手段……”

当我正准备问她是什么意思而回过头来的时候,这个提问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答案简直是一目了然。我看到小扇正以双手把整齐排列在教室里的桌子中的一张捧了起来。接下来是打扫卫生的时间,这看起来就像是为了清扫地面而搬动桌子的行动,但是小扇想要做的事情,却是跟打扫完全相反的“捣乱”行为。

“嗨呦——!”

带着这样的吆喝声,小扇就这样把抱起来的桌子向窗户扔了过去,并不是面向走廊的窗户,而是面向体育馆(原本是面向操场)的那个窗户。按照她后来的说法,这似乎是因为“要是向走廊那边扔的话,如果正好有人路过那里就太危险了”的缘故,但是这样的危险性即使是朝着室外扔出去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吧。反而因为高度势能的增加,无论是碎裂的玻璃还是被扔出去的桌子都很有可能造成更大的危害——但是不管如何,这些都是杞人忧天的想法。

小扇朝着窗户……或者说是朝着窗玻璃扔出去的桌子,却像撞到坚硬墙壁的橡皮弹弹球似的理所当然地反弹了回来,最终把抽屉里的东西——教科书、笔记本和笔盒之类的东西全部甩到了地面上。桌子的主人似乎很习惯把学习用品留在书桌里,那些东西散落在地的样子只能用悲惨两个字来形容了——桌子经过了好几次的反弹,最后以仰面朝天的姿态停了下来。

窗玻璃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

再顺便一提,无论是倒在地上的桌子还是散乱的各种学习用品,都只是散落一地而已,并没有出现损坏或者被摔裂的情况。这就是小扇采取的“粗暴手段”所带来的结果——换句话说,这是没有得到任何成果的结果。

“……反正要扔的话,不是扔那些抽屉里没有放东西的书桌更好吗?如果考虑到事后要收拾东西的话。”

我说道——不,要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没有必要勉强抱起桌子来扔吧。假如只是想尝试性地扔点东西,那么椅子不是更容易拿起来吗?毕竟要破坏的对象是窗玻璃,虽说不可能用徒手直接捶打,但我实在搞不懂身材娇小纤细的她为什么偏要挑选书桌这么大块头的东西——然而,这个疑问也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小扇从书桌里掉出来的的东西中捡起了一支圆珠笔(原本放在笔盒里的东西)。然后,她就拿着那支笔朝着黑板的方向走去。看来她是为了省去拿出那支圆珠笔的工夫,才故意选择了塞满东西的那张书桌作为投掷的道具,由此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也不知道该说这是合理性思维还是单纯的怕麻烦了——但是尽管消除了这个疑问,下一个疑问又接着冒了出来。她到底要拿那支圆珠笔做什么啊?因为我听到了咔哒的声音,她应该是把笔尖摁了出来,但是在黑板上写字的道具并不是圆珠笔,而是粉笔才对啊……

“!”

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制止她——她直接用那支圆珠笔在黑板上刮了起来。那种折磨人神经的令人极其不快的高音,瞬间在这密闭空间的教室里响起——不,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任何的声音。

明明是毫不留情的、就像用刀子狠切下去似的“一笔”,却非但没有对黑板造成任何伤痕,甚至连圆珠笔的画痕也没有留下。我甚至怀疑小扇用笔刮黑板只是我眼睛的错觉,实际上她只是在空中虚晃了一下呢。

“——不行呢,嗯嗯。”

“你……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呢?小扇。”

“不,因为通过打击手段的破坏没有奏效,接下来我就打算用声音的共振作用来破坏窗玻璃啦。”

她若无其事地说道。用振动来破坏窗玻璃什么的,她竟然一脸若无其事地做出了如此高难度的事情——虽然结果还是失败了。然而就像早就预料到这种失败似的,小扇还是若无其事地随手把那支圆珠笔扔到了地上。

虽说“把书桌掷向窗玻璃的同时从掉出来的物品中捡起圆珠笔”这个行为是合理性的思维,但是结果将教室弄得乱七八糟就太不合理了——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收拾散乱一地的东西,努力恢复原状。啊啊,不过故意把东西弄乱到让我情不自禁想要动手收拾的程度,这恐怕也是一种合理性的行为吧?

“唔……”

在我逐一把东西放回到重新摆好的书桌抽屉里的时候,一个用魔术笔写下的名字映入了我的视野——“一年三班 深远”。

这里是一年级生的教室吗?既然上面是这么写的话就应该没错了……但是在进门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教室前的门牌。我甚至连有没有门牌也记不清楚了。不,先不说这个,深远?深远什么的……不,这算是常见的名字吗?

“阿良良木学长,很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你,可以请你稍微过来这边看看吗?”

小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还说什么百忙不百忙的,我现在做的就是把你弄乱的东西重新收拾整齐啊——我真想这么跟她说。总而言之,我还是中断了收拾的作业,朝着不知何时移动到了我刚才拼尽九牛二虎之力也纹丝不动的教室前方门扉的小扇那里走了过去。

“啊啊,不是的不是的——请你再退后一步。再靠近右边一点,过头了,稍微向左。嗯~再往后倒退半步,请你稍微挺起胸膛吧。”

……这指示也太细致了,她究竟在想什么呢?我完全搞不懂她的意图所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她对这个教室采取暴力行动的尝试早就已经结束了。但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原来她还保留着另一个手段,而且还是非常非常暴力的手段。

小扇首先是弯下腰身,然后就对我的胸窝使出一记强烈无比的肘撞攻击——还没等我的反射神经作出反应,这一击就瞬间命中了我的身体。

“咕哇啊啊啊!”

遵照她的指示挺起胸膛的身体就像弹簧机关似的扭曲成“く”字形,我顿时整个人倒在地上。因为势头过猛,我甚至差点把脑袋撞到门扉上——幸好只是轻轻擦过,最后蜷缩在地上。

“呜……啊。怎、怎么……小扇,你到底……”

“唔唔,果然还是不行呢——”

完全没有理会呼吸困难的我,小扇若无其事地说道。丝毫没有半点歉疚的样子。

“——不,我只是在想能不能用胃酸来把门扉腐蚀掉啦。就算打击和共振都不奏效,说不定还可以使用溶化的手段。不过看来这次尝试也是白费力气,结果这是稍微弄脏了门扉而已。不过就算真的能溶掉,光凭阿良良木学长那点微不足道的胃酸,也不可能把整个门扉融掉——待会儿请你把擦干净吧

。”

“…………”

肘击瞄准的目标似乎并不是胸窝,而是我的胃部——她的目的就是让我吐出胃液吗。这孩子明明长着一张乖巧的脸,却会作出这种乱来的事情。为什么我非要被初次见面的女孩子突然间狠揍一下啊……这究竟是什么因果啊。

“啊啊,对不起,很痛是吗?”

看到她毫不羞愧地说出这样的话,我反而觉得生气不起来。甚至有一种清爽畅快的感觉——幸好在我的家庭环境中,这一类的暴力行为我早就习以为常了。对被攻击的胃袋感到习惯什么的,那究竟是什么暴力家庭啊。

与其说是因果,倒不如说是前世的冤孽吧。

“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一边装出轻松的样子一边站起身来。如果只是假装冷静还好,但假如说这样耍酷的结果就是刚才的下场的话,我恐怕还是改掉这个坏习惯好一点吧。

“是这样的吗,不愧是阿良良木学长。本来就算由我吐胃液也无所谓的,不过从视觉上来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吧。因为阿良良木学长应该是那种‘与其让女孩子吐胃液,倒不如由自己来吐胃液’的类型,所以我就照顾了一下你的心情。”

“这还真是值得感激的关照呢……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那种‘与其让女孩子吐胃液,倒不如由自己来吐胃液’的类型。”

虽然作为分类来说这恐怕有点过于特殊,而且“吐胃液”这个假设本身就很怪异,但我还是向笑眯眯的小扇这么应道。至于那张笑脸究竟是在把我当傻瓜看还是对可靠的学长感到安心的反应,我还是没有办法分辨出来。

这样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不愧是“那个男人”的侄女——虽然从外表来说完全没有想像之处。

“总而言之,无论是窗户还是门扉都无法破坏。当然,没有专门的工具也不可能撞破墙壁逃出去了。”

“如果有塑料炸弹的话就一下子解决了呢。”

小扇说了一句充满火药味的话——实际上,从她毫不犹豫地向我使出肘击这一点看来,假如她手里真的有炸药的话,她搞不好真的会不假思索地直接拿来用。不过就算真的那样做,能不能把这个教室的墙壁破坏掉也还是个未知数——不过身在内部的我们绝不可能平安无事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

“没办法,这样一来就只有采取长期战了吧。反而是拼命为了逃出去而不断消耗精神更成问题。我们还是老实在这里等着外部的救助吧,小扇——幸好神原也知道我们在这里呢。”

我故意以开朗的声音说道,同时也尽量装出明朗的表情。

老实说,我的精神状态也没有太多的宽裕,但即使是为了让后辈安心,我也还是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宽宏器量。毕竟对小扇来说,跟刚认识的男生同处在密闭空间里的这种状况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不安要素……这么说来,刚才的肘击说不定也可以解释为一种威吓和警戒心的表现。

不管如何,我总觉得在这时候的言行举止就是考验我男子汉气概的指标。或者也可以说,要是在这时候作出错误的选择,我说不定就会面临破灭的命运了。

“这个就难说了。”

小扇本人却似乎不怎么担心,表现得非常冷静从容——虽然说不定她也跟我一样只是在刻意逞强而已。

“作为她的忠实粉丝,我其实也很期待神原学姐来这里救我们啦——但是来自外部的救助,我觉得还是有点渺茫呢。”

“唔?为什么嘛?现在可是放学后突然有两名学生消失了踪影啊——就算不是神原,也应该会有其他的人发现吧。你的同班同学,还有我的同班同学,在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闹出大骚动的啊。”

大骚动这说法可能有点过于夸张了——至少如果只是我失踪了的话,同班同学们都只会当成是“平时常有的事情”来处理。但是就小扇来说,毕竟是刚转校来不久的学生突然间失踪了,想必应该是会引起话题的吧。

“只要看到书包放着没带走,就知道人还没有离开学校,那样的话早晚都会找到这里来的——”

“你还真是指望着别人的救助呢,阿良良木学长。人明明就只能自己救自己——呀。”

“唔!”

