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甚至可能是真的人
1
昏暗的房间中飘散着烤肉的味道。每当红黑色的火舌舔舐油脂的时候,火就烧的更旺,升腾的烟气刺激着眼与鼻。衣服与头发上沾染的味道恐怕暂时也是无法消去的了.
七月,梅雨季结束的同时东京也进入了夏天。
在这最高气温不断更新的日子里,我却因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而变得脸色苍白。让我感到慌张的事与里世界冒险这种非日常的活动无关,而是一直以来默默存在的大学学分与报告。
过去我也曾抱以这样的疑问:那些实际体验过怪谈的讲述者们,明明经历过如此不现实的事情却能将其长久的遗忘,或者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回归到日常生活中去,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如今与他们站在同一立场上的我自然而然的解开了疑惑。
无论经历了多少奇妙的事情,都是能够归回到原来的生活的,只要什么都不去多想顺其自然就行。
日常与习惯中所蕴涵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与人总是能保持稳定的体温一样,是恒常性(homeostasis)在起作用。只是稍微经历过不可思议事情得话,是根本无法突破恒常性的防御的。
但是另一方面,也有再也无法回复原状的人,比如身体受损的人,失去理智的人,由于自己的经历无人相信,与朋友家人的关系变得奇怪的人。
与怪异事件的接触,即便不会造成以至于毁掉整个人生的伤害,也会在恒常性这副铠甲上留下贯穿的痕迹:不开灯就无法入眠,惧怕深海,某一个时期的记忆变得暧昧模糊,将内心的恐惧表露在外而变得易怒,这样的人也或多或少的存在着。
正如现在,坐在我与鸟子面前的——小樱。
我们现在在烤肉店里围着桌子,一言不发的坐着。即使面对着在铁网上烤的滋滋作响的上品牛舌,小樱仍旧是保持着一副严肃的表情。
"那个…小樱….差不多可以了吧…"
我有些害怕地说出了这句话后,小樱透过烟气瞪着我。
"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你觉得就凭这种东西就能让我原谅你吗"
"啊…不是…我是说肉….肉差不多可以吃了…吧"
小樱皱起了眉头,哼了一声,慢慢的拿起了筷子从铁网上把上品牛舌给夹走了,三片全都夹走了。
"啊啊真香啊!快点吃吧,空鱼"
鸟子情绪高涨地说着,一只手的筷子探进了烤肉的铁网。
"…….你真的明白吗,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在我开口之前小樱突然插话道。
"这是反省会啊,是让你们两个反省的会,然后也是向我道歉的会啊!"
"OK。对不起,就是这样"
立刻回复之后,鸟子满脸陶醉的将牛舌送入嘴中"嗯…好吃!!!"
这家伙完全没在反省。
这么想着的我也伸出了筷子。
……哦哦。确实好吃啊这个,只加了柠檬和盐就能变得这么好吃啊。
"接下来要烤什么呢?按顺序来吧。"
"什么都可以啦,适当烤点就行"
小樱随随便便的说着将啤酒送到了嘴边。小小的身体显得手中的啤酒杯格外的大,总有一种在让未成年人喝酒的感觉。而小樱本人似乎也有这方面的自觉,点单的时候在服务员想说些什么之前就把驾照给摆了出来。
鸟子用烤肉夹把上好的里脊给排列摆放好,比起让我动手还是她们的手法比较熟练,毕竟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到烤肉店来,烤肉什么的还是交给她们吧。
到烤肉店聚餐,其实是小樱强硬的主张,实际上也正如小樱所说的这是一次反省会。
在上一次的里世界冒险的时候,我为了追上鸟子,而将小樱一个人放置在了危险的夜晚的里世界中。
在变成一条街道的巨大Glitch上,我用右眼的能力将小樱变化成了植物的样子,在黑夜降临的里世界里我认为还是这种样子比较安全。在那个Glitch上,我的认知可以将周围的环境定义,我推测只要我把小樱认知为植物的话,小樱就能逃离里世界怪物的威胁了,从而做出了这一判断。
对于原本就对里世界害怕的不行的小樱而言,被一个人留在那里使她的恐惧更深了一层。我原本以为她会对将她卷入这件事的我与鸟子大发雷霆,但当时我找到鸟子后折返回去三人会合的时候,小樱的样子却有些奇怪,出神的呆站着,即便叫她也没有回应,回到了表世界后依然不说什么话,把她送回家后,招呼也没打锁上门后一直闭门不出。
在那以后我一直担心着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星期,突然就接到了小樱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非常激昂的声音:
"少开玩笑了!你们小看人也适可而止啊!"
看来之前是由于太过害怕,清醒的意识都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
"肉啊…."
对着电话不断道歉的我,小樱是这么回复的:
"让我吃肉,这份怒火只能靠吃烤肉来平息。"
"啊…"
"必须是上好的肉,精心料理的那种,要是敢带我去的是便宜的自助烤肉的话,就把你们的手按在烤肉网上烫出漂亮的小方块来。"
"那个…这是指要我请客吗?可是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啊…倒不如说小樱你比较有钱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被小樱的骂声给打断了。
明明是住在石神井公园的高级住宅街的成年人,却要让一个穷学生请客,在我看来这实在是有点太无情了。
于是我就向鸟子说明了情况,三人的聚餐也成了反省会,聚餐的地点是鸟子选的,从池袋站西出口稍微走一段路就能到达的,看上去治安有些许不太好的店,虽然花销有点大,但确实非常好吃……肉竟然能有如此多的种类。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
"空鱼啊,你在笑些什么啊?"
我注意到了小樱很不爽的看着我,只好放下了嘴角。
"对不起,这个里脊肉太好吃了,情不自禁。"
"啊,没事,反正花的是你们的钱。"
傻呆呆的表情被指出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了这顿饭钱是我和鸟子付的。
"鸟子!你没有像平常一样点太多东西吧?"
"嗯,全部都能吃完的所以完全没问题。"
"不是说吃不吃的完的问题啊!话说每次把东西吃完的都是我吧!鸟子你每次都自顾自的点单,吃一半就吃不下了不是吗!"
"可我就是喜欢看空鱼努力吃东西的样子嘛"
她在说些什么?
