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要求口原学习杖术开始已过了五天,今天是一月九日。
我看著动作一天比一天俐落的口原,老实说,我讶异于她学习速度的不同凡响。如果在不使用涂鸦的状况下对决,我恐怕会落败……最优秀训练生口原和成绩中下的我,在体能上原本就有这样的差距。
虽然偏向消极和负面思考的言论,以及倒楣透顶的运势将她的锋芒掩盖。其实单论战斗,口原的才华足以和水濑并驾齐驱。也可以理解,她是怎么从比例占半数以上的男生中脱颖而出,并站上同期最优秀训练生的地位。
──虽然说她消极负面,但最近的口原充满斗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是年底给她的习题终于找到了答案吧?
我期待著她把答案告诉我的那一天,一如往常地观察著下午口原和笼目的战斗训练。
就在这时,我手腕上的通讯机发出激烈的响声──半二次元出现的警报。但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将会有待命班赶往现场击退或封印。万一有状况,再由我赶去善后,虽然并不常发生──就在我这样想时……
另一道警报彷佛在嘲笑我的想法般响遍分部。
「咦,这个是──」
口原语调内的疑惑多过惊讶。负责指导她的笼目虽然没有出声,但也一脸惊讶。
──这个警报声不久前才响过……与距今不到一个月,半二次元同时大量出现的警报如出一辙。
意即,发生紧急状况的信号。
我皱起眉头,但在思索前还有别的事情该做。
我把几乎和警报同时响起的手环型通讯机拉到嘴边。
「我是笹宫,什么状况?」
虽然我这样问,但是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不久前才刚出现一个半二次元,随后马上响起传遍分部的紧急状况警报。
将这两个条件连在一起,大概可以筛选出发生的状况。
通讯机另一头传来冷静的声音──勉强保持冷静,反而显得焦虑的通讯士官的声音。
『笹宫室长,半二次元在落地后马上就消失了。』
「……果然是这样。」
半二次元只有在内部的图像被封印或击退时才会消灭。
或是在图像离开半二次元──实体化的时候。
「能够确认图像的身影吗?」
『不能。不过待命的抹消者才刚出发,连击退或封印都谈不上,甚至还没有到达现场,因此我们判断是图像实体化并发布警报。』
「我对你们的判断没有意见……无法确认代表相当小型吧?」
『我们是这么推测的,不然就是速度十分迅速的图像……不过出现的半二次元为两百公尺级,相当小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力量。』
「即使小型还是图像。我们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能力,绝不能让民众遇到图像。」
这种事在过去有许多案例,看到小型图像就轻敌的抹消者,被预期外的能力攻击而身负重伤。
图像的威胁不能光从外表判断。
如果让一无所知的民间人士遇到图像,不管是基于什么理由,但总会有人挺身抵抗,这样就无法避免人员伤亡了。
「紧急联络半二次元出现地区,要求居民不要前往避难所,直接在室内待命。万一前往避难所的途中遇上图像,恐怕会发生最糟的状况。」
『瞭解。』
「另外地点在哪?」
『希望之丘社区──住宅区内。』
「哇,偏偏挑了有很多地方可以躲的地区……让已经出发的抹消者团队直接赶往现场,告诉他们一到现场就马上搜索实体化的图像。」
『瞭解。』
「请发布涂鸦外部使用许可,但要尽可能避免损害民间建筑物。」
『瞭解,我们会告知。』
我、口原、笼目、平上、织仓和飞鸟的通讯机同时传出「涂鸦使用许可」的电子语音。
「可以行动的团队……留下三个待在分部,其他队伍全部派往希望之丘社区。留守队伍给你们决定。」
『瞭解。』
如果可以,我也想派出所有能用的人手,但这段期间可能会在远处出现其他半二次元。尤其是最近,同时发生的频率高到让人无法忽视这种可能性。
「我也会出发,麻烦你们整理资讯。」
『瞭解,祝您武运昌隆。』
结束通话后,我对著室内保持沉默的众人宣布。
「──紧急状况……不用我说也都知道了吧?」
我耸耸肩膀开始说明。
◆◆◆
移动中的车内──时间将近傍晚,在微暗的积雪道路狂奔的空白画布接送车内,除了驾驶员还坐著六个人。
我和小纯坐在中间的座位,基羽坐在副驾驶座,最后排坐著的是口原和平上,还有一个小小个子、穿著雨衣的可爱女孩•朝森雪子。这么小就能进入封印班,真是厉害,不知道她今年几岁了。
不在这里的笹仔和飞鸟已经先赶往现场了。
「……真是少见的事情啊。」
随著车身晃动,坐在我身边的小纯低声说道。
「对呀,半二次元一落地,图像就马上实体化这种事……」
我听说这种例子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发生过。
图像在半二次元现形后,正好附近就是出口。
「不过,从这个层面来说,这次也能算是幸运了。如果是小型图像,很可能不会造成严重的灾情。」
坐在我们前面的基羽边抽菸边说道。
「……如果可以,希望能够完全防止灾情。」
「这恐怕就期望过头了。至少,让图像实体化对于空白画布来说就已经是丑闻了──我觉得事后处理,跟对大众传媒的说明才是麻烦。」
基羽如此反驳最后排的口原的话。
包括我们的组织要为了无可奈何的事情受人责难在内,这件事情真的很没道理。
我们……应该说笹仔,他已经非常迅速做出指示了。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织仓。但这不是我们说出意见就能改变的。」
哎呀呀?我把感情表露在脸上了吗?
「……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实体化的图像造成损害之前赶紧压制对方。这样大概可以减少对于空白画布的批判吧。」
平上这样说道,虽然她年纪比我小,但似乎比我更懂社会上的事。
「嗯~……虽然无法接受,但我大概可以理解了。」
虽然有些头疼,但我在心中得到今后该怎么做的结论了。
「简单来说,赶紧杀了图像就好吧?」
我露出微笑说道。让我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人回应,奇怪,我有哪里弄错了吗……?
车内只剩下汽车的引擎声,不久后基羽才开口说话:
「……话说,打倒实体化的图像会发生什么现象?」
「我记得现场会重新出现半二次元……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原因。」
口原回答了基羽的疑问。
「当然了,图像会在半二次元内,记得上课时说图像会稀薄到几乎被击退的程度。」
「嘿,真不愧是最优秀训练生,你记得真清楚。」
「不、不会,哪里……」
「……也就是说,不管怎样都得先杀了图像吧。」
「就是这么回事~」
平上同意了小纯的话。什么啊,那就该轮到我出场了!
「……还有,口原。要是你手上的塑胶伞是武器,那挂在腰上的剑有什么意义吗?」
基羽提出这项疑问。说得也对,雨伞和剑的双刀流……好像也挺帅气的呢!
「这个……因为带了好一阵子,不挂在身上就觉得怪怪的……而且也不知道现场会发生什么事。」
「也就是紧急时刻的保险吗?」
基羽嘀咕著同意,这时车内突然一下子变冷,他好像打开了窗户。
「好冷!基羽,你突然干嘛啊!?」
「我只是想要吐烟,抱歉。」
他朝向窗外吐出烟雾,接著把菸灰拍进携带式菸灰缸。
「……不过,就算想要杀死或击倒图像──」
基羽眯起眼睛继续说道:
「首先要看能不能找到图像。」
众人听完这句话便朝车外──在这之前先把起雾的玻璃擦乾净──看著飞逝的景象。
外头一片昏暗,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现在明明才四点半,冬天的太阳果然很快就会下山啊。
「虽然地面上的积雪让景色明亮了不少,但随著时间过去,视野会愈来愈黑暗,这是我们吃亏的地方。」
「不过,像壹彦那种具备探测能力涂鸦的人已经和笹宫学长一起赶往现场。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呢。」
原本始终保持沉默的雪子,听到这句话也跟著点头。
「啊,所以飞鸟学长才不在啊,瞭解瞭解。」
我说完这句话时,大家的手环都发出了声响。
『通报全体抹消者。』
通讯士官的声音从手环
中传出,听起来好像非常焦急。
『有复数半二次元出现在希望之丘社区周边。』
「「「……!?」」」
车内每个人都吓得倒抽一口气,我打开窗户看著行进的方向。
半空浮现许多颜色有如混浊极光的球体。
灾厄之卵──半二次元!
