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结果,我最后还是没能找斧乃木商量,就这样回到了北白蛇神社——不,这并不是因为老仓在我解开所有数学谜题之后也没有放我离开客厅的缘故。
反而应该说本来是有机会的。
她当时说「因为心情有点奇怪,要去洗个澡清醒一下头脑」,然后就转身朝着浴室走去了——趁着这个机会,我马上来到了妹妹们的房间。
顺便一提,在那时候她还开玩笑似的以「历你看起来也好像没什么精神,要不要一起洗?」这样的话来引诱我,但我还是不敢越过这道红线而一口回绝了。
那太可怕了啊。
而且这次的异变原本就是因为我想要「清醒」一下头脑才发生的——在进行这番对话的时候,我也稍微确认了一下洗脸台前面的镜子。但是果然不出所料,那依然只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
然后,当我来到妹妹们的房间时。
斧乃木余接——并不在那里。
……关于这件事,应该也可以作出许多种解释吧——虽然可以对此进行各种各样的解读,但其中最合乎常理的假说就是「那个女童因为心血来潮而自己跑出去散步」这个可能性。
但是,我却没有采纳这个假说。
虽然要怎样理解都可以,但我还是没有采纳。
即使她的得意表情和高傲语调让人火大,斧乃木也终究是斧乃木——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专家。
那样的专家,在当前的现状下竟然「消失了踪影」,我想这应该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虽然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在她本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但她对待工作的那种迅速的行动力和责任感,有时甚至让我觉得无比地威武和耀眼。
所以,我应该认为是出现了什么变故,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她才马上行动了起来——可恶。
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应该努力抑制住内心的火气,趁着上午的时候向她问清楚各种情况了——我一边这么想,一边走出家门。
我首先折回到盥洗室,向隔着磨砂玻璃可以隐约看出正在洗头的老仓的影子说了句「我稍微出去一下哦,育」,然后就骑上了BMX——直奔北白蛇神社。
八九寺大姐姐应该也回来了吧——我必须重新确立认识,仔细考虑出对策才行。
状况急转直下。
之前我还说什么不严肃的企划,简直是大错特错——虽然暂时还是处于什么都不明了的状态,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说不定是我过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极端危险事态。
是一种不安的、不稳当的——
同时还伴随着实体的风险。
没错。
这里一定不是什么「镜之国」。
之前我虽然说什么科幻世界什么幻想世界的,不过仔细想想,即使就怪谈来说,有关镜子的传说故事不是也多得数不胜数吗?
都市传说。
街谈巷说。
道听途说。
比如——在那时候,镜子确实是被染成了紫色对吧?
可恶,身为将近二十岁的人,我还是想起来了啊——紫色的镜子。
传说要是到了二十岁还记得的话就会死掉的、诅咒的咒语什么的——虽然应该还有解除诅咒的咒语,但我却忘记那咒语是什么了。
是连喊三声波马豆吗?
【注:Pomade,发蜡。这里指的是日本都市传说之一的裂口女,据说只要对其连喊三声波马豆她就会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从而可以趁机逃走。裂口女传说的一个版本讲的是一女子去做整容手术时,因为闻到医生发蜡的臭味而挣扎身体,结果医生不小心剪裂了两侧的嘴巴,那个女人看到自己被毁容后的长相,生气地用剪刀杀了那个医生跑了出去,成为一个杀人魔。】
不对吧。
当然,我也不觉得那个跟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总之镜子的「怪异」实在多得不胜枚举,甚至连像我这样无知愚昧的家伙也能轻易举出例子来。
既然如此——这个世界或许并不是单纯的毫无道理、不合逻辑的「镜之国」,而是存在着相应理由的怪异现象的产物吧。
怀着近似于双六中的回到起点般的心情,我到达了北白蛇神社所在的那座山的山脚——哈,虽然在双六中这是最倒霉的状况,不过我现在还真的很想回到起点啊。
【注:双六:一种以掷骰子决定前进步数的棋类游戏】
我一拴好车子的锁链,就飞奔似的开始登山了——简直就是痛苦的越野跑。像这样在短期间内反复登山,还真让我想起不久前的经历呢——当然,那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啦。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在那时候,被祭祀在山顶的北白蛇神社里的神并不是八九寺——
穿过鸟居后,我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起点——不,就算回到起点这个说法有点言过其实,至少也算是倒退五步左右吧。
「呀嗬——阿良良木君。我是真宵大姐姐哦~看你的神情,似乎情况不怎么乐观呢。不过你放心吧!我早就料到会这样,所以为了阿良良木君,为了阿良良木君,为了阿良良木君!真宵大姐姐运用了自己的关系网,把最可靠的帮手给叫来了哦!」
镇座在祠堂前的八九寺大明神,以强加于人的、以明显强加于人的态度这么说着向我介绍的——介绍给我认识的「神」,原来——
那个我原本以为今后不会再见面的少女——她就是……
那个我曾经伤害过的少女——她就是……
她就是,千石抚——
「嘻嘻嘻嘻!哎哟,历哥哥,是俺大爷哦!好久没见了嘛,在那之后过得还好吧,嗯唔!?」
「…………」
千石、谁子小姐?