超出预期的回答让我说不出话,这时之前点的特上级牛背肉也被端了上来。
三人如同争斗一般夹取着铁网上烤着的肉,在品味着于舌尖溶化的柔嫩油脂的间隙,鸟子重新换了一种语调说道:
"那个,上次的事,说句实话,我觉得很抱歉,之前我还以为空鱼不会再来找我了,却没想到连小樱都一起来了,明明不想把你们卷入这件事情的,对不起。"
我和小樱嚼着嘴里的肉默默的看着鸟子。
小樱咽下了肉,不耐烦的说到:
"你这说法好像我们来找你是一件坏事似的"
"不是这样的哟"
"多信任我们一些难道不好吗?"
我也说出了我的不满
"当然….信任你们了!但是再让你们陪我胡闹的话我真的会很愧疚的。"
鸟子的语气变得像是在找借口一样,话说这家伙好像变的比往常纤细脆弱了呢,稍微变得有点坏心眼想捉弄鸟子的我用着冷淡的语调说:
"因为觉得我一点也不可靠你才一个人去的吧?自然也没想到我会来帮忙吧?好歹我们两个人也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危机,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那个是….对不起…"
虽然刻意没有看着鸟子说话,但她在困扰这件事我已经感受到了。
怎么办啊。
总觉得有点…开心。
"空鱼"
"怎么了?"
"真要说起来,你才是最过分的那个吧"
对着得意忘形的我,小樱用带刺的口吻说道。
"我可是非常相信空鱼你的啊,因为你对我说了能够让我保持’安全的状态‘"
"是….是的…"
"那为什么还把我一个人留在那片….那片花田一样的地方啊"
"花田?"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空鱼你就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水流的声音,周围就像有好多人在说些什么的样子,但是却一个人都没有。明明知道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可是怎么都无法离开。"
小樱仿佛发呆一般的说着,眼睛也望向远处,即使在烧的赤红的炭火前坐着但她的双手还是起了鸡皮疙瘩。
"脚下如同生根一样动弹不得,就在那里一直呆站着,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把耳朵塞上以后又渐渐
变得能够看懂夜空中星星形状的意思了,那些形状里藏着的东西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恐怖。周围的声音变得像在发怒一样,我也变得有些神志模糊,但是我大概知道一旦失去意识,一切就都完了。所以我就只好蹲下,牢牢盯着地面,不断的向周围站着的谁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了你们。"
小樱把眼睛闭了起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能回来真是万幸了,但那实在是太糟糕了,要是我在那里发疯了或者死掉了,空鱼你会怎么做呢?"
"那个时候…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哈??"
"看来并不是,没问题呢,哈哈,哈。"
像是被小樱尖锐的目光刺穿一样,我只好停下了干笑。
"小樱,空鱼是为了找我所以也没什么办法啊——"
鸟子刚把话说道一半,小樱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烦死了!你要是这样包庇空鱼的话,气氛简直就变得像是我做错了一样!我才是被害者!这一切都是你们两个的错!快给我道歉!"
"实,实在是对不起!"
我把头低下来后,小樱没好脸色地将头后仰着。
"空鱼你啊,反正对我的事情完全不在乎的吧。"
"再,再怎么说这也…"
"不单单是对我不在乎,你对冴月也一样吧,我可从鸟子哪里听说了哦,你对长着冴月脸的那家伙毫不犹豫的开枪了吧。"
"明明那家伙又不是人类…."
"里世界会对人类波及到什么影响基本上是未知的吧。你这家伙起码知道这一点的吧,你也想过那东西与真正的冴月可能会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准的吧,考虑过了这一点却还是选择了无视,其实对你来说别人怎么样都行,你对自己以外的东西完全不关心不是吗?"
"小樱…"
"鸟子你别说话"
突然被打断的鸟子的眉毛扭成了一个八字。
我虽说怀着非常内疚的心情,但是被说了这样的话还是会变得很生气。对于鸟子与小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两个人谈论过冴月这件事我也有些不爽。
借着酒劲,我把喝空的啤酒杯砸在桌子上,用力的站了起来。
"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得让你们交待点东西了!"
"哦?你这加害者倒想对我这被害者发火了?"
"我一直都非常在意小樱你是干什么的来着?认知科学家,对吧?你真的是这个职业吗?明明一直都窝在家里,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啊?你也没到当教授的年龄吧,不管怎么说,起码研究职业是完全赚不了什么钱的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哦,你隐瞒了什么吧,那个一百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说我给你们的那钱吗?"
"没错!难道说这是黑道的钱?所以才能连枪都能不断搞到手?"
小樱朝着我投来了鄙夷的目光,然后向鸟子招手让她靠近问道:
"鸟子,空鱼是那种喝醉酒就犯浑的类型吗?"
" 我觉得她酒量应该不差,应该是有点生气然后情绪就变得高涨起来了吧。"
"你们两个在偷偷说些什么东西!"
"在说你的坏话啊。"
小樱一脸嫌弃说着,把在烤肉网角落里的杏鲍菇放进碟子里然后送到口中。
"你想知道那些钱的由来归根结底不过是多管闲事罢了……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总之你还是别太在意了,反正不是黑道的钱,你就放心好了。"
"那到底是什么钱?"
在如同深思一样视线变得彷徨起来之后,小樱似乎用了一种非常慎重的口吻说道
"——我在做里世界的情报交换工作,有这样的民间团体存在着,我通过加入这种团体的方式,多少也能调动的了一些资金 。"
"什么!?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鸟子把眼睛睁得很大,我也和她一样目瞪口呆。
"这算什么嘛,为什么一直以来都不跟我们说啊?"
"有说的必要吗? 我仅仅只是为了与那边的研究者交换专门的知识,鸟子只是为了搜找冴月,而空鱼只是想挣钱吧。"
"能不能别把人说的这么恶劣啊?"
"比起别人对你的评价你该在乎的应该是别的东西吧"
就在我思考着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鸟子从桌子里探出身子。
"难道说,冴月也是所属于那个团体的?"
"倒不如说我就是被冴月拉进那里的,实话实说,我现在也只是代替突然消失的冴月做她的工作罢了。"
小樱像是有些生气的说着,清除着网上烤焦的牛背肉碎片。鸟子像是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但却没开口,一副难过的样子伏在桌子上。
气氛渐渐变得沉闷起来,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我叹了口气,向小樱询问道:
"…….还要吃肉吗?"
"要吃"
"要吃"
两个人齐声说道。
我可没问你啊,鸟子。
虽然早就已经有了觉悟,但当结账时看到那高昂金额的时候,我一下子就从醉酒状态中清醒过来,明明已经是两人平摊后的价格了。鸟子却看起来心情不错,走路的时候还左右摇晃着,真是可恶啊。
回家的电车我是要乘埼京线,鸟子是山手线,小樱是西武池袋线,鸟子就想是理所应当的说着要送小樱到车站检票口,我不知不觉也跟着她们一起了,穿过人潮拥趸的池袋站,到达了西武线的地上检票口,小樱突然对我说:
"空鱼,你今晚去不去我家?"