『数量比之前的大入侵时少,约有十五个──下自两百公尺级,上至五百公尺级。』
『啊啊,我看到了。目前正在飘降。』
通讯士官说完后,手环中又传来先赶往现场的笹仔声音。
『接二连三搞什么嘛……啊,不该说这个──』
笹仔小小抱怨后停顿一下,他开始发出指示。
『具备探测系涂鸦能力的队伍,请优先搜寻实体化的图像。其他队伍和我去砸了这些半二次元。封印与否由队伍自行判断,但二半的存在可能与实体化的图像混淆,造成无法探测的情况。觉得会拖太久就不要犹豫,直接击退。』
笹仔发出一连串的指示。
『还有,哪个二半有哪些队伍进入的情报由观测班──各位通讯士官负责,拜托了。』
『瞭解。』
通讯士官回应完后,各个队伍的领队也纷纷回覆。
「瞭解……可是,最近的半二次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基羽露出完全无法理解的样子,皱起脸抱怨。
「嗯~从图像第一次出现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年以上,是不是开始起了什么变化呢?唉,虽然说现在想这个也没用。」
平上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也带著一种诡谲的气息。
「说得……也对。新奈,我们必须先跟壹彦学长会合吧?」
「嗯,基羽学长你们──」
「我们没有探测系的抹消者,因此负责处理二半。」
「我想也是。」
车子在小纯点头的同时煞车停了下来。
「到了,就在半二次元前。」
我听到驾驶这样说便往外看,车子正好停在持续下降的半二次元前方。
「谢啦,我们走吧。」
「瞭解。」
「好~」
接送车在我们三人下车后马上离开了。
「好……啊,作战方式跟平常一样,织仓担任前锋,我跟笼目辅助。」
「瞭解!啊,小纯别太勉强哦?」
「……你不用担心,我应该比以前有用了。」
小纯脸上浮现微笑说道。
嗯~不过我还是很担心。
半二次元在我们交谈时完全降落了。
「好,走啰──啊,得先做个联络。」
基羽用手环跟分部通话。
「这里是基羽,我们即将进入半二次元。」
『瞭解,祝武运昌隆。』
◆◆◆
「壹彦!」
「哦,新奈!还有口原跟雪子!」
我们找到在希望之丘社区内某个公园等待的壹彦学长,便跑步过去会合。因为地上有些积雪,脚底传来了阵阵寒意。
「啊……笹宫学长果然已经进入半二次元了。」
「是啊,在这状况下,他跟我一起行动也没什么好处。他冲出去时说要从距离分部最远的半二次元开始解决。」
小琴隐约露出了寂寞的表情……呵呵,小琴真是可爱。
姑且不管这个。
「所谓没有好处是指,连壹彦的〈四颈〉都找不到实体化的图像吗?」
「对,〈四颈〉有探测到一次,所以图像一定在这个社区的某处。但是半二次元的出现让我分心,之后就追丢了。依照它的小尺寸跟移动速度,应该还没脱离这个社区。只是我在半二次元降落后就无法正确掌握位置,说不定它们和我们一样可以进入二半,这样就完全无法掌握所在地了,虽然不晓得它是否是刻意这么做……」
壹彦用略显苦涩的表情继续说道:
「据说其他拥有探测系能力的人也照著笹宫的指示在社区排开等距离监视。我们差不多是在等二半被处理完啦。」
壹彦深深吐出一口气,雪子则拍了一下他的腰当作慰劳。
「当然,我也还在盯著──只是不知道对方在哪。」
吐出的气息飘起──无云的晴空已经呈现一片夜色。
◆◆◆
我跟著前方的香和基羽瞭望战场。
位于住宅区的希望之丘社区里,有许多墙面全新的独栋透天厝。用来分隔房舍的墙壁和栅栏不多,道路呈现缓和的曲线。
大多数的住宅都拥有没有墙面的车库,车库屋顶还积著雪。屋顶下停著自行车或小孩用的三轮车,有许多可以窥见生活情境的物品,但完全感受不到人的气息。
一般人无法进入半二次元,要说的话,这也是正常的情况──可能是因为积雪的关系,让人感觉到一种寂寞或是寂寥感,总之比平时多出半分寂静的感觉。
「……好安静喔~」
「一点也没错。」
基羽点头同意香的话,接著突然响起爆炸声。
「……是图像吧?」
「对,走啰。」
基羽带头朝向声音响起的方向移动,我的手轻轻扶著挂在腰上的简易武装剑柄前进。
……、心跳速度有点加快。
我大概有些紧张吧。
──自从接受了笹宫的训练,这还是我第一次与图像对峙。这样一想,就觉得好像隔了很久。
没问题的。
我应该不会和以往一样碍手碍脚了。
我和跑在前方的基羽互看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接著重新看向前方。
「……你们等一下。」
基羽制止了我们的动作。
他将身体贴在民房墙边往外窥视。
「……找到了。」
基羽低声说道,我和香也探头看了一眼。
如果要用一句话简单形容站在崩坏房屋前的那个东西,应该就是改造人吧。
身高大约两公尺,它的身体右半部分主要是由机器构成,每次移动右手都会发出叽叽嘎嘎的声音。它并非刚好从中间分成两半,感觉像是机械部分侵蚀了身体,使肉身与机械的分界线有些模糊。
大部分都是肉身的左半边没有穿衣服,皮肤暴露在外,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头部不是机械的部分只有骨头。
「这是什么?没有欠缺的部分吗?」
香惊讶地说道。
图像一定会有欠缺的部分。这也是图像为什么又被称做『涂鸦』的原因──的确,虽然某些部分很稀薄,但这个图像看起来没有欠缺的部位。
「……也就是说,它该不会是实体化的图像吧?」
「……不,我觉得可能性不高。」
基羽的语气慵懒,却目光锐利地否定。
「他的左手左脚都有肉,只有头部是白骨……大概是头部缺肉的图像吧?虽然没有证据就是了……不过我就曾碰过欠缺表面,长得像是骨骼标本的图像。」
「这样啊……不过,管它是不是实体化图像」
香边说边走出房屋的阴影──喂,香!?
「反正要干的事都一样!」
她将手臂往斜上方举起,摆出像是卡通英雄的姿势。
「〈拟心暗鬼〉!」
香喊完的同时,面前出现一个有如凝聚了阴影而形成,形状扁平的鬼。
图像对此有了反应,它发出像是故障机器人的唧唧声动了起来。
「──那个王八蛋!竟然擅自往外跑!」
基羽带著怒气吼道,他几乎要把菸咬断了。
说实在的,我也很有意见──
「既然开打了也没办法……我们赶紧协助吧!」
就在我们眼前。
香的鬼和图像同时开始行动。
◆◆◆
「──远离了?」
我正要让鬼接近,像是改造人的图像就以和外观不合的灵活动作和我们拉开距离。它踹向车库屋顶,并在隔壁房屋的屋顶著地。
我当然想要马上跟上,但不得不中断追击。
因为它的右手开始变形,还夹带著像是玩具般咖喳咖喳的声音。
朝向我们的右手──该说是枪枝还是大炮呢?
「不会吧!」
我跟〈拟心暗鬼〉一起后跳。
和方才听见的爆炸声一起发射的炮弹,落在鬼刚才的位置──理所当然地爆炸了。雪花四溅,水泥铺设的地面也被打碎了。
好可怕的威力……要是正面迎击,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
「直线攻击很好判断轨迹!」
第二次炮击──但我已经判断出炮击的弹道,并让鬼回避了攻击。
向左边回避,接著用力踏步,乘著身后的爆风跳起。
虽然我举起手想要将图像连屋顶一起打穿──但听到了咖喳咖喳的声音,只好赶紧改变行动。
仔细一看,改造人将变得像是格林机枪的右手举向鬼,这样下去鬼会被打成蜂窝,我只好让鬼将手伸往二楼窗户,穿破玻璃、抓住
窗框,让鬼将身体钻进民宅。
鬼从窗户滑进民宅后马上重新站起。
「嘿呀!」
我趁著改造人还没把右手的准星对准脚边,便连同屋顶一起打翻了图像。
鬼配合我朝上方挥手的动作,也在民房的二楼朝上挥拳,天花板和屋顶被鬼爪和臂力强制破坏,那景象用四分五裂来形容也不为过,而图像失去立足点被拋上空中。
还没结束,我向鬼发出指示,鬼从二楼地板蹬起,抢到在身在空中无法动弹的图像上方。
我做出击破瓦片的姿势,左掌朝著改造人,右拳高高举起。
「喝!」
我像挥动铁锤般地往下打出一拳,鬼的右拳在图像的右手再度射击前打中了它。图像当场被砸落地面,激起一阵地鸣和沙尘。
这样应该已经打倒这个改造人了。
「呼……」
太好了,可以在小纯加入战斗前结束。
回想起来,最后的那下攻击还挺不错的呢──就在我这么想时……
咖喳咖喳咖喳咖喳咖喳咖喳咖喳咖喳咖喳咖喳咖喳咖喳咖喳咖喳──
──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回头望去。
于沙尘中现身的是,破损的地方闪烁著金属颜色、我本以为已经击退的图像。
◆◆◆
「──原来如此,是这种能力啊。」
站在我身边的基羽用略带惊讶的语气轻声说道。
「我本来也以为炮击就是图像的能力──看来不是。」
炮击当然也是能力的一部分,但是应该归类于机械身体带来的附属效果。
它真正的能力是──
「从机械外观无法想像的再生能力……」
没有装填动作就能射击的大炮,应该也是再生能力的效果。
「是啊──不过,如果是这样。」
基羽为菸点火后,斜眼看著我。
「正好轮到你上场了。」
他开心地撇起嘴角。
◆◆◆
「呜!?」
竟然会再生──有些超出我的预料啊!?
沙尘渐渐消弭,我让鬼接近全身还在咖喳咖喳响个不停的改造人──但我中断了这道命令。
因为图像丝毫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而是将右手对准我。
「惨了……!」
图像右手射出炮弹的同时,鬼正好回到我身边抱起我。
鬼跳跃至民宅的屋顶,落空炮弹爆炸的威力连在这里都能感受到。
但图像并没有松懈,它的右手带著咖喳咖喳咖喳的响声变形为格林机枪,并且马上将准星对准我。
我从屋顶跳至地面,藉此躲避图像的攻击。随即传来「嘎嘎嘎嘎嘎嘎嘎!」的格林机枪射击声,以及炮弹削开墙壁的声音。
这间屋子不知道还可以撑多久……我得赶紧想出对策。
「这下糟了……我就是怕远距离武器。」
虽然没有激烈运动到喘不过气,但危急的局面还是让我的心跳加速。
我已经知道改造人具备再生能力了,一旦知道能力,想要打倒对方也就很简单了。只要用再生速度跟不上的快拳砸扁对方就行了。
但要是我被瞄准,鬼就必须保护我。如果像是一开始的炮击,这种单发的攻击只要躲过就好。可是碰到格林机枪就没辙了,实在是难以用肉身抵挡。
──要是只要在这一战解决它就能结束,我还可以做好中弹的心理准备让鬼冲锋,但之后很有可能还要继续战斗。
我躲在这里让鬼单独进攻也是一个办法。不过这个地方看起来快要撑不住了,让鬼离开这里也不大好。
──可是时间不够了,没办法。要是真的要冲锋,得在下一次移动结束后行动。
炮弹的声音已经近在身边──我如此判断,接著让鬼抱起我并弯下膝盖。
鬼用力一跳,落在濒临崩坏的房屋屋顶,接著立刻跳跃到隔壁房屋。格林机枪的子弹随即穿过我移动的轨迹。
──来得及躲到下一个建筑物吗……!?
