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一如往常刚在南武线的车站下车就发觉不对劲喔?
远远就听得见消防车的鸣笛声,平时总是冷冷清清的商店街前马路莫名其妙挤满了人,还有欧巴桑从公寓阳台拿手机朝我的住处方向狂拍呢。
知道吧。那种,小镇气氛不太一样呢,所谓的,那个。
大概是加入在地消防队了吧,见过面的炸鸡店大叔穿著厚重的防火服,拉著装满消防水管的两轮车,冲过我的身边。不由得浮现了「火灾?」的念头,停下边走边滑手机输入到一半的推特,试著搜寻在地的地址。
嗯,果然有果然有。
火灾。火灾。火灾。好像是距离我住处不远的火灾。
虽然这样很不应该,但我有点兴奋呢!因为是火灾耶!当然非拍不可啦!这时我立刻删了输入到一半,内容是刚才在电车内碰到烦死人的酒醉大叔的推特文喔!仅输入「附近好像发生了火灾」后,立刻拔腿狂奔!
附带一提,我目前住在距离车站徒步十分钟的老旧公寓。二楼的一室户。房租还算便宜,距离车站也不太远,屋龄二十五年但有光纤,而且有宅配箱也不用担心网购,我相当喜欢。
那间公寓,目前正起火燃烧。
而且火势很旺,一片火海。
一楼拉面店似乎是起火点。三楼以上,南半侧的房间似乎还没事,而且不幸中的大幸是,所有住户都已经避难完毕。
不过我的房间——二〇二号房烧得正旺呢。挂在阳台上晾乾的衣物也烧了起来。为了防范而挂在一起晾乾的男性内裤,也化为扭曲的一坨火球,在空中飞舞。
天啊。那件内裤。买的时候明明有点难为情。我还特地跑到隔壁站前的商店买(其实在亚喵逊买就行了,但是我不想留下纪录而打消念头)。
「让开,让开!」
赶来的消防队员开始大量喷水抢救。
「别……别喷了,别喷了!」
消防队员制止了大声喊叫,试图冲进化为火海的公寓内的我。
「小姐!你是二楼那间房间的住户吗」
「对。」
「有人留在现场吗?!」
「不……我一个人住!」
「有宠物之类吗?」
「没、没有!」
「那就待在这里!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很危险!绝对不要做傻事!」
「可是、可是……」
开什么玩笑。那间房间内,明明有我的电脑、路由器与硬碟。不对,除此之外还有衣服、鞋子与包包,以及算刚买没多久的饰品。还有用惯的调理用具。还算满喜欢的餐具类。还有,还有——
「总之快退后就对了!」
支援的消防队员陆续赶来,开始大量喷水。消防车喷水真是惊人。体格满壮硕的人,拚命撑住水管的反作用力。
剩下的玻璃窗乒呤乓啷破裂。喷到墙上化为飞沫的水滴,淋在远方马路上的我头上。总之水并化相当猛烈。
噢,原来啊。火灾现场,与其说热,其实很冷呢。水势比火势强。挤在附近的所有人都浑身湿透。学到了一课。
我差点哭出来。不,已经哭了。
虽然工作地点是在地的糟糕游乐园,但我莎罗曼可是火之精灵。来自魔法国度,真正的火之精灵。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让我深深感到自己的无力。
我好歹也有点火的能力。可是无法熄灭。我没办法从火海中救出我的——重要的硬碟与调理器具。应该说如果我厉害到可以自由操纵火,根本就不用做这种工作。
「啊……啊啊……」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在消防队员们大吼吆喝的现场,呆呆站在原地,掏出手机来,啪嚓照一张照片。
连在这种情况下,手指都能迅速准确地滑手机。
《下班回家后发现住处失火中WWWWWW》
也许会有人觉得奇怪,怎么这时候还连续输入「W」,长草大笑呢?不过啊,总觉得。这时候大笑反而是最适合的。真的除了笑以外无能为力。
也因此回推数超过五千。
跟随的人也不断水涨船高。
还被某个有名的情报汇整网站下了个标题「甘辉的火之精灵住处真的失火WWW」。反正底下的留言多半都是「活该WWW」之类(网路上的讨厌鬼)。以为没有伤亡就胡乱造口业喔。连我都感到消沉。不过,只能当作以前在网路上大放厥词的代价。也有一些人同情我,算是些许的安慰吧。
无计可施下,之后还试著详细报告消防行动。加油啊消防队员。别输啊消防队员。保护这座城镇的就是你们啊!
以这种调调实况后,更加引人注目了。大家都看得很开心。连我也愈来愈得意忘形。
拍了一大堆影片上传,导致电量转眼间就快见底。我急忙跑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预备用电池。
扑灭火势后。好不容易恢复理智。
公寓投保的保险公司派人来向我做各种说明,但我几乎没听进去。
因为当初签租赁契约时保的是最便宜的火灾保险,全部损失的家当费用也只理赔一部份。其他费用也给得相当有限,听说连临时住处的费用也才给付三〇%(之后才知道实际上可以领得再多一些,但当时是这样解释)。
附带一提,起火点的拉面店似乎保了非常完善的险。之后过了三个月,在附近开了一间崭新的店面。味道也还不错,因此客人络绎不绝。似乎有光明的未来在等待。之前我还偶尔会去吃,但以后不去了。绝对不去了。连食记都要给他们一颗星的评价。应该说最好再次失火吧。
我则是赔光光。
即使火灾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即使一个月要多缴一千圆——但早知道就该保稍微完善一点的火灾保险了!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保险就是赌博。危险调查员奇顿也这么说过。我则是输了这场赌博。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如果百分之百补偿住宿费的话,我早就去新宿等地方找间超高级高楼饭店投宿了,但现在可不行。更何况我手边根本没钱。
因此——
「救命!让我过夜!」
我第一个打电话联络的对象,就是职场同事缪丝。
她是与我一起努力的舞伴。「元素馆」的领班。而且个性超级善良,又可爱,超级认真,脸颊圆嘟嘟……不对,那些姑且不论,该怎么说呢……总之,关系应该算是闺蜜吧。
缪丝应该也知道原委了,因此我猜她应该会立刻答应。她可能会这么说:「真不得了呢,莎罗曼!马上来我家吧!圣迹站知道吗?我会去接你的!」可能还会同床共枕,她问我「莎罗曼,已经睡了吗?」,两人一起望向天花板,聊将来的梦想啦,恋爱话题之类,我如此心想。
老实说,一瞬间,我都忘记自己的悲剧而笑逐颜开了呢!
其实我从未在她家过夜,反正等一下就有藉口……不对,就有机会……不对,愿望就会实现了。如果有这种过夜事件等著我的话,火灾其实也没那么糟嘛?我甚至如此心想。
所以——
查觉到电话中的缪丝不知该如何回答时,我有一点(应该说非常)受到打击。
『这、这个……莎罗曼?』
电话另一头的缪丝支吾其词。
『我、我的房间喔?现在非常,杂乱无章……』
「我不会在意那种事啦。我家已经烧焦了喔!」
如果想整理的话,不论两小时或三小时,我都照等不误喔?不如说可以帮忙喔?而且缪丝的房间杂乱无章,听起来有点反差呢……真棒!听起来好带感!我帮你保密喔!这是我们共有的秘密喔!哇?噢!