“失礼了,这应该是叔父所坚持的主义——跟我和阿良良木学长都没有什么关系呢。不过那个就先不提,阿良良木学长,虽然依靠同伴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从基本上来说我们还是不应该放弃尝试靠自己的力量逃脱这里的哦,因为——”

小扇边说边伸手指了一指。要问她指的是什么,那就是挂在黑板上的时钟了——在看到时钟的瞬间,我不禁整个人僵住了。

那个时钟的指针,从我们走进这个教室的时候开始——就连一分一秒也没有动过。本来应该已经被紧闭了一个多小时的我们——实际上却还没有在这个教室里度过哪怕只是一秒钟的时间。

“电池碰巧没电什么的——当然应该不会是那样的情况吧。”

小扇微笑着说道。

003

事情的开端,是我在春假期间遭到金发金眼的吸血鬼袭击后正好过了半年的十月下旬的某一天发生的事。午休时间,正当我准备在教室里的自己座位上吃便当的时候,我那可爱后辈神原骏河就来找我了。

“呦,阿良良木学长!我是神原骏河哦!”

这位后辈还是像以前那么有精神。

“一个人吗!你是一个人吧!”

而且说话也还是像以前那么失礼。

“不,与其说是一个人……”

我总觉得有种在为自己找借口的感觉。不过面对着这样一个充满正能量的后辈,我本来就已经被彻底压倒而不敢大声说话了。

“自从进入第二学期后,战场原和羽川就变得很要好……结果就不肯跟我一起吃便当了啊。”

现在她们俩也在便当约会中。这可是女生间的友情战胜浪漫的罕见事例。

“是吗,既然这样你就跟其他朋友一起吃嘛,自己一个人吃便当也未免太寂寞了。”

她说得还真够轻松的。虽然我并不反对她的这个主张,但人终究是要靠进食才能生存下去的生物——就算没有别的朋友也一样。

不过这家伙也太厉害了,就算来到三年级生的教室也完全没有任何的畏缩。搞不好甚至会若无其事地随便找张空着的椅子坐下来呢。虽说已经引退,但她果然不愧是一时间成为全校瞩目的明星的存在。

“不过,今天我就是有一件好事要跟寂寞的阿良良木学长分享啦。”

“好事?噢噢,那真让人感兴趣,我很想听听啊,我最喜欢好事了。”

尽管我根本就没什么兴趣,但只要她肯脱离我一个人寂寞地吃便当这个话题的话,不管是国际政治讨论还是IT行业商情的话题,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我都很乐意奉陪。

“那个,其实我是想介绍一个女孩子给阿良良木学长认识啦。”

神原说完,就用缠卷着绷带的左手指了指教室的入口——只见有一个娇小的女生正从走廊探出半边身子看着这边。

“…………”

想介绍的女孩子……就是那个女生吗?究竟是谁呢,那可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女生——不,既然她说想介绍给我认识的话,我不认识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是不是篮球社时代的后辈呢?但是为什么神原要把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女生介绍给我认识啊?从氛围来判断她应该是一年级生吧……因为从这个位置距离太远,我没办法看清她校服上的学年章……

“很可爱吧?”

神原说道。那就像在可爱的面前所有的疑问都会随风雾散似的语气——不过,这句话或许正好是道出了世间的真理吧。

“虽然给阿良良木学长介绍可爱的女生存在着相当高的风险,但毕竟是她本人的请求,我也没有办法啦。对我来说这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哎呀呀,真是的,幸好现在战场原学姐和羽川学姐碰巧都不在这里呢。”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是比野兽更接近人类的存在。”

“虽然你这么说也没错……”

但是那两人刚好不在的这个时机还真够巧合的,就好像被看准了似的。虽然今天偶然出去外面吃便当,但战场原和羽川大多都是在教室里吃的(那时候我就要被赶出去了)。虽然我想应该真的不是故意看准了这个时机的——难道……

但是,想介绍给我认识么。

众所周知,我并不是那种富有社交性的人格,不管男女老少,我都不太喜欢跟不认识的人见面——但是要让拥有超强社交性人格最喜欢跟不认识的人见面的神原理解我的想法,看来也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我不怎么习惯跟别人见面啦。”

假如我这么说的话——

“是吗!那就努力去习惯吧!”

她肯定会做出这样的回答。

而且我在前一个月也在神原的“介绍”下认识了某个人——虽然那次与其说是介绍到不如说是当中间人了。总而言之,虽然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当时让神

原给我引见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我至今也为这件事感到过意不去。对了,现在想起来,我还介绍了暴力型妹妹火怜给她认识啊。所以如果神原要介绍什么人给我认识,我当然是不能不答应了。……我可不是开玩笑,考虑到这家伙广阔无边的交友范围,不管有什么样的朋友也毫不奇怪。

当然,在教室外面等待着神原介绍的那位少女也没有散发出任何阴暗的氛围。只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明来历的感觉——

“没关系,你放心吧,阿良良木学长。”

仿佛看破了我心中的不安似的,神原笑着说道。

“我已经提前让她脱掉内衣了。”

“你给我马上回去!”

“没事的没事的,就算说是脱掉也只是内裤而已,胸罩还是戴着的。我记得阿良良木学长是喜欢亲自摘下女生胸罩的那一派吧?”

“你到底来三年级生的教室里说些什么啊!?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派什么组好不好!”

神原本来在学校里就已经是名人了,大家都在集中精神听着我们的对话——也一直用奇异的眼光盯着我们看啊。但是幸好周围的人们似乎没有听到神原所说的变态发言,大家只是看到我在单方面地责骂神原,所以都纷纷向摆前辈架子的我投来责难的视线。也就是说,虽然在我看来完全不是值得庆幸的状况,但总比世间认识到神原的变态特性要好得多。

“咦?你连内裤也想亲手脱吗?还真是有男子汉气概啊,阿良良木学长。究竟想怎样牵着女生走啊。啊,我说的牵着走并没有SM的含义。”

“没有任何SM的含义,我真的很想在你脖子上套个项圈啊。”

虽然我实际上是想挂上一个铃铛啦。不过话说回来,这番对话应该也只是神原代替问候用的玩笑吧。我也差不多习以为常了。

“那么,那女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说想介绍给我认识……我可不是值得被介绍的男人啊。一辈子都坚持自我介绍,这可是我阿良良木历的宣传标语。”

“怎么会有那么可悲的宣传标语嘛,根本没有办法吸引人吧。不,她说有事情想商量——想找阿良良木学长商量啦。所以我希望你能见一见她。”

“找我商量?喂喂,那也太荒唐了吧。就算找谁商量也不要找阿良良木商量这样的提议,现在明明已经传开了啊。”

“什么,周围的人竟然在散布这样的提议吗。那么我马上去把他们打飞。”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看到神原瞬间散发出凶暴的气息盯着我周围的同班同学,我连忙出言制止道。虽然同学们看起来就像是我在极力挽留着想要停止对话回去教室的神原(我的好感度也一落千丈了),但我可是在挽救你们的性命啊。因为前个月我已经发现神原的左手现在也依然拥有能“把人打飞”的力量,所以我的阻止也是一个非常恳切的愿望。

“那、那么,你说的商量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我毕竟也是传说中的火炎姐妹的哥哥,偶尔给人提提建议也是很乐意的,而且有你的介绍状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我也没有问得太详细,但好像是跟怪异相关的事情。”

“咦……”

跟怪异相关?

看到我表情上出现的动摇神色,神原又接着补上了“嗯,那孩子看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呢”这句话。

“她既知道我左手的事情,也知道阿良良木学长的血的事情。她说是从叔父那里听说到的。”

“叔父……”

“那孩子是最近转学来的一年级生。令人吃惊的是,她似乎是忍野先生的侄女呢。名字就叫做忍野扇。”

我保持着动摇的表情,再次向她——忍野扇探出来的半边身子看去。

这时候,我才第一次跟她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双仿佛会被吸进去似的——黑色的眼睛。

004

“真是莫名其妙呢。”

“莫名其妙。”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

“也就是说——很奇怪。”

“既奇怪——”

也非同寻常。

面对摊开在我桌子上的笔记本,忍野扇——小扇一边用手指着上面的图面一边淡淡地说道。我想起八月份也曾经跟卧烟小姐这样面对面地谈过,不过那时候并不是用笔记本,而是用平板电脑来开会。虽然现在高中生使用平板电脑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她毕竟是那个忍野的侄女,似乎还是这种老方式更适合她。

画在笔记本上的是直江津高中的内部构造图——不愧是满怀自信地拿给初次见面的我看的东西,简直就像用专门工具绘画出来的一样,那幅构造图画得非常精细,就算直接张贴在正门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真的很奇怪呢——”

小扇又重复说了一遍,手指依然指着那幅图上的某一点。

“…………”

我一边听着小扇的叙述一边观察着图面,同时也在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看起来仿佛会被吸进去似的眼睛。

说起来,卧烟小姐过去曾经自称是“忍野咩咩”的妹妹。为什么不是姐姐而是妹妹呢?这个人又在随便乱说了——我当时是这么想的。不过那个自称看来是存在着原型人物的吗。仔细一想,那个卧烟小姐也根本不可能会“随便”乱说。

不过对我来说,我现在却对“六月份已经离开了这个城镇的那位专家的侄女为什么现在要转学到这里来”这个问题感到非常在意。虽然神原似乎只怀着“还有这种不可思议的缘分呢”的认识,但是对经历过八九寺那件事的我来说……

“那个,你有在听吗?阿良良木学长。”

“啊,那个……”

被她指出了我的心不在焉,我慌忙掩饰道:

“小、小扇,你先坐下来吧?站着的话说明起来也很不方便啦,我就是觉得有点在意。附近的人都到操场那边去了,在响铃之前应该都不会回来的。”

毕竟我也对自己坐着却让初次见面的后辈站着的这种状况感到有点歉疚,于是就索性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但是小扇却拒绝了。虽然神原最后也还是没有坐下来,但小扇在拒绝时所说的话却非常惊人。

“不,很不巧的是我有洁癖,这不知是谁坐过的椅子我可不想坐耶。”

“……是这样吗。”

洁癖么。既然这样的话,她肯定是无法学她叔父那样,在现在已经崩塌的那座补习学校的废墟里过生活的吧。

“如果是阿良良木学长的大腿我倒是愿意坐的。”

“那还是免了吧。”

“啊~阿良良木学长,你一定是想到了什么色色的事情吧?”