"欸?不去啊,为什么要去你家啊?"
"我不想一个人回家"
抬着头看着我,还说着这样任性的话,我陷入了迷惑之中。
"那你在漫画咖啡馆之类的地方住一晚不就行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一个人啊"
"…….?"
我歪着头,小樱像是突然爆发了一样的大声说道:
"我害怕啊!孤单一个人"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生气啊?"
"我才没生气呢!那就就此别过吧!要是再次遇到那三个老婆婆你说要怎么办啊!"
"用霰弹枪朝她们开枪不就行了。"
"你真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小樱气愤地用手指着我。
在有些不耐烦的我的旁边,鸟子一脸担心的盯着小樱的脸。
"我跟你一起回去怎么样?"
难得鸟子说出了这么温柔亲切的话,小樱却摇着头说:
"你就算了。"
"为什么!?"
我为了缓和小樱的情绪,用着一种尽量平稳的声音说:
"刚才我们不是约好了吗?明天我和鸟子两个人会去你家商量关于下一次探险的事情的,到时候记得别突然朝我们开枪就行了。"
"要是实在是感觉害怕的话给我打电话也行哦!"
"哈啊——真是的,别把我当小孩子啊!"
小樱吐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朝着检票口走去,鸟子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声的说道:
"这次的烤肉很好吃吧!"
"……多谢款待"
这么说着不耐烦地举起手的小樱的身影也很快就在人潮中消失了。
我看着身边一脸担心的鸟子说道
"鸟子你啊,真是十足的大好人啊。"
"真的吗?被这么说我会害羞的啦"
鸟子把双手放到胸前像是重新思考一样的补充了一句:
"但是,最温柔的人其实是小樱哦。"
2
第二天,礼拜六的上午十一点,我如约定的一样去拜访位于石神井公园的小樱的家,按了门铃之后等待着回应。
被那三位拥有巨大身躯的老婆婆攻击过的玄关的门也依旧健在,门把手也没有松动的迹象,与此相对的,门板上无论是木材的表面还是金属的部分都能感觉到许多细小抓痕的存在,是人的手或者是野兽的爪子造成的吧,当我正在困惑于为什么经历的事情与留下的痕迹不符合时,房中传来的脚步声逐渐地靠近了。
打开门后出现的人是鸟子,身着和我一样的,探险用的轻便服装:迷彩的短裤,轻薄的黑色长袖上衣,搭在肩上的金发与着黑色十分般配。
"我还在想会不会是那传闻中的三位老婆婆来了"
"再过几十年的话,那就是一位老婆婆来了哦"
"哈哈,那样的话加上我就是两位老婆婆了呢。"
我脱了鞋子,进入了小樱的家,平常一直都是非常昏暗的走廊今天竟然罕见的开了灯,角落里积攒的尘埃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在我想要问话之前,鸟子开口了。
"小樱好像变得必须要吃安眠才能睡着的样子了,我有点担心啊。"
"这样啊。"
作为将她卷入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我心中多少还是存在着点罪恶感的。
只是让她觉得害
怕的话,我也不太会去在意,但看来这次事件真的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啊。
走廊的尽头,左手边的门里就是小樱的房间,右侧的大门那边也开着灯,餐厅与厨房也能清晰的看见,毫无装饰的朴素木桌,四脚的椅子,对于一人居住来说有些太大的冰箱旁边堆叠着几个塞满空可乐瓶的袋子。
小樱的房间跟上次来基本没什么变化,唯一的不同就是有一把霰弹枪就这么堂堂正正的放在了桌子上。让我比较以外的是,这个房间的灯还是一盏都没开,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几台显示器了。
看见了在椅子上坐着,被堆叠起来的书与毛巾包围的小樱的身姿,多少变得能够理解为什么只有这个房间不开灯的理由了,这里对她来说是最舒服的巢穴,狭小而昏暗,只属于小樱一人的秘密基地。
"小樱,玄关的门——"
"我知道的,已经过拜托人来换了"
小樱看了我一眼之后,再也没说什么话,继续保持着无视我的样子。
"——那些痕迹,果然不是什么一般的东西造成的吧。"
小樱像是没明白似的不断眨着眼。
"….什么?"
"是不是有些意外的不合常理?"
"哼"
小樱摇着头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在说什么啊?笨蛋,我们还是快点切入正题吧。"
我看着小樱的眼睛,看起来比刚才要缓和多了。
"你们两个要再去里世界的话是你们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再去那里了。"
"说,说的是呢,我明白了"
我和鸟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讨论下一次的探险——如月车站美军救出行动"
我把沙发前的矮桌上的东西全部都移开,然后在上面摊开了我带来的纸。
"无论怎么样,我认为地图都是必需品。"
我偷偷看向了小樱与鸟子,并没有听到任何反对的意见。
在这纸上的,是我手绘的里世界的地图,即使这是我在从大学拿来的复印用A3纸上用很细的签字笔画的不怎么精细的地图,但在读书用床头灯散发出来的柔和的光的照射下,不知怎么的看起来变得像是童话故事里出现的魔法王国一般。对于这种联想我多少感到有些羞耻。
实际上这地图所记载的,根本不可能会是美好的魔法王国,有八尺大人这种Glitch游荡着的草原,有弯弯曲曲出没的沼地,有时空大叔和与人一样大小的植物繁茂生长的鬼城……。仅仅只知道这几个地方也足以让人感到恐惧了。
鸟子拨起头发目光上移,与我四目相对后绽放出了甜美的微笑
"这简直就像是藏宝图一样!"
"…….果然这么想啊?"
我这么说了之后鸟子双眼发光地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小樱像是有点扫兴的把身子向后靠,而我则相反地探出身子用手指指着地图的正中间
"这就是从神保町出发的那个大楼框架,也就是美军所称的进入点(entry point)。这种叫法太麻烦了我们就简称它为门(gate)好了,东边的这个X记号则是我最开始使用的大宫的gate,里世界的地理形态与表世界是完全不同的,竟然会存在完全一样的地理标志。尤其gate看起来是非常稳定的。即便现在无法使用大宫gate,我认为里世界里应该依旧存在着它的痕迹。"
"大宫gate已经失去了机能了吗?"