【注:抚子(nadeko)、谁子(dareko)】
012
虽然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做什么登场人物介绍了,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要说明一下八九寺大姐姐运用她的关系网为我带来的千石抚子的事情——她是我小的那个妹妹阿良良木月火从小学就认识的朋友。
虽然中途有一段时间都断绝了来往,但最近又重新恢复来往了——虽然这次重新恢复交往是从我跟千石的重逢开始的,但讽刺的是……我和千石的关系却因为某个欺诈师的行动而再次断绝了来往。
究其原因,就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身为女初中生的她变成了被祭祀在这座神社的「神」——「蛇神」的缘故。
不,要追溯到最根本的原因的话,那就只能说是我的因果报应了,不过这个就暂且略过不提吧——毕竟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要反省就留给自己一个人慢慢反省吧。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本来跟我断绝了来往的千石,现在却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样的异常接近本来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啊,大姐姐,你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八九寺,你难道在异世界里也那么喜欢耍弄我吗——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勉强吞回到了喉咙里。因为这里毕竟是异世界。
而且也不知该说是邪恶还是蛇恶,那张大嘴巴发出「嘻嘻嘻!」的高笑声(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千石谁子小姐,就算是谁子小姐,也绝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千石抚子——
不,这样的千石抚子,我真的是不认识。
我所认识的千石抚子,要勉强说的话也只有两种类型——如果是扭蛋的话很容易就可以集齐了。
首先是基本型……也就是我在登上这座神社的石阶时碰见的那个少女——以前发覆盖着脸部、低着头嘀嘀咕咕地念着什么的、腼腆内向的初中生版本。虽然发型和服装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化,但过着普通生活的话这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另一种就是刚才提到过的蛇神版——这时候的姿态非常吓人,十万条以上的头发全都是白蛇,看起来就跟美杜莎差不多,表情也是无法从基本型联想到的超狂暴状态。我曾经有无数次都几乎被这个千石杀掉,而且也确实被杀死过,不过这些事情还是先不提了。
毕竟说来话长,我也不想回忆起来。
然而,现在摆出一副傲岸不逊的态度站在八九寺大姐姐身旁的千石,却似乎并不属于两种类型的任何一种——虽然身上还是穿着公立七百一中学特有的连衣裙式校服,但头发却是纯白色的超短发(并不是蛇),那高高在上的表情就像要把我整个人吞掉似的,给人以傲岸、磊落而富有野性的印象。
怎么说好呢,既像是「糅合均一」,又像是「未成熟」,也有「半吊子」的感觉——或者说是「正在发生某种转变的中途」的状态。
对了,就好像生命在卵中诞生的过程一样——
「我想你应该明白吧,因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你也许不知道,我就给你介绍吧,阿良良木君。这是我前辈——或者,说是我上一代的神,朽绳大人哦。」
「是吗……」
朽绳大人。
尽管我礼貌性地向八九寺大姐姐点头示意,但这句话却没有传进我的头脑中——不,对突然以这种形式跟本来已经
断绝联系的千石见面所感到的困惑,当然也是原因之一吧。
但是,考虑到这里是「镜之国」的话,虽说决不是一件好事,但也应该是不算数的——所以让我感到更大困惑的是——「看来是我想错了」这件事。
我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因为我根据自己下山后的经过来推测,认为「这个世界说不定是我自己的妄想产物」的缘故。
尽管妄想这个说法似乎不太好听。
总而言之,我就是在想「搞不好我只是在做梦吧」——虽然没有用手捏脸颊看痛不痛,但我还是怀着这样的推测回到山上来了。
无论如何也只能以恶趣味来形容的、几乎变得面目全非的那个老仓,也许只是我做的一个恶心无比的梦,要是被她本人知道的话肯定会被狠狠地修理一顿——实际上是因为妹妹们没有来叫我起床,我以为自己起床了,但其实还在被窝里呼噜大睡……现在大概也还躺在被窝里吧?
这样一想,各种不符合逻辑的现象和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释——可以解释所有无法解释的状况。
做梦。
换句话说就是以梦作为结局。
虽然听说这在故事叙述上是一个犯规的手法,但就算有这样的一次不也很好吗?——也可以说规则就是为了被违反而存在的。而且如果拿「……我做了这样的一个梦」和「……我来到了这样的『镜之国』」作比较的话,不管怎么想,前者也应该是更有说服力的假说吧。
至于哪个更有意思就先不作讨论。
神原变成了雨魔,本应身在海外的羽川变成了原本早已消灭的黑羽川什么的……而且还出现了许多无法单纯用「镜之国」的左右反转来解释的事例——然而事实却证明「自己在做梦」这个假说似乎才是我的一个自欺欺人的妄想。
似乎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愿望而已。
因为如果是雨魔或者黑羽川的话,这两者都作为「知识」存在于我的头脑中……至于老仓的那个姿态,唔……要说是隐藏在我心底的愿望的话,我也确实有点难以反驳。
但是——我不知道。
我完全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姿态的千石抚子——既不是人也不是神、就像处于中间状态的、却正在朝着「前方」发展的千石,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同时,我也没有知道的权利。
也就是说,既然梦本质上是由积蓄在脑海里的记忆和思维所构成,那么我就不可能会在梦中见到这样的千石。
超短发的千石抚子什么的,到底有谁会想象到啊……因为不可能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这绝对不可能是在做梦。
「…………」
那么,这个世界真的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已经是至今为止最莫名其妙的状况,难道还要不断地自我更新最高纪录吗?——朽绳?只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又好像没有听说过。
「嘻嘻嘻!原来如此。」
千石谁子愉快地笑着说道——虽然声音本身是抚子的声音,但语调却显得粗俗和没品,简直就完全不—样,感觉就像是她的双胞胎姐妹似的。
不过我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却还没有过遇到双胞胎的经历……
「果然是想太多了啊——正如猫说的那样。」
「……诶?」
猫?她说的猫……应该就是指黑羽川吧?毕竟那家伙也说过我「想太多了」……但是,虽然这也是据我所知的范围,但千石和黑羽川之间应该是没有任何联系的啊?
我转眼看向八九寺大姐姐。
八九寺大姐姐马上向我眨了单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还有你眨单眼的动作太笨拙了。
我彻底放弃指望八九寺大姐姐的念头,重新看向千石谁子——不过这边感觉也是挺难沟通的。
「嗯嗯?什么啊,历哥哥。难道你不懂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无法理解吗?嘛,我看也是了,嘻嘻嘻!」
「…………」
「别瞪着我啊,我可不是在拿你来开玩笑寻乐子——怎么说我毕竟也是曾经被祭祀在这座神社的神,至少比猫更愿意协助你哦。」
过来吧。
向我招手的千石谁子——朽绳大人。
因为那只手的动作就好像蛇……或者说像蛇的舌头一样,我不禁对是否该接近她感到踌躇,但就算害怕也解决不了问题。于是,我就慎重地一步一步朝着朽绳大人和八九寺大姐姐走了过去——
「嘿!」
当我走到离她们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大姐姐却主动向我扑了过来——同时毫无来由地把我推倒在地。
我说,这个人到底要在神社里把我推倒多少次啊?
还是说这里有什么毒蜘蛛吗?我吃惊地环视着周围,而八九寺大姐姐——
「喂喂~」
却面露笑容地说道:
「你干嘛板着一张脸嘛。就因为这样,别人才会说你想太多了吧?『镜之国』什么的可不是随便就能来到的地方,你应该有干脆尽情享受这种状况的坦荡胸怀嘛,少年。」
「……我知道了。」
我开玩笑她就叫我认真点,我变得慎重她就叫我享受状况,还真是个任性的大姐姐啊——不过,听她这么说也确实没错。
我不应该把原来世界里对千石的印象强加在这边世界的千石身上,就算说不能放松警惕,也不应该一味地固执而不懂变通——享受这种状况的胸怀。
说的没错啊。
被二十一岁的八九寺骑在上面这种事,一定可以作为很不错的饭后谈资吧——我保持着这个姿势转向朽绳大人——
「那就多多拜托了。」
事到如今才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嗯嗯?噢,嘛,那我就尽管帮帮你吧。毕竟我是神嘛——不过,我刚才说你想太多,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啦。」
「啊,是这样吗。」
面对朽绳大人的否定,八九寺大姐姐毫不歉疚地这么应道,依然保持着压在我身上的姿势(为什么不放开我啊)——
「不过,这位朽绳大人是很靠得住的哦~阿良良木君,现在,说起阿良良木君能依靠的神佛,就算忽略其他所有的神,也不能忽略这位朽绳大人呢!」
她这么说道。
「就算忽略其他所有的神……?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总觉得这么说实在有点夸张,但八九寺大姐姐却没有收回这个夸大广告:
「还用说嘛,因为说起蛇的话,那就是镜子的专家呀。」
她说道。
「咦……?蛇就是镜子的专家吗?」
我边说边向朽绳大人看去……因为是以躺在地上的姿势仰望着她,所以连裙子里面的风景也看到了。
「嗯?啊啊,没错啊。什么啊,难道你在看见我的瞬间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吗?那么历哥哥,你到底以为真宵大姐姐是为了什么才把我叫来的啊?」
「为了什么……」
因为刚成为神没多久并不认识太多人,所以在遇到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态时就把前辈——也就是前代的神叫来了,我是按照这样的逻辑来理解的……难道不仅仅是这样吗?