小扇拍着手掌很高兴似的说道。虽然这种欢喜的举止跟普通的一年级女生没什么两样,但也无法抹去她给我带来的那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是你自己说出了色色的事情,作为惩罚,你就一直站着吧。”

“还真严厉呀。”

“那么,你说什么来着?什么真奇怪?”

“一点点小事也觉得奇怪——这句话形容的是我的年龄阶段啦。那个,你也知道我是转校生,因为家庭原因和个人的原因,我经常都要转学呢——也不记得转学过多少次了。”

“是吗……那可真够呛的。说起来,神原在上小学的时候也应该经历过转学吧……”

顺便一提,神原现在已经离开了。才刚向我介绍了小扇,她就全力飞奔到不知哪里去了。大概她实际上也是很忙的吧——或者是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留下来听这件事的详细内容呢?

“果然还是很辛苦吧,转校什么的。毕竟周围的环境都完全不同啊。”

“嗯,不过现在我也已经习惯了。然后,每当我转学的时候,我在新学校里总是会先做一件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是跟老师们打招呼吗?”

“那个我有时也不会做的。”

“还有时不会做吗。”

“所以——就是制作这样的结构图啦。”

小扇哗啦哗啦地翻动起笔记本的页面。虽然是相当崭新的笔记本,但里面已经有许多页被画上了校舍的结构图。其中每一幅图都画得非常详细,当然直江津高中也不例外。不光是结构图,甚至还有立体图——全景的俯瞰图什么的,究竟是怎么画出来的呢?那简直就跟空中摄影没什么区别啊。

“因为我希望详细了解自己接下来过生活的学校,说白了这其实是我的一种习惯啦——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呢?”

“不,也没什么……”

老实说我也觉得这是相当特殊的奇行,但因为我还认识两个在刚入学时做了同样事情的人,所以也很难当面说她奇怪。反而是对除了那两人之外竟然还有其他的人会做这种事感到惊讶万分。

毕竟是初次见面的人,而且还是那个看似糊涂实际上深不可测的忍野的侄女,所以刚才我一直都怀着警惕的心态面对小扇,但是由于这种奇行,我不由得对她产生了某种亲近

感。

“因为我喜欢馆类的神秘探险故事,总觉得在开头插入一幅结构图就会很有趣。所以我很喜欢在自己新的学年生活的开头阶段放上一张这样的结构图——当然,我也不是期待着发生什么杀人事件啦。”[馆类:日式推理小说中常出现的一种类别,通常是以宅邸为据点的新本格类推理小说,another的作者绫辻行人就是此种类型的代表作家]

虽然她笑着这么说,但是从拥有某种神秘氛围的她口中说出来,却完全不像是什么随意的玩笑话。如果说她是为了发生杀人事件的时候做准备而特意画出了结构图,我说不定会马上信以为真呢。

“嗯……稍微让我看看吧。”

“咦?是内裤吗?”

“不,是笔记本……”

那真是不愧为神原后辈的发言。由于周围人的努力,神原的变态特性并没有广泛传播开去。从小扇受到她的严重影响这一点看来,她似乎跟神原的关系相当亲近(不过从这句发言来判断,神原刚才的那句话果然只是随便说说的)——但是刚转校来没多久的小扇究竟是如何跟神原变得那么亲近,这一点倒是让我非常在意。不过对神原来说跟别人变得亲近也是常有的事了——我哗啦哗啦地翻着笔记本,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这样看来,明明是生活了将近三年的学校,我却发现其中还有许多自己不认识的设施。我平时过学校生活的态度是多么马虎和随便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小扇,你还真是擅长画图呢。因为我并不是太习惯看这种图,所以也有不少地方看不明白,但是看着这本笔记却让我有一种真的在校内行走的感觉。”

“能得到你的称赞实在荣幸之至。既然如此,我所说的奇怪之处——你应该也能明白吧?”

“唔,这个……”

我完全不明白。虽然我本来并没有要刻意奉承她的意思,但是这样一来我就像是在随口称赞了她一番似的。所以我只能勉强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你是说校舍太多之类的吗?考虑到全校的学生人数,应该还可以省掉一座校舍什么的——”

“完全不对,难道你是愚者吗。”

虽然语调很恭谨,用词却非常辛辣。我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惹怒她了,但是小扇却依然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看来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那么她用词之所以如此独特,是不是因为经常转学的缘故呢?毕竟有一些过分的骂人话,在部分地方却是普通的第二人称啊。

“我想那单纯只是少子化的影响啦,过去应该是确实需要这么大的学校规模的。空教室这么多,也单纯是因为学生人数比创校初期有所减少,这是可以轻易推测到的——我说的不是那个,而是这个位置。”

“哪里?”

“是这里。”

小扇从我手上拿回了笔记本,并且翻开其中一页,用手指出了问题点的所在位置——那是她刚才也指出过的位置。但是在那个地方,我却看不出什么奇怪之处。

“这里的结构太奇怪了。”

小扇似乎已经等不及愚者——不,等不及我做出回答了,于是就自己说明了起来。

“与其说是奇怪,倒不如说不自然吧——那么,请你看一下正上方和正下方的楼层。”

小扇一边翻页一边说道。

“这两层都各有一个房间吧?既然如此,在正中间的这个部分,也应该有一个同样的房间才对,要不然就太奇怪了。”

“奇怪——”

我带着这样的先入观重新审视了一下图面,但却感觉不到跟刚才有什么区别。

“但是,三楼这里不是也有一个房间吗?就是这个视听觉室……”

“那是图面画错了。与其说是错了,倒不如说是勉强迎合实际情况来画的,但是视听觉室实际上却没有这么长。跟周围比较起来,你应该可以发现它的长度多出了1.5倍吧?”

“唔唔——”

跟周围的教室相比,嗯,的确也有这样的感觉——我在学生生活中也使用过好几次的视听觉室应该是没有这么大的。不过,这点程度的错误也完全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小扇也不是带着施工现场用的正式测量工具来制作这幅结构图的吧。应该只是漏掉了楼层中的某个教室、或者搞错了单位什么的,结果才导致了视听觉室的长度不够准确罢了。

“咦咦?难道你是在怀疑我吗,阿良良木学长。真让人受伤耶,我竟然遭到了阿良良木学长的怀疑。”

“不,你对我的好感度应该还没到被怀疑就会受伤的地步吧。”

“不对不对,我可是一直很仰慕像你这样会轻易上当的愚者哦。”

这家伙又把我当成愚者来看待了。如果是像过去的战场原那样带着轻蔑的表情这么说还可以理解,但她却是面带笑容地说出了这句话,实在分不清究竟是天然呆还是天生喜欢骂人。总是会让我产生认知上的不协调感。

“我是不会犯失误的哦。如果这是我的失误,我就马上脱光光,然后以自己摊开的双手作为尺子重新去测量整座学校。”

“我说,你立下的这种约定也太随意了吧……”

如果是我,不管有多么充分的自信,我也不会许下那样的诺言。

小扇先是呵呵一笑,然后以“这不是失误”作为开头说了起来:

“在推理小说中,当结构图和实际情况出现不一致部分的时候,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推测到隐藏房间的存在呢。”

她这么说道。

“怎么办呢,阿良良木学长?如果这里有着一个房间的空位,里面还放满了金银财宝的话。”

“为什么学校里会有那样的隐藏财产啊……就算真的找到也不会变成我的东西吧。”

“还真是没有梦想耶——所以说应考生的思维总是这么现实,这样可不行哦。”

“假设这并不是小扇在制作图面时所犯的失误,那就应该考虑成校舍建筑时的失误了吧?也就是说这个部分是个盲点,里面只是被混凝土什么的填满了而已——”

虽然我不记得视听觉室里有这样一道混凝土墙壁——但是要问周围是怎么样的情况,我的记忆却是一片模糊。毕竟学生生活什么的,实际上只要记住自己教室的位置就没问题了。

“也许是呢。当然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最好了。不,最好应该是放满了金银财宝的情况,不过就算是塞满了混凝土块也无所谓。但是,假如这是——”

小扇这么说道。

她的语调,听起来就好像觉得说一些不安稳、不谨慎的话很有意思似的。

“假如这是某种怪异现象的话——我想还是应该趁还没有造成什么危害之前作一番调查会比较好啦。”

“…………”

作为我率直的感想——我觉着只是一种思维的飞跃。当然,图面和实际情况不相符的确是一种奇妙的现象——但即使如此,也不可能马上把这种现象跟怪异联系起来吧。反而是隐藏房间的说法更让人信服——当然,如果解读一下过去的文献,说不定也会找到这样的怪异啦。

而且,要是学校里有那种东西的话,忍野不可能没有发现——在春假期间的时候,忍野就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没错,忍野听了一定会说“每当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全部推到怪异的头上,这种做法可要不得啊”这样的话吧。

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彻底否定小扇的意见。因为小扇正是忍野的侄女,而且——在入学直江津高中的时候也曾经像她这样对学校的每个角落都做了一番详细调查的那两人,也就是羽川翼和战场原黑仪,也没有提到过那个盲点空间的事情。

假如那样的空间真的存在——不管是不是跟怪异有所牵连——那都意味着小扇在刚转学来没多久就察觉到了连什么都知道的羽川翼和为求自保而拼命奔走的战场原黑仪都没有发现的事实。