我一边忍著急促的鼻息,反覆说自己不在意,但缪丝坚持婉拒。
『嗯,嗯。这个……真的很感激你。可是还有房东……这个,各种……似乎不喜欢,像是朋友留宿之类……』
「咦?」
『不、不是的!我的意思不是这样会造成困扰喔?应该说不太方便,这个,还是各方面有困难……突然说要来……似乎没有办法……呢。』
「是……是吗。」
连我都顿时像淋了一头冷水。
我想,奇怪的人应该是我。似乎因为火灾的关系而失去了冷静。摆出受害者姿态,突然硬要登门拜访,仔细一想根本烦人透顶。毕竟,(不论我怎么想)缪丝终究是职场上的同事。在这次事件中没资格进一步要求。
『莎罗曼。真的很抱歉!』
「啊……是、是吗。嗯,没关系啦。反而是我才该道歉。哈哈……」
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竭尽全力。
『莎、莎罗曼……其实喔,原本希望你能立刻过来的!可是……抱歉喔?无论如何……实在不方便……』
我实在无法想像究竟是什么原因。但缪丝说不方便,我想,应该是真的不方便吧……
「嗯。我知道了啦。」
我以相当冰冷的声音回答。我这个人老是这样。
『莎罗曼……』
「我会随便找地方睡。放心吧。能拜托的对象很多。其实,我的朋友还不少啦。」
『……真的吗?』
「嗯。再见啰。」
『莎……』
切断通话后,我叹了一口气。
在距离火灾现场两个街区的便利商店(就是刚才买替换电池的店)门前,我走投无路。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末班车也快没了。
在缪丝的电话中发下的豪语,当然是谎话。我几乎没什么朋友。
毕竟我就是这个性。既任性自私,又不懂察言观色,还整天呛别人。
我知道自己招人厌恶。可是又觉得以假装高雅的表面功夫待人接物实在很空虚,这种虚伪的友情游戏,我可是敬谢不敏。
其实……即使我直言无隐,说出很过分的话也依然愿意原谅我的,只有缪丝与珂玻莉、席尔菲等人,全都是目前职场上的同事。我听说松松饼前辈他们将我批评得体无完肤,其他人应该也半斤八两吧。
其他同事——我有想过拜托珂玻莉与席尔菲「让我过夜吧!」,可是反而犹豫不决。如果再被她们两人拒绝的话,我真的会一蹶不振。更何况如果借住在珂玻莉与席尔菲那边,在游乐园内肯定会流传「她果然没有朋友嘛!」这种谣言!这样……(虽然是事实)……我才不要!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找间家庭餐厅之类点杯饮料赖著吧……正当我如此心想时,出乎意料的人打电话给我。
是秘书室长千斗五十铃妹妹。
『事情相当严重呢,莎罗曼。』
五十铃妹妹说。
『有地方过夜吗?如果没有的话,来我在女生宿舍的房间吧。』
「咦,这个——」
『很不巧圜区内的设施几乎都上锁了。虽然可以睡在警卫中心,但你不愿意睡在大黑的旁边吧?所以来我的房间吧。』
几乎是断定的口气。反正她说的倒也没错。警卫部长大黑人是还不错,不过貌似当过摔角选手,体格非常壮硕,连工作中都戴著面具,简单来说就是怪人。还有他应该也不是会对睡著的女孩子动手的变态,算是绅士类型吧。但这一点反而该说沉重或疲劳,还是难以冷静呢——总之五十铃妹妹说的没错,睡在大黑的身旁实在很难受啦!
「啊……嗯,那就打扰了。」
『可以搭计程车过来。这点经费圔方还是会出的。』
「噢,多谢。」
『别忘了拿收据。那么我等你来。』
电话到此结束。
在甘辉女生宿舍房间门前,五十铃妹妹开口了。
「来了吗,莎罗曼。那就先进来吧。」
「好、好的……」
五十铃妹妹的年纪应该比我小,但语气总是平起平坐。
相较之下,我如果一不留意就会脱口说出敬语(缪丝她们好像说敬语说得很自然!丝毫不曾怀疑过!)。
与其说是职场职位的高低因素,这应该叫做「格」吧?我经常这么想。像是人间力、社会力或战斗力(?)之类,就是那方面吧。像是有人重考两次,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后,即使社团学长比自己小一岁,还是会自然而然使用敬语吧?大概就像那种感觉(没啦,其实我没有那种经验。不过以前在部落格看过这种话题)。
五十铃妹妹穿著居家便服。
现在是八月。没有冷气就十分酷热。她穿著轻薄背心与短裤。好性感!应该说ㄋㄟㄋㄟ好大!好不爽!反而觉得过意不去!应该说让我揉一下啦!可恶!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话说刚才在推特的实况真了不起。应该也因此提升了游乐园的注目程度。连在那种情况下都没忘记游乐园业绩。你的职人毅力真让人感激。」
五十铃妹妹以彷佛根本不感激,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开口。
那和游乐圜业绩完全无关,该说是我个人的本性呢,废人特有的认同欲求呢,还是单纯的自暴自弃呢,原因其实是这样。拜托不要太抬举我好吗。
若是平时的我,早就立刻冷淡否定并毫不客气地回呛,但今晚实在累瘫了——
「噢,嗯……」
随口答应了一声便打住话题。
更重要的是。
比其他事情首先吸引我目光的,是一走进玄关就出现在面前的饭厅内,一个特大号的浴缸。
饭厅里,摆著浴缸。
甘辉的女生宿舍绝对称不上豪华。屋龄超过二十年,所有房间都是一房一厅。亦即格局与普通的廉价公寓没两样,更连这种时代算是标配的系统卫浴都没有。想洗澡只有共同浴场。
可是五十铃妹妹的房间内,却把餐具柜与餐桌从原本放置的位置挪开,摆了一个相当大的浴缸。从厨房的瞬热式热水器拉了一条水管,目前依然咕嘟咕嘟朝浴缸内加水。
「已经很累了吧?先来洗吧。」
「咦?」
「洗澡啊。现在正在加水。」
「可是,这个。」
我确实很想洗澡!问题是,这个浴缸。
「没、没问题吗?」
「什么问题?」
「这个,地板之类……这里是木造的吧?而且还是二楼耶?」
一公升水就有一公斤重。如果浴缸容量以两百公升计算——总重量可能高达两百五十公斤耶?
「有强化过结构。而且我平常都在用,没有问题。」
「还有应该很潮湿吧?!」
「有换气。不用担心。」
仔细一瞧,窗边放著五台空气循环机,正全力运转中!话说这样真的不需要担心吗?
「总之,先来洗吧。」
不知为何口气十分坚决。无可奈何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泡进浴缸。原本应该可以打从心底放松,舒爽舒畅,优哉游哉享受泡澡之乐,可惜,还是没办法。
快速洗完澡后,见到帮我准备的轻飘飘堤拉米浴巾、XL尺寸的堤拉米衬衫。是游乐圜的商品。擦拭与穿著的触感都不错,可是堤拉米前辈的脸如此显眼地印在上头,感觉有点,应该说很不自在。
「这个,真的不要紧吗?」
「什么事?」
后方客厅的五十铃妹妹回答。
「堤拉米前辈的商品之类。老实说,我有种正被前辈色眯眯的眼神看光光的感觉。」
「……」
另一侧的五十铃妹妹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倒没有想过。那么那条毛巾与衬衫,用完后能帮我烧掉吗?」
「噢,嗯……」
「连灰烬也别留下。拜托你了。」
「是喔……」
「那就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客厅兼寝室的地板上放著一个睡袋。心想这就是自己睡的位置,准备钻进去的时候,五十铃妹妹却先一步进入睡袋。
「怎么能让客人睡在地板上呢。」
「咦,可是……」
「你就睡在床上吧。那么,晚安了。」
如此说完便就寝。
我犹豫了一会儿,但无可奈何下还是躺在五十铃妹妹的床上。陌生的枕头,陌生的床单。既无法放心,也没办法立刻睡著,因此我躺著滑起手机。
「莎罗曼。」
五十铃妹妹忽然开口。
「睡前不要滑手机。」
「咦?可是,我现在睡不著……」
「对眼睛很不好,而且液晶的背光反而会让人睡不著。」
「嗯……」
「即使睡不著,只要躺著闭起眼睛,就算是某种程度的休养。以这种方式休息吧。」
完全休息不了。
如果能稍微再聊一下,像是自己的遭遇,明明会好一点。和五十铃妹妹睡在一起,感觉好像在军队宿舍过夜。
「总之不要滑手机。可以吧?」
「我……我知道了。」
「话说完了。那么这次真的晚安了。」
口气丝毫不允许反驳。
无可奈何之下我关掉手机,在黑暗中闭起眼睛。忍耐了一个小时。完全睡不著。而且火灾的实况影片点阅数究竟攀升到多少,心里一直在意得不得了。
五十铃妹妹似乎已经睡著了。传来「呼?呼?」有点可爱的呼吸声。
反正她已经睡著,滑一下手机应该无妨吧……
如此心想的我将手指伸向手机的电源键时——
「不要滑手机!」
五十铃妹妹突然大喊。
「…………!?」
「松松饼卿。不要……滑……手……机……」
然后顿时安静下来。
原来是梦话喔!