「我说呀,阿良良木君。」
八九寺大姐姐向我说明道。
就像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似的。
「『镜』的语源,其实就是蛇的眼睛——『蛇目(kagami)』哦。你不知道吗?」
013
我当然不知道了。
蛇还有一个叫「kaka」的异名什么的,应考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知识啊——虽然好像有点死不心息的感觉,但我现在所体验的情景也应该可以成为「不是在做梦」的证据吧。
被比喻为海蛇的忍野忍发出的「咔咔!」的笑声说不定一直都潜藏在我意识的根部,然后由此跟梦产生了关联——虽然要这样考虑也不是说不通,但作为伏线的回收方式也未免过于牵强了吧。总而言之,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是神也好是初中女生也好,「镜子专家」的登场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幸运。
「你肚子饿不饿?阿良良木君。听你这么说,好像从早上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呀?我们就一边吃一边谈吧。朽绳大人,来,我们一起吃。」
说起来,我今天吞进肚子的东西就只有老仓给我泡的茶水了——因为光是看见她的姿态我就顾不上吃东西,所以一直都没怎么在意。但现在的我已经丧失了吸血鬼性,不适当摄取营养可是会随时饿倒的啊。
所以,我就第一次被招待到北白蛇神社的祠堂内,面前摆着八九寺大姐姐特意准备的膳食。
「……话说,这难道不是供品吗?」
「嗯,是供品哦。」
「…………」
因为除我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会来参拜这座神社,那大概是朽绳大人带来的供品吧?另外,供品这东西真的可以随便拿来吃吗?
在我犹豫不决的期间,八九寺大姐姐和朽绳大人连「我开动了」都没说就吃了起来。毕竟也不能破坏气氛,我就着她们一起吃了。
话说回来,虽然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说这个,不过这还真是很夸张的状况呢——我现在竟然正跟两个神围着桌子吃饭。
我到底是什么人啊。
在我直到今早为止所生活的世界里,是因为千石抚子不再是神而使得八九寺真宵变成了神——换句话说,两人的在位时间是没有发生重叠的,但在这边的世界里却有点不对头,或者说是不合逻辑。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两个神都手持看样子应该是供品的酒瓶对着嘴巴豪饮起来——二十一岁的八九寺大姐姐还情有可原,但朽绳大人的外表是初中女生,看起来还真够夸张的。
「历哥哥——你是不是觉得镜子就是会映照出左右反转的物体形象的东西啊?」
正题突然回到了朽绳大人身上——不对,应该是朽绳大人突然切入了正题。
因为实在过于唐突,我竟然在说明文字的部分咬到了舌头……虽说现在已经不咬舌头了,但是在八九寺真宵的面前,这实在让我感到羞耻万分。
「那、那个,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是问你——你是不是觉得镜子就是会映照出左右反转的物体形象的东西啊,嗯嗯?」
因为那是一种找茬般的口吻,我只觉得自己好像在接受什么压迫式面试一样——虽然也不是说就因为这个原因,但我尽管明白提问的内容,却完全不理解提问的含义。
镜子会映照出左右反转的物体形象——这个,我当然是这么想了。那不是连小学生都懂的常识吗?
如果是「为什么镜子会映照出左右反转的物体形象?」这个问题的话,其中还蕴含着某种哲学性的意味,所以我也可以很自然地接受下来,但现在这个问题根本不是哲学,而是变成问禅了吧——难道她是想说左右反转的其实是我们这边,映照在镜子里的姿态才是真实的吗?
不,等一下啊。
虽然小学生多半不知道,但是像黑仪和老仓那种拿奖学金的学生应该知道,关于「镜子」的性质还存在着「严格来说并不是左右反转,而是前后反转」的说法……难道是这么回事吗?不过,那只不过是说法上的问题,眼睛所看到的——所能确认到的「反转」形象应该是相同的。
「我以前听说过,如果把三面镜之类的镜子摆成直角形状的话,在观察镜子的接缝部分的时候,眼睛看到的就是左右正确的形象……你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
另外好像还有巧妙地利用反射来实现在平面上映照出左右正确形象的镜子什么的……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雨魔是怎么样,但我在替喜欢新东西和罕见东西的神原打扫房间的时候,好像就见到过这样的玩意。
「不对不对——嘻嘻,不是说那个啦。我是在说你看镜子的时候,是不是乍看起来就觉得左右相反啊?」
「这个……当然是了。我举起右手镜像就举起左手,我抬起左脚镜像就抬起右脚吧?」
「什么嘛,原来历哥哥经常在镜子前做Y字平衡练习的吗,还真是变了不少呢。」
「我只是举个例子,谁会做那种事。」
会做那个的应该是火怜才对。
当然我不知道她在这个世界里会不会做。
「总而言之,镜像总是会做出跟我左右相反的动作吧。」
「你真的那么认为吗?」
真执拗。
朽绳大人边说边慢慢向我逼近——蛇总是给人一种纠缠不休的印象,而她现在就好像在忠实地体现着这种印象。
「因为大家都这么说,所以你才这么想的吧?」
「怎、怎么会!难道我像那种会被常识所束缚的男人吗?」
但是镜子会映照出左右反转——或者说前后反转的形象,这的确是一种常识,说白了就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
比如在说明镜子这个物体的时候,我应该还是会用这种方式来说明吧——虽然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在别人向我说明镜子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说明的。
然后我就马上理解了过来。
啊啊,这个东西——
就是会把现实映照成左右反转的一块板子。
「……朽绳大人,难道说实际上并非如此吗?八九寺大姐姐你认为如何?」
「我的意见就留到最后再说吧,现在还是应该先把话说下去。」
大姐姐以充满威严的态度说道。
真像个大人物。