这样的事实?不,目前还只能称之为一种可能性,在这样的可能性面前,我当然也还没发展到完全没有被刺激到好奇心的枯竭状态。

“假设这是一种怪异现象,也不一定是会造成伤害的类型吧……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应该进行一番详细调查,这一点我还是赞成的啦。”

我以极其认真谨慎的措辞说道。因为我不想被人觉得我这么随便就接受了后辈的提议——这是在神原面前已经没有了的想在后辈面前显威风的心情在作怪。

“哇,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阿良良木学长一定会这么说的。那么今天放学后就请你来找我吧。因为来三年级生的教室会让我觉得很紧张呢。”

跟神原不一样,她还说出了这种可爱的台词。实际上她在这时候已经做出了把刚认识的学长叫到自己那里去的失礼行为,但我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明白了,只要去找你就行了吧——不过要是拖得太晚的话可不行啊,要是被人误会我在放学后跟后辈玩耍的话,我恐怕是会遭到暗杀的。”

“当然,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大概就是十五分钟左右啦。作为判断出那里什么都没有的时间来说,这应该是完全足够了。”

虽然是十五分钟啦——说完,小扇就露出了很开心似的表情。看到她的这种反应,我不禁产生了“结构图和怪异都只是借口,这孩子只不过是想在刚转学过来还没有相熟朋友的这所高中里,跟我这个间接相识者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吧”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当然,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

调查方面光是十五分钟根本完全不足够——而且还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005

放学后,我就按照约定去找小扇,然后两人一起快步朝着视听觉室所在的校舍走去——而且是小扇在前面带路,我跟在她后面的形式。这样一来,我就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正在被她领着参观学校的转校生似的。大概是为了不让我在路上觉得郁闷吧,小扇还向我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话题。比如“连载漫画的宣传文字太长就意味着编辑本身没有自信(反过来说人气漫画的宣传文字都很简短)的法则”,还有“价格越高进展速度越慢的法则(比如料理送出来的速度、结账、交货、赠礼用的包装)”等等,向我讲述了许多她自己的原创法则。看来她非常喜欢“法则”这种东西,而她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的姿态,也确实跟忍野有着很大的相似性,感觉也很像一个普通的新来的女高中生。在同时体味着那种怀念和新鲜感的同时,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目的地。结果,在那个目的地——也就是位于校舍三楼的视听觉室附近……

就在那里。

那里确实是有一间教室。

“小扇,你看嘛。这里不是明明有一间教室吗?你就是漏看了这个地方吧。也就是说你把这个教室的空间都划分到视听觉室那边去了。这样一来就可以明确判断出是你的失误了,好啦,你快点脱光光,用自己摊开的双手代替尺子重新测量一下整座学校吧。要不顺便也帮我量一下身高好了,我总觉得自己最近长高了啊。”

要问我有没有这么说的话,我当然是没有说了。

因为在这个地方,有教室反而比没有教室更加奇怪——在集中了无数特别教室的这栋校舍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间普通的教室呢?给人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或者说如此不合时宜的东西,我是绝对不可能不记得的。就算在看图面的时候记不下来,亲眼看到的时候也应该会唤醒过去的回忆。

“咦,究竟是为什么呢~这个教室。在我为了画结构图而来访这里的时候,明明是没有这种地方的呀。真的是一个谜耶~”

不知为什么,小扇以平淡的语调这么说道——同时还露出暗带笑意的表情。看样子好像是觉得这种状况很有趣似的。

“总之……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不管怎么说,在这种情况下也应该暂时离开,在制定好对策后再重新来访比较稳妥。同时也应该借助一下羽川的智慧,还应该向现在还在我影子里沉睡的忍寻求建议——但是,很想在后辈面前表现出自己可靠一面的我,此时却鲁莽地打开了门扉,就这样走进了那间教室。

实在太愚蠢了。

根据从外面观察的结果,教室里没有任何人的气息。不过门扉并没有上锁,于是我非常轻易就走了进去——里面果然什么人都没有。除了整齐排列的书桌和椅子之外,就只有教坛和放置打扫工具的橱柜了。

无人的教室——从这个意义上说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感觉。实际上,窗外看到的体育馆和停止不动的时钟已经在散发出强烈的异常气息了,但我并没有立即觉察到这些事情。那么是不是我记错了呢?这间教室大概是一直都在这里的吧?为此感到安心的我,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对自己应该察觉到的事情没有丝毫的警觉。

小扇也跟着我走进了教室。

然后关上了门。

“……于是,就一直持续到现在了。”

我抬头看向黑板上的时钟,然后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手表——挂钟所指示的(停顿的)时刻,和手表所显示的时刻存在着一定的差距。

我的手表还很正常地运作着——那么说挂钟里的电池没电也是很有可能的,不过小扇应该也不是毫无根据地否定这个可能性的吧。因为假设这个教室里的时间是处于停滞状态的话,门扉一动不动、窗玻璃无法打破这些现象,也都可以得到相对合理的说明。时间停止的教室——不,应该说是没有时间流动的教室吧?

“问题就在于被固定到了什么程度了呢,阿良良木学长——”

说完,小扇又再次走近了黑板。这次她手上拿着的并不是圆珠笔,而是在黑板上写字用的普通道具——也就是粉笔了。

“没错,是粉笔。当然我更喜欢用‘白墨’这个充满古老感觉的称呼啦。”

说完,小扇就在黑板上画了一条线。

在刚才的圆珠笔无法划出任何痕迹的黑板上,这次的粉笔却清晰地划出了一条白线。

“噢……噢噢噢。”

我发出的感叹声音,与其说是针对粉笔能在黑板上写字的实验结果,但不如说是针对小扇那种接二连三地进行各种实验的积极心态吧。一般来说,置身于这样的密闭环境中,人的行动本来应该会变得更加谨慎小心才对……

“啊哈哈哈,看来用粉笔就没问题了。究竟是什么道理呢,看看这个怎么样?”

小扇接着就把粉笔横起来,在黑板上划出一条粗粗的线条。这可是能轻易消耗掉一支粉笔的禁断使用法。但是即使如此,线条还是成功被画出来了。小扇就这样用粗粗的线条画出了一幅相合伞的图画。

然后,她又重新竖起粉笔,在雨伞的左右两侧分别写上了“历”和“扇”的名字。

“啊哈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啦!”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小扇……”

啊,不对,现在也不是我批评后辈开的玩笑的时候——我自己也要通过各种实验和尝试来思考逃出这个密室的方法。

“不知道有没有电力供应呢……?”

因为来自窗户的采光已经很充足,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去摆弄电灯的开关——这时候,我一口气把所有的开关都打开了。在这种时候把开关全部打开的我也实在太欠缺考虑了,不过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都同时亮了起来。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既然有电力供应,作为一种最终手段,我们就可以采用让电源溅出火花制造火灾的方法来逃出去。过去月火也曾经为了救出火怜而采用过类似的手段(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火炎姐妹),不过这个方法虽说比爆破要好一点,但是在密闭空间里那样做很可能会有窒息的危险,所以那真的只能作为最终手段来使用。

“……而且就算不那样做也还是有窒息的危险吧?人类消耗氧气的速度是多少呢。要是这种状态持续太久的话,氧气恐怕早晚都会被消耗殆尽……”

“不,那可不一定,阿良良木学长。毕竟这里是教室呀——应该不会是一个能隔绝气体的密室吧。如果四周的缝隙全部被透明胶封住就另当别论,我想从窗户的缝隙间应该还是会透进足够维持两人性命的空气的。”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在感到安心的同时,我又对小扇提出的“密室”这个词产生了意识。当然这只是小扇偶然间用上的词,但如果气密性并不是太强的话,这与其说是密闭空间,倒不如说是密室更接近实际情况吧。

真是没办法。

本来以为在结构图的引导下发现了类似推理小说里的隐藏房间——结果最后来到的却是一间密室吗。虽然作为舞台布置来说也算不错,但侦探不在场却是最让人叹息的一点。

“……你怎么看呢,阿良良木学长。”

“怎么看……嗯,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我当然也不得不承认了——如果只是存在着违和感的结构图和记忆中没有的教室还可以用误解或者记忆错误来解释,但是这样的密室状态却无法得到合理性的说明。正因为如此,就只能以非合理、不合条理的方式来说明了。

“但是小扇,如果这真的是怪异现象的话——那究竟是什么怪异啊?难道还存在着把人关在教室里的怪异吗?”

“这就难说了,我跟叔父不一样,并没有那么丰富的古老知识,除了在漫画和电影中常见的经典怪异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谦虚还是装糊涂,小扇这么说道——挂在脸上的深不可测的笑容,总是让我忍不住怀疑她实际上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在跟忍野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无论如何我都会产生这样的疑惑。面对我的疑惑眼神——

“不过嘛,要说不能从密室里出去的怪异,那不也是存在的吗?经常听说的就是在下个来访者进入之前都无法离开房间,只要说服那个人让他走进房间,自己就可以出去什么的,就是那一类啦。”

小扇这么说道。

那样的怪异我也曾经听说过——那么说我们在下个来访者出现之前都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教室了?不,不是的——当我们走进教室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有哪个被关在里面的人逃出去。就算说是怪异现象,也应该是不同种类的现象吧。

“也对呢,我还担心要是愚者对这种假说信以为真的话该怎么办呢。”

小扇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总觉得这孩子在取笑我是“愚者”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最可爱的一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实在很难开头提醒她注意,就是那种错过了时机的感觉。

“不过阿良良木学长,只有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怪异总是有它存在的理由——就是这样啦。”

“…………”

那也是忍野常说的台词吧。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推测到,解开其中的理由是逃脱这个地方的必要条件……

“但就算是这样,无法从教室里出去这种事态究竟会有什么理由啊?还有时钟停止不动也是——”

“说不定时钟停止的时刻就是一个关键提示吧?——毕竟时钟所指示的完全不对头的时间,还是有着很明显的违和感呀?”