话说,到底是什么梦话啊。我在被窝中松了一口气,启动手机。确认火灾实况影片超过一万点阅而心生感激之际——
「快住手!」
听得我吓到肩头一抖。
「西也……别这样……」
总觉得声音带有不舍。这也是梦话吗。
话说西也?是指可儿江吗?原来他们关系好到这样称呼啊?
还有
「别这样」是什么意思?咦?咦?难道在梦中做羞羞的事情吗?
「西也。别这样……那个按钮……是核弹的……」
到底做了什么梦啊!
「三百万人的性命……」
感觉好像什么动作电影?
「不要……不要逼我开枪……」
准备按下核弹按钮的可儿江,以及试图阻止的五十铃妹妹?
好像正进入剧情的高潮呢!
「就叫你别滑手机了,松松饼卿!」
这时候还拉回来!?已经听不懂了啦!
梦话说到这里顿时停歇。
貌似睡著难受,五十铃妹妹半个身子几乎露在睡袋外头睡觉。
在意核弹按钮与松松饼前辈的手机,导致我更睡不著。好不容易开始有倦意的时候,外头已经完全天亮了。
似乎睡不到两小时。
闹钟在早上六点半准时响起,五十铃结束早晨的入浴后,将我从睡梦中叫起。
虽然恳求「再让我睡一下」,但她当然不予理会。
幸好没有忧郁的通勤时间,但当天的公演相当吃力。
其实啊,平时我总是假装情绪低落,这方面还算帮了点忙。可是跳舞时却失误连连。钢丝秀与珂玻莉撞在一起,上演了大旋转。
大家几乎都没提到火灾的事情。倒是有人主动关心「哦,我看了实况喔龙」或是「真难为你了呼姆」以及「有地方睡吗咪??要来我家睡吗咪??」,职场同仁一脸担忧主动关切,却没有进一步深入聊起细节。毕竟现在是暑假时期,忙碌得很。连悠哉休息闲聊的时间都没有。大家轮班休息吃著饭团,能说上几句话已经很勉强。
因为昨天的事情,与缪丝显得有些尴尬。虽然她还是有关心我。
到了今天傍晚。
今晚要去哪里过夜呢,在五十铃妹妹的房间很难放松,去睡网咖可能还好一点……在我如此心想时,珂玻莉主动向我开口。
「莎罗曼小姐。」
「嗯?」
「不介意的话,今晚要住我那里吗?」
珂玻莉主动提出的邀请,对我而言完全出乎意料。
因为老实说,「(水族馆改名后的)元素馆」同事中,我一直以为珂玻莉是与我感觉上最「合不来」的。
毕竟珂玻莉是内向型,俗称的黑长直。即使本人否定,却是宅女系。放假时的便服好像有不少是安娜苏的(那不是很贵吗……她哪来的钱买啊?),总之就是那一种路子的时尚风格。对任何人都习惯用敬语,总之就是很老实。缪丝虽然也算老实,但珂玻莉更在其上。还是超会察言观色的类型。
在这样的珂玻莉眼中,绝对会对工作随便,还老是信口开河的我感到不耐烦(对啦我有自觉啦,行了吧!),实际上,我和她也经常有意见不合之处。
不过,我还是答应接受她的好意。
我和珂玻莉的确有些地方处不来,但我其实不讨厌她。而且我觉得她具备我实在达不到的可爱与清纯(呿!)这一点,真的很了不起呢。而且我最近发现,那似乎不是工于心计之下装出来的。珂玻莉天生就是那样。
对于这样的珂玻莉,会有点好奇她的私生活吧?不,反而想发现她懒散的一面啦,或是叛逆的一面之类!
所以说,下班之后。
我与珂玻莉前往她在相邻的长府市的公寓。
「莎罗曼小姐。」
路上顺道经过便利商店,购买有点晚的晚餐时,珂玻莉开口。
「其实喔,我早就心想,如果偶尔有机会,和莎罗曼小姐好好畅谈一番的话该有多好。」
「噢……嗯。」
「我非常明白这次莎罗曼小姐的不幸遭遇,虽然觉得有些失礼,但认为今天是不错的好机会。」
「是喔。」
「不过……很抱歉。发生了一些……预定之外的麻烦。有些工作无论如何都得完成,可能没什么机会好好聊天……」
「是、是吗……这么说,如果打扰的话,那我就不去了。」
「不!这样不行!」
珂玻莉握紧拳头否定。碰到这种时候她的意志特别坚决。
「既然已经开口邀请,怎么能将莎罗曼小姐丢在夜空之下呢!况且你看,云势似乎有些诡异。很快就要下雨了。还是大雨。」
「嗯……南方的天空好像在打雷呢……」
天气预报也说快要下雷阵雨,万一被丢在这里,满伤脑筋的。
「所以说,不好意思。要和朋友一起过夜了,麻烦忍耐一下。」
「是、是吗……呃,其实这点小事我倒不在意。话说你朋友要来吗?」
「是的。该说是帮忙我的工作呢,还是助手呢……啊,有了,就在那边。」
仔细一瞧,大约有三名女孩聚集在前方的公寓前。长得相当可爱,穿著却很朴素。运动服搭运动裤。与其说朴素,更接近居家便服。
「哦,来了来了!欢迎回来!」
三人挥挥手迎接珂玻莉。
「珂玻妹妹,这个啊,真抱歉喔??连络似乎出了错,因此明天一大早如果没有交稿,好像就完蛋了啦!真的,很抱歉!向你道歉!」
貌似三人中的带头,戴眼镜穿运动服的女孩向珂玻莉低头致歉。
「不会……老实说,虽然我也有各种考量,但不能给让我有机会参与合同志的各位造成麻烦……我会加油的。」
「好,就是这股毅力!之后我会买柳橙的松饼来赔罪的!加油吧!……话说,这一位就是职场同事莎罗曼小姐吗?」
三人一同看向我。小心谨慎,以眼神试探。
「啊……各位好。」
『哇——!是本人耶!是本人耶!』
三人顿时眼神闪亮。
「昨天的实况,我有看喔?!」
「我很早就跟随你了呢!」
「应该说,虽然很呛但每次都说得很好喔!我站在你这一边呢!」
兴奋地你一言我一语。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胆怯。很感激她们的好意,但她们几个是怎么回事啊?