说实在的,很难。从改造人右手射出的火网慢慢朝我接近。
只差这么一点点哪!
来不及了──在我紧张得表情扭曲时──
我看到一条金色痕迹。
川流不息的格林机枪射击声,还有改造人发出的咖喳声瞬间停下。
「!?」
尽管有著满肚子的惊愕,鬼还是照著指示把我藏进房屋的阴影。
我从房屋的阴影往外窥探,有三只金色的鸟在图像身边飞翔。
这是──!
◆◆◆
「香,听得到吗?」
『小纯!?』
手环传来的死党声音充满惊讶。
「我的〈禁丝雀〉应该可以封锁图像的再生能力,想要打倒它就趁现在!」
『──瞭、解!』
她似乎向鬼做出了指示,鬼从房屋的阴影窜出,朝著改造人直线奔驰。
但改造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状。它做出拨弄身体的动作,接著用敏锐的动作击落了附近的金丝雀──〈禁丝雀〉。
──丝线被它拨掉了吗?不过──
「香,别理它,继续往前冲!」
『应该说,事到如今也停不下来了!』
鬼举起拳头,图像彷佛在嘲笑他是前来受死似地,用右手的大炮瞄准鬼的眉心。
这是能够确实地收拾鬼的时机。
下一秒,炮弹从改造人的右手──没有发射。
可能是惊讶,也可能是别的因素,改造人僵在当场、动也不动。
「──看来我的技俩,有好好发挥预期的效果啊。」
基羽站在我身边低声说道。
就在我们的视野中。
鬼的拳头像炮弹般打穿了呆立著的改造人右半身。
类似金属零件的东西散落一地,图像发出咖喳声倒地。但也仅止于此,再也没有像刚才一样咖喳咖喳地响个不停。
改造人像是故障的机器人般将脖子扭动得叽嘎响,看来它对于无法再生感到奇怪。
此时基羽的涂鸦效果似乎刚好结束──图像的左脚出现了一条缠绕的丝线。
空中同时出现一只盘旋的金丝雀。
「没发现吧?我们让一只鸟在透明化的状况下把线缠上去了。」
已成过往的『不可视魔弹』──其中一员的基羽的涂鸦──〈海月龙〉。
涂鸦的效果是,让基羽碰到的东西在三十秒内呈现透明状态。
自从我向笹宫说想要和香一起战斗后,我就在他的指示下瞒著香做这项练习。
……瞒著香的理由?别逼我说,我想大家都能猜到。
先以花俏的诱饵吸引注意,再以看不见的主力把丝线缠到对象身上。
虽然整体还显得生疏──但至少获得了成果。
倒在地上的图像想要把左手伸往左脚──
『你别以为能得逞!』
香的鬼把它的左手和头部一起砸烂。
大概是伤势到达了极限,图像的身体化为稀薄的轮廓。
不知从哪里悄悄出现的『窗户』吞没了图像,图像连同『窗户』一起化为发光粒子消失了。
「谢谢小纯!你救了我一命!」
香一走到我身边,就露出灿烂无邪的笑脸,我看著这样的香──
「好厉害好厉害,小纯跟基羽是什么时候练习这种搭配的!?竟然能够封锁能力还不被察觉,小纯好棒!」
「……欸,香。」
「嗯?」
我看著可爱地歪著头的香,下定了决心。
基羽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吧,他稍微站开一点距离,点燃了菸。
……感激不尽。
「我无法叫你别为我战斗。」
「咦?怎么突然这么说?」
「不过,请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
我深吸一口气。
「不要再单打独斗了。」
「……」
香的笑脸好似出现一道裂痕。
「我真的很憎恨图像,我也知道你担心那样的我。但我也跟香担心我的程度一样担心你。」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我感到格外不安。
香躁进地在负伤的状况下独自猎杀图像,似乎是为了避免让我遇上图像。
「这样下去,香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图像手上……」
「这种小事……如果是为了小纯,我是不怕死的唷!?」
我对著快要哭出来的香,说出心声。
「可是我怕,怕你死掉。我再也不要看到朋友消失了。你也不希望我死去吧?」
「那还用说!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从某个角度来看,这是自我意识过剩的台词,但是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和香之间就是有如此稳固的友情。
……正因如此。
香喊著回答我的问题后,我告诉她:
「至今为止,你顾虑我的想法、得到能与图像战斗的力量、代替我和图像战斗。这
些我都懂,就是因为我懂,所以不会要你别为我战斗……但至少──」
虽然说得结结巴巴,但是我要明确地表达出来。
「至少,让我跟你并肩而战。我再也不会让你孤军奋战。因为──」
「因为……?」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队伍啊。」
──在短暂的空档后。
「……欸,小纯。」
香仰望天空。在这个没有星光的地方,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难道,错了吗?」
她的声音微微地颤抖,我紧握著大衣的胸口处回答:
「……我没有资格批评对错。最初看到香击退图像时,我很开心,但看著你孤军奋战,我渐渐开始感到难过。」
「……这样啊。」
半二次元在她低语的瞬间消失了。
混浊的极光消失,从清澈的夜空照下的星光,淡淡地撒在我们身上。
「小纯,那样一定会很危险哦。」
「不用你提醒,打从进入空白画布的那天,我就有心理准备了。」
「……只有小纯一个人,恐怕杀不死图像哦?」
「……我前几天才刚承认这点,那本来就是无法完全杀死的对象。而且,我不是一个人,香和基羽都在啊。」
「…………我还可以,当小纯的朋友吗?」
「你是笨蛋吗?」
听到死党这样问,我反而有些气愤。
「还需要我说出口吗?」
「……这样啊。小纯──」
仰望著星空的香,慢慢地将头低下。
她睁大眼睛。
「──小纯!」
香突然大叫并对我伸出手。
沙沙──
在香的叫声间隙,我隐约听见背后传来摩擦声。
◆◆◆
我──朝森雪子这次的工作是在实体化的图像被打倒后进行封印。所以目前无所事事,只是一直盯著壹彦看。
……嘿嘿,壹彦集中精神的样子好帅喔,正当我躲在连衣帽下偷窥时──
「──找到了!」
他突然叫了一声,吓得我肩膀跳了一下。
「!壹彦学长,在哪边!?」
口原向壹彦问道,她手中拿著大型塑胶伞,腰上挂著简易武装。
「刚才半二次元消失的地方──啊?」
说到一半,壹彦眉头紧皱发出讶异的声音。
「喂、喂,他们还好吗……!得赶快联络,图像就在基羽他们附近!」
◆◆◆
我看到小纯身后──某间民宅门上出现貌似小型蜥蜴的生物,忍不住叫出声来。
因为这只蜥蜴没有尾巴。
而且头上的角也缺了一只。
这十分有可能是图像,而且这只蜥蜴还从门上朝著小纯跳来。虽说这是一只彷佛说著「既然看到了就来抓我吧」一般,毫无戒心的蜥蜴──但要是被它从背后袭击,根本无法发现。
我彷佛要把小纯抱在怀里般冲出,并将手伸向蜥蜴。
「香!?」
我感觉著小纯的头顶在我的胸口,并用双手抓住跳来的蜥蜴。
「呼……好险,小纯没事吧?」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呃,香,你手上的是什么?」
我离开小纯并歪著头,疑惑地看著捏在右手的蜥蜴。
「……我没看过这种蜥蜴……这是角蜥吗?可是缺了尾巴和头上的角,这该不会是实体化的图像吧?」
小小的蜥蜴在我掌中挣扎,它的身长大约七、八公分吧。
「……话说,亏你敢抓著这种东西。」
「还不至于不敢碰啦,我们以前不是常常一起去抓虫吗?」
就在我们交谈时,基羽的手环传出呼叫声。
「这里是基羽,谁找我?」
『我、我是口原!基羽学长请小心!壹彦学长说图像在你们附近──』
「……织仓,这玩意儿看来就是图像了?快把它砸──」
基羽才说到一半,蜥蜴突然张大了嘴。
并且把藏在嘴里、看似蛇牙般的利牙──扎在我手上。
「好痛…………!?」
欸……这、这是什么──
「香!你还好吗!?」
我觉得天旋地转,就好像身体里的某种东西,从伤口一口气被往外抽──
「不、行……!」
我拚死推开靠近我的小纯。
看见小纯一脸混乱地望著我,我鼓起逐渐稀薄的意识说出非讲不可的话。
「小、纯!基、羽……」
阴影在我面前凝聚。
「快、逃!」
黑影霸占了我的视野与意识。
角蜥用它毫无生气的眼珠直直望著我。
◆◆◆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有著黑色身体、两支角以及犹如镂空的白色眼睛,身躯缺乏起伏变化扁平的鬼。
「……这家伙是……〈拟心暗鬼〉吗!?」
但要如此断定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比起织仓唤出的〈拟心暗鬼〉,眼前这只要大上一号,身高将近有三公尺半。
而鬼的身后──失去意识的织仓就靠在眼前的鬼背上。
她的身体渐渐被鬼吞食──最后消失了身影。
「香!香!」
「冷静点,笼目!她大概还没死!不然鬼也会跟著消失才对!」
我抓住想要跑向鬼的笼目的肩膀对她叱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静点」也是我对自己的吶喊……先厘清状况吧。
长得像角蜥的图像咬到织仓后,这家伙就出现了。但她在那之前推开了笼目,如果她是想要让笼目远离自己──目前的状况明显不是织仓的本意。
还有她最后说的话──「快逃」。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发展──
这只角蜥的能力是──
「笼目,站起来!先撤退了!」
「别胡说八道了!我怎么可能丢下香逃跑──」
「就是织仓叫你逃的!如果我猜得没错──」
原本直立不动的鬼开始行动了。
「──那只鬼会攻击我们!我们根本打不过!」
我看到鬼举起拳头,便赶紧拉著笼目往前跑。
鬼毫不客气地砸下拳头,有如炸弹爆发的声响响彻住宅区。
这一拳的威力足以打翻铺设水泥的地板,让地面凹下一个洞──开什么玩笑啊,喂!活人的身体挨一下,岂不是会当场毙命吗!