鸟子向我问道。
"是的,所以我才画了一个X,鸟子和小樱你们两个应该去过很多次里世界了吧,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方面的事情吧,有什么已知的情报需要补充的话就趁现在说吧。"
我抬起头来看到她们二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紧紧的盯着地图看两人都是一副感慨万分的表情。
"鸟子?"
"啊,嗯,抱歉。冴月也做过这样的地图。"
"只在小小的记事簿上画过地图……明明跟她说过在大一点的纸上画比较好。"
"回忆过去什么的就到此为止。"
我突然打断了她。
"话说鸟子啊,要是有地图的话一开始就拿出来不好吗?"
"已经没有了,冴月把地图拿走了啊"
"拿到哪里…啊啊,和本人一起失踪了啊。ok"
说完这话,两人就向我投来了不满的目光,我才不管这种事情呢,她们两个对于冴月的伤感我无视掉就行了。
将签字笔递给两人的时候,鸟子与小樱踌躇着把手伸向了地图,写下了她们所知的信息情报。大楼框架的西侧追加了几个建筑物的标志,北侧的鬼城前画出了登山道,西边湿地的南侧添加了几条水路。虽然这么说,但我所期待的戏剧性的新情报却没有出现。
"就只有这些?暂不论小樱,鸟子你少说去过十回了吧?"
我有些扫兴的问道,鸟子则把肩膀缩了起来。
"一开始是被冴月带着去的,我们是一边确认安全一边扩大行动范围的,冴月消失了之后,我就急着要去更远的地方找她然后就碰到空鱼你了,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什么嘛,那你跟我也没什么区别嘛。"
"倒不如说空鱼你的胆子比较大呢,最开始碰见的时候,突然就要死掉了。"
"那也能叫大胆吗…"
"空鱼,如月车站是在这里吗?"
小樱指着地图西南位置画着的长方形。
"正确的位置我也不知道,总之就在角落上画上了。"
"在那以后也经过半个月了,海军部队的那些人差不多也到极限了吧?"
鸟子担忧的说着,我点了点头继续说
"所以说,这是我们拯救他们的最后机会了。"
在冲绳训练时被卷入了异世界,在如月车站进退维谷的驻日美军海军部队,佩尔霍斯大队的幸存者们,在我们逃离那里的时候已经损伤惨重,离全灭只是时间问题。
小樱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这是吹的什么风?说句不好听的,空鱼你可不是是那种能为了毫无关系的他人而冒险的类型"
"提出要去帮忙的是我!"
鸟子举起手说道
"当然,即便是我对我来说,也是无法做到完全信任他们的,但是,我认为不能够就这么把他们放置在那种可怕的地方。"
鸟子情绪高涨的说着。
"原来如此…… 只要有了空鱼的眼睛,一边回避Glitch一边将他们引导到gate所在的位置这种事情也是能够做到的。"
"的确有可能办得到,但是对方可是军队啊,而且还是外国的。你们要是选择相信之前遇到的多雷克中尉所说的:他们是无法被公开的秘密部队的话,即便他们真的能够安全回到冲绳,你们也会被卷入麻烦当中的吧?"
"就因为这种理由就要见死不救吗?"
"——你就是这种家伙啊。"
小樱面无表情的嘟囔着,朝我看了一眼。
"让空鱼加入也行……"
"讲正经的,我还有个企划。"
"什么?"
"枪,我想要把新枪。"
"….为什么?"
"把怪物作为对手的话,仅仅一把马卡洛夫手枪实在是有些不安啊,能用上来复枪或者霰弹枪的话就好多了,想办法让美军分我点枪和弹药什么的。"
小樱看向了鸟子
"这也是你要说的话吗?"
"不是哦,我已经有AK了"
"啊,难不成小樱你,还藏了别的枪不成?"
"不,没有!"
"那鸟子呢?"
"之前和冴月一起到里世界的时候,找到的的枪都藏在那里了……但我没什么自信能够回到那个藏枪的地方啊"
"这样的话,只能去从美军那里拿了啊"
3
礼拜六的新宿的街头,打扮的像是在进行生存游戏的两位女子与看上去像家里蹲初中生一样的女子,在人潮中穿行——这是我个人客观的看法。进入了午餐时间的居酒屋,即便找了位置坐下之后,小樱的脸上还是写满了不爽。
"只是为了吃顿午饭,竟敢让我特地赶到新宿来"
"有什么不好的嘛,偶尔罢了,你要点什么?"
"青花鱼味增汤"
"我要生姜猪肉定食,空鱼呢?"
"欸?啊啊,要炸鸡块吧"
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我开始朝店内环视。午餐时间的居酒屋内几乎坐满了人,虽说白天与夜晚的氛围完全不同,但毫无疑问,这就是之前来过的那家店。
不经意踏进了夜晚的里世界的那天,我与鸟子就是在这家居酒屋中聚餐,现在看来没有任何的异常,也听不到厨房里传来的犬吠,忙碌工作着地服务员的言行也很正常。
"在这种地方你真的会有干劲吗?"
小樱怀疑的问道
,
"肯定有啊,我又不想晚上去,要尝试的话也就只有现在这个午餐时间了啊。"
我打开了背包,把放有女式宽檐帽的ziploc(一种密封袋)给取了出来,这是八尺大人那里留下的奇异物品,之前偶然进入如月车站的原因,我觉得也是这个东西。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重现当时的条件,企图再一次进入里世界。
"呐啊,空鱼,要想让条件一样的话让我来不是比较好吗?"
"不,这次让我来试试,要是没法顺利进行的话就再拜托你了。"
我凝视着ziploc里的宽檐帽回答道,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能看见被折叠挤压的帽子,但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到帽子上散发着银色的磷光。
实际上,我说让我来是有理由的,用盖格米勒计数器之类的来检测这帽子里纤维样品中的化学物质成分的工作,小樱姑且也是做过的,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不能断言着帽子不会对使用者造成伤害,鸟子用一次,我用一次,这东西的使用也就到此为止了。
"小樱,我们要是就这么到了里世界,你能不能帮我买下这顶帽子啊?"
"就算你去到了里世界,也不能断论是帽子的原因,那边的出入口,或者可能这家店本身就有问题"
"真如你所说的话,这里的客人应该都已经消失了吧"
"那换句话说,你们自身可能就是原因。一旦去过一次里世界,就会"养成习惯"也说不准。"
这个观点可以说是正中要害了,多次往返里世界的我和鸟子,可能已经变成了容易被拖进里世界的体质了——?这种想法在我脑海中闪过了一瞬。遭遇时空的大叔的时候,很明显是里世界向我们而来的接触。
"但要这样的话,小樱你想要离开的条件也基本不会变哦"
"哈啊?"