目送嘻嘻哈哈前往公寓电梯的三人组,我同时与珂玻莉交头接耳。
「话说啊,她们是你的什么朋友?」
「……社团的伙伴。」
珂玻莉的口气非常沉重。
「希望你别告诉其他人,我的兴趣是画同人漫画。」
「是、是喔。」
「几天以后就要举办同人志的即卖会了。我的社团要推出的本子——俗称薄本——已经结束作业。但刚刚才发现,还剩下合同志的作业尚未完成。」
「什么是合同志?」
「就是许多社团的作家聚集在一起,制作一本本子的意思。是因为……联络失误或传话游戏之类,这方面的各种问题导致疏忽。就是『哎呀?我之前没说过吗?』这种。三角仔先生和马卡龙先生也经常来这一套。就是那样。老实说,我气得好想拿大天狗正家(※注1)将人劈成两半。不过实在没办法。因为不能造成其他社团的困扰。幸好大家已经帮我完成了分镜,因此负责作画的我只要拚一晚……总之,应该勉强赶得上吧。」
「是喔。」
就算她这么说明,我还是完全听不懂。
「话说大天狗正家是什么?」
「是日本刀的名称。反正我也没有。请不要放在心上。」
「是吗。」
「附带一提目标是四页。我明明不是职业的说。这个分量非常吃紧。今晚可能就不睡了。」
「是……这样啊。」
「还有莎罗曼小姐,你会使用漫工吗?」
「那是什么?」
「也对。我早就猜到你不会用了……」
「拜托,那到底是什么啊?」
「漫画工作室Comicstudio,是画漫画用的软体。如果会用的话本来还希望你帮忙……不好意思,莎罗曼小姐就睡觉吧。」
「噢,嗯……」
之后根本没办法睡觉。
珂玻莉与社团伙伴忙著画漫画。虽然让我睡在隔壁寝室,客厅却传来气氛紧绷的交谈。
「问一下,这里的网点是60L的10%没错吧?」
「……拜托,之前不是说过乳头要用贴图吗?你那是网点吧。」
※注1:出自手机游戏「天华百剑—斩—」的刀名
「噢,对喔……抱歉。」
这更让我睡不著。
虽然她们坚称「终究只是兴趣」,但那种声调,那种紧张感。已经是工作的领域了!不知道为什么,连我都有种丢下工作跑去睡觉的罪恶感!
由于实在睡不著。我从床上起身,走出寝室。
时间是深夜两点半。
原本只想对大家说声「有点口渴……」就立刻躲回房间去。但是向专心致志用绘图板画图的珂玻莉开口打招呼,她却根本没注意到。好惊人的集中力。连练习跳舞的时候,我都没见过她如此认真的侧颜。她该不会比较适合这方面的工作吧?
附带一提,珂玻莉的社团伙伴好像正好腾出手来。方才似乎正
以珂玻莉住处的备用电脑,还有各自带来的笔电帮忙漫画作业,在我出现的时候则是开始放空了。
不只这样,甚至有一人在桌上滩开一块布,开始裁缝工作。
等等,为什么做起裁缝?三更半夜的?
「这是Cosplay喔!」
我一露出讶异的表情,做裁缝的女孩随即直截了当说明。
「这是摆摊女孩的服装。目前正在画的原稿呢,有一个被彻底玩弄的角色喔!看,很可爱吧?」
她让我看该角色的插图。起先我以为是女生,结果却是扮女装的男生。
呜哇。好恶。
……如果能这么说的话会轻松一点-但老实说,真的满可爱的。姆?画得很漂亮呢。线条之类也十分纤细……还带有奇妙的性感。画这张图的人真厉害。而且这样是男生?唔?其实并不讨厌呢。这个角色,叫什么名字呢?
「莎罗曼小姐,要不要试穿看看?」
咦。
「嗯!肯定很合身的喔!很有男子气概之类!」
呃。这个。
「没有要你当天穿啦!现在就好,现在就好!」
现在就好?那么,唔?可是,这个。
虽然支吾其词,我还是偷瞄了一眼珂玻莉。她似乎完全没听见我们的对话,视线盯著显示器上的原稿。
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
我大概也因为睡眠不足的缘故,脑袋里哪根筋不对。如果现在拒绝,可能会破坏珂玻莉朋友们的心情。感觉这样会更睡不著——
「呃?好吧。这个。」
十分钟后。
社团伙伴一看到小心不妨碍珂玻莉,进入寝室换装后的我,立刻开心尖叫。
「呀————」
「可以喔!这样绝对可以喔!果然与我猜想的一样!」
「公主呢!这里有公主呢!」
你一言我一语,握紧拳头兴奋不已。
我身上穿的,这个……该叫魔法少女(少年?)吗?总觉得,像是那一类的打扮。老实说肌肤裸露的部分,比平常在舞台上穿的服装少多了。不仅是长袖,还是达到大腿的长筒袜。真要说起来像是五十铃妹妹的冬季服装。
不过,问题是。
这种难为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
柔粉红色。轻飘飘的摺边。少女兴趣全开。而且她们还要我拿著像魔法杖的东西。
如果是小学生的我这样穿,还会感到雀跃。可是都这个年纪了耶。打扮成这样根本就是超级羞耻play吧?说起来很像年近四十、小孩都上了高中的妈妈穿上水手服的那种感觉,没错!
我一表示这方面的违和感,三人随即全力否定。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真的超适合的呢!」
「不如说害羞扭捏的感觉太强了啊!值得赞美啊!」
「是、是吗?」
心中困惑的同时,我原地转一圈。喇叭迷你裙一飘,三人跟著进一步放声尖叫。
「可恶!可恶!莎罗曼小姐,这样太犯规了啦!」
「眼角略为上扬,有些坏心眼的人扮演清纯角色,竟然有这等破坏力……!」
没理会困扰的我,三人拿起手机猛拍。给我等一下。我可没准许你们拍摄耶?喂!
「莎罗曼小姐!再转一圏,拜托再转一圏吧!」
「噢,嗯……」
我不由得照做。裙子摺边轻轻飘起。三人开心得不得了。
「太棒!太棒了!」
「已经是犯罪了!太犯规了!」
「莎罗曼小姐!就这样,就这样!背脊稍微往后仰,举起魔杖!」
「咦?咦?」
「这样!像这样!」
在运动服女孩的指导下,我模仿动作。将魔杖(这支魔杖做得也很精美)向前伸,摆出以指尖轻轻点下巴的姿势。
「嗯,太完美了!然后然后,说出必胜台词!『肝细胞是高速齿轮喔』……这样!」
呃,什么啊?究竟是什么意思?
「莎罗曼小姐,拜托啦!来!来嘛来嘛来嘛!」
「可是,可是……」
「如果没办法的话,就简单说『我是肝细胞喔』就行了。」
这样更搞不懂了啦!到底是什么故事的角色啊!
「那么至少……至少说『肝细胞』也好。这一点是底线了。」
还底线喔!我才想知道为什么这么执著于肝细胞啦!
「来,加油吧,莎罗曼小姐!」
「尽可能说得可爱喔点喔!来,肝细胞!」
「肝……肝细胞……」
「再可爱一点!还有别忘了摆姿势!」
「肝、肝细胞!」
「没错,就这样!就是这种感觉!与可爱的姿势一起!再一次!预备……」
「肝细胞?!」
迷你裙轻轻轻飞扬,我举起魔杖,尽可能露出可爱,魅力十足的笑容大喊。三人欢天喜地狂拍照片。
这一瞬间,我与从隔壁房间探出头的珂玻莉四目相接。
全身顿时僵住。
她以混浊阴沉,还充满血丝的眼睛看著我。
我身穿轻飘飘的魔法少女(?)风服装,手持魔杖,摆出胜利姿势僵在原地。
「拜托……」
珂玻莉开口。
「不好意思,现在是凌晨三点。」
「抱、抱歉。」
知道吗?打扮成这样拚命摆出必胜姿势时,被人说「现在是凌晨三点耶」的时候,那种绝望感。还好我手里拿的不是手枪或短剑。否则我早就当场自尽了!
「这样,会吵到邻居。」
「唔…………嗯。」
「还有大家,来。草稿,我完成了。」
等一下,为什么这时候说「还有大家」?难道主谋变成了我?总觉得非常不能接受耶!