「怎么可能……香竟然会攻击我们。」
「不对啦,那不是织仓!十之八九是那只图像的能力!」
那能力应该是『侵占咬蚀对象的能力』。还真是难缠的玩意儿……
只要不靠近确实没什么害处,从这个层面来看,也难怪那个半二次元会那么小──不过怎会有这种事,混帐!
「该死──快点放开香!〈禁丝雀〉!」
笼目在逃窜途中同时指使复数的金丝雀朝鬼飞去。
鬼看似厌烦地挥舞手臂。以它毫无章法的挥舞动作判断,它没有连织仓的行动模式都霸占。这真是太好了,要是那身力量还能搭配精悍的动作,我们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不过随著动作变得粗暴,破坏力似乎也随之增加──就像巨大的锤子从空中落下,每次挥空的攻击打在地面,都会感受到地震般的晃动。
……就算动作粗暴也拿他没办法,至少只凭我们没办法。
在我观察战况时,笼目的〈禁丝雀〉把丝线卷在鬼身上,但──
「──呜,竟然无法封锁能力!?」
「你的涂鸦能力必须直接缠在使用者身上才有用吧!?织仓跟角蜥现在都被鬼包覆!我们是打不过的!」
「可是──」
笼目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看著我。
真是的,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幼稚──如果真的有心要拯救织仓,还有一堆事情可以做啊!
「用通讯机把情报传出去!只要人手足够,总能──笼目!」
我用比刚才织仓更大的力气,推开光看著我而注意力涣散的笼目。
因为鬼的手臂朝著我们横扫而来。
要是被爪子抓到铁定会当场送命,那我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
我把笼目推到手臂打不到的位置,自己则利用反作用力往手臂的内侧移动!
黑色的上臂逼近,我交叉双手防御──失败。
「嘎……」
尽管躲过了爪子的攻击,手臂的力道依旧惊人──我交叉的手臂传来哔哩一声,接著便被打飞到民房的栅栏上。
「呜、啊……咳、咳!」
我浑身上下都受到了冲击,吐了一口血,全身都是撞伤、动弹不得。
……我勉强维持著意识,反而让受伤的痛苦倍增。香菸也不知道掉哪去了……
「基羽!」
「……」
蠢蛋,快逃啊。
笼目跑来关心被打飞的我,我想叫她离开,但无法发出声音。
鬼对著笼目抬
起拳头。
──开什么玩笑,竟然想让笼目死在织仓的手下?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我已经没有战斗的力气,也没有体力了。
鬼的手臂无情地捶下,就在这瞬间──
「欧啦!」
突然出现的闯入者一脚踹开鬼的手臂,打偏了攻击轨迹。
「……哈,咳。」
真是的,想笑都笑不出口。
「笼目还有基羽,你们还好吗!?」
……姑且不论笼目,如果看到我还觉得没事,那你该看眼科了。
这个登场潇洒得让我想要吐槽的人。
是我与同期的一级抹消者•飞鸟壹彦。
◆◆◆
『口原,是我。』
「──笹宫学长!太好了,总算联络上了!」
我们追赶在先前往现场的壹彦学长身后,途中接到了笹宫学长的联络。
『听说你们找到了实体化的图像?』
「是的,壹彦学长已经先行前往现场──不过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传来很大的声音,我推测应该是进入了战斗。我们也快要到、达……!?」
眼前的景象让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口原?发生了什么事?』
我慢了半拍才回答笹宫学长的问题。
「那个……壹彦学长在和织仓学姊交战。」
『你说什么?』
笹宫学长用讶异的嗓音回覆我。
在我眼前的是比上次看到时还要大一号的鬼──我记得叫做〈拟心暗鬼〉吧。鬼正和壹彦学长拳脚相向。
但是现场没有以往对练时的安心感──从两人身上传来实战的危险气息,彷佛双方都是以杀害对手为目的。
「小琴!我们先把基羽学长移开!」
「嗯、嗯!」
被新奈的提醒后,我们绕过正在战斗的两人,并把被打飞到栅栏上的基羽学长,移动到稍微远一点的位置。笼目学姊也跟著我们移动。
「呃……抱、歉……你们、得救了。」
「不用勉强跟我们说话!基羽学长,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有我、的理由……哦。」
看来基羽学长的伤势,是为了保护笼目学姊造成的。
「笼目学姊还有基羽学长,抱歉,现在情况紧急,可以请你们先说明状况吗?笹宫室长也在线上。为什么壹彦和织仓学姊会打起来?」
新奈向两人要求说明状况,笼目学姊点了点头。
「这个嘛,首先关于实体化的图像──」
◆◆◆
矢野那傻子送命了。
我也失去了战斗的理由。
「──尺寸和一般的蜥蜴没有差异,防御力和耐久力大概也和外观相符。」
或者说,我这个漫无目的加入白画的人,本来就没有战斗理由。勉强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给矢野当帮手吧。然而,我帮助的对象不见了……我无可避免地失去了战斗的理由、还有意义。
再加上我的涂鸦〈海月龙〉真的是很难使唤的能力。能够匿踪确实很方便奇袭,但我的能力毕竟只能维持三十秒。
从这个层面来说,我和矢野『创造枪枝』的搭配真的不错。因为从子弹射出到命中敌人用不到三秒钟。
「──基羽说那只角蜥的能力极有可能是『侵占咬蚀对象的能力』。我看到那幅景象后也是这样想的,香则是被鬼吸收了。」
「所以鬼才变成敌人……」
「……不,呃……」
我的涂鸦虽然不至于没有用处,但我个人几乎没有战斗能力。就在提不起劲的状况下,开始学会抽菸,就这样混了大概一个月左右。
一个人的话,就连走路的方法也不知道,就是这个意思吧。
因为我没有战斗的理由,和目标。
「我们该怎么办才好……看来那个鬼虽然没有战斗技术,但是力量很大喔?」
「但如果是笹宫室长的话,应该可以打倒鬼吧。」
『……如果织仓在里面就很难了。要是正面冲突,可能会造成非同小可的重伤。』
我是不是该辞去白画的工作了──就在我萌生如此念头时,遇到了笼目和织仓。
该说是遇到吗?其实她们只是在入口大厅休息时,刚好坐在我身后而已。
我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内容,笼目为了涂鸦能力变弱而颓丧,织仓则说著,要背负笼目的份一起战斗到死这种耸动的话。总之是很微妙的不搭调内容,尽管她们看起来感情颇为不错。
看著这种感情不错却又不搭调的感觉,就好像在旁观昔日的我和矢野。
我不禁想到,要是继续下去,她们会不会跟我们一样以凄惨的形式别离。
『不过──并非没有办法。』
「真的吗?笹宫!?」
『对,不过有个问题。就是──』
──所以,我当时忍不住脱口而出。
──能不能让我加入你们的队伍啊?
我当初还以为会被排斥……却出乎意料地被接纳了,反而让我吓了一跳。更没想到的是,她们竟然让我当队长。
虽然这件事已经不复记忆了。据说织仓的二级升级审查,正好是我和矢野的队伍负责的。虽然我很佩服她竟然记得这种事,总而言之,我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我会想要加入她们的队伍的理由,究竟是老人的瞎操心,抑或者是自我满足?我迄今还找不到答案。
尽管如此,听见她们刚才的对话,让我有些开心。
我觉得如此扭曲的两个人,总算要恢复正常了。
也因如此──
我才会想,「不能让笼目死在这里」吧……
啊,不过这些都是事后追加的理由,当时只是身体在情急之下自然有了动作。
……借用笼目的话来说,因为我们是同一个队伍。
要是伙伴遇上危险,身体自然会动起来吧……嗯……哈哈。
什么嘛,到头来。
我跟那个傻子干的竟然是同样的事情。
……所以织仓那小妞也想赌命──不行,只有这点不能让她跟那傻子走同样的路。
我们得活著把人救回来。
「笹宫学长,可是这个方法──」
『对,会让织仓受更多伤。』
「……可是,要是想确实地阻止,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吧?这种时候也没有办──」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从口袋取出菸。
含在嘴里,点上火。
我鞭笞著满身创夷的身体站起,接著深吸一大口菸。
……啊啊,混蛋。
偏偏在这时候,这口菸竟然如此的香!