"所以说,首先小樱你先从店里出去,之后我和鸟子使用帽子之后再从店里出去,这样一来小樱你能留在表世界,而我和鸟子则成功进入里世界的话,就能够说明这个帽子才是关键了。"
小樱生气地瞪大了眼睛。
"你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情才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就这么把我放上实验台——"
" 不,不是啊!本来提出要一起来的不就是小樱你吗。"
没错,明明满腹牢骚,却还是特地赶到了新宿的人就是小樱。我现在也就只希望她能少说点我的坏话了。
小樱非常不满的皱起了眉。
"嘛,算了,你们要是顺利的去了里世界然后回来的话,就让你买走这个帽子好了"
我只好点了一下头,我的生活可是很拮据的啊。
最快吃完定食的是小樱,她盘中的酱菜倒剩下了一些,拿起吃了几块后,小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么,我先出去了"
"好的,一会见。空鱼,你要吃我的酱菜吗?"
"给我吧"
"你这么喜欢吃酱菜吗?"
"我只是不喜欢浪费罢了"
"空鱼,真是能吃的很干净呢。"
鸟子笑眯眯地对我说,这话我能理解为在夸我吗?
"我要去一趟友都八喜(日本大型电器销售商店)之后才回家,要是用了帽子还是不行的话再联络我"
小樱在桌子上放了一张一千元的钞票,一个人走出了店,
"她的意思是想要三个人一起回去吗?"
鸟子歪着头,即便没有这种想法的我也有些困惑,
"害怕一个人回家?如果是晚上的话到能理解,但现在可是正午一点啊。"
"与其说是害怕,可能是不安于身边没人吧"
"那我们这边也差不多该动身了,鸟子,准备ok——?"
"ok"
我把ziploc打开取出了折叠着的帽子,慎重地将它展开——然后,戴在了头上。
鸟子把这个样子的我用手机给拍了下来。
"空鱼这个样子不太常见嘛。"
"适合我吗?"
"那个…."
察觉到了鸟子的犹豫不决,我把帽子摘了下来。
"果然还是算了,什么都别说了。"
"啊,不是这样的,倒不如说很适合你。嗯——"
鸟子看起来像是很难说出评价一样的嘟囔着,我偷偷看向了鸟子的手机屏幕。
照片里的我的帽子,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很适合我。
与这顶白色宽檐帽相称的应该是在高原的避暑地上被风吹拂的大小姐之类的,但我今天所穿的服装——黑色打底衫搭配卡其色的长袖,有种在田地里进行除草作业的大妈的感觉。
"嗯,总之还是非常可爱的呀,绝对不会被人当成是野生动物园导游的。"
"你什么都别说就行了。"
我在心里发誓,绝对不会再戴上这帽子了,随便地把它叠起来后放回了ziploc中。
"已经好了吗?"
"上次鸟子你也没长时间戴着,趁着店变奇怪之前我们快点出去吧"
"啊,是啊"
为了完全的再现上一次的情况,我们或许应该等到店里的样子变奇怪为止,但是我丝毫没有这种想法,因为在没有逃避的空间的室内,傻等着周围的人都变得奇怪,这种做法才是最不合适的。
我们两人从位置上站起,把沉重的行李扛到了肩上,紧张的去收银机前结完了账,离开店里的时候,也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异常。
外面的样子也如往常一样,依据经验来说,移动到里世界的时候,最先能感受到的异常就是通过语言表现的。路上行人的对话,午餐时间的叫唤声,招牌上的文字之类的我们都特别注意,慢慢的开始向车站走去。
"鸟子,上次戴上帽子距离我们发现异常大概过了多长时间?"
"我是在进店之前戴上的呢,那之后差不多喝了3小时的酒吧。"
"要是真的跟时间有关的话就麻烦了啊,要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来回走三小时实在是有点…"
现在正是盛夏,而且还背着探险用的行李,情况变得越来越难办了啊。
"真是什么变化都没有呢"
鸟子抱怨道。
"嗯……"
渐渐失去了信心的我,将目光落在了柏油马路上,盯着擦肩而过的人的步伐说道
"这次没有顺利进展下去啊,抱歉"
"不….好像不是这样的哦"
冷不防的,鸟子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了。
我抬起头,不经意间,周围已经空无一人了。
"哈?"
在惊愕之中映入眼帘的是,在柏油马路上错乱丛生的钢筋,长度大约有五十厘米,锈迹斑斑且扭曲着的钢筋上垂下了各种颜色的带子,随着不知从哪吹来的风摇曳着。直到刚才为之我竟然一直都错以为这是人的脚。
整个街道也发生了变化,路对面的商店的玻璃窗也被褪色陈旧的窗帘与红白色幕布所覆盖,里面也传出了如同走调了的演歌一般的声音。是卡拉OK吗,一个低沉的声音配合着旋律一段段的吟唱,同时还涌现出了单调的拍手声。
"空鱼,快看,招牌"
本该是汉堡角(日本快餐店)的建筑的看板上的文字,变成了完全看不懂的符号了。这就是所谓的语言阻碍现象吧,玻璃的后面变得非常昏暗,整个店内就像是一个大型水槽一样,地板上的一角,堆积着人手臂粗细的虾形甲壳类生物,张开的触须不断地扭动着,
我和鸟子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对方靠近,鸟子小声地向我问道:
"这里,是里世界……吧?"
"大概,不是,应该是类似于中间领域之类的存在吧"
"这里难道是空鱼你之前说过的,时空的大叔所存在的"大叔的世界"?"
"……关于这种命名我也有些后悔"
我们在这改变了样貌的街道上走着。上次是在去车站的路上被转移到了里世界,这次也按照同样的思路走吧。
"鸟子,你有没有注意到发生变化的瞬间啊?"
"嗯…你看,刚才不是有个穿着这奇怪布偶装的人在抱怨些什么嘛,那个布偶装又脏又难闻,我因为觉得讨厌而警觉起来想要远离他的时候,就就突然发生了变化。"
"穿布偶装的人?"