但是因为我知道她十岁时的样子,所以实在很难判断出她究竟是说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你知道镜映认知这个东西吧?就是说当把镜子拿给动物——比如说拿给蛇看的时候,它究竟是否知道那就是自己。但是,你不觉得那正是因为里面的形象左右反转——也就是跟自己成对,才会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映像』吗?如果是左右都跟自己相同的话,说不定就会看成是另一个人的动作了——嘻嘻嘻。」
「……不,但是实际上就是做出左右相反的动作……」
「不管如何,站在蛇的角度来看,因为既没有手也没有脚,按照历哥哥打的比方是无法接受的呢——而且镜子本身并不是在发光,而是把射进来的光反射出去,只不过是看的人擅自认为自己的形象『映照在上面』而已啊?这样想的话,那决不能说是镜子本身的功能吧。」
「……那么,朽绳大人。」
好像被耍了的感觉——或者应该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正在被取笑,所以连对方是神的事实也抛诸脑后,以稍微强硬的语气问道:
「如果说镜子不是映照出左右反转的形象,那到底是映照出什么东西啊。」
「真实。」
朽绳大人说道。
「……不,我的意思并不是指刚才你说的『哪一方的左右正确?』哦,历哥哥?我只是说,镜子自古以来都被看成是那样的存在——是一种神圣的灵具啊。」
「啊啊……什么什么之镜的,我也经常听说。」
「就是灰姑娘的母亲看的那个吧。」
虽然八九寺大姐姐像模像样地说着,但事实上却跟白雪公主搞混了——不过作为例子来说还是很好理解的。
虽然现在已经将其中的原理彻底解析清楚了,但是这在过去应该是很不可思议的「映照」现象,所以对其赋予某种意义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所以,有关镜子的怪异才会有那么多吧。
映照出真实……吗……
「虽然就是因为映照出真实,美杜莎到头来才会落得被石化的下场啦——不过看到头发是蛇的家伙,不管是谁都会大吃一惊吧,嘻嘻嘻!」
【注:在希腊神话中,珀修斯利用光滑如镜的盾面斩杀了眼神能将人石化的美杜莎。】
朽绳大人笑着说出的这句话,虽然可能是一种蛇特有的玩笑话,但是对实际上曾经见过变成了那种姿态的蛇神千石的我来说,这可真的是笑不出来……在这边的世界观里,难道是没有那样的千石的吗?
「映照出真实——不,虽然这句话本身是蕴涵着深层的意义,但是朽绳大人,那又怎么样啊?我到底应该从这句话中吸取什么样的教训?」
一说起教训,虽然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那个欺诈师,但是现在我就只对此抱有「回顾历史确实是很有意义」这样的感想。
搞不好就算说是真实也是颠倒过来的吧——我甚至会有这种想找碴的冲动。虽然我是向八九寺大姐姐支付了四日元的香火钱,但面对无偿地来到这里友情出演的朽绳大人,这样的态度实在是不应该。
……现在想起来,我支付给八九寺大姐姐的那四日元,简直就是干脆不给还好的碎钱。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心中充满了歉意——虽说只是在心里面想,但我一直都在粗暴地向你吐槽,真的很对不起。
「啊~你还不明白吗~历哥哥。俺大爷是说,在你眼中看来是左右相反的这个世界,实际上也决不是『反转』的啊——并不是说哪边正确,而是两边都一样正确啦。」
「咦……」
两边——都正确?
真实?
「即使是在你看来乱七八糟、不合逻辑的这个世界,也跟你本来的世界一样是存在着相当程度的痴女的。」
「存在着相当程度的痴女……」
虽然我严肃地接受了这句话——不对啊,在我的世界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痴女吧?
「说错了,应该是秩序。」
「哪有人会连这个也弄错的,别把秩序错说成痴女好不好。那不简直就像是互为对极的词语吗?」
「对极吗——嘻嘻嘻。」
对于我的无奈吐槽,朽绳大人就像觉得其中蕴含着什么深意似的重复了一遍——嗯?
「不,总的来说——你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所有认识的人,比如妹妹、朋友、后辈和幼年玩伴什么的——另外还有我和真宵大姐姐也是这样,其实都不是左右反转的啊。这一点你也应该隐约开始明白过来了吧?」
「…………」
「没错,事实上并不是反转了——即使变成了这样,我们
也依然还是我们啊。即使是镜像,也决不是幻像——嘻嘻嘻!从你刚才的视线来判断,历哥哥所认识的我似乎完全不同,根本无法当成是同一人物来看待——但很遗憾的是,这也同样是我啊。」
我就是千石抚子啊。
朽绳大人说道。
换句话说,也就是千石抚子这么说道。
……虽然即使是迟钝的我也隐约感觉到她想表达的意思——但是即使如此,我也还是不怎么理解。
这是指生理层面的问题吗?
关于映照在镜子里的存在是同一人物、是自己本身的道理……对了,假如以羽川翼和黑羽川的关系作为例子的话,我倒还可以接受。但如果是其他人物的话,我就不怎么认同了。
比如说我最初见到的火怜,要是身高变矮的话,那不是连身份特征也发生崩溃了吗。
「那就是说,身材高大的人并不一定就希望这样啊——既有为身材矮小感到自卑的人,也有为身材高大感到自卑的人。你的妹妹才刚刚初中毕业对吧?那么她的内在成长——是不是跟上了她身高的成长呢?」
【简而言之就是强调火怜酱是个笨蛋吧多大仇…】
「内在……?」
不,嗯,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家伙的确只是身体在长高长大,内在却还是空空如也,或者说还是小孩子的状态——我是这么认为的。
「…………」
那么,这就是说?
月火的情形——斧乃木的情形——八九寺的情形——神原的情形——羽川的情形——老仓的情形——千石的情形。
如果从这个视点来看,至今看起来显得乱七八糟的「左右反转」,也终于呈现出一个共通的特点——但是,既然如此的话?
「嘻嘻嘻,在基本上理清头绪之后,我们就稍微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吧,历哥哥。因为自己举起右手的话,镜中的自己就会举起左手,所以历哥哥就说镜子映照出左右反转的形象——但是这个比方对没有手脚的蛇是不通用的。那么如果是蛇的话,究竟要凭什么认为那是『左右反转』的呢?」
如果是你的话——
会如何向俺大爷说明镜子的「左右反转」的特点呢?