我朝著星空吐烟,向目瞪口呆的众人──带著笑容宣告。
「这个工作……我来扛。」
◆◆◆
──那么。
我站在建立在空中的结界上,让思考告一段落。
虽然我把作战内容告诉口原她们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就近观察吧。
大多数的二半已经歼灭,剩下的应该也不需要我出手。
就在我这么想时──无意间看向天空。
「……!?」
万里无云的天上缓缓出现混浊的极光色彩。
色彩像漩涡般汇集为球体,并且不断增大体积。
通讯机在我观察时传来呼叫声。球体──半二次元正要现形。我继续关注这个现象,同时回应通讯机的呼叫。
『笹──笹宫室长!有个直径超过一公里的巨大半二次元在附近成形!』
「是啊,我现在正巧目睹了出现时的景象。」
──对著通讯机回应的同时,我稍作思考。
「我现在就去毁了这东西。」
『欸欸──进入还在降落的半二次元吗?』
「对,虽然不知道进不进得去。保险起见,可不可以帮我联络其他特级──『霸者』、『魔女』还有不晓得是否愿意出面的『恶食』呢?我先走啰。」
我结束通讯后拿起结界剑和斩裂剑,踢向脚边的结界往头上的半二次元前进。
我不等待二半落地就急著抢入,自然有我的理由。
这次出现的应该不是蛇颈龙那次的复数冒牌公里级吧?恐怕和过去的一公里级相同──和被封印前的〈七式〉出现时一样,是充满危险的灾厄之卵。
想要和它们对抗,就必须使用七圣剑的力量。
然而,如果任凭半二次元落下,极有可能会发生问题。
二半不会压在二半上面,但是可以判断二半会被更大型的二半吸收,这个推论应该是没有错的。也就是说,现在在地面上的半二次元中战斗的团员们,会和我进入同一个战场。
这样一来,我就无法施展破坏规模太大的七圣剑。
虽然不确定对手具备什么样的能力,但落败的危险性确实会因此攀高。
万一我倒下了,口原……不是,其他的成员会面临危险。我身为室长,万万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必须负责拆除这个东西。
──话说回来。
……为什么我会第一个想到口原的脸呢……?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建立结界用来立足。当我弯起膝盖准备再度跳跃时,通讯机突然响起,竟然正是我刚刚想到的人。
「怎么啦?口原。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我们还没展开方才讨论的作战──笹宫学长,听说你要前往空中的半二次元?』
啊呀,原来大家都听到刚才的通讯了啊。
「没错,我是有这个打算。抱歉,我会有一段时间无法联络。如果作战中出了什么状况,就尽可能拖延到我出来为止。」
『瞭、瞭解。啊,嗯,不是这个──』
我正想问她有什么问题,口原先开口了。
『那个,虽然好像没资格由我来说──不过,请、请学长加油!』
我讶异地瞪大眼睛。
平常只有我鼓励别人,我还没有被别人鼓励过呢。
「……说这种话的人,口原还是第一个呢。」
我咬紧牙根忍著笑意回答。
『啊,对、对不起,就凭我……』
「不会,谢谢你,口原。我总算有了点干劲──你们也要加油喔。」
『……是、是的!』
我切断通讯,弯起膝盖往上一跳。
奇妙的是,我觉得全身充满力量,我委身于这种感觉中。
「分部──这里是笹宫,即将进入空中的半二次元!」
『瞭解──祝武运昌隆!』
我穿破了有如混浊极光的外墙。
◆◆◆
说真的,战况非常严苛。
小琴她们在开作战会议和准备作战的期间,我注视著壹彦和织仓学姊──不,应该说和鬼的战斗。有需要的话还要辅助壹彦,尽可能延长战斗时间。
在住宅区发生的激烈肉搏──乍看似乎平分秋色,实际上壹彦相当吃亏。
──吃亏在战斗场地。
这里是三次元──和在半二次元时不一样,打坏房屋可是不会复原的。
不但如此,房屋里还有人。要是不小心打坏房子,还可能会产生伤患。
壹彦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无法贸然出手,也不能随便躲避攻击。即使现在为了避免民宅受害,勉强地招架鬼的攻击。但因为鬼的力量变得过于强大,即使架开攻击,也无法完全避免伤害。
壹彦的动作愈来愈迟钝,就是最好的证据。
更重要的是,织仓学姊还在鬼的体内──如果使用发劲──不,即便不使用,也能趁隙对鬼造成伤害,但是也会伤到鬼体内的织仓学姊,所以很难做出攻势。
再这样下去只会渐渐陷入绝境,但如果要用我的〈十球仪〉提供协助,这里又太过狭窄。如果运行轨迹设计得不好,结界可能会撞上民宅。若使用简易武装的步枪,以我的枪法又会打到民宅和壹彦。
相反的,鬼在攻击时毫无顾忌,每一击的力道都能把地面的水泥砸得四处翻起。
我们渐渐被被逼上绝路──身后是一栋民宅,而可能是因为听到爆炸声吧,有个小孩从窗帘的缝隙窥探我们。
「……!」
壹彦发现小孩后,便露出做好觉悟的表情架起手臂。
鬼的攻击终于正面打在壹彦身上。
同时──壹彦也正面接下鬼的手臂。
他用自己的身体,拚死抑制鬼的拳头冲劲。
「嗯、嗯呜!」
他紧咬牙根,头上也爆出青筋,即使顺著地面一步步后退,他还是靠著蛮力把鬼的攻击接下,总算在距离玻璃只剩几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过──
「嘎、哈!」
鬼一抽回手臂,壹彦就差点往前扑倒。他将双手撑在膝盖上,才勉强没有倒下。可是他不停晃动著肩膀大口喘气,怎么看都不是能继续战斗的样子。
──就算身后有小孩,竟然正面接下那记攻击……而且为了阻止鬼的攻击,连手臂和腹肌都用上了,实在是太乱来了,壹彦!
而鬼当然没有大意或好心到放过这个机会。
鬼为了进行下一次攻击,再度举起手臂。
「……!」
我越过鬼的身旁到壹彦身边,接著像祈祷般握起双手。
「〈十球仪〉!」
我以自己为中心,展开尺寸勉强可以包住我们的〈十球仪〉──我的结界能力。
这个结界的直径愈小,防御力就愈高,这样应该可以撑一段时间──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不会吧!?」
结界才挨一下攻击就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接下第二下追击让裂痕开始扩大。
而像是要了结我们──
「呀!?」
我后颈的衣领突然一紧,接著便被拉倒在地。
与此同时,鬼的手臂毁掉了我的结界──挥空的爪子正好穿过我刚刚站的地方。
「谢啦,新奈,我得救了。」
「这个状况算是得救了吗……?」
面前的是发出奇妙威压的鬼,他才用三招就把结界击碎了。
……前阵子那条蛇颈龙也是只用一招就让我的结界消失,我受够了……
我快要被搞到对自己的防御力失去信心了。
尽管如此。
至少我达到目的了。
「……虽然这个状况还不能说是得救了──」
壹彦气喘吁吁,盯著鬼举起它手臂的动作。
「看来已经成功争取到准备作战的时间了。」
他的额头渗出整片的汗水,但依然坚强地露出微笑。
一道影子倏然杀进我们和鬼之间。
「──呀啊啊!」
小琴摇曳著带著蓝色调的黑色侧马尾,向鬼挥出了塑胶伞。
◆◆◆
──还没,还没!
我由下往上挥出雨伞,迎向鬼捶下的手臂。
直到接触为止──还没,还没──就是现在!
我在雨伞和手臂接触的瞬间使用了〈三弹枪〉。
雨伞在我的涂鸦效果影响下,陷入与雨伞十字交叉的鬼的手臂。
──虽然收起的雨伞面积,不足以完全弹开这次攻击。
以威猛的力道往下捶击,就代表遇上障碍物时必须承受同等的冲击。而被〈三弹枪〉弹起的雨伞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鬼往下捶击的手臂,就像是用卷起的报纸敲击铁棍一样扭曲、折断。
我继续往上挥舞雨伞,弹开鬼失去力道的手臂。
鬼后退几步远离我们,它似乎起了戒心。
我也紧跟在鬼身后,离开了某个民宅的院子,接著在巷子里与高我两倍的鬼正面对峙。
「……呼……」
离开了住宅,还有成功防御攻击都让我稍微感到安心,但现在还不能松懈。
我们的作战根本还没开始。
我回忆著笼目学姊的教导,将雨伞当成木杖摆出架势。
「呼、呼……!真厉害,口原,得救了。」
壹彦学长靠著新奈的肩膀走过来说道。
「哪、哪里……壹彦学长还好吗?」
「还算可以……我本来想这样讲,不过好像有点内伤,咳、咳。」
「等、壹彦,血……!」
他说到一半发出呕吐的声音,看来壹彦学长吐血了。
「嗯……别在意,新奈……还有口原。」
纵使我差点分心,但我的视线还是紧紧盯著鬼。
……要是刚刚转开视线,大概就会被攻击吧,而且我一定应付不来。
这是无论如何都要避免的状况。
万一我倒下了,整个作战也就毁了。
「壹彦学长,抱歉在你受伤的时候提出这种要求,可以请你辅助我吗?」
「放心吧。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四颈〉还是可以使用,我不会看漏他的动作。对了,雪子呢?」
「她说看不到图像的样子,所以准备了白本和笔在待命哦,壹彦。」
「这样啊……好,口原,抱歉,要麻烦你应付这只鬼了。」
「──好,我上了!」
我提起雨伞向鬼迈步前进。
鬼抬起了它重量感十足的脚,踢出左脚──
「口原,右脚回旋踢!」
我听到壹彦学长的指示,收回差点往外伸出的雨伞。鬼将抬起的左脚踩在地面,在原地回旋,右脚从我的右方踢来。
这是一记像是连风都能踢穿,让人感到背脊发凉的踢击。
但是──要是跟蛇颈龙放出的热波相比!