挂钟所指示的时间是快要到六点的时刻——严格来说就是五点五十八分。而我的手表上的时间则是四点四十五分。我跟小扇开始调查的时刻应该是三点半左右——也就是说从异常事态发生后算起已经过了一小时十五分。

“假设那个停在六点前的时钟是个关键提示,那究竟是上午的六点还是下午的六点呢?光看这种指针式的时钟是看不出来的啊。”

“我想应该是下午啦——根据从窗户看到外面的景色来判断的话。”

“唔?……不,真的是吗?我觉得反而……”

因为我没有想到可以通过窗外的风景来判断时刻,所以心底里不禁对小扇感到佩服。但是我却不想在后辈面前表现出自己知识的不足的一面,所以我就故意鸡蛋里挑骨头似的说道。对于自己这种为小事耿耿于怀的性格,我真的感到很厌恶。

“如果是下午六点的话,天色不是应该变得更昏暗吗?这个季节——小扇你是转校生可能不知道,这地方的太阳在十月份可是很早就下山的啊。”

“是这样的吗?噢噢,跟阿良良木学长说话还真能学到不少知识呢。不过,这应该还是下午的六点啦——请你看看体育馆的影子所在的方位吧。如果不是太阳西斜的话,影子是不会出现在那个位置的。”

“唔……这个,但是方向的话——啊啊,不对吗。因为从窗户看到的风景不一样,我们就不应该以这座校舍的方位作为基准,而是应该以体育馆的方向来做判断吗。我记得体育馆应该是东西向的……”

我一边回想着小扇制作的结构图中所画着体育馆的那一页的内容一边沉吟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那时钟指示的确实是下午的五点五十八分。

“下午六点也就是这所高中的放学时刻了。哈哈,我们在放学时刻之前能不能回去呢——对了,既然时钟停止不动,那么就算回到外面也还是三点半的时间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意味着我手表的时间发生错位了吗,还真是够麻烦的……”

“你说什么呀。对阿良良木学长来说,时间旅行什么的也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嘛。”

小扇这么说道——嗯?时间旅行的那件事应该是在忍野离开这个城市后才发生的,小扇应该不可能知道才对啊——

“先不说麻烦不麻烦,现在的状况真让人困扰呢,阿良良木学长。既然时间没有流动,那就是说不管等多久也不会变成晚上。也就是说想向夜行者……向忍小姐求助也不行呢。”

“唔,啊啊……是这样吗。”

潜藏在我影子中的吸血鬼·忍野忍,过去可是被称呼为“怪异杀手”的、相当于所有怪异现象的天敌般的存在——是以怪异作为食粮的怪异。如果那家伙能在这里现身的话,我们所面临的困境什么的,她一定会连这个教室都一起吃掉吧。不过,要在“下午六点前”这种模棱两可的时间带把她叫出来也有点难办。虽说也不是做不到……但也不知道会被她勒索多少个甜甜圈。

“这个也很难说啦。就算教室里的时间是停止的,我的时间也还是处于活动的状态——这是不是也可以说影子里的忍的时间也是活动的呢。”

“阿良良木学长的时间也不一定是活动的哦。只不过是意志处于活动的状态,我们的肉体时间说不定也停下来了。或者说我反而希望身体和生理不是处于活动的状态呢。”

“唔?为什么?”

“要是想上洗手间的话该怎么办?”

“…………”

那的确是一个切实的问题。虽然我一直都故意不去想这些事,但是跟饿肚子和口渴相比,这方面的问题反而更加——不过,说出这句话的小扇摆出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虽然我已经听说了你的各种英雄事迹,但是即使拥有平成年代的谷崎润一郎这个异名的阿良良木学长,也应该没有跟女生面对面地排尿的爱好吧。”

“谁是平成年代的谷崎润一郎啊。”[谷崎润一郎是日本唯美派文学大师,其早期作品追求从嗜虐与受虐中体味痛切的快感,在肉体的残忍中展现女性的美,因此有“恶魔主义者”之称。]

“假如这个教室里的时间停止在下午六点前的时刻——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小扇又马上转回了正题。

“为了什么……”

“要不换一种说法吧。下午六点,也就是离校的时间。在学生必须离开学校回家的这个时间,反而要把学生关在教室里的这种现象,究竟意义何在呢?”

“明明是离校时间,却不让人回家……”

那的确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反而作为跟学校相关的怪异来说,袭击那些老是留在学校里不回家的学生的、含有某种教训性质的怪异类型才更具有普遍性。

“会不会是被罚留堂了呢——”

“留堂……”

嗯,怎么,我总觉得这个词有点让人在意——虽然也不是说突然理解了过来,但是在茫然之中总觉得其中别有深意。

有一种记忆被刺激到的感觉——留堂?

“阿良良木学长你有经历过吗?就是被罚留堂补习的经历。啊哈哈,别看我这样,我脑子还算是比较灵光的类型,所以也没有那方面的记忆啦。”

“我也没什么印象……”

“咦~是这样的吗~”

虽然小扇表现除了佩服的神色,但是我之所以没有被罚留堂的记忆,决不是因为脑子聪明,而是就算被老师吩咐留下来补习,我基本上都会偷懒溜走的缘故。不过自从最近我立志要考上大学之后,也不能再继续任性妄为了……不过,对了,去年和前年……尤其是一年级生的时候——一年级生的时候?

“怎么了吗,阿良良木学长?气色好像很糟糕耶——不,脸色好像很糟糕耶?”

“唔……是吗?抱歉,我稍微有点眩晕的感觉。”

“没有必要道歉啦,你完全没有道歉的必要。你一定是因为面对着不可靠的后辈而绷紧精神,所以开始有点累了吧?要不就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一下吧?跟我不一样,阿良良木学长应该是没有洁癖的吧——如果你非要不可的话,我也可以把膝盖借给你坐哦。”

“把膝盖借给我坐的话你到底要坐在哪里啊?如果要借用不愿意坐下来的你的膝盖,那不就变成了组合体操的仙人掌姿势了嘛,真是的……”

我也已经差不多对小扇开的玩笑习以为常了。虽然作为前辈我本来是应该纠正一下她这种行为的(没错,趁她还没有陷入像神原那样无可救药的状态之前),但我确实是感觉到了一阵眩晕和轻度的头痛,所以还是遵从她的建议先坐了下来——当然不是坐在小扇的膝盖上,而是从教室里的大量椅子中挑了一张坐下。毕竟我早就预测到这将是一场长期战,就算勉强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所以我走动了几步,拉出椅子坐了下来。

“为什么要坐在那里呢?”

在坐下来的同时,小扇就向我问道。嗯?怎么了?你还问我为什么——明明就是小扇你建议我这样做的啊?

“不是不是,我是说呀——教室里明明有那么多的椅子,你为什么偏偏要选中这个座位呢?”

“…………”

那只是无意识的行动,根本没有什么理由——我本来想这么说的,但在听了这个指摘后,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如果只是因为疲劳而坐下下来,一般都应该会选择最接近站立地点的座位来坐的——明明如此,我为什么故意移动到这个地方,穿过桌子间的缝隙,忽略了前面的几张椅子,故意选中了这个从前面数起第四排、从右边数起第三排的这个座位呢?

当然,这个我也只能以无意识的行动来解释了……

“只是无意中罢了。”

“无意中?是因为那个座位更方便吗?坐起来的感觉更舒服吗?”

“不,坐起来的感觉什么的,不管哪张椅子都没什么区别吧……只是,那个——”

“只是,哪个?”

“——我总觉得在这里坐习惯了。”

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种说法很奇怪。就算找不到别的理由,也不可能说“坐习惯了”吧——在这个第一次来的教室里。当然,如果说

这里是我自己班的教室,在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就算明知道坐哪里都一样,我还是会在无意识中选择自己坐习惯了的——最熟悉的自己的座位吧……但是这里根本就不是我自己的教室。

“是真的吗?”

“咦?什么?你说什么啊,小扇?”

“不,我只是在尝试所有的可能性啦——其中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说不定阿良良木学长你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教室呢。因为你以前曾经在那个位子上坐过,所以一旦到了想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你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个座位,会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呢?”

“……不,那思维也飞跃得太厉害了啊。”

我半笑着回答道——那是当然了,这根本不是值得认真考虑的假说。小扇她恐怕又在跟我开玩笑了吧。

“直到刚才为止,我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有这样的一个教室啊。”

“我第一次到这附近调查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这样的教室。但是在跟阿良良木学长来的时候,就出现了这个教室——既然如此,认为这个教室跟阿良良木学长有关系,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最自然的推断了。”

“唔……是这样的吗。”

毕竟是小扇发现的怪异现象,搞不好这种现象的原因就在小扇身上……我其实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从小扇看来,反而是我自身更值得怀疑么。

“而且,你不是还说过吗,阿良良木学长。你说总觉得从这个窗户看到的景色有点眼熟耶。”

“咦?我有这么说过吗?”

“当然有说过啦。在刚走进教室的时候,也就是在我们察觉到自己被关起来之前的时候。”

虽然我完全没有印象——不过既然她这么肯定,那一定是说过的吧。因为在那之后发现自己被关在教室里,所以连记忆也变得模糊了吗。

我坐在椅子上,再次向窗外的风景看去——那是能看到体育馆的风景。本来从这座校舍这个楼层的角度是不可能看到风景——在这个座位上看的话,也跟在窗边看的角度有所不同,可以看到远处的小山,的确,该怎么说呢……

记忆,受到了刺激。

“唔……的确有点眼熟。但是……”

“但是?”

那与其说是追问,倒不如说是诘问的语气。小扇这么说着——不知不觉间,她就走到了我坐的座位面前……无声无息地。对于如此接近的距离,我不由得有点心动了。为了掩饰这种心情,我马上说道:

“不……但是,也不是什么令人怀念的感觉啦。反而是觉得有点厌恶……”

“厌恶的感觉?是这样的吗?我觉得也还不错呀——这样的风景,这样的情景。刚才你说过这里明明是三楼,外面却好像是从五楼或者四楼看到的风景,不过这个高度我想应该还是五楼吧。”

“五楼……”

假如,真的是五楼的话。

对了……我还是应该换一种想法。在这座校舍的这个楼层是不可能看到这种风景的。假设这是五楼,是以面向体育馆的角度建造的校舍中的某个教室——从窗户能看到这种风景的教室的话……

那个教室,我是知道的。

深远。

“…………”

“哎呀呀?怎么了吗?阿良良木学长——看起来好像并不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呢。难道是我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吗?”