「啊——好啦……」
珂玻莉的社团伙伴畏畏缩缩回到工作场去。等大家离开房间后,珂玻莉走到我身边,小声嘀咕。
「不好意思。情况我明白。是大家强迫你的吧?」
「噢……嗯。」
「各方面真是抱歉。不过总之去睡吧。」
仅说到这里,珂玻莉便前往隔壁房间。临走之际,还没忘记以手机啪嚓一声,拍了一张我现在的模样。
「啊……等……?!」
「晚安。」
「这让我怎么晚安啊?!」
感觉好像不得了的弱点掌握在她手上。而且既尴尬,又难为情,还很丢脸……
结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著时,又是天亮之后的事了。
可能睡眠不足导致眼神极度阴沉,上班时所有碰到的人,都一脸担忧地主动打招呼。
不只是我而已,连珂玻莉都步履蹒跚。几乎整晚没睡,好像只眯了三十分钟左右。
结果担心我们的缪丝帮忙争取暂停上午的公演(当然也多亏是雨天的关系),我和珂玻莉才能稍微休息。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开派对狂欢到几点……」
代经理可儿江西也如此表示。听说公演暂停后前来探视情况。
「但是身体状况要管理好。下星期可是B组的试镜,在那之前要确实打起精神来。」
「嗯。抱歉……」
睡眠不足以致脑袋一片茫然之下,我回答可儿江。
另外所谓的「B组」,是过去仅靠我们撑起公演的「元素馆」要招募的预备演员。
毕竟我们也需要休假,而且无论如何总会碰上身体不适的日子,也得进行新作企划与练习。
所以实在没办法长期持续一周七天,一天四?五场公演的工作量。之前即使在繁忙期间,也会在星期一或星期二插入公休调整班表,可是这并非长久之计。毕竟是游乐圜排名第四的人气设施。
因此可儿江决定招募、雇用预备演员。虽然不知道会怎么安排,但将来打算由两组轮班,减轻我们的负担。
虽然这一点十分感激,但可儿江毕竟是那种人,担心他同时会一毛不少地调降年俸。
况且虽然不想老王卖瓜,但我们的舞蹈与钢丝秀可没有那么简单。要飘?浮在高高的空中,在昏暗照明中交错飞舞,转来转去。万一发生意外还会受重伤。我们可不是光靠性感的服装博取到人气的喔(……我暗暗如此相信)。
就算舞台距离来宾很远,长相之类能靠化妆掩饰,但难道随便找些落魄的舞者就能模仿吗??……我甚至还这么想。
而这支B组的试镜,就在几天之后。我们当然也会参与评审。
「总之,稍微睡一下。」
这时,可儿江表示。
「那起火灾意外我从千斗那里听说了。现在还在寄宿吗?」
「嗯,对……」
「可以在事务大楼的某处弄个能小睡的地方。反正我今晚也要熬夜,可以睡在会客室的沙发上……」
「这就不用了!」
和五十铃妹妹共度一晚就已经那么累了。更何况还是可儿江!这样会更睡不著啦!
不过我可没想过可
儿江会对我出手喔?毕竟他与警卫大黑在不同意义上,是让人无法放松的类型。
不仅是上司,还是超级型男。虽然他和我应该不会闹出什么绯闻,但即使在大楼的不同房间,一想到有他在,我就不敢在沙发上大喇喇翻身,伸手抓侧腹或大腿之类的部位啦!还有,就算一晚相安无事,我也不敢卸了妆素颜睡觉!深夜或天亮前去上厕所的时候,即使微乎其微,我也不想碰到他!
拜托各位理解!
我不太会形容,但总之有他在身边就没办法放松啦!(我想这可能是可儿江实际上不受女生欢迎的原因之一。)
就在我穷于回答时。
「今晚来我家吧
」
介入我与可儿江对谈的人,是同事席尔菲。
「哦。席尔菲啊。已经决定了吗?.」
「嗯!」
咧嘴一笑的席尔菲回答。拜托,哪有决定啊。我第一次听说耶。
「莎罗曼。不愿意吗?」
「咦。这个……倒不是不愿意。」
「那就决定啦!今晚来我家睡!虽然会紧张,但是放松吧!」
到底是哪边啊。
「是吗。那就拜托你啰。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交给我吧!」
席尔菲笔直竖起大拇指。
风之精灵席尔菲。
在同事之中,这女孩是最让人摸不著头绪的。席尔菲的沟通能力简直差到无以复加。举止太不可思议而难以理解。
向她说「早安?」她会回答「狮子制药!」,接著说「狮子制药?」她则会回答:「到晚上喔!」
还曾在上场前的休息室突然点燃自己带来的烟火,一边旋转同时大喊:「火炎陀螺!」
老实说,一开始我真的吓到了。
虽然很失礼,但我只觉得她是脑袋各种让人感到遗憾的女孩。
即便如此——
实际上她肯定不傻。
平时的简讯与闲聊都会确实回覆。即使内容很不可思议,但至少还是日语。应该说,连十分困难的辞汇都使用得很轻松。
而且运动神经还是最强等级。舞蹈在我们几人之中首屈一指,不论任何动作都完美得无话可说。总是开朗又亢奋。
而且身材也超好。根本超级名模级。一头闪亮的白金色金发,而且巨乳能匹敌五十铃妹妹与映子妹妹。便服也不会很怪。可爱得无话可说,也不会感到邋遢。
休息时间好像还以笔电弄编辑影片的软体,但那是只有英文的版本。之前猫了一眼邮件,似乎还用不明所以,貌似俄语的文字写回信。
至少可以理解的是,席尔菲喜欢我们这些同事。
我和珂玻莉与缪丝如果态度冷淡,她就会明显消沉,一脸沮丧。我们急忙安抚后,她又会立刻恢复活力。然后一脸笑咪咪,毫无脉络地突然递出点心(之前是京都的生八桥)。
她可能属于天才类型吧。可以肯定是好女孩。至少,从她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不可思议的我很可爱吧??」这种工于心计的心机。不可能。
嗯?换句话说。她只是普通的怪人。虽然这一点又让人感到疲劳。
当天晚上也十分强烈。
席尔菲居住在甘城市内的老旧廉租公寓。屋龄应该超过了三十年,钢骨楼梯叽嘎作响,洗衣机摆放在公共走廊上,一户大约一房一厅,就是这种公寓。
问题在于这间便宜公寓的邮筒,六间全部的收件人全都只有「席尔菲」这个名字。
半信半疑之下,我询问检视所有邮筒的席尔菲。
「全、全部租下来了?」
「对!」
「六间,全部?」
「嗯!很方便喔!」
完全搞不懂。
就算是廉价公寓,以这附近的行情,一户的房租总要四万吧。租了六间,也就是二十四万?
「那种房租付不出来啦!」
席尔菲一笑置之。
「因为发生许多事喔,房租总共三万披索。」
「说披索我哪知道啊。」
到底是多少啊?
「还有要小心一点喔!房间内!」
「咦?」
走进二楼最角落的房间之前,席尔菲这么表示。
动作轻巧,谨慎地打开廉租房的大门。只见室内并列著大量骨牌。
没错,骨牌。
几百,上千张骨牌。
连走路的空间都所剩无几。虽然每隔几百张骨牌有放置挡片,但连挡片都不太可靠。
不论厨房或客厅,都排满了骨牌。而且公寓貌似改建过,与隔壁房间和下面的楼层都连通,
这些地方也都摆————满了骨牌。
「骨牌?为何是骨牌?」
「目前正在挑战。」
「就说为什么了啦?」
「呵呵呵。人生就是要挑战啊。你不明白吗,莎罗曼。」
竖起食指的席尔菲,大胆无畏地「啧啧?」咂了几声舌。
「呃?所以说这是挑战?」
「答对了!」
「话说到底有几张?」
「三万张!」
一问之下,似乎从超过一个月之前就每天晚上孜孜矻矻,一张一张排列骨牌。我迅速Google了一下,发现金氏世界纪录的推倒骨牌是三十二万张。虽然对席尔菲的挑战而言是遥不可及的等级,但若是个人则相当厉害。
「嗯。总之。加油吧。」
「加油喔!」
她竖起指头比出V字。
然后很快到了就寝时间。用餐是到席尔菲常去的御好烧店,洗澡则到附近的公共澡堂,因此之后的确只剩下就寝。不过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厨房和系统卫浴都被骨牌占领了。
「话说,该睡哪里好呢?」
这间房间连睡觉的空间都没有。连拿掉棉被与床垫的床铺上,都有几千张骨牌占据。
「那里。」
床铺上头悬空挂著一张吊床。紧紧拉在墙壁与墙壁之间。似乎要利用仅剩的空隙与踏脚处爬上那张吊床,睡在半空中。
「抱歉。我去睡网咖吧。」
结果席尔菲立刻泪眼汪汪。
「吊床,不喜欢吗?」
「没啦也不是不喜欢。更何况以前没睡过。」
「吊床,很有趣喔?」
「是吗?唔?说不定真的很有趣吧?可是一般来说,肯定无法安眠吧?况且又软绵绵的!」
「碰倒也没有关系。」
「碰、碰倒骨牌?」
「嗯。碰倒也没有关系。我不会生气喔!」
虽然很感谢她的宽宏大量,但我也不想碰倒啊!万一从那张吊床上摔下来,可就是大惨剧了啊!因为有挡板,应该不至于整间公寓的骨牌全倒。可是算起来,会导致席尔菲两?三天的努力付诸流水吧!