「还、差、得、远!」
我让雨伞和地面平行,并将J字形的握把朝向鬼的脚踝挥去。
就在对撞的瞬间──
「就是──现在!」
我发动了〈三弹枪〉,被弹开的雨伞握把陷入了鬼的脚踝。
就算脚踩的动作被挡下,鬼其他部位的动作还是在进行──猛烈的速度让鬼的膝盖往反方向弯曲,和手臂一样失去了作用。
鬼
的右手和右脚失去作用,站在原地观望状况。
金色小鸟此时趁机飞来。
是笼目学姊的〈禁丝雀〉。
小鸟在鬼的右手腕和右脚踝缠上金色丝线后便逃走了。由于鬼的身体是黑色的,丝线看起来特别明显。
──当然了,我们也知道,把能够封锁能力的〈禁丝雀〉丝线缠在鬼的身上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缠上这些丝线的目的不在于封锁能力。
下一只想要把丝线缠上鬼左手的金丝雀,被不耐烦的鬼击溃。
「啧……果然,只是要卷上去还是不行啊。」
笼目学姊在不远处咂嘴嘀咕。
「那我现在就让鬼动起来,请找机会把线缠上去!」
「瞭解!」
我真的好想哭,但我忍住情绪握起雨伞。
现在只剩下我能够和鬼正面对抗了。
现在不是浪费时间说丧气话的场合,也不是让眼泪模糊视线的时候!
「──我上了!」
我做好心理准备,架起雨伞。
我现在要来打鬼了。
◆◆◆
──触目所及都是混浊的极光。
看起来坠落中的半二次元也是可以进入的。不过由于尚未完成景色复写,其中并没有踏脚处,我即刻张开结界用于立足。
「……这样看的话,真的只是个球体呢。」
我架起两把剑低语──随后……
混浊的极光中突然出现一阵闪亮的光彩。椭圆形──?难道是『窗户』!
「……出场啦。」
我眯起眼睛,在狭隘的视野中看到──图像从椭圆形中现身。
一个酷似人类──却是人类不可能会有的剪影。
它有著高出我十倍的巨大高度、彷佛石膏像的灰色表面,还有著叽轧作响、如同用铁丝硬是黏上岩石制作出的的巨大翅膀、折断的手脚以及四处颜色稀薄、没有厚度的身体。
最后是彷佛被人砍成两片似,不存在的右半身。
──啊啊啊啊啊啊──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的表情有如将悲叹哭叫的人直接固定住,充满悲痛与苦闷──半开的嘴中,不断传出让人听了就郁闷的声音。
……原来如此,不愧是单独出现的一公里级图像──这不是散发著非比寻常的诡异威压感吗?
幸好它嘴里不断吐出的喊声,似乎不是精神性攻击。
不过听了的确会让人精神消沉,但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我踢向立足用的结界跳到空中,随后把斩裂剑──直刀指向它。
「我没空陪你玩──抱歉,这次要速战速决。」
五把刀剑在向前直伸的直刀周围回旋,剑身发出和石膏像出现时类似的耀眼闪光。
闪光消失后,留在我手上的是一把银色剑身、打著北斗七星图案的剑。
〈七式〉第七式•七圣剑。
七圣剑具有飞行能力──我也不再需要建构立足点。
我俯瞰著下方的石膏像,高举七圣剑。
这把剑曾经一口气毁掉一座小镇,但我毫不犹豫地将它挥下。
从剑身射出,能够斩断一切并化为尘土的银色光芒,吞没了石膏像。
──本来应该是如此。
「!?」
我惊愕得停下呼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石膏像发出特别激烈的惨叫声时,它折断的左手也出现了异常变化。
石膏像颤抖著身体,长出肉做的左手。
这还不值得我惊讶,它左手握著的是──
「七、圣剑?」
那是银色的剑身上打著北斗七星图案的两刃剑。我绝对不可能会误认,这毫无疑问是──
我还来不及思考,它就像是要拨开我放出的银光般,挥出新长出的左手。
「──喂,不会吧!」
我重新架起刚挥动完的七圣剑。
石膏像挥舞的七圣剑,射出呈扇形、带著混浊极光色的银光。
这道光的威力,竟然超出我刚才的攻击,让我完全不敢置信。
──我的眼前染上了一片银光。
◆◆◆
──鬼的动作变迟钝了。
我带著如此确信,看著和口原对峙的鬼的动作──看样子对方多少学乖了,知道光靠蛮力攻击只会挨一顿痛揍。
但这样反而对我们有利。
「卷上去!」
我观察它的破绽,并向盘旋中的一只〈禁丝雀〉发出指示。对于鬼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被反作用力击溃、速度减慢的攻击,口原没有选择正面承受,而是将伞插入行进方向的斜下方,并用涂鸦架开鬼的攻击。很好,虽然动作还有些生疏,但都是遵从著基础的动作。
而被架开的左手臂对〈禁丝雀〉来说是个良好的标靶,我藉机把丝线缠在速度变慢的左手腕上。
──虽然目前看来还算顺利,但我有一些焦急。
香的〈拟心暗鬼〉虽然比不上刚才的改造人,但也具备某种程度的再生能力。一开始被打断的右手臂在一点一滴地逐渐修复。
如果鬼的双手都能攻击的话,口原恐怕会难以应付───不,现在不是担心这种事情的时候,多余的担忧反而对口原失礼。
口原拨开鬼左手的攻击,迂回到鬼的背后。
鬼也让身体跟著一百八十度转向──
「──就是现在!」
我可没放过这个机会。
要是想要在单脚受创的状况下转身,作为轴心的左脚自然不能离地。我让一只〈禁丝雀〉穿越鬼的跨下,并在顺著左脚绕圈后离开。
我在鬼的左脚踩缠上闪亮的丝线。
双手双脚都缠上了丝线──第一阶段完成了!
为了延续作战,我交棒给下一个人。
「基羽,拜托你了!」
◆◆◆
从手腕上的通讯机传来请托,看来轮到我出场了。
「瞭解……让你们见识见识不可视魔弹改版•消失的魔球。」
我从地上抄起一片被鬼打碎,大小适中的水泥块。
我深吸一口菸,让烟充满肺部后吐出──从藏身的房屋后方露出身体。
从鬼的死角,我以遍体鳞伤的身体,鼓起剩余的全力……
「投手投出──第一、球!」
我朝向鬼投出水泥块。
水泥碎片在空中消失,但我听见轰的一声,鬼的后脑勺晃了一下,命中目标。
鬼缓缓转向我。
看来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不过说实在的──
我的目的也不是给鬼造成伤害,这部分我不在意。
「看我把你给扒光。」
下一秒,鬼的身影消失了。
正确来说,只有包覆著织仓的鬼消失了。
在鬼原本的位置,现在只看得见闭著眼睛浮在空中的织仓,以及啃著她的手不放的角蜥。
我的工作到此为止。我强忍著疼痛,不让身体倒下并使尽全力大喊:
「接下来就拜托你们啦──两位小姐!」
◆◆◆
──笹宫学长一开始提出的作战是『把〈禁丝雀〉的丝线用〈三弹枪〉弹到角蜥身上』。
问题在于角蜥的体型娇小,又被〈拟心暗鬼〉吞没,无法确定位置。要是在这个状况下乱弹丝线,基于我的涂鸦『必定弹出三公分』的特性,有可能会伤害到织仓学姊。
当然,最糟的状况下,把丝线弹到织仓学姊身上,应该也能封锁〈拟心暗鬼〉的能力。笼目学姊也表示这无可奈何,要是我们这样做,织仓学姊大概也不会有怨言。
再来就是我有没有做好觉悟了──尽管只会造成轻伤,但我是否有藉由伤害同伴来收拾现况的觉悟。
──尽管最后没有发展成要做这种觉悟的局面。
『这个工作……我来扛……用我的涂鸦,可以暴露角蜥的位置。』
多亏了基羽学长的这些话。
──基羽学长的涂鸦〈海月龙〉,可以让他碰触过的东西透明三十秒。
而据说,接触到基羽学长碰触过的东西也会变得透明。藉由这项能力可以将捕捉了织仓学姊的鬼变成透明。
这样就可以得知织仓学姊,以及咬住她的手的角蜥的位置!既然必须咬著对象不放,图像的位置应该也是不会变的──
就在我如此思考时,浮在空中的织仓学姊开始朝我接近。
──鬼有动作了!
当然了,鬼的身影变得透明对我们来说也有坏处。
在透明的三十秒内,我们只能从织仓学姊的身影得知鬼的大概位置,但无法判断鬼的手脚动作。鬼进行攻击时也无法判断防御的方向与时机。
──不过……
「口原,鬼抬起左手了!」
这是受伤倒地却还是一样可靠的队长所提供的情报。壹彦学长使用〈四颈〉帮我观测隐形的鬼的动作。
还有一点,那就是为了应付这种状况的第一阶段作战。
缠在鬼手腕和脚踝上的金色丝线,可以让我得知攻击轨迹!