小扇满怀歉意地说道——不,根本不是满怀歉意,反而是一脸喜不自禁的开心样子。

不知不觉间,她又改变了自己的站位,绕到了我的背后。

“难道是想起了——某些不愿意想起来的事情吗?”

“……不,不是那样的。我根本没有想起什么事情。”

没错——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因为那件事,我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我紧咬着嘴唇,默默地把手伸进了桌子的抽屉——开始调查这张自己觉得坐起来最习惯的座位。大概是个从不打算在家里学习的人吧,抽屉里塞满了一大堆教科书。我抽出了其中一本,翻开内页进行确认。上面清楚地写着这样一个字——“一年三班 阿良良木”。

“呜……”

我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同时还反射性地想要遮住那个名字——然而那已经为时已晚了,小扇早就从我的背后目击了那个署名。

“哎呀呀?上面不是写着阿良良木吗,那本教科书?真奇怪耶,太不可思议了,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教室里会有阿良良木学长的教科书呢?难道是趁我不注意夹带进来的吗?那可不行呀,这个教室可是禁止夹带的哦?”

说笑的啦,毕竟又不是考试,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禁止夹带的规则嘛——小扇以近似于挖苦、听起来却很轻松的口吻说道。考试。没错——就是考试了。小扇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刺激着我的记忆,就好像尖刺一样。并不是像玫瑰的尖刺,而是近似于箭猪的尖刺。

“小扇……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哦。只是你自己知道而已——阿良良木学长。比如说——”

小扇伸手探进了我旁边座位的抽屉。然后从桌子里随便抽出了一本教科书——翻开背面,读出了写在上面的名字。“一年三班 问嶋”。

“——即使是这位问嶋同学,阿良良木学长你也是认识的吧?”

“啊啊……我认识。”

我的确认识。

问嶋水仙。大家都习惯以小水的略称来称呼她——应该是华道社的吧。她是一个很爱笑的女生,是不管听到什么或者被问到什么都总是笑个不停的人。朋友们还经常提醒她“张开嘴巴大笑就太不像个女孩子的样子了”什么的……但是那豪气的笑声反而在男生之间广受好评。不,甚至连老师也作出了很高的评价。尤其是在上课时经常说笑话的老师,在很大程度上也受了问嶋的恩惠。对了,她还是对换座位非常在意的人,在被排到这个从前面数起第四排、从右边数起第二排的“这个时候”,她也表现得相当不满——因为身旁坐着这么一个一脸不满的家伙,起初我也觉得有点困扰,但是不久之后,我才发现这是能在最近处听到她笑声的特等席。

“在发型上也非常用心……因为我的妹妹简直就是个发型目录般的家伙,所以很清楚那个发型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我当时就觉得她每天早上都很费工夫,但是结果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口……”

“你还真是了解呢,对问嶋同学的事情。”

“不,这点程度,只要是同班同学的话,谁都知道的啦。我……”

我——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对许多事情都毫不了解的时候。

“那么,刚才的深远同学呢?被我掀翻了桌子的主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小扇在那时候似乎也看到了教科书上写着的名字。她明明看到,但是一直都没有提出来吗——不,那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因为对小扇来说,那根本不是有什么相关性的名字。

“……深远霜乃。我是非常害怕这个人的……不,我不是说她会做些什么,应该是个人畜无害的人啦。但是她却非常擅长包装自己——简单来说就是懂得装可爱的家伙吧。经常戴着动画片里才会看到的那种充满童话色彩的发饰回学校,虽然经常被提醒注意,但是却摆出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责备’的表情。那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啊……大概是觉得学习成绩好和学识丰富的话就显得不可爱吧,她还故意在测验考试中拿低分——虽然还没假装不懂事故的程度,总之就是这样的家伙。将来的梦想好像是‘当母亲’吧——不过就连被称为木头人的我也懂得说‘当新娘’应该会显得更可爱,所以这说不定真的是她的梦想。但是据我所见,她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笑过。”

可恶,说得太多了啊,但是我一旦说起来就无法停住。就好像至今为止一直被水闸拦住的水瞬间化作奔流喷涌而出似的感觉——尽管是无法忘记,但我明明早就决定不再去想的啊。

明明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为什么啊,为什么那个一年三班——我两年前生活过的教室,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在下午六点之前,在下午的五点五十八分,马上就到离校时间的时刻,明明必须马上离开学校——却无法回去。

教室里——任何人都无法走出门口半步。

“……小扇,你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判断出日期的东西?”

“是日期吗?”

“嗯,今天——不,我想知道这个教室究竟停顿在几月几日了。”

“那个的话,不是写在黑板上了吗?来,你就仔细看一看吧。”

小扇再次回到了我的身后,把脸凑到旁边,然后搭着我的肩膀,用手向黑板指了一指。她指的是黑板的右下角。究竟是为什么呢?刚才我一直都没有发现,但是那里的确是写着这个教室的“今天”的日期——而且在下面还有“今天的值日生”的名字。

七月十五日,星期四。小马·鞠角。

“…………!”

“噢,原来是

七月十五日吗,今天——那么窗外天色这么明亮也可以理解了。嗯嗯,那么大概这样想会比较妥当吧?这个教室——似乎是一年三班的教室,在七月十五日星期四的下午六点左右,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一定是让人很遗憾的事情吧,所以那种遗憾才会演变成这样的怪异形态,应该是这样的。”

小扇以漫不经心的随意口吻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差点就想开口说“这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来表达抗议,但却无法做到。首先第一个理由就是我不可能向后辈的女生发出这么粗暴的怒吼声,至于第二个理由,是因为我仔细一想才发现,小扇所说的话其实是正中核心的。

那一天,在这个教室里发生的事——是非常随意和粗杂的,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难以忍受。现在不知道被用作什么用途的那个教室。位于面向体育馆的那座校舍五楼正中间的一年三班,在七月十五日放学后召开的学级会议——几乎可以称之为审判的学级会议。以某个事件为中心,我们都在互相指责——互相主张着自己的无罪和对方的有罪。既有异议也有沉默权,既有证言也有伪证。然后,我——一年三班的阿良良木历,则站在审判的漩涡中心。

没错啊。

大概就是从那一天吧?

我开始经常把那句话挂在嘴边。

“我不需要朋友——因为交朋友会降低我作为人的强度。”

小扇抢先一步说了出来,就像要抢在前面堵住我的退路似的,就像要把我赶紧死胡同里面似的。她进一步把脸向我凑近,现在已经几乎到了脸颊相贴的地步了。这根本不是接近不接近的问题,实际上她的下巴已经搭到了我的肩膀上。

“那是阿良良木学长的口头禅呢——当然,自从认识了羽川翼学姐之后,据说你就没有再说过这句话了。哎呀呀,人的际遇果然是会逐渐让人发生改变呢——那么,请允许我带着好奇心来问一问吧。阿良良木学长你在这个班级里发生了什么变化?深远前辈,问嶋前辈,小马前辈还有鞠角前辈——究竟如何改变了你?”

“改变了——我……”

“我听说初中时代的你和高中时代的你在性格上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哦?其中的原因,会不会就在这个教室里呢?”

……那种事情,你究竟是从谁的口中听来的啊?不,知道的人当然是知道的——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事到如今还会把那种事挖出来说的人,大概也只有火炎姐妹她们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阿良良木学长。在这个教室里,在那一天,在那个时候。”

小扇以追问的口吻细语道。她把一只手臂绕在我脖子上,我感觉就像在被谁掐住脖子似的——所谓的用丝棉上吊的感觉,是不是就跟这个相类似呢?

“还是坦白地说出来吧,阿良良木学长——阿良良木历。”

小扇说道。以极其细小的——微细的声音。

“说出来一定会好受很多的——不管是多么令人厌恶的回忆,一旦说出来就会变成纯粹的故事了。”

“故事……”

“不要紧的——我会在这里好好听着。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能说的哦。”

“…………”

在这个时候,我也依然尽量保持着平静——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我还是有一种不想让后辈看到的感觉。看来我还真是一个喜欢装饰门面的家伙。

“……不可以出去啊。”

“咦?”

“不可以出去——在确定犯人之前,我们都不能离开这个教室。我们所做的事情——我们强迫自己做的事情,就是这样的一个学级会议。虽然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我当时在那里可是担任议长的啊。”

006

要问高中一年级时的阿良良木历是怎样的一个人,那就是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性格扭曲的自我评价,也可以说比现在的状态还更加正常吧。当然,因为还没有遭到吸血鬼的袭击,所以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是彻头彻尾的人类。

话说我现在就读的、小扇转学过来的这所直江津高中是一所相当高升学率的尖子校——而且星期六也要上课,从这个意义上说也很难称之为一般性的高中学校。入学考试的难度也相当高,像我这样的人竟然也能突破这个难关,恐怕也可说是一个奇迹了——不,说是奇迹也太过了,或者说是不知怎么阴差阳错才考了个及格反而更准确。因为在入学后,我就不得不为自己阴差阳错考到及格这件事付出极大的代价——转眼间,我很快就跟不上直江津高中那过于高度的课程节奏。从一年级开始就以迎接大学考试为目标展开的毫无时间空余的课程安排,对我来说真的是一种相当难以承受的文化冲击。不过即使如此(尽管是某种阴差阳错导致的结果),既然已经入学了就只能咬紧牙关跟上去——我当时还是这么想的。是的……直到第一学期末、即将迎来暑假的那段时期为止。或者应该说是直到期末考试刚结束的时候吧?嗯,总而言之,就是到七月十五日的放学后为止了。

七月十五日。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放弃了继续当一个认真、正直的普通学生——决心堕落到羽川所说的那种不良学生的境地。不过事实上只不过是变成了吊车尾,就算那天没有发生那种事,我大概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跟不上学习进度的吧。

总之,两年前的七月十五日,我依然把一整天莫名其妙的授课当作耳边风(根本就没有打算跟上进度吧,毕竟连教科书也放着没带走),正准备拖着倦怠的身体踏上归途。很快就到暑假了,很快就到暑假了——我一直在心中唱着这样的咒语。不过考虑到专门为暑假布置的大量作业,就算真的进入了暑假,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虽然勉强撑过了一个学期,但是一想到这种状况要一直持续到毕业为止,我就觉得厌烦不已——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在这个时候,我甚至连第一学期也还没有撑过去,而且最终来说也没有能撑过。

人影。有人影挡住了我前进的道路——而且还是三个人影。因为我当时在精神上已经疲惫不堪,所以一直都没有发现,几乎差点就要撞上去了。

“阿良良木。”

听到这个叫声,我才终于抬起了头——只见站在眼前的正是我的三个同班同学。

“可以等一下么?”