「这个……唔唔,比如说鳞片的形状,或者排列什么的……」
「别真的就以蛇为例子来考虑啊,你难道是傻瓜吗。这里最重要的应该是如何向没有『左右』概念的对象说明『左右反转』的现象。」
「这个……」
就好像是奥兹玛问题的一种变形吧。
听起来很简单,却出乎意料的难。
就算是以整个身体来说,只要向右移动的话,镜里的映像也会向左移动吧——但是这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如何不使用「左右」的概念来说明「左右反转」的现象。
「奥兹玛问题,就好像『奥兹国的魔法师』问题一样呢。」
【注:《奥兹国的魔法师》,弗兰克·鲍姆著,1900年出版,最初的中译本由陈伯吹翻译,并定名为《绿野仙踪》。顺带一提,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由严肃科学家代表官方实施的外星人搜寻计划叫做「奥兹玛计划」,而「奥兹玛」正是《绿野仙踪》中奥兹王国女王的名字。】
我暂时无视了说出这句话的八九寺大姐姐(在心中下定决心不吐槽,这时候就显得我只是个冷漠的家伙),稍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想到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答案。
「对了,只要把文字映照出来不就行了?」
「嘻嘻嘻,文字吗。」
「啊啊,因为英文字母有很多都是左右对称的,就用平假名、片假名或者汉字比较好吧?只要把这些文字映照出来,就可以看出是左右反转的,那就可以说明镜子的性质了吧。」
「阿良良木历」会被映照成「(反)阿良良木历」。
「朽绳大人」会被映照成「(反)朽绳大人」——就是在书店里让我倍受挫折的「镜像文字」了。
只要看到这些字,就可以一目了然地判断出自己看到的并不仅仅是一块玻璃,也不是直接把现实的景色映照出来。
「没错。」
就是这个啊,朽绳大人说道。
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的并不是「答对了!比想象中还要聪明嘛,历哥哥」这样的赞赏,而是类似「到现在才终于得出我想要的答案么,真是费工夫」这样的倾向——要是这样的话,你干脆一开始直接把答案列出来给我看不就好了。
虽然神或许存在着不能做出过分直接的启示之类的规矩限制,不过听说了有关镜子的这一大堆道理,直让我回想起在补习学校废墟里听忍野讲述怪异各种知识时的情景,结果她现在还给我这样的脸色看,实在是太痛苦了。
……说起来,在我的世界里已经不存在的那个补习学校废墟,在这边的世界不知道怎样了呢?
不过根据至今为止目睹的情况来判断,建筑物和风景并不存在除外形左右反转以外的变化……
「那么,历哥哥,现在要进入下一步了。」
「……这还要继续啊。」
「放心吧,这次是最后了——等谈完这个之后,我们再听听真宵大姐姐的意见吧。」
「咦?」
听朽绳大人这么一提,八九寺真宵露出了纯粹的吃惊表情——看来她已经忘记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了。这么说来,她刚才的那句话果然是敷衍一时的掩饰之言吗。
总而言之,现在要关注的是朽绳大人所说的下一步——也就是最后的一步。
「假如你现在正处于什么都不懂的空白状态,然后看到的并不是映照在镜子里的「(反)阿良良木历」,而是写在纸上的「(反)阿良良木历」的文字,你会怎么想呢?」
「咦……?现在是由我来当蛇吗?在智力方面应该是不需要迎合蛇的水平吧?」
「嗯,你不需要刻意装聪明。」
这话说得还真过分——不,既然是蛇神的话,朽绳大人袒护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唔唔——
「这个,应该也会很自然的认为那是镜像文字吧。」
「但是你却不知道镜子的存在,当然也不知道什么是镜像文字。」
「嗯……?那样我当然不会觉得那是镜像文字了,但那只不过是不懂得这个说法而已,实际上我还是认为那是『左右反转』的——」
嗯?
不,不对吧。
把镜像文字看成「左右反转」,一般来说都是仅限于照镜子的时候——我应该回忆一下先前在那个大型书店里千方百计地想要读懂教科书时的做法。
没错啊。
那时候我曾经想通过从书页的反面以透光的方式来阅读文字——虽然这个尝试最终失败了,但换句话说,在看到写在纸上的镜像文字的时候。
我一定会把那张纸翻过来。
没错。
镜子并不是将物体的左右反转——
「而是把人的里表——反转过来。」
我明白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第一次弄明白了某件事情——这里并不是什么「镜之国」。不,作为理解来说这其实是完全正确的——但我所见到的她们却并不是发生了左右相反的逆转情况。
她们——其实是表里反转过来了。
里面变成了表面。
是这样吗……只有月火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除了服装之外),原来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吗——不,即使是服装,那家伙说不定也只是单纯弄错了吧,总而言之,她就是那样的人。
因为她是一个毫无里表的人——阿良良木月火,即使在镜子里也不会呈现出里面的姿态。
没错。
越过镜面的这个地方,实际上就是「里面」。
014
在这里请先让我做一下用语的说明,所谓的「里面」,有时候也会指代电子游戏中的「通关后的世界」——因为现在的主流是不对游戏本身设置通关的系统,所以这也许不是太普遍的情况。不过,总之那都是一些难度超高的关卡,或者是奖励性的附加关卡。
不过我们现在所讨论的「里面」,则单纯是「表面的里层」的含义,也就是「表里如一」的含义——同时也包括「表里反转的世界」的含义。
到现在为止,我几乎在这一整天里都误解了这一点。当然,有的人可能会说,「左右反转的世界」和「表里反转的世界」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啊,说到底不还是同一回事吗?虽然单看风景的话确实可以这么认为,但是一旦牵涉到人性的话,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果然还是引用羽川翼的例子会更容易明白吧——黑羽川虽然并不是羽川翼,但要问那是不是另一个人、或者说那样的家伙在现实中是否不存在的虚构人物的话,那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在黄金周出现的那个怪异,既是名为障猫的传统型的妖怪变化,同时也是羽川翼本人。
那是有如圣人的她一直压抑着的存在。
是她用来推卸所有痛苦的对象的自己本身。
也就是说——那是羽川翼的里侧。
尽管忍野将她命名为黑羽川,但就算把猫称呼为羽川翼,然后把羽川称呼为白羽川,这本来也是没有任何违和感的——然后,如果站在「表里反转」的视点来看的话,这其实也适用于羽川以外的人。
虽然身材娇小的火怜很新鲜,简直就是一种革新,对我来说甚至造成了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强烈冲击——但正如朽绳大人所说的那样,火怜本人其实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高大身材,与此同时,跟不上身体成长速度的精神也作为一种反差存在于她的内部吧。
那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那样的火怜的里侧一旦完全体现在外——那么呈现为那样的姿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个姿态,其实一点都不新鲜。
那完全是火怜的不平衡性的忠实体现。