我看著鬼抬起的左手上闪耀的丝线之动向,立即撑伞朝向右侧。因为顾虑到丝线所在位置是手腕,所以抓了比平常还早一些的时机……
「〈三弹枪〉!」
我对雨伞使用涂鸦能力。在弹开三公分的期间形成绝对防御的塑胶伞,带著剧烈声响挡下了无形的鬼的攻击,我防住攻击后,才感受到全身汗毛直竖的恐惧感。万一刚刚没有挡下──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笼目,鬼往后仰头了!」
「瞭解!」
一只金丝雀在壹彦学长说完后从我身边窜出,它带著金色的轨迹,在闭起眼睛的织仓学姊周围盘旋,并缠上一条丝线,接著再度回到笼目学姊身边。
缠在鬼身上的金色丝线──能看到咬著织仓学姊手不放的角蜥图像,在其直线上的位置。
──第三阶段作战,完成!
「口原,再来就拜托了!」
完成工作的笼目学姊对我说道。
「我知道、了!」
再来只需要用〈三弹枪〉把丝线弹到图像身上──
「──口原,后退!鬼要用双手夹住你!」
「什!?」
我刚刚不是才打断了它的右手吗!?
尽管为了意外状况而感到混乱,我看到左右两边的丝线如壹彦学长所说般移动,便赶忙后跳,随后便听见前方响起「啪」的拍掌声。
尽管在地面上翻滚,还被卷起的泥沙和积雪弄脏制服,我还是快速地重新站稳,顺利躲过看不见的攻击,让我稍微感到安心。
「抱歉,我忘了说!〈拟心暗鬼〉有缓慢的再生能力!」
我听到笼目学姊的话后理解了现况,难怪它能用刚刚被我打断的右臂攻击……
这时,大概是基羽学长的涂鸦效果结束了,鬼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虽然我也很想顺势保持距离观望,但要是它把缠在肚子上的丝线拨掉,尔后的战局就会非常严苛。
倘若如此──就不能让他有空拨开丝线。
非上不可!
我收起伞,往前奔驰。
◆◆◆
「──小琴,太胡来了啦!?」
新奈看到口原孤身一人冲向鬼,在我身边发出惨叫。
「真是,看她平常的样子,绝对想不到她会这么蛮干……!基羽,听得到吗!来一颗消失的魔球,现在就要!」
『我随口说说的,别真的叫它魔球啊!拿去!』
我为了捡起在身旁重重落地的某样东西,使尽了全力。
真是──难伺候的队员啊!……好像哪里不对……不过算了!
◆◆◆
──在把丝线缠绕到图像的直线位置上后,我的工作就结束了。
可是,为了救助队员,我能做的事──真的只有这些吗?
口原和我的好友──香其实不怎么熟识,但口原为了救她,只身赶赴死地与鬼正面激战。我看著口原的身影,心中涌起这个疑问。
确实,由于涂鸦使用者香和造成涂鸦失控的图像都被包覆,所以〈禁丝雀〉无法封住鬼。
但我能做的,应该不只是封锁图像的能力而已。
──虽然会是一场赌博。
但我说不定可以制造一点机会,让口原能够使用涂鸦。
我做好心理准备,压著停在肩膀上的金丝雀的脚。
◆◆◆
──虽然是在胡来。
但为了救织仓学姊,当时就势必要有人往前冲……对手虽然是图像,但同样的作战不太可能每次都成功。为了避免图像把丝线拨掉,就有必要让对方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而且,小琴一定是打算一有机会,就用涂鸦弹出丝线。
如果小琴是做好觉悟正面迎战。
那我身为队员,也会全力支援。
为避免错失时机,我交握双手,静静等待那一瞬间。
◆◆◆
「呜……!」
右手已经恢复八成的鬼,左右开弓朝我挥拳,我用收起的雨伞弹开、拨开攻击,但对于夹杂其中的左脚踢击应付不暇,只好翻滚躲开。还来不及重新站起,又有一个巴掌打下,我以卧倒的姿势向鬼的方向翻滚,接著挥出雨伞对著鬼的手臂发动〈三弹枪〉,勉强拨开了攻击。我趁著鬼还没站稳,重新摆好架式。但还来不及弹出丝线,鬼的左拳又往我挥来,我只好弯下身体躲开,鬼的手臂在我背部上方稍高处呼啸而过。
──虽然进入三公尺内,但是受到攻击就没空弹出丝线了……!
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鬼也因此没空拨掉身上的丝线──要是照这样下去,局面实在不妙。我光是应付双手和单脚就已经应接不暇,要是鬼的右脚也复原,我大概就撑不下去了。
正当我想著「是不是就算有点勉强,也要弹开丝线打破局面」之际──
「口原!我等等会混淆对方的视线,不过只有一瞬间!」
「欸!?」
笼目学姊竟然跑来了。她用右手压著停在肩膀上的金丝雀的脚,并抬起左手大喊:
「〈禁丝雀〉!」
在这一瞬间,金色羽毛伴随著无数的振翅声,填满我的视线。
这是什么?该不会有上百只吧!?难道这全都是〈禁丝雀〉!?可是放出这么多只就无法控制──啊,原来如此!
如果只是要暂时混淆对方的视线,根本不需要控制!只要尽可能多放几只,金丝雀就算随意行动,也可以发挥遮蔽视线的功能!
被压在肩膀上没办法飞走的金丝雀,应该就是把丝线缠在鬼身上那只。要是卷上丝线的金丝雀消失了,丝线也会跟著消失,这是为了避免那只金丝雀消失而采取的行动。
我躲过鬼挥空的攻击并从旁切入──
「〈三弹枪〉!」
──我的总算对缠绕在鬼身上的丝线使用涂鸦了。
「──成功了吗!?」
立刻远离现场的笼目学姊问道,但是──
「不行!还不够深!」
我这样回答。
如果丝线成功碰到图像,鬼应该已经消失了。既然鬼还没消失,那就代表丝线还没到位。毕竟一次只能推进三公分,我们在某种程度上也有预想过这个局面──!
被召唤出来的〈禁丝雀〉已经四处纷飞,鬼确实地捕捉到了我的身影。在我再次对丝线发动涂鸦前,鬼的攻击就再次朝我──
「『好歹让我回敬你一拳吧!』」
──就在此时,鬼的头像是被狙击般弹开,身体后仰,针对我的攻击也受到影响而挥空。
从空中和手镯里同时传出的声音是……
「壹彦学长!?看不见──你该不会是透明的吧!?」
「就是这回事!不过口原,你应该没空惊讶吧!?我负责帮你压住左手!」
鬼的身体在追击声响起后失去平衡,背部碰到地面的同时,还传来水泥破裂的啪叽声。看来壹彦学长把鬼的左手踏穿了。
我立刻改变了弹出丝线的计画──因为鬼想挥动右手,我拔出挂在腰上的简易武装剑,朝著鬼的右手肘插下……还好我有带这把剑!
纤细但坚固的剑刺穿了鬼的手臂,接著我对剑连续使用〈三弹枪〉──不断以三公分为单位往地面移动的剑,就像木桩般把鬼的右手钉死在地面。
还在挣扎的鬼,用左脚踢向站在他右手和侧腹之间的我。我正想撑开雨伞防御时──
『小琴,防御就交给我吧!』
以弧线轨迹飞来,膨胀并包覆住我的半透明球形结界──新奈的〈十球仪〉──尽管表面出现裂痕,依旧弹开了鬼的踢击。
「谢谢──新奈!」
我向新奈简短道谢,接著将手掌伸向微微陷入鬼身体里的丝线。
「这样──」
我对丝线使用〈三弹枪〉,丝线前进了三公分。
第二下踢击,扩大了结界上的裂痕。
「──就结束了!」
第三次〈三弹枪〉。
就在鬼用右手硬是拔起剑,以及用左脚踢碎新奈结界的瞬间──鬼的动作停下了。
接著它貌似抽搐般地颤抖。
最后鬼像是溶化般──消失了。
「……呼~~!」
我顿时松懈下来,忍不住长长吐了一口气。
壹彦学长的透明化也在鬼消失后失效了。
留在原地的只有浅声呼吸的织仓学姊──以及头上被嵌入金色丝线的角蜥。
◆◆◆
在领悟到石膏像的攻击威力超出我的攻击的瞬间,我即刻由下往上挥出七圣剑。
我这次发出的是不折不扣的全力一击。
说不定能轻易消灭三座小镇的银色灭光,与混杂著极光色彩的光冲突──在混合斩击与爆炸声的声响过后,光线在我和石膏像之间互相抵消。
「……哈哈,真是个麻烦的能力。」
我发出的第一波攻击和对付蛇颈龙时一样──亦即只有七成力。
可是它发出的光之斩击轻易地超越了我的第一波攻击。要我反手挥出全力一刀──十成力道才能勉强互相抵销。
也就是说,这家伙的能力是──
「强化复制吧。」
那是一对一单挑绝对打不过的能力,对于我这种靠蛮力碾压的类型来说,简直是如天敌般不利的对手。
因为我的唯一优点就是力量,却会被这种敌人轻易超越。
当剩余的光线散去后,微暗的视野中──石膏像再度挥起左手。
我绝对挡不住它的下一击,因为它刚刚见识了我的全力──它下次的攻击绝对会超出我的全力。
「不过不行──这样还不够。」
我摆出类似居合斩的架势,右手持著七圣剑,左手抚著剑身。
七圣剑的剑身泛起淡淡的银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断悲叹的石膏像在我俯瞰的视野中,对著位在上空的我挥出左手──以及冒牌七圣剑。
瞬时,份量几乎有方才两倍、闪亮的光之洪水──混浊的极光洪水为了吞食我而迫近。
超越了原版的毁灭之光斩击,别说是城镇,甚至可以摧毁一个县的究极攻击。
尽管如此。
「还是不够啊。」
我朝著逼近的光,横扫七圣剑。
从汇集光线的剑尖射出的,只有一道银色光芒。
简直是对著海啸射水枪──如果别人看到这副景象,可能会觉得「没救了」吧,或是当场放弃求生,开始唱起谢世辞。
不过──
「我赢了。」
我带著确信的笑容低语。
在银色光线碰触极光的瞬间。
像是使用超强力的清洁剂滴在油膜上──极光「啪」地开了一个巨大的洞。
──大多数时候,我只要靠蛮力碾压就能完事,完全没有机会展露。其实七圣剑……或者说,我也考量过〈七式〉的应用方法。
话说回来,这种使用方法只是基本中的基本。
我并非是漫无目的地放出力量──而是将力量集中于一点,这是在漫画跟轻小说常见的老招了,七圣剑当然不可能不适用。
适用的结果正是如此──开了洞的极光从我身边穿过。
相对的,我发出的银光在打出隧道后力道不减,直直朝著石膏像前进。可能是察觉到这副异常景象,石膏像叽哑地摆动翅膀想要离开──已经太迟了。
翅膀的前端一点点,碰触到了光线。
虽然仅有些微接触,但它翅膀和连接翅膀的半个背部都被炸飞。
尽管它并非靠著翅膀浮在空中──不过我看到石膏像的姿势为此倾斜,而解除了七圣剑。
受创的石膏像著急地再度挥动左手,洒出一片几乎填满视野的极光。但极光穿越的空间没有任何人存在。
「──真是可惜。」
我在石膏像的背后说道。
我解除七圣剑后拿著的是焰形剑──转身剑。具有藉著斩击做记号,不论距离多远都能瞬间移动到记号旁的能力。
刚才被七圣剑所伤的石膏像,也是这个能力的发动对象。
六把剑再度伴随著光芒在我手中集结。
我不经意回想起口原说的那声加油,嘴角微微翘起。
「我的徒弟还在外头等我。」
我在石膏像有任何动作前便劈下银色的剑,再回手横向一斩,不给它任何机会复制转身剑。
「──抱歉,我没空跟你玩。」
两道膨胀的银光顺著剑挥舞的轨迹交叉。
十字几乎要贯穿二半,被囚禁于交叉点的石膏像灰飞烟灭。
我连看都不必看,它已被窗户吞没。
我立刻赶到外头。
我成功防止这个二半落地了,但是还没结束。
──希望口原她们平安无事……!