"真的有啊,那种奇怪的布偶装我还是头一次见,简直就像是在沼泽里溺水后一样的浑身湿透。"
毕竟我当时一直低着头,就算真有那种奇怪的家伙出现我是也没办法注意到的。
"与通过电梯和大门进入里世界不同,这种方式还真是花时间啊……。中间领域总觉得有点让人讨厌啊,我们还是快点找通忘里世界的路吧。"
"嗯,但是你想啊,神保町的电梯也是,途中会经过不应该存在的楼层的吧,那是不是跟现在一样啊?"
"啊。是啊!"
我回想起了最初鸟子带我去乘坐的那部电梯,一下子就理解了。那一片漆黑的楼层,是中间领域的一部分也说
不准。
"无论花的时间是长是短,事实上我们都必须要穿过中间领域才能到达里世界。鸟子,你真聪明呢"
"真的吗?这么说我会害羞的啦。"
鸟子完全没有害羞的样子地笑了。
"如果事实如此的话,我们还是尽量去找一些传送时间比较短的gate比较好吧。毕竟我不想再像现在这样连身处何处都不知道,也不想再戴那顶帽子了。"
"下次要不要一起去找?"
"那样也不错呢,只要有我的眼睛应该也是能找得到的吧….哦哦"
在我还没注意的时候,周围的情况再一次发生了改变,本该是大楼的建筑变成了灰色的岩石。地面也变成了杂草丛生的未铺修的道路。
这边的变化非常迅速,连身后留下的脚印也被浓密的草丛所吞没覆盖,正当我们驻足于此的时候,无论是面前还是身后,都变成了广阔的草原。看来是到达里世界了。
"哦——,成功了呢,不愧是空鱼"
"嗯,太好了呢…….话说这是好事吗……"
怎么可能是好事啊,这应该算的上是非常糟糕的事情吧。
脚边的草呈现出非常浓密的绿色。原以为里世界只有枯黄色的草存在,猜想着里世界也会随着季节而变化啊。
这疑问暂且放置一边,我先把右眼的隐形眼镜给取了下来,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确认着周围没有威胁存在。
"ok——,这边姑且算是安全的,我会盯着周围的,你先开始准备吧"
"拜托了"
鸟子放下了行李,把拆分状态下的AK-101迅速地组装了起来,把头发理到后方戴上了棒球帽,脱下了皮手套戴上了战术手套,然后再次背上了行李。"
"ok,接下来轮到空鱼了。"
鸟子手持AK开始警戒地观察周围。我从背包中取出装备后穿上。如往常一样把马卡洛夫手枪放在大腿旁的枪套中。
"准备完成了,出发吧"
站起身后,我们迅速地开始移动,觉得自己就像是变成了经验丰富的老兵一样地情绪高涨,虽说这种想法本身就一点也不像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该有的……。其实只是害怕被之前那样的怪物袭击才移动的飞快。
东侧有一条微微隆起的直线,我辨认出了那是一条铁路,我们在被风吹拂的草丛中,为了躲避Glitch而快速的移动着。
这次我还特意带上了新装备——钉袋,原本应该是消防员或者木工腰上戴的道具袋,里面放则放了一大把的螺丝钉。虽说白天我能用右眼看见Glitch,但通过投掷螺丝钉的方式确认的话就能变的更加保险了。这也只是对遇到八尺大人那是肋戸的做法的模仿罢了,对我来说钉袋还是有些沉重的,让我步伐也略微变得缓慢了一些。
在着急的时候投掷的话岂不是更加需要用眼集中去看目标吗,还有可能会失败。或许还是提高自己在白天的视觉识别能力比较好。
鸟子率先登上了土坡,到达那条铁路上之后喘了口气,由于视野高度的提升,能够再一次仔细的观察周围的情况了。
东面和西面都是无尽延伸的草原,因为是白天的缘故,也没有发现什么怪物的身影。在极远的东边,能看见有几个圆滚滚的巨大物体在缓慢的移动,是生物吗?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仅仅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无法辨别的。朝北望去,铁轨被森林所吞没,而南面铁轨则笔直的延伸了一段距离后向着西面拐弯了。大概那就是如月车站的方向了。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我们走吧……."
这么说着我转头看向鸟子,鸟子却出现在距我不到三十公分的位置盯着我的脸看,吓了我一跳。
"……空鱼,你果然还是不戴隐形眼镜比较好,那只眼睛真的很漂亮哦"
"欸…….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我才不要不戴呢,实在是太显眼了。"
"显眼不也是挺好的吗?"
"一点也不好!对鸟子你这样漂亮的人来说显眼也无所谓,我这长相还是异色瞳的话会被人当作中二病宅女的。"
"除眼睛以外的部分都好好打扮不就行了?"
"你说的真轻松啊"
她竟然没有否认我说她漂亮这一点……
"别再说些无关的话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对了,差点忘了,在这之前——"
我再一次放下了背包,从中取出了一条白色的毛巾。
"把这个,系到枪上,代替白旗。"
"是想让别人不朝我们开枪的意思啊,但是白色的他们真的容易见吗?黄色和橘色才比较显眼不是吗"
"你觉得黄色的还能被称作白旗吗?"
"明明不拘泥于形式比较好……."
不断嘟囔着的鸟子还是乖乖地把毛巾系在了枪上。
"嘛,虽然我不觉得他们会突然朝我们开枪,但这还是为了以防万一"
高举着白旗,我们两人顺着铁路出发了。
4
我们举着被打出一个空洞的白旗,趴倒在了铁路上 。
"突然就朝我们开枪了呢……."
鸟子抱怨了一句
"真,真危险啊,还以为要死了呢。"
即便地上的沙石在日光的照射下变得非常炎热,但我们连抬头的想法都没有,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不断在我脑子里回放:我们两个在铁路上慢慢悠悠地走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空气撕裂的声音,毛巾随着抖动了一下,稍稍困惑了一会之后明白过来这是枪声,鸟子迅速的拉着我趴倒在一个斜坡后,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们被射击了。
想着差不多能抬头偷偷观察一下前方的时候,头顶上方又飞过了一颗子弹,在毛巾上开个新的洞。
"噫…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我们可是来帮忙的啊!"
"对方可能还在怀疑着我们到底是不是人类呢。"
鸟子翻过身来仰面朝天地看着在蓝天下飘动的白旗。
"对方如果真的有杀意的话,我们早就应该死了,一共开了两枪,全都打在了毛巾上,真是好枪法啊"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站起来也没问题?"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让我稍微试试看吧"
"您请便?"