至于斧乃木,虽然那孩子由于身为式神的性质而有着无表情、无感情、语调毫无起伏的人偶般的外侧,但过去我曾经听她本人说过,那其实都只不过是无法表露出来而已——只是因为无法表现在外,决不意味着她自己本身是无感情和无表情的存在。
如果把手折正弦的证言也考虑在内的话,这也可以说是相对于外侧的内侧——或者相对于表面的里面被可视化的结果。
实际上,我对斧乃木的印象并不是「性格发生了改变」,而是「性格的恶劣表露无遗」——至于八九寺真宵的情况,考察起来就更加简单了。
过去以十岁少女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的八九寺,实际上却是早在十几年前已经丧命的幽灵,如果按照正常成长的情况来计算,她现在就是二十一岁了。
作为相对于表面的少女姿态的里面,她已经具备了成年女性的资质——就算说幽灵不会成长、怪异没有时间的积累、不能单纯地计算精神年龄什么的,她在长达十一年的时间里不断地迷路的这段经历,不管是堕入地狱还是变成神,都是绝对不会消失的。
虽然我也不是太明白那些事情,但是八九寺毫无疑问是存在着像神原那样的整天兴奋地喊着「少女少女真可爱真可爱」的家伙无法看见的里面——而这个里面一旦反转成表面的话,应该就会呈现为现在的这个姿态了吧。
而说到神原——神原骏河的话,实际上会稍微有点复杂。要考虑她的情况,就绝对不能忽视来自她的母亲卧烟远江和阿姨卧烟伊豆湖的影响。但是如果暂时撇开这个因素,只把视点锁定在表面和里面来讨论的话,她的「左手」——「猿猴之手」本来就是「体察持有者的内心愿望并加以实现」的东西,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类似隐藏秘技般的怪异。
身上披着雨衣,脚上穿着长靴。
作为雨魔的那个姿态,就是神原的里侧——尽管对身为学长的我所怀抱的敬意并无虚假,但从反面来说,要彻底抹消她心底里对阿良良木历的憎恨感情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吧。
并不是出现了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而是一直以来都在那里,那都是确实存在的。
并不是左右反转,而是表里反转——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就像数学定义似的,但作为一个最简单的问题,雨魔其实就是神原骏河自身——说起数学,现在就来分析一下那个让我不敢直视的老仓的情形吧。
说老实话,我对她的那个姿态其实还没有完全理清头绪,但是那没有让我感觉到丝毫迹象的彻底开放的性格和熟悉阿良良木家的亲人般的关系,并不只是我渴望的妄想情景,对她来说应该更是一个求之不得的状况——但愿是这样吧。
那种虚幻的幸福。
我希望老仓在心底里其实一直都怀抱着这样的渴望。在那有如带刺般的性格.和攻击性的言行背后,其实还存在着那样的一个她——这样想的话,还是让我有一种得到救赎的感觉。
虽然我对于老仓的想法或许有点太过于自我满足了,但是要单以理论来评论身为幼年玩伴的她,我实在是无法做到。
与之相比,千石抚子的情况则可以用更有说服力的方式来论证——因为这个名为朽绳大人的神,是她在自己心中生成的、过去被祭祀在北白蛇神社里的当地神明。
虽然跟双重人格可能有点不一样,但我曾经有一次和忍一起目睹了千石跟「朽绳大人」对话的情景——那个神,是我和忍都无法看见的、寄居在千石的里侧的蛇。
那粗暴的口吻,不礼貌的态度。
那也同样是千石抚子——按照她本人的说法就是同一人物。
虽然对只把她看成是妹妹朋友的我来说,这是一个难以承认的事实——同时也是不得不带着后悔作出承认的事实,但是那个单纯只显得乖巧、内向和可爱的千石抚子,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在乖巧的背后隐藏着小孩子气。
在内向性格的背后隐藏着攻击性的一面。
在可爱的背面隐藏着目中无人的态度。
在千石抚子的里面,还存在着一个随时都会爆发和破裂的千石抚子——就是这么一回事。
只要把让我产生「这个世界很不对劲」这个感想的至今的冒险之书重读一遍,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只不过是看到了她们里侧的姿态而已。
可以容许不合逻辑的矛盾的世界——之所以会这样,并不是因为这里是「镜子里面」,而是因为她们都是「内心中」的登场人物的缘故。
内心的自由。
就是这么回事吗——只要这么一想,原以为充满了不稳定和不确定要素的这个世界,也好像突然多出了一条主轴似的,原本觉得只是被左右反转的风景,现在看起来也好像焕然一新了。
说起来,虽然八九寺大姐姐向我说明了镜子的语源是「蛇目」,但是这个问题当然也存在着多种说法,还有人认为「镜」也被称作「影见」——也就是观察人的影子的装置。
正如有光就会有影那样。
有表面就会有里面——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里面。
虽然感觉有点唐突,但是朽绳大人还是为了让我更容易理解而举了个漫画的例子:
「据说漫画在画向左的脸和向右的脸时,会反映出左撇子或者右撇子的习惯——在画某个不习惯方向的脸时,通常都会用镜子来检查,某些作者甚至会先在反面画上向左的脸,然后再转到正面重新描画出来。所以,表和里各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方面——尽管本质上是同一存在,但其模样却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漫画的比喻是很容易明白,但不知为何却是站在作者的角度来说的。
唔,不过也的确没错,就算是反转也有各种各样的反转方式,而我也正因此产生了巨大的误会,还悠然自得地活到现在。可以说在朽绳大人这位灵验之神的协助下,这次讨论已经有了成效——但是,这个解释同时也点明了「那又怎么样啊?」的问题。
这里是异世界,对我来说是异国他乡,「完全找不到可以回去故乡的方法」的状况也依然毫无变化。
原来如此,镜子这种东西,原来是会从里侧映照出人的真实一面的呢——就算镜子的专家告诉我这样的事实,也无法使当前事态发展到「既然如此,只要这样做就好了嘛!」的阶段。
即使跟我所认识的她们有所不同,那也同样是她们的一个侧面,所以我决不能对其视若无睹——尽管我是做好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但是却没有得出相对于「怎样做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和「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等等问题的解决方法,也就是对应问题的解答。
……不对。
严格来说,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个问题,虽然跟假说有点不一样,但我还是得到了一个可以称为慧眼之言的指摘——这并不是来自朽绳大人,而是来自八九寺大姐姐的指摘。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我的意见就留到最后再说」这句宣言,原来并不是什么虚张声势的掩饰之词——她心里正怀抱着一个疑问。据她所说,那跟朽绳大人所谈论的话题毫无关系,是在今早跟我分开之后就一直怀抱着的疑问。
「不,不管这里是『镜子里面』也好是『镜之国』也好,异世界也好是异次元也好,那些东西都暂且搁置一边吧——这里不是有许多阿良良木君认识的人吗?有的是人,有的是朋友,有的是后辈,有的是幼年玩伴。」
「嗯,的确是这样……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或许还不算是被扔进了一个完全未知的地方吧。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阿良良木君你自己究竟在哪里呢?」
八九寺大姐姐这么说道。
……我?