◆◆◆
「──香!」
我抱起躺在地上的香,幸好还有呼吸,脉搏也正常,看来她只是睡著了。
我确认其他地方也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
「……你还真有胆子玩弄我的好友啊。」
我从仍闭著眼睛的香手上,拆下头上镶著〈禁丝雀〉丝线的蜥蜴。尽管蜥蜴慌张地挣扎,但是它唯一能够用来侵占他人涂鸦的能力已被封锁,现在只是一只普通的蜥蜴。
……对啊,机会难得。
长年的仇恨就用这只图像来发泄吧。
我将捏在手中的图像狠狠地往地面摔去。朝著可以配上啪哒的音效,跟晒乾的青蛙一样仰头倒在地上的图像──
毫不犹豫地,猛力跺脚。
鞋底瞬间传来溃烂的触感……大家怎么啦?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吧?
不过,即使是这种形态,但能够亲手砸烂图像──心里似乎舒坦了一些。
随后以我们为中心,产生了一个半二次元。
在这之后,名为朝森雪子、个子小巧的封印班,像是遇上苦等的出场机会似地跑过来,她用白本开始素描在我脚边濒临死亡的蜥蜴。
我没有等待素描完成,就摇晃起还没睡醒的香。
「香……香?」
「嗯……嗯嘿嘿。」
不知道为什么,香露出放松的幸福表情……在这样的状况下,她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梦……
当我还在诧异时,香最后说了:
「小纯……今后、多指教……」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的,我也要请你多指教,香。」
我在香的耳边轻声说道,她的睡脸变得更香甜了。
不久后,图像的封印完成了。
◆◆◆
我脱离上空的二半后,尝试用通讯器联络口原,但是无法联络上。
她还在半二次元内──吧。如果不是这样,那就代表口原受到连通讯机都为之损坏的伤害吗……做了这个让人背脊发寒的想像后,我眼前某个落在地面上的半二次元消失了。
我怀抱期待立即联络她──不久就有了回应。
『笹、笹宫学长?』
「太好了,你们没事吧?」
『是、是的,还好……实体化的图像也封印了。』
「……这样啊,嗯,做得好,真不愧是我的大徒弟。」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口原的声音竟会如此安心。
以往的我应该会高声叫好、替她高兴……
『啊,不过壹彦学长和基羽学长伤得很重……』
「啊啊,没问题,马上派救护班……还是叫救护车吧。」
我向分部联络,请他们派出救护车。
虽然很遗憾有人受伤,但这次没处理好搞不好会出人命……还好没有人殉职,真的。
就在我思索时,口原再度和我联络。
『那、那个,笹宫学长。』
「怎么啦?啊,你该不会也受伤了吧?」
『不、不是的──笹宫学长没事吗?』
「啥?」
『不、不是,因为学长独自前往一公里级的半二次元……我在想,不知道你有没有受伤。』
「……除了家人以外,口原是第一个为我操心的人。」
『欸?』
「谢谢你担心我,我没有受伤。」
『不、不会,别这么说!』
口原慌慌张张地回话,另一头还传来了窃笑声,应该是平上她们在笑吧。
「……还有另一件事,谢谢你救出了织仓。」
『这、这才不是需要道谢的事情──』
「因为这一次,我没办法救出织仓。」
我没有等口原把话说完就继续说道。
我的〈七式〉威力太强了,虽然这不是件坏事,而且多亏这个力量,我至今也救了不少人,也让我能够独自和一公里级的图像对抗,这都是事实。
但过于强盛的力量也有无法挽救的对象。像这次被抓了人质就是最明显的例子,所以我这次才专注于击溃半二次元,以及向口原他们提出作战计画。
「……抱歉啊,跟你讲这些奇怪的话。」
『笹、笹宫学长!』
「呜哦!?」
口原突然大叫,吓了我一跳。
『我觉得笹宫学长没有必要一个人全部承担!』
──她的话撼动了我的心灵最深处。
『那个,每、每个人都有做不到的事,也有适合跟不适合的工作!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加入组织、建立团队,还有互相帮助!』
口原少见的热血口吻撼动著我的心灵。
『就算地位最高,还拥有过度强悍的力量,笹宫学长也不必独自扛下一切,为其烦恼!而且大家明明有缘在同一个组织以及同一个分部相聚,却不能互相帮助──这样不是太寂寞了吗……』
──对于至今一直都是单方面在救人的我来说,这是超级刺耳的话。
口原声音中的气势开始衰退。
『所、所以……呃、那个……笹、笹宫学长!』
「哦、哦?」
口原八成是为了重振声势,又喊了起来:
『不论任何事情都请尽管吩咐!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我受到笹宫学长的帮助──尽管我力量微薄,也一定帮得上笹宫学长的忙!』
突然一阵沉默,通讯机里只能听到口原说完话后的喘气声。
『……啊!?我、我、我到底在讲些什么……!?』
看来她的情绪也平息了,当我意会过来后──
「呼、呼呼,啊~哈、哈、哈!」
我笑了,盛大地笑了出来。
『笹、笹宫学长?』
「不是,该怎么说呢……难得你说任何事都可以,那你今晚来我房间一趟吧,最近晚上好寂寞啊。」
『呀!?这、这是指──』
「抱歉抱歉,跟你开个玩笑,只是玩笑。不过──」
我抹去了笑过头而积在眼角的泪水。
「──我已经受到你的帮助了。多亏了你,我各方面都觉得轻松许多。所以口原,请你以后也继续帮助我。」
『欸、啊、是的!我也要麻烦学长了!』
我跟口原道别后结束通讯,摇摇头转换情绪,接著把通讯机转到全频模式。
「大家辛苦了,抹消者请等待接送车辆返回分部。至于事后处理,各位观测班,可以拜托你们吗?」
『哦,这话还真稀奇。』
通讯机传出的声音吓得我僵在原地。
「……呀啊,中滝小姐,你怎么会在观测室呢?」
中滝小姐的身上没有通讯机。也就是说,她是在观测室和我联络的。
『因为照以往的经验来看,笹宫室长有可能会干些没必要的工作呢。我本来是想来提醒你──看样子没有必要了。』
我彷佛可以看到她耸肩的模样。
『在口原的名演讲结束后,你知道自己欠缺了什么吧?』
「……是啊。所谓教学相长大概就是这样的状况吧?……嗯?」
等一下,中滝小姐刚刚说了什么?
……我有股不祥的预感。
「中滝小姐,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口原的通讯内容?」
『看来是口原操作错误,转到全频模式了。』
我顿时停下了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口原此时应该也停止动作了。
「……那,该不会……」
『刚才你们那青春热血的对话已经人尽皆知了。听到口原的热情言论后,有好几个观测班都哭出来了呢。当然了,笹宫室长那段几乎是性骚扰的发言也确实留下了纪录──』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和口原的惨叫声回荡在夜深人静的住宅区。
──图像实体化的大型事件尽管让数名抹消者负伤,造成房屋、道路破损等损失,但在一般民众无人伤亡的状况下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