席尔菲泪眼汪汪看著我。
我则是一脸困惑。
「吊床……很好喔?」
「噢……嗯。」
「吊床……很棒喔?」
「是……是吗。」
这种状态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如果真的置之不理,她会不会以切腹般自暴自弃的心态,推倒所有骨牌啊——脑海里甚至浮现这样的不安。
不,我想席尔菲应该不是这种类型的人。可是总觉得,有这种感觉。虽然各种少根筋,但她的善意应该是货真价实的。
「啊……好啦。我睡就是了。」
结果我坚持不住。
「吊床?说不定出乎意料舒服呢。」
「太好啦————!!」
席尔菲开心地跳起来,结果震动导致大约五百张骨牌倒下。幸好有挡板避免损害扩大。
「放心啦!放心啦!没事!没事!」
「可是,总觉得,过意不去……」
「没事的啦!」
听她的语气似乎真的零损伤。不过席尔菲深夜还要继续排列骨牌,因此我先去就寝。
睡在吊床上。
「赛达姆?毕拉?纳鲁?马夫萨?巴吉拉诺.梅努?亚给。」
深夜,席尔菲一个一个排列骨牌,同时嘴里念著某种咒语。我则在摇摇晃晃的吊床包裹之中,努力在空中入睡。
「艾多?拉纳姆……」
超级在意。
挂在半空中,听到这些咒语,谁能放心地睡啊
不过,出乎意料,还满放心的。
吊床也躺得很放心。
不如说,是这几天睡得最舒服的。轻飘飘。晃呀晃。多亏吊床的震动,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太可怕了,吊床!
真是难以割舍啊!吊床睡起来真是太舒服了!
只不过天亮之后,迷糊中从吊床摔下来,导致正下方的骨牌遭受毁灭性打击。
可能撞倒了几百张吧。
但是菲尔菲没有丝毫抱怨。
「再排就好了!」
她笑著告诉我。虽然有些泛泪。
她真的是好女孩呢,席尔菲。不过挑战骨牌的时候别找我去啦。
「今晚也要来睡吗?」
呃,这次
就真的敬谢不敏了。
多亏吊床让睡眠不足有所改善,但当日我请了半天假。因为必须寻找新家。
由于从几天前就随意浏览过网路的租赁情报,接下来只要联络不动产业者,去看一遍相中的房间即可。
以甘城市为中心,我看了大约五间。房租大约六万到七万,从一房一厨到一房一厅一厨。虽然也有还算不错的房间,却微妙地兴趣缺缺。我实在不想住一楼;二楼也有不错的房间,但房东似乎很啰唆;老旧的五楼房间没有电梯,大概很累人——差不多像这样。
重新修改搜索条件,心想下星期再找房间吧,同时前往甘辉。因为傍晚还要公演。
一进入休息室,首先遇见缪丝。
「啊……」
有股尴尬的沉默。
自从当天她拒绝我寄宿后,我们之间就有点尴尬。对话与打招呼都只在最低底限。缪丝虽然主动对我开口,但我却冷淡回应她。
很孩子气?
是啦是啦,没错啦,对不起行了吧!我就是在闹别扭啦—
而且我自己也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啦!
「莎、莎罗曼,你去找过不动展业者了吧?私下看过后,觉得怎样?」
「嗯,感觉微妙吧。」
「是吗……这么说,还没决定啰?」
「嗯?打算再多找几间,下周去看看。」
明明没有什么要紧事,我依然边滑手机边回答。碰到这种时候,我的手机就像是假装毫不关心的工具。只是以拇指滑过画面,不知为何就有种放心的感觉。
我也知道这样很失礼……
「莎罗曼……我、我喔?也多方面找过许多房间。虽然在临市,但有条件相当不错的房间……」
听得我有点恼火。
「就说不用了啦。」
「可是,可是——」
「又不是小孩子。找房子这点小事自己来就行了。」
「啊……好。」
缪丝顿时沉默不语。
连我自己都觉得差劲透了。可是我当时却这么想。
(看到居无定所到处漂泊的我,感到过意不去吧?想赶快帮我找到房间,减轻自己内疚的感觉对不对?
那就别管我啦。就算现在假装亲切,老实说只会觉得烦而已。)
我差点连这种话都脱口而出。不过幸好,在讲出来之前珂玻莉与席尔菲就进了休息室,话题便就比打住。
之后的公演——普通来宾可能看不出来,但其实跳得相当有气无力,气息也不一致。
结束公演,到了休园时间后,拉媞珐大人来到休息室。松松饼前辈与五十铃妹妹也随侍在一旁。
「我听说了喔,莎罗曼小姐!」
公主握紧拳头表示。
「听说你的住处因为火灾而付之一炬。如果早点知道的话,我也能略尽棉薄之力呢。都是因为大家不告诉我。真是的!」
「咦?噢……嗯。」
「听说你还没找到房间吧?那么,来我这里过夜吧。嗯,没关系的!不论几天,甚至几个月都没有关系!」
由于公主眼睛看不见,视线并未与我交会,但依然露出坚毅的表情。
说到拉媞珐大人,那又是相当优秀的女孩了。而且还是红枫乐园的王族,居住在城堡内的豪华房间。听到我住的公寓失火,会这样关心我不如说是理所当然的。
问题在于,松松饼前辈与五十铃妹妹都露出伤脑筋的表情。我的推测是,直到今天之前,似乎都没有向拉媞珐大人透露我遭遇祝融一事。
「莎罗曼,你过来一下呼姆。过来就对了呼姆。」
顺著招手的松松饼前辈,我来到房间外头。在走廊上两人独处后,松松饼前辈开口。
「不好意思,但希望你拒绝公主的好意呼姆。」
「是喔。我是无所谓,但为什么呢?」
「因为会没完没了呼姆。」
「……?」
「毕竟拉媞珐的个性就是那样。一旦有人遭遇困难,就无法置之不理呼姆。说可以让你住上几个月都没关系,可能是认真的呼姆。」
嗯,应该没错吧。毕竟她真的是善良的好女孩。
「可是,一旦答应就会没完没了呼姆。只要开了向拉媞珐哀求就能讨到便宜的先例,将会十分麻烦。」
「咦?可是,我不会这么得寸进尺啦?」
「嗯。这我明白呼姆。问题在于,我们游乐园却有更糟糕的家伙——」
「咪?!」
这时候堤拉米前辈进入房间。
「拉媞珐大人!我家因为水灾而报销了咪?!所以可以留宿吗?可以吗?放心啦咪?!我绝不会要求公主搓揉我的肚子咪?!」
「咦?这个,这个……」
拉媞珐大人一脸困惑。紧接著马卡龙前辈也跑来嚷嚷。
「我也很伤脑筋啊龙!居然有人散布恶质谣言,说我被赡养费害得缴不起房租呢龙!可是水电费之类,确实各种辛苦啊龙!拉媞珐大人!拜托也让我住在城堡吧龙!」
「咦?这个,这个……」
这次换鳄尼P前辈跑到进一步表示困惑的拉媞珐大人跟前。
「我听说了P?!房租0圆-附赠萝莉幼咪咪豪华美少女的超棒房间就是这里吗P??」
「这个,这个。有点……」
「希望公主救救可怜的我咪……」
「只要能帮我出房租,我就会乖乖回去龙!」
「我什么都愿意做,拜托让我陪睡吧P?!」
拉提珐大人完全不知所措。这时候松松饼前辈开口。
「五十铃,动手呼姆。」
「了解。」