鸟子拿起了ak把手指扣到了扳机上,我见状塞住了耳朵。
一枪,两枪,三枪。间隔很短地开了三枪,然后以较长的间隔开了三枪,之后再一次短间隔地开了三枪。
枪声的回响在旷阔的草原渐渐消散。
"……SOS?"
"我唯一知道的摩斯电码就是这个了,以前特意向妈妈请教过真是太好了。"
鸟子像是有些害羞地说道。
"虽然不是在向对方请求帮助,但至少能传达我们是能够交流的这一点的…吧?"
鸟子再一次高举起AK,残损的白旗随风招展,但这次没有子弹射过来。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站了起来。
重新回到铁路上开始继续前进,鸟子就这么高举着AK,我也举起了双手,走了一段时间我渐渐开始觉得累了,当开始觉得明明没被什么人威胁却还是举起了手这一行为有点傻的时候,发现铁路在前方中断了。
离近一看,那是一个巨大的凹坑,顺着塌陷的地方往下看,弯曲折断的铁轨和枕木散落一地,还有一辆电车存在,被烧焦成了黑色横卧在坑里。
抬起头来,在凹坑的对面,站着几个海军军人,正在用枪瞄准这我们。脑中隐藏的记忆突然浮现了出来。那是拥有卷发与无精打采的眼神这种显著特征的年轻男子——威尔?德雷克中尉。比起上次更加憔悴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啊,你好"
在目光对上之后,我习惯性地低下了头。完了……我本来应该用更加帅气地登场方式不是吗?现在简直就像是在打工时碰到了邻居然后尴尬的打招呼一样。
"你们两个…….是那时候的….?"
"让你们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来帮助你们了。"
鸟子代替我说道。
绕过了电车的残骸与海军部队汇合后的我们,被憔悴邋遢的士兵们包围着前往如月车站。
"你们俩活下来了啊,我还以你们都被电车给碾死了。"
"那是真是千钧一发啊,在那之后,你们怎么样了?"
"因为你们把那个怪物给打倒了的缘故,恢复了不少士气。但是物资不足这个问题还是困扰着我们,之后为了摸索从进入点(entry point)离开的方法,我们又牺牲了十二个人。"
"那真是……"
这时候该说什么好呢。能为你们做些什么?我们应该早点来找你们的?但是这些家伙最开始可是想要杀掉我们的啊,这些家伙指的就是格雷古上士。
"那个,在和其他人碰头之前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传达,我虽然有着这样的眼睛,但绝对不是什么怪物,鸟子也一样"
"我明白了"
中尉爽快地点了点头,反倒让我觉得有些困
惑。
"欸,你竟然能接受我的说法吗?"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遭遇了许多无法理解的事物,逐渐失去理智的我的同胞可是非常凶暴的,他们做出的行动也是意义不明,你们两个却不一样,而且还把那个怪物给杀死了……"
"格雷古上士也是这么想的吗?"
"不…他已经……"
中尉的语言变得含糊不清,有种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
"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他觉得你们二人在他眼前被"人肉列车"碾死了,于是他的精神变得不稳定起来,独断地下定决心进攻,在铁路上安装了炸药并成功地炸毁了一辆电车,随后他在与从车中跳出的"monkey shines(一只高智商且报复性极强的猿猴,出自美国电影)"战斗时失去了性命。"
我与鸟子面面相觑。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让你们自责的意思,那个时候他已经到了精神错乱的边缘了,对于与比谁都更害怕被other side吞噬内心的他来说,战斗而死可能是最幸运的事情了吧。"
…….就算这么说。
"至今为止那辆电车,不断地带走我的同胞,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们被囚禁在电车内部,所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进行攻击,而格雷古上士的行动帮助我们走出了迷茫,要是我们一开始就这么做的话根本不用牺牲这么多人的……"
中尉懊悔地说着,我却注意到了别的事情:格雷古上士能够破坏里世界里的存在。这该如何理解呢。
我的右眼,大概是通过调节认知的层面来使子弹命中里世界的怪物。上士使用的炸药能对电车发挥作用的原因,应该是他的认知与电车所在的层面达到了统一。
只要精神不稳定就能做到这种事吗?也就是说…….只要发疯,人类就能够接近里世界的存在吗?
在思考的时候,以中尉与我们为中心的部队也到达了如月车站。这地方在白天的时候看来,和乡下荒废了的车站没有区别,因为是夏天的缘故,铁路两旁长满了野草。与表世界所不同的就是,一点也听不到鸟叫与蝉鸣。
"这么说,已经再没有电车会来了?"
鸟子问道,中尉用平淡的语调回答道
"不,还是会来的"
穿过检票口进入了野营地,士兵们对着我们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他们用英语说着:用是那时候的两人啊,没有死掉啊,她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之类的话。远远将我们包围的同时紧盯着我们。在日光的照射下,大家的都是两颊消瘦眼眶深凹,看来是相当疲乏了啊。
中尉一边向大家说明着情况一边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帐篷里。
"少佐,我进来了"
进了帐篷之后看到的是身材高大的雷伊?巴尔卡少佐,他迅速地站起身来。用他那浅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松懈地盯着我们。
"你们是——"
"她们就是"the girls",是来帮助我们的,少佐"
不知为何中尉用了一种非常骄傲的声音说道,而我们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他们用这种名字称呼了。
5
关于我们是来帮助他们的这件事,少佐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之后当我们提起我能够看见Glitch——也就是他们所说的Bear trap(捕熊陷阱)的时候,少佐突然变了脸色。
"真的吗?你要是真的能看见的话,那现在的状况可是完全不一样了啊"
"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少佐"
中尉用着高昂的情绪说道。之前在铁路上汇合之后,我就给中尉展示过了我的能力。少佐现在看上去还是保持着冷静,坐着将手放在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的,是他们以牺牲多人为代价探索周边画出的地图。冒着被Glitch吸引的危险,还是画出了草原上的铁路与房屋与安全区域。
我推测进入点(entry point)——也就是让在训练中的他们进入里世界的gate,大概就在距离这里五公里的森林中。但是被无法看见的雷区所包围,短短五公里也变成了让人绝望的距离了。
略微沉默了一番的少佐向我和鸟子投来了尖锐的目光。
"你们真是带来了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啊,要是真如你们所说的,那就再没有比你们更可靠的存在了。但是,我想请教一件事,为什么不在上次就告诉我们这点?"