「阿良良木君还没有遇到阿良良木君——这不是很奇怪吗?包括我和朽绳大人在内,大家都同样认识阿良良木君——而且各自都和阿良良木君存在着某种关系。虽然其中也有像小骏河那样向你发起袭击的孩子,但那也毫无疑问是一种关系。不过,这也就正好说明了你在这个世界里——从你来到这里之前开始,都是一直存在的吧?」
「…………」
「既然如此,那个阿良良木君究竟到哪里去了呢?你的性格和言行举止,对我们来说都是非常熟悉的
……但是你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阿良良木历吧?那么除了你之外,不是应该还有另一个阿良良木君——还有阿良良木君的里侧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吗?」
啊啊——是这个吗。
这就是我在跟老仓谈话的时候差点想到的线索,或者说是头绪——
理所当然地存在的阿良良木历。
在和忍实行时间跳跃的时候,我曾经跟她谈过时间跳跃存在着跳跃后的世界有本人存在的情形和不存在本人的情形。但是在现在这个状况下,就只有一个考虑的方向。
既然她们都认识我,我不在这里的话就太奇怪了——
就算现在不在这里,过去也应该是在这里的。
在今早照镜子的时候。
没有跟我的动作联动的那个镜像。
仿佛默默地盯着我的那双眼睛——
「是不是在阿良良木君进入这边世界的时候,那个阿良良木君就正好到你那边的世界去了呢?然后也跟你一样在『莫名其妙的、不符合逻辑的世界』里陷入了混乱……哈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边的状况或许会更麻烦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边也一样会很麻烦啊。在回到原来世界的时候,我就必须跟那边的自己好好配合才行了。」
啊啊,不过如果那个不是我的我进入了「有忍在的世界观」的话,那事情或许就好办多了——就算不利用神原家的柏木浴池,说不定也有办法与那边的世界进行意志沟通。
……不对。
就算真的是这样——就算这个世界里的我以交换的方式被拉进了那边的世界,事情也不会进展得那么顺利吧。
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互有默契的完美配合——就算说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互为表里的存在,也决不意味着会抱有同样的想法。
即使有着相同的遗传基因,双胞胎的指纹也是不一样的。我们的行动时机根本就不可能达成默契——或者应该说,问题应该是出在更早的一阶段。
因为——
因为按照常理来判断——从黑羽川和雨魔等具体例子看来,假设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我、阿良良木历——
阿良良木历的里面——就是我的天敌。
除了忍野扇之外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015
如果这次事件是小扇特意安排的话,我说,你报仇也报得太快了吧,到底是哪门子的复仇恶鬼啊。虽然不能说是昨天,但至少也只是前天的事情啊——虽然我很想这样发牢骚,但是单凭臆测就胡乱埋怨不在场的人也没有意义。但是,向来以神出鬼没著称的她,今天却偏偏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也的确是一种充满违和感的状况。
如果在我进来这边世界的时候,小扇也同时被送到那边世界的话,也就是说那边存在着两个小扇,那该怎么说呢,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恐怖无比。我要回去的世界简直是笼罩着一片黑暗啊。小扇竟然有两个什么的……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应对方法。我甚至暗暗为自己不用面对那样的状况感到庆幸。
「不过,要做的事情还是一样,这一点也正如阿良良木君所说吧——要想办法入侵小骏河家的浴室,然后再跟那边的世界取得联络。不过要避开雨魔的监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嗯……这个,的确也是啦。」
「我再重申一遍,就算你再怎么焦急也是没用的呀……今天你还是先休息吧。毕竟现在的阿良良木君就只有普通人类的体力,所以休息也同样是向目标前进的一个过程。你打算怎么办?要直接在这个祠堂里过夜吗?」
「不,虽然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还是回家算了……毕竟在这种状况下,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进行确认。」
「是吗。嗯~那么我和朽绳大人也会再想办法的,到明天傍晚时分,你就再来这里一趟吧……当然,如果有机会回去那边的话,你也千万别错过哦。到时候你就随便给我留封信吧。」
「我知道了……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真的很抱歉。」
「你没有给我添麻烦啦——而且,平定这个小镇也是我现在的工作嘛。」
八九寺大姐姐以充满威严的态度说道——虽然这个世界的她应该也是刚成为神没多久,但这种不知为何显得有板有眼的态度却让我感到无比可靠。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赢得百万大军支持的感觉吧——朽绳大人尽管嘴里恶毒地(正因为是毒蛇)抱怨着「我可觉得很麻烦啊,明明都引退了还要被拉出来」,但是——
「不过嘛,我也很在意猫的行动——」
又别有深意地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就沉默不语了。
说起来,关于黑羽川和朽绳大人的关系还没有揭开谜底,但是还没等话题涉及到这件事,朽绳大人就已经先一步踏上归途了……也就是说本来就不打算说出来吗。
虽然我也不觉得这一点有多重要……
既然讨厌我的黑羽川救了我,其中就一定有第三者意图的介入——这样的看法,仔细想想也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分析啊——在这个世界里,理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确实性。
「不过,就算是做好长期战的准备,我也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的时间……之前我也说过,如果大学考试合格的话,我还要去办入学手续呢。」
「嗯,作为最坏的情况,等回到原来世界之后再让小忍帮你返回过去也是一个办法呢。」
「那种像哆啦A梦一样的解决方法也太……」
「话说,由于哆啦A梦改变了大雄的未来,大雄最后才会跟小静结了婚。本来明明是可以跟出来杉君结婚,结果却只能跟原本一直当傻瓜看的大雄结婚,落得这个下场的小静又该找谁抱怨呢。」
【注:出来杉即出木杉,日语假名读音相同,只是当初翻译时以出木杉为流行,相信大部分人是读着出木杉长大的…】
「…………」
这还真是符合大姐姐风格的看法。
作为男生,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论。
于是我就这样下了山,骑上BMX回到了阿良良木家——这辆BMX的主人,现在究竟身在何处呢。
在这个世界观里存在着这辆自行车,也就是说小扇至少在前天的时间点上是在这里的,但我也无法完全肯定……果然这种不需要符合逻辑的世界观真的是很棘手呢。
所有的理论推理都全被连根拔起了。
虽然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聪明伶俐,但至今为止遇到的各种困难我都是通过运用自己的头脑和智慧撑过来的——如果睿智不起作用,感觉就好像武器被封印了似的,就算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睿智也同样如此。