五十铃妹妹举起毛瑟枪,熟练地射杀堤拉米前辈、马卡龙前辈以及鳄尼P前辈。
「就像这样呼姆。」
低头看著堤拉米前辈们瘫在地上的遗体,松松饼前辈开口。
「刚才说的没完没了,就是这个意思。毕竟是慈悲为怀的王族,在这些呆子眼里就像大肥羊呼姆。所以要公私分明。不可以住下来呼姆。好了,解散,解散。」
「咦?舅舅!这、这样实在……」
拉媞珐大人争辩。
「别在意莎罗曼的事情呼姆。之前她不是住过五十铃、珂玻莉与席尔菲那边吗?」
「嗯,就像辗转投宿一样。」
五十铃妹妹开口。
「所以接下来这阵子,总还会有办法的呼姆。」
「是吗……那么,莎罗曼小姐,真不好意思。」
公主也低头鞠躬致歉。
「噢……嗯。其实没关系啦。」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老实说觉得很可惜。
拉媞珐大人的起居室非常宽广,而且又漂亮,能睡觉的地方多得是,还离职场这么近(应该说就在职场的正中央),简直太理想了。而且公主既温柔又文静,除了对可乐饼的执著以外没有怪毛病,应该可以舒服又安稳地睡觉吧-我在心中还这么想呢。
啊?真没办法。既然这样,乾脆依照火灾当天的计画,去找网咖过夜吧……就在如此下定决心时,可儿江忽然现身。
「怎么回事,在吵什么。连地下都听得到枪声……」
他手上抱著一叠文件。应该是要找拉媞珐大人或五十铃妹妹商谈经营方面的事吧。
「发生了什么事?」
「嗯。其实……」
五十铃妹妹概略描述事情原委后,可儿江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嗯……」
只见他手托下巴,左思右考。视线不断游移,最后仔细观察我一番。这时候的可儿江感觉有点可怕。总觉得他正非?常深思熟虑。年纪明明比我小,却看穿了一切,就是这种感觉。
「话说缪丝那边怎样?既然这样,今晚在她那边叨扰不就行了吗。」
「咦?这个……」
「你们不是感情不错吗?」
「这、这个……」
「算了,真麻烦。由我来联络。等著。」
可儿江迅速掏出手机,联络缪丝。我连阻止都来不及。
「……缪丝吗?是我。是这样的,莎罗曼今晚不知道该住哪里。你那边可以吗?……拜托,房东怎样有什么关系。姆……哦……姆……」
缪丝在电话另一头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我听不到内容。
「我不知道你在吞吞吐吐什么,但我不管。知道没,给她住。让她过夜就对了。……啊?难道你不接受我的要求?那就等著吧。下一次企划会议准备面对腥风血雨吧!小心你的提案可能全部被打回票啊?哦,伤脑筋是吧。嗯,好怕喔,好怕喔!会非常丢脸是吧!」
好过分。
居然仗著代经理的权力为所欲为,想将我硬塞给不情不愿的缪丝。真想不到,可儿江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我错看他了!
偏偏不只五十铃妹妹与松饼前辈,甚至连拉媞珐大人都仅仅沉默不语。既不责备,也不劝阻,这也让我受到打击。难道可儿江说的话就是圣旨吗!
「等……可儿江……!」
「少啰嗦……总之
我已经拜托了。接下来会送她去,你到附近来接她。这是经理命令!就这样。」
我对单方面切断通话的可儿江发出强烈抗议。
「真是不敢相信。你怎么擅自帮别人作主啊?这是职权霸凌耶!」
「没错,或许的确是职权霸凌。」
「我又没拜托你这种事!差劲透了!这样缪丝很困扰吧!因为我的缘故!看你搞的什么鬼啊?」
「你问我在搞什么鬼,是吗?」
说著,可儿江盯著我的表情瞧。算是露出无畏的笑容吧。明明理应冰冷而面无表情的他,不知为何看起来像在笑。
「当然是工作。如果你不爽的话,就递辞呈吧。明天早上九点之前。」
「这……」
「到此为止。松松饼,你送她去。」
「了解呼姆。」
「千斗留下来。要和拉媞珐谈预算的事情。」
「了解。」
松松饼前辈与五十铃妹妹丝毫没有抱不平,表示服从。连拉媞珐大人也仅露出严肃表情,一句话也不说低著头。
「好了,莎罗曼。来吧呼姆。」
一脸茫然的我,被松松饼前辈拉著手离去。
松松饼前辈开公司的轻自动车送我一程。
以这种圆滚滚胖嘟嘟的体型,究竟怎么开车已经是个谜。从副驾驶座看起来,连脚踩不踩得到踏板都看不到。一直狐疑也实在很难看,因此我刻意不去思考。
而且驾驶技术——好厉害!加速与减速都非常平顺。车子顺畅行驶,静静在红绿灯停下来。
连变更车道都非常聪明。即使坐在副驾驶座都毫无压力。原以为他的驾驶风格会更粗鲁,但怎么这么绅士啊。
「总之,刚才那件事。」
在园区前方的都道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松松饼前辈开口。
「其实,西也早就从五十铃那边听说一切原委了呼姆。」
「意思是?」
「仅止于事实而已。丝毫没有任何猜忌。」
总而言之,我的住处失火之后,一次都没有寄宿在缪丝那边,是指这项事实吧。
「我想,西也是刻意摆出那种粗鲁的职权霸凌呼姆。不过我和五十铃与拉缇珐,大家早就看穿了。他演的戏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噢。果然是这样吗。
意思是,可儿江刻意扮黑脸。硬是凑合我和缪丝,试图解决问题吧。
好啦好啦,很了不起啦!真是温柔体贴呢!人家感动得要流泪了啦!
「……有够蠢。」
居然以这种方式卖我人情,虽然真的很烦,但我可没那么笨。应该说何必多管闲事?
啊?有够不爽。别管我好不好。
「姆呼。有够蠢,是吗。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不过呢,会这样处置也并非毫无根据呼姆。毕竟……」
「毕竟,什么?」
「火灾发生后,你一开始不是在五十铃那里过夜吗?当时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我就在五十铃身边。」
「是喔。」
「正好在开完会后。与蓝迪、源十郎闲聊时,有人打电话给正在整理资料的五十铃……那通电话,就是缪丝打的呼姆。」
「?」
「当时,她们低声讲了几句。推测那通电话,应该是缪丝拜托五十铃『让莎罗曼过夜』的请求吧呼姆。」
「咦……?」
缪丝她?当天晚上,拜托五十铃妹妹?
「姆呼。电话挂断之后,五十铃立刻打电话给你呼姆。说『来我这里』。所以,我想应该没错呼姆。」
「咦?就算这样告诉我……」
这该怎么解释啊,伤脑筋。
难道之后几天,珂玻莉和席尔菲邀请我,也是同样的流程吗?是缪丝拜托大家的?