向停下脚步的我说出这句话的是蚁暮——蚁暮琵琶。那是一个有点坏心眼的女生,总是喜欢找机会说别人的不是。老实说,这是我相当难以应付的那一类女生——不过擅长应付她的男生,我想应该是不存在的吧。不过,她一直把手插在裙子的口袋里,据说并不是为了故意装酷,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手——实际上从口袋里把手抽出来一看,两手竟然还戴着严严实实的手套,防护措施真是做得非常彻底。据说她是立志要当钢琴演奏家什么的——虽然某些直言不讳的人一听说这件事就说“性格不会反映在声音上”,不过她的演奏听说也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我没有实际上听过,但即使只是传闻,也应该不会是乱说的吧。

总而言之,在我精神正好筋疲力尽的时候被这个难以应付的女生挡住,实在是一种相当难受的状况。

“我接下来还有回家这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做……”

“那算什么,在开玩笑吗?”

简直就像故意找茬似的语气——虽然我并没有开玩笑的打算,但听起来确实是有那样的感觉。

站在蚁暮——记得她的绰号好像是“蚁食”吧——身后的两名女生中的其中一人,雉切则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看向我这边,就像在发呆的样子。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家伙,也不知道该说是我行我素还是生性豁达——有时候会毫无意义的留在放学后的教室里,有时候也会突然间不回校上学。雉切帆河是一个生活态度极其善变的女生——甚至可以说是生活在一个不同次元的世界里。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有点惊讶。那样的女生竟然会跟蚁暮一起参与把我拦住这种集体行动——当然,她也依然保持着眼看别处、事不关己的态度。

“不,我真的是要尽快回家里去啊,我有这样的义务,回家可是我的三大义务的其中一项啊。不瞒你说,我六年级的妹妹现在正被卷入了大规模的纷争中——不,是引发了大规模的纷争,所以完全不能放松警惕啊。”

“啊啊?开玩笑还是免了吧?那是我最讨厌的东西。”

蚁暮似乎真的很不高兴似的说道——我虽然也不是在开玩笑,但这个时期我那两个可爱的妹妹还没有作为“栂之木二中的火炎姐妹”扬名天下,所以听起来就跟开玩笑没什么两样。

“好啦好啦,冷静一点。”

这时候,另一位女生·糖根向蚁暮安抚道——实际上可能并不是“好啦好啦”,而是“行了行了”的感觉吧。

“阿良良木君,很抱歉在这么忙的时候打扰你,但是能请你一起回去教室吗?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好吗?就当是帮个忙吧。”

不会占用太多的时间——从结果上来说,她的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兑现,不过她应该是没有打算要骗我的吧——糖根轴。由于

她的名字,也被人称呼为“icing”。并不是意味着结冰的icing,而是表示糖衣的那个icing(最麻烦的是一年三班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冰熊的男生)。那是一个看起来就充满幸福感的人,而且光看着她也会有幸福的感觉,用过去的形容手法来说就是治愈系的人吧。实际上并不仅限于甜食,她可是一个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有所挑剔照吃不误的大食家。虽然在周围人看来她无论何时都那么幸福,不过据她自己所说,还是在吃东西的时候最幸福——还是自助餐的常客。

“…………”

经过一个学期的共同学习,我对她们三人也分别有了这点程度的认识,不过我可没听说这三人还组成了小圈子。而且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三人站在一起的情景吧?

究竟是经过怎样的对话才发展成这样的状况呢——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似乎等得不耐烦的蚁暮就说出了“真是烦死了耶,阿良良木”这句带着怒气的话。

“你要来,还是不要来,说得明白点嘛。就我来说,你就算不来我也是无所谓的。”

“……我去,我去就行了吧。”

如果我当时更聪明一点的话,这时候应该就不会跟着她们走了——因为我确实是感觉到了某种不安稳的空气。但是我这时候还没有放弃自己的高中生活。当时我虽然对“为什么是这三个人?”感到不可思议,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我才觉得这确实是相当合适的人选。把感觉恶劣的——失礼了,把态度强硬的蚁暮安排在前面,然后选择有某种无法触及的感觉难以形成对话的雉切和治愈系的糖根作为后卫——在这样的布阵面前,我也很难采取对抗的态度。因为一旦在对应上有所失误,搞不好就会对以后的高中生活带来重大的障碍——所以无论如何,我最终也只能赔上自己今后大半部分的学生生活,但即使如此,这时的我除了跟她们一起走之外也别无选择了。

我们回到了教室——回到了位于面向体育馆的那座校舍五楼的一年三班的教室。这时候,在门前站着两个学生,似乎正在等着我们四人回来。此刻我才“啊啊,原来如此”的醒悟了过来。两个学生,男生和女生各有一人——男生在这种状况下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就在于以满怀敌意的眼神盯着我看的那个女生。那简直是几乎让我怀疑自己身后是不是站着她的杀父仇人的锐利视线。

她的名字叫老仓育(Oikura Sodachi)。虽然本人希望被称呼为欧拉,但实际上却被唤作How much。当然这是根据名字根据名字来起的绰号[Oikura在日语中是“多少钱”的意思],不过对平时经常用估价般的眼神来看别人的她来说,这还真是一个相当对头的名字。但是不管如何,我和她也没有发展到彼此以绰号相称的关系——反而对她来说,我简直就跟仇人一样。

老仓是我们班的班长。虽然现在说起班长的话,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只能指代羽川翼一个人(在我的心目中),不过当时羽川的威名还没有现在这么响亮,所以我就向她——

“老仓班长。”

这么打了个招呼——毕竟在那种氛围下实在难以直呼姓名。

“为什么在这里?把我叫来的,是你吗?”

“……快点进去,大家都在等着你啊。”

她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走进了教室里。

跟她站在一起的男生也跟随在后——顺便一提,他就是一年三班的副班长,名字叫做周井通真。他是一个可以称之为认真的代言人般的高中一年级生,简直就像是直江津高中学生的模范般的存在。虽然刚才已经提到过,相对于那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受不了的老仓,反而是他更有班长的样子。但是按照他本人的说法就是“因为我是属于官僚的类型,所以当副班长会更合适”。哪里会有什么官僚类型的高中生啊——我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在整个第一学期里,他都完全贯彻着老仓的影分身的立场,默默地为她统率全班提供着支持——大概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才能吧。然而,我有一次却在电玩中心看到过他的身影。他在跳舞游戏中展现出了相当有魄力有冲劲的动作。自那以后,对于本来跟我不怎么合得来的他,我都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即使是为了不让他为难,我也一直努力避免跟老仓发生冲突。虽然他本人对我应该是没有什么想法的……

“好了,阿良良木,我不是叫你进来吗?快点进来啊。”

在蚁暮的催促下,我只好耸了耸肩膀,无奈地走进了教室。虽然老仓没有回答,但是让刚才那三个追上我的人,下达这个指示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她之所以没有亲自追上来,究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去就只会跟我吵起来,还是为了保持威严才这么做的呢……不管如何,假如那分工明确的人选是来自她的指示,我就完全明白过来了。不过,老仓所说的“大家都在等着你”这句话却让我感到有点奇怪——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我是那种受到大家热切期待的那种英雄般的人物吗?而且她说的“大家”究竟是谁啊?

我走进教室,才知道这个“大家”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家”——在教室之中,一年三班的成员都座无虚席地集中在那里了。

007

“呜哇,是全员吗——就是全体成员的意思呀。”

小扇回应道。

“虽然现在是这样一个空无一人的教室,不过当时却是座无虚席的状态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的是光阴似箭,十年如一日呢。”

“啊啊……不,那不是十年只是两年啦。而且如果说得细致一点的话,去把我拦回来的那三人的座位也是空着的。还有副班长周井那时候虽然是坐在位子上,但老仓那家伙却站在教坛哪里。”

“是站在教坛的桌子上面吗?”

“老仓可不是那种奇特的班长啊。这个先不提,她当时站在教坛上这么宣言说——‘那么,逃兵一名已经确保成功,接下来我们就召开临时学级会议’。”

“逃兵这种说法也太严厉了耶——真是个可怕的人呢,老仓学姐。绝对不能在她面前说什么玩笑话。那个人现在也还在三年级的班级里吧?”