因为出现了我不认识的千石抚子,所以这里并不是我的梦境——这样的思考方向,或者也可以说只是我想太多了。就算是不知道的知识,也不一定就不会出现在梦里吧。
就算不是在我的梦里,这是其他人的梦境的可能性也还是存在的——不过那样想的话,又让人觉得充满科幻片的感觉。
……这时候,我忽然对战场原黑仪在这个世界变成怎样感到有点在意。如果只是变化成相反状态的话,毕竟也有老仓这个例子,那种恶趣味的东西我反而是不想去看,但是里面取代表面显露在外时的战场原黑仪,究竟会是怎样的状态呢。
要说没有兴趣的话,那也是骗人的。
不过,那样果然还是一种恶趣味吧——就算在那里有着可以脱离这个世界的提示,那也是故意找借口窥视恋人内心的可耻行为。
简直就跟检查对方手机一样性质恶劣。
那种会让我在回到原来世界时不敢正眼看黑仪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吧——在这样下定决心的同时,我到达了自己的家。
不过毕竟还是可以自由想象,我就抱着玩玩的心态在脑海里展开想象图——嗯,在过去据说耸立在被黑羽川绑架到的浪白公园旁边的豪宅里,如果黑仪还生活在那里的话,那或许也相当不错呢。
瓦尔哈拉组合从初中开始就毫无间断地存续至今——虽然跟雨魔的存在联系不起来,但是在这个「镜之国」里却不需要考虑逻辑上的合理性。
这样一想的话,本来对我来说只会带来麻烦的这个世界,也似乎忽然间变得有点意思了——因为在这里的话,即使是被忍野所嘲笑的「大家都得到幸福」的未来,或许也会有成立的余地。
不过这些都只是理想化的预期,当然不可能事事都如自己所愿,我原本想在自己家做的「确认」,结果还是以徒劳告终了——关于朽绳大人提出的「里面」代替「表面」显露在外的假说(神说?),我本来以为在见到下班回来的父母后会得到更进一步的印证,结果因为工作上的安排,两人今天好像都没法回来了。
时机真不凑巧……后来我试着向妹妹们和老仓搜集情报,结果发现父母也跟月火一样,跟我心目中的父母印象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虽然在实际上见到之前也不能一口咬定,不过他们两人就算不及月火的程度,也算是属于那种没有表里之分的类型……当然,他们还有着作为大人、作为父母
的立场。
就算表里反转过来,只要在外面再包上一层「大人」的话,看起来就几乎毫无分别了……虽说没有黑仪那么强烈,但我也不是太愿意去窥视父母的里侧,所以反倒是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不过这样一来,早知道我就接受八九寺大姐姐的好意了——我不禁后悔起来。除了觉得不应该让她为我做到那个地步的体谅心情之外,实际上还有着「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跟二十一岁的八九寺同住一室」这种良知上的判断。
虽说存在着成年与来成年的巨大堡垒,但光看数字也就只是相差三岁而已——虽然我已经很难把八九寺真宵作为女性来看待,但最低限度也应该在这方面划清界线吧。
我毕竟是一个严守品行的人啊。
尽管我是这么想,但是在洗完澡、确认洗脸台前的镜子果然没有变化而深感失望之后,当我抱着「总之今天就先睡觉吧,说不定醒来之后就全都解决了」这种假装乐观的心情回到自己房间一看——
「啊,历你真是的。不好好擦干头发可是会感冒的呀~?虽然也可以算是滴着水的大帅哥啦!啊哈哈!」
在双层床的上铺,穿着印有大量心形图案的睡衣的老仓,正在那里读着数学的问题集。
……现在想起来,我虽然在来到这边世界之后就没有进过自己的房间,不过其实只要想想就应该可以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如果说老仓跟我们同住的话,既然房间的数量有限,那么我、火怜、月火和老仓就不得不按照2:2的方式来共用房间了——从状况来判断,我和老仓似乎是一对的。
为了避免跟年长的八九寺大姐姐同住一室,结果却不得不跟同龄的老仓共用一张双层床……
虽然我也尝试过执行逃亡到一楼沙发的计划——
「咦~?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做了什么错事?历你生气了?不要啦,别做这种见外的事情好不好!怎么啦,历。你难道对我有所意识了!?」
但还是因为受到那个不知是老仓还是不认识的人的坚决挽留而以失败告终——虽然我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展开长期战,但既然还没有找到可以回去原来世界的线索,我还是应该尽量避免各种会引起怀疑的行动。
虽然我看到老仓的这种兴奋样子会感到有点歉疚,但是按照这个世界是「里侧」和「里面」的说法,我对她也还抱有着若干的疑问,所以还存在着「我或许不应该刻意避开她的视线」这样一个非常实际的情况……跟她谈起来之后才知道,我们虽然是在同一房间里生活,但似乎在换衣服等时候还是会互相尊重对方的隐私,所以我也放弃了抵抗,钻进了双层床的下铺。
可悲的是,因为睡在久违的双层床上,我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虽然小时候跟妹妹们争床位我总是执着于上铺(我每天都会跟火怜和月火争夺双层床的上下铺和单人床这三个床铺),但是下铺其实也相当的有趣。
有人睡在自己的正上方还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这跟对方是不是老仓并没有关系。
「我说、老——育。有关镜子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吗?」
虽然也不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意思,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尽量有效利用跟头脑聪明的老仓谈话的机会,所以在关灯之后,我就这样向睡在上床的她问道。
因为不能说出来的事情实在太多,结果变成了这样一个简洁而突兀的问题。但就算是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老仓也终究是老仓,她并没有把左右相反之类的千篇一律的答案作为回答。
「说起来,我听说过镜子是绝对不会映照出正确形象的说法呢——」
老仓以带有睡意的口吻说道。
「——你也知道,镜子的原理就是所谓的光反射,但毕竟不可能把所有的光都反射出来啦。一般的镜子,反射率好像是百分之八十左右吧?所以总有一部分光会被镜面吸收呢。所以——镜像看起来总是比实物更加模糊。」
「…………」
「我们虽然可以通过镜子认识自己的姿态,但就只能看到朦胧的镜像……只能了解到朦胧的样子,轮廓会出现模糊,在正确性上……有所缺乏……」
……因为是相当感兴趣的话题,我本来还想多听一些,但是老仓说到这里似乎就已经睡着了。
镜子不会精密地反映出实物的形象。
这个情报可能会成为解决问题的突破口,也可能不会有任何帮助——按照应该尽量不暴露自己的原则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个鲁莽的提问吧。
但是,我同时也感觉到已经到极限了……而且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依赖八九寺和朽绳大人这些神明,要不干脆明天就跟老仓一起访问神原家……不,这还是不太好吧。
去找搭档。
黑羽川曾经这么说过——但是那个搭档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里啊。
在这种状况下,可以不考虑任何事情……不考虑是否给对方带来麻烦、可以全面依靠的对象,对我来说还是只有那家伙一个啊——在重新认识到这个事实之后,没过多久我也睡着了。
虽然我大概已经忘记而无法回忆起来,但是在小学生的时候,我跟某段时期寄居在阿良良木家的老仓,说不定也曾经有过像这样安稳入眠的经历吧——在入睡的同时,我在脑海里也思考着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