「姆呼。因为,你不是没朋友吗。」
「咦?其实要多少有多少啊……」
「少骗人了。而且还是会向同事谎称『反正我朋友很多,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睡!』的麻烦人物吧?」
「啊?听不懂什么意思啦。」
不好意思。完全正确。
「哼,再嘴硬嘛呼姆。像我这种好心的绅士,会对你的虚荣一笑置之,但珂玻莉与席尔菲可不一样呼姆。她们肯定一直当真吧。」
「姆……姆姆……」
「所以即使缪丝担心你而主动开口『约她过夜吧』……也是很自然的呼姆。」
「……」
什么嘛。我这样,也未免太难看了吧?总觉得,有种超可怜的感觉……
「姆呼。真是难看啊。莎罗曼小姐的冷酷形象,全都荡然无存啰。」
「就……就说不用你管了啦……」
光是说出这句话就竭尽全力。
大家明明都在关心我,结果呢,我在搞什么啊。
好丢脸。超级丢脸。
「姆呼。你那屈辱之下扭曲的侧颜,真让人欲罢不能呼姆。就当作我个人的兴趣帮你保密吧呼姆。」
少啰嗦。去死啦,臭老鼠。
「那什么泪眼汪汪的反抗表情?多半在想『少啰嗦。去死啦,臭老鼠』对吧呼姆?」
「哪、哪有啊。」
「少来了,你绝对这么想呼姆!」
在圣迹桩之丘站附近的十字路口,细心地打方向盘的同时,松松饼前辈叹了一口气。
「……总之,缪丝不让你寄宿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呼姆。别啰哩八嗦了,直接问她本人吧,就是这个意思呼姆。」
「就算你这么说……」
「毕竟,你们不是好朋友呼姆?」
被他一语道破,我低下头去。感觉脸红得快喷火了。
「不对吗呼姆?」
「也不是这么说……」
「到底是不是呼姆。」
「这、这个,对我而言……希望是这样……应该说……」
「那就去问吧。别再让我们烦恼了呼姆。」
「谁拜托你了啊……」
「哼。」
郊外的霓虹灯不断流逝。红绿灯与街灯在视野的角落闪烁。我甚至不敢正眼瞧驾驶座上的松松饼前辈一眼。
「这个……松松饼前辈。」
「什么事呼姆?」
「该怎么说呢,这算不算是……前辈的亲切心?」
「嗯。不过主要是对缪丝的亲切。一成左右是对你的亲切呼姆。」
「噢?好啦好啦。谢谢前辈……」
「那什么敷衍的答谢方式啊。『好』说一次就可以了呼姆!」
「好啦好啦……」
「你是故意的吧呼姆!吼,受不了!知道吗,伤亡率最高的就是副驾驶座喔?只要我一转方向盘,你的性命就……」
「好了啦。会合的场所,就在前面不远。」
在车站附近的大马路,相当显眼的便利商店前,身穿便服的缪丝早已等待多时。宽宽大大的衬衫搭配贴身的热裤。好可爱……
缪丝发现我乘坐的车,拚命向我挥手。
「哦,那边吧呼姆……还有莎罗曼,刚才的事情可别发推喔?」
「不会啦。怎么可能会发?!」
「没啦,觉得你可能会发呼姆。像是『因为职场的人际关系被松松饼说教。摆出上司架子真的很烦』这样。」
「就说不会发推了啦……!」
我才没有这么忘恩负义啦!
更何况,我的手机电量只剩下十二%而已。
啊,不过——
如果还有五〇%以上,说不定会偷偷嘴个几句吧。
等放我下车后的松松饼前辈开车远去之后,缪丝开口。
「莎罗曼……绝对,不要跟任何人说喔?」
既不是打招呼也不是其他事。劈头就冒出这么一句。
「叫、叫我不要说……什么事啦?」
「我不太会说明。总之,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更何况最近我们之间就有点尴尬,我也伤脑筋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老实说,我原以为像今晚这样一见面,就会被她狠狠挖苦一两句。毕竟是可儿江硬逼之下才会变成这样的。
「我……目前是寄宿。」
「这我听说过。」
「不是偶尔会有吗?虽然是普通的房子,但只将二楼的一部份租给女生,就像这种的……」
「噢,嗯。有啊。房东和租屋者都能放心,这一类的房间。」
「是的。房租也相当便宜……这种房间,真的帮了不少忙呢。」
走在夜晚的住宅街道上,缪丝声音殷切地表示。
「所以这有什么秘密吗?」
「那位房东喔……?是个医生。」
「是、是喔。」
这有什么问题吗?不是很正当的工作嘛。
「啊,可是我并非接受医生诊治的患者喔?一次也没有!真的!……可是可是,该说有可能遭到各种误解,还是丢脸呢……虽然这么说对房东也很失礼,但真的不是这样!希望你能明白这些!」
「总觉得,愈来愈听不懂了……」
「总之要保密喔?绝对,不
要向任何人透露喔?」
「不会说啦……」
话说,我怎么可能说呢。
难道这么不相信我吗,我开始有点难过了。就在我叹了一口气后——
「这、这里就是我寄宿的地方……」
缪丝停下了脚步,低著头,连耳朵都羞红了。
我这才注意到那间医院。是钢筋混凝土材质,很大的房子。入口有三个。一个是居民用的玄关。另一个是寄宿者用的玄关。而第三个——则是医院的玄关。
那间医院的招牌,写著这几个字。
「桩之丘肛门科」
我一脸茫然。
肛门科……?
「之前说过很多次了,我真的不是患者喔?绝对!绝对不是喔?虽然住在同一间房子里……话说莎罗曼,为什么要沉默?吓到了吗?欸,吓到了吗?你吓到了对吧!但真的不是啦!拜托说说话嘛!欸,拜托啦!」
缪丝泪眼汪汪恳求。
「没有啦……只是各方面都明白了……」
「咦。这是什么意思?」
这要我怎么说啊。
一股强烈虚脱感扑向我。这几天的烦闷心情,到底是什么鬼啊。
肛门科吗。
拜托,这怎么说出口啊。
若是我处于缪丝的立场,我也说不出口啊。真的没办法。
「没啦。只是单纯认为『噢,原来如此』而已。」
「这、这是冷笑话吧?感觉自己回答得很妙吗!」
「就说不是了啦!」
「可是、可是……!」
这才不是冷笑话!只是偶然!不可抗拒!还有,你不要对这种哏有反应好不好!真的别这样!不如说反而是我想哭耶!
不过说起来,应该是又哭又笑吧。
「莎罗曼……不要讨厌我嘛!」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话说这样会吵到邻居。快点,进来吧。来?来?」
「嗯……真的很抱歉……」
「话说,为什么你要道歉啊?别这样啦。」
「可是,可是……」
「我全都明白了啦。」
没错,全部明白了。甚至是我这几天以来心情最畅快的一刻。
「其实,我才应该道歉啦。」
「可是……」
「来,进来吧!快点快点!」
「嗯,好……」
扭扭捏捏的同时,缪丝走进寄宿者专用的玄关。
「哎……」
我则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跟在缪丝后头。
缪丝的房间还算宽敞,而且非常整洁。帮我铺的垫被也松松软软,躺起来非常舒服。
借用淋浴间洗好澡后,缪丝已经在床上睡得香甜,因此我偷偷拍了一张。糟糕。完全死而无憾了啊。
听到手机拍摄快门声而醒来的缪丝说「姆喃……真是的,别这样啦?」还搂住我,过了一段至福的时光。
再度就寝之前,又好好聊了一番恋爱啦人生方面的话题。更接连享受梦想中的「缪丝,已经睡著了吗?」与传来静静寝息声的combo。
隔天早上起床,听到外头麻雀啾啾叫,缪丝在煮味噌汤!穿著轻薄的居家服和围裙,还对我说:「早安,莎罗曼。早餐就快完成了喔!」
哪来的好老婆啊!想要我的命喔!
虽然直到当天早上,我都仅酷酷地反覆回答「嗯」或是「谢谢」这两句话而已。
上班的时候,在玄关前与偶遇的房东打招呼。是看起来很温和的老奶奶,向我说「随时都可以来喔」。感激。缪丝则随口说了声「那么我出门啰,奶奶!」。真是亲近呢。
话说,那位老奶奶是肛门科医生啊。
不知为何有种登大人的感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