“啊啊,要说在的话也的确是在啦……”

因为我不怎么想提起这件事,所以就暧昧地回了一一句,马上回到了正题——同时也切换回过去的视点。

“临时学级会议,本来那可不是在放学后举行的活动啊——不过老仓就是一个能做到这种事的富有领袖才能的家伙。”

“是吗……不过真的是很不可思议呢。阿良良木学长,你直到那时候也不知道要召开这样的学级会议吧?所以他们才会派出人去把你接回来,还把你唤作逃兵什么的。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那单纯只是传达上的失误……听说是这样的。据说那天在我们全班的联络网……也就是通过传递纸条、发邮件什么的散布了这个通知,但是我这里却完全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咦?那不就是说……”

本来一直都笑嘻嘻的小扇,这时候却从表情中抹去了笑意。抹去笑意之后,就换上了一张仿佛碰到冷场似的表情。原本就肤色偏白的她一旦煞白了脸,就真的是苍白无比,简直就像颜色样本似的。

“如果用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所谓的Bocchi吧……”[日语中习惯把有孤独倾向的人称呼为Bocchi。说起来这个中文的谐音有点……]

“喂喂,什么Bocchi嘛。别把人家说得好像是大太法师一样好不好。”[大太法师读作Daidara Bocchi,是日本传说中的巨人。]

“请你别把人家的话错听成这种充分体现着身高劣等感的单词好不好。什么嘛,原来阿良良木学长在说出‘交朋友会降低人的强度’这种荒诞言论之前,就已经是没有朋友的状态了吗。”

“那就稍微有点误会了。”

虽然不是完全的误会。

“小扇,这可是讲述一个没有朋友的人发展到不需要朋友的过程的故事啊。”

“这好像是Bocchi经常会说的台词呢。”

小扇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脸色还很苍白,但却没有同情的感觉,更像是在蔑视我——作为前辈的威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没有朋友是很寂寞的哦。”

“你就别用普通的论调来教育我了吧……”

“那你就别再说那种好像已经看破尘世般的话啦……现在我就端正姿势继续听你说吧。关于那个所谓临时学级会议的事情,还有这次学级会议的议题——”

008

“今天的议题是‘确定犯人’。”

老仓还没等我坐下就这样切入了正题——继周井之后,把我带回到这里来的三名女生都已经分别入座了,但是面对这种明明已经放学却全员在场的异常事态,我却茫然不知所措地呆站在那里。老仓完全没有理会我的反应,继续说道:

“在特定出犯人之前,或者在犯人自己主动报上名来之前,我都不会让任何人离开这个教室,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她的语调显得相当严

肃——即使是面对敌视对象的我,她也从来没有用过如此严厉的口吻。对于她这种不允许反驳、也不允许有所妥协和让步的态度,整个教室的气氛实在是非常的糟糕。简直就像是把险恶这个词画成图画般的空气——当然,空气是画不出来的。

“这是禁止非相关者参与的秘密学级会议。请大家把手机的电源关掉,以断绝外部联络的状态参加会以——阿良良木,你在做什么?快把门关上。难道你连关门也不会吗?”

老仓终于面向我说话了。我还以为她会叫我入座,没想到却是提醒我关门——尽管我心里产生了“明明就算开着门也没什么问题嘛”这样的不满,不过那也许是“不让任何人离开教室”的决心体现吧。

转眼一看,只见窗户也全部被关得紧紧的。在这种盛夏季节把教室紧紧关住,对没有空调的教室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苦刑……她难道是在故意创造出一个让人难受的环境吗?是指望着凭这样的做法让犯人自己报上名来吗——话说,她口中的犯人究竟是什么啊?是什么犯人?确定犯人?难道是在玩什么推理小说的游戏吗——不,就算是那样,也应该不是在放学后召集全班成员来做的事情吧?

我确认了一下接近体育馆那边的最后一个座位——也就是从深远开始往后数起第六个的战场原黑仪的座席。那是拥有虚无飘渺的氛围、全班第一的美少女——让我顾虑重重至今不敢说上半句话、拥有某种贵族气质的她,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就好像疗养院文学作品中的女主角一样——实际上她也经常请假不回校,在我印象中她第一学期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没有出席。既然连那样的她也出席了这次会议,这次事态的严重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身为病弱少女的战场原自不用说,如果热量这样子聚集在教室内部的话,就算任何一个人中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老仓班长,你说‘确定犯人’……究竟是什么——”

“闭嘴,拜托你不要说话好不好。我现在就要开始说明了。我当然有自己的计划。”

被责备了,而且还是相当强烈的语调。就算被别人问起体重,普通的女生也不会用如此强烈的语调来回应吧——虽然她这么说我也不得不闭上嘴巴,但是我先说明了,我可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会让她厌恶到这种程度的事情。她对我的敌视态度,完全是一种毫无来由的东西。

不过,因为考虑到副班长的辛劳,我也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就这样保持着沉默。

“喂喂,你就别在这里自作主张了,老仓。为什么要由你来主持啊?”

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插嘴说道。声音的主人原来是坐在教坛前面的座位上的小马冲忠——小马仿佛很不满似的在桌子下面翘起了二郎腿,向老仓发出了抱怨。

“你明明也是嫌疑人之一吧,老仓——而且话说回来,你应该是可能性最大的嫌疑人吧?大家也只是因为害怕你才没说出口罢了。”

教室内的气氛进一步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小马的声音相当好听,所以尽管嘴巴不干净,平时也不会给人带来什么不好的印象——然而现在的紧迫状况已经到了连他的美声也无法掩饰……不,无法覆盖的程度。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缘由,但我想小马应该是正好戳到了痛处吧——是代替大家说出了心声?在这个班里能做到这种事的,除小马之外大概就只有少数的几个人了。当然我是做不到的。而且我连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搞不清楚,就更不可能了——但是,完全搞不清状况的人似乎就只有我一个。在我回到教室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已经做过一次说明了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就麻烦了……明明被拉进了蚊帐里,实际上却被挡在蚊帐之外啊?

“我当然知道,小马君。谢谢你怀着值日生的使命感向我提出意见。”

老仓说道。

直呼我名字的她却以小马君来称呼小马——话说回来,据我所知她直呼姓名的男生在班上似乎就只有我了。这大概是为了针对我而采取的区别对待的方式吧。虽然我很想跟她说别搞这种区别对待,但我当然是说不出口的。

“在准备开会的期间,我只是暂时性地站在这里罢了。在交接之后马上就会下来——不过,负责讲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的人,难道不是身为当事者、同时也是最大嫌疑人的我比较合适吗?虽然我知道你很想尽快去参加补习班,但是现在可以请你暂时先别插嘴么?”

“哼。”

小马以哼声代替了回答,但最后还是沉默了——他似乎很不喜欢被人提到自己参加补习班的事情。在报考的时候,他本来是把直江津高中这所高升学学校填在第二志愿上的——但现在既然他在这里,就意味着他的第一志愿落榜了——所以,他总是有点难以融入班级里的感觉。那种不逊的态度,实际上就是这个侧面的具体表现。正因为如此,他才毫不畏惧地向老仓说出那样的话吧。然而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学生,班长还是没有让步。其实就算从一年级开始参加补习班,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反而在直江津高中里应该是值得称赞的行为吧),不过对什么事情产生劣等感,看来也是因人而异的。

“刚才因为阿良良木和小马君岔开了话题——我想应该还有人没有完全把握到整个事态,所以现在就重新说明一遍吧。”

在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嫁了责任之后,老仓就开始说明状况了。尽管如此,她在这方面果然非常老练,整个说明真的很简明易懂。

“事件发生在上个礼拜的星期三。当时在班上征集志愿者,在这个教室里开复习会的事情,大家应该还记得吧?”

我完全不记得,或者说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是什么时候征集的啊?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还开了这样的会吗……复习会?说起上个礼拜的星期三,也就是期末考前的最后一天——原来如此,是为了应付考试吗。

“参加了那场复习会的同学,请举一下手。”

听老仓这么说,班里近半数的学生都举起了手——因为这时候大家很快就放下了收,所以我也来不及逐个数,不过举手的人应该至少也有十五人以上——看来是一个相当大规模的复习会。

反过来说,包括我在内的在场的另一半学生,都没有参加那一场复习会——比如说刚才向老仓抱怨的小马就没有举手。

老仓尽管也没有举手——

“好,当然我也是有参加的。”

但却用嘴巴说出来了。

我实在搞不懂什么叫当然。说不定她是觉得那种活动由自己来主持是理所当然的事吧。她之所以没有举手,也许是因为她觉得那并不是淑女应有的行动——不管怎么说,我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她的言外之意就好像在责备没有参加的人似的——责备他们都是一些毫无协调性、我行我素的家伙。当然,如果单纯针对我来说的话,我的确是个毫无协调性我行我素的人啦……

“在这里必须向缺席复习会的人说明一下,那是主要针对数学的复习会。”

明明是自主参加的复习会,不知什么时候却变成不参加就等于缺席了,不过这个就先不说了——对了,在第二天的星期四进行的考试,就是数学和保健体育这两个科目吗。首先第一科考的是保健体育,然后第二科就是数学。大概就因为这样,那场复习会就把目标锁定为数学这一科了吧——不过大家面对面地聚在一起复习保健体育的情景,也让人觉得有点心寒啦。

“大家都互相指点对方不明白的部分,互相学习,互相提高,真的是一场非常好的复习会,我也为能举办这样的一场复习会感到非常自豪。”

老仓说得好像这全都是她自己的功劳似的。不过实际上也的确是她的功劳吧。虽然她从性格上来说很难称之为受欢迎人物,但是明明不是受欢迎人物却能在公正的选举中被推举为班长,当然也有着相应的理由。

“但是,结果却发生了给这种可喜可贺的气氛泼下冷水的事态——今天让大家集中起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在这种时候,我们全班必须团结一致来应对事态,我想这正是我们作为直江津高中学生的义务。”

“那个……”

在这时候战战兢兢地举起手请求发言的人,是坐在小马旁边的、同样是位于教坛正前方座位上的速町。

“因为我是笨蛋所以不太明白,老仓……如果是复习会里发生的事情,不是只要由复习会的人来解决就好了吗?像我这样的,就连举行过那样的一场复习会也不知道耶……”

我终于找到同伴了。虽然速町——速町整子丝毫没有把我当成过同伴来看待。

“速町同学,请你先撤销‘因为我是笨蛋’这句发言吧,这对其他学生来说完全是一种挖苦。”

老仓回答道。要问为什么是挖苦的话,那就是因为速町跟外表相反,是个天才式的人物——虽然跟外表相反这种说法并不太礼貌,但是在这所直江津高中里用指甲油装饰手指、施加浓艳的化妆、把头发染成茶色回校上课的她,就算被这样形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我总觉得速町与其说是天才,倒不如说是努力家吧……对老仓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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