"啊啊…那是因为"
毕竟是背负着数十个部下的性命的长官,这么问也是理所应当的。我因不知道怎么回答而陷入了窘境。在我身旁的鸟子却强硬地说道:
"那个时候你们每个人都一副神经过敏的样子,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的话肯定会被你们杀掉的。"
"谁会做这种事啊——"
说着,少佐和中尉的视线交合在一起。
"——啊啊,好像真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啊"
少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的确呢,抱歉了,你们是为了拯救我们特意回到这个地狱里的吧,不胜感激"
"感谢的话就算了,我有一事相求"
看着对方感激的姿态,又变得有些坏心眼的我不经意间就说出了这话。
"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什么都行"
"真的吗?那么,能给我把枪吗?"
"枪…….?"
"啊,子弹也一起,要是还有剩余的话"
少佐和中尉的表情变得困惑起来,两人开始小声地商量了起来,鸟子在旁边拉了拉我的袖子。
"空鱼,空鱼"
"欸,干什么?"
"我觉得再多跟他们说明一下情况比较好……让我来试试吧"
鸟子站到了我的面前开始对那二人讲起了英语。渐渐地少佐和中尉也变成了能够理解我们的表情。sure,sure,of course you need guns here.but no grenade.only small arms.OK?no problem,thank you very much.(我真的想说作者的英语实在没什么水平)不一会就达成了共识。
"好了"
"他们说了什么?"
"因为对于把武器交给他人还是有些担忧,所以只能在离开里世界之前的这段时间借给你"
这完全不符合我的预期啊。明明鸟子说清楚了情况的说。
在我感到不能接受的时候,少佐对中尉说道:
"有没有出去侦察的士兵呢?"
"没有,幸存者全员都在野营地里"
"好的,趁天还亮赶紧动身吧。开始准备撤离,顺便派几个人到我这边来,你先带她们去"dog house"那边,再去监督撤离作业。"
"yessir"
中尉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朝我们说:
"请跟我来吧,先带你们去武器库"
随着中尉走出了帐篷,鸟子向我抱怨道。
"空鱼你讲话太没有耐性了啦"
"英语这种语言不就是先从结论开始说起的吗?"
"空鱼你讲的又不是英语"
表情微妙的鸟子与我肩并肩,跟在中尉身后 。
"好像没什么与你体格相符的枪啊"
在作为武器库使用的帐篷中,中尉说道
在架子上摆放着的枪的确是以大的居多,一下子全出现在我眼前倒让我不知道怎么选择了。
"我只需要子弹就够了"
鸟子说着靠近了弹药箱。
"这个,可以吗?"
"这是五点五六nato子弹哟,鸟子小姐的枪是ak吧?"
"我这把,其实是ak-101,因为口径小,一开始还以为用的是五点四五的子弹,因为枪身全黑还把它当成是特殊版本的ak呢"
我的背后传来了如咒语版根本听不懂的对话,我物色着架子上的武器。手枪的话已经有马卡洛夫了就不需要别的了,霰弹枪对我来说多少有点吸引力,与小樱所持的雷明顿很像的霰弹枪这里也有。
在我看向存放着如同电影里出现过的突击步枪的架子时,结束了对话的鸟子和中尉走了过来。
"这是M4。是我们军队最常用的枪"
"对我来说稍微有点大啊……之前我在这里用过的枪是哪一把?"
"你是说m14吗?"
中尉取来了一把枪身很长的步枪。这就是那时在如月车站鸟子支撑着我射击的那把,在一次拿起来时…….果然很重啊,拿着走的话估计会累得够呛。
"有跟这把类似但稍微轻一点的枪吗?"
"不好意思,狙击枪都是这种重量。"
"空鱼,很喜欢步枪吗?"
鸟子饶有兴趣地问我。
"这种枪与我眼睛的相性很好不是吗?"
就像如月车站射击那怪物的时候,我能透过狙击镜使用右眼的能力进行狙击。
"话虽
如此,我还是对自己的狙击能力没什么信心啊,说到底不过是在依样画葫芦罢了"
"想要一定程度的远距离射击能力的话,这把枪如何啊?"
中尉从架子上取下了一把,形状与M4非常接近,但是枪身更为短小紧凑的突击步枪。
"这是M4 CQBR。你拿起来试试看吧,这可比M14轻多了对吧?这是为了增强室内的作战能力,而把M4改短的版本。按照空鱼小姐原定的使用方式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但是以与快速移动中的人对战作为目的的话,这把枪的表现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了。"
"好,好的,只要方便在接近怪物之间射击就行了"
面对突然打开话匣子的中尉,我不知所措地回答道。中尉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明白了,但是这把枪的精准度肯定是无法与狙击枪相比的,接下来帮你装上狙击镜,你还要加装些其他的东西吗?"
请帮我加一份土豆…虽然想这么说但还是算了。
"那个,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东西,总之拜托你了…"
"那么,就差不多这个样子,ACOG(战斗光学瞄准镜)四倍镜,然后在Rail handguard(导轨,又叫鱼骨,现代步枪前端凹凸不平用于加装配件的部分)上安装垂直握把。MagPul(位于科罗拉多的一家专门生产武器配件、附件的工业公司)产的CTR枪托。……."
"哇,等等…欸…"
中尉就像是在超市中购物一般轻松地取出几个配件一个个地交到了我的手中。
"需不需要Dot Sight(红点式瞄准器)和SureFire(战术手电筒)呢?……装上去太重反倒会碍事,那就算了吧。尽量轻一点比较好,你说是吧?"
"啊,是的"
"这些东西,鸟子小姐你会安装的吧?"
"嘛,应该是会的"
鸟子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地回答。
"那就好,已经不需要别的配件了吧?那么就请装上吧"
中尉说着飞速的离开了武器库,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我抱着新的枪和一堆配件,小步跟了上去。
"我们拿走这么多真的好吗?"
"没事,反正这边的东西也不可能全部带走"
野营地中充满了忙乱的气氛,与印象中跑步行军的海军部队不同,在营地边上停着几辆车,有像是吉普一样的大型车,拥有巨大装货台面的卡车,顶上架着机枪的装甲车。也有卸下了轮胎被解体了的车。
在这之中,有两辆极为显眼的车辆存在。
两辆车看起来都坚固且棱角分明,在车体上搭载着矮胖的八棱柱形的铁块。在这铁块上开了非常多的用于窥视外部的小窗,就像是被装甲武装起来的瞭望台。在车体上还有几个士兵正在进行焊接作业。伴随着嘈杂的声音火花散落一地。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看向了鸟子,不解地摇了摇头。在焊接的噪音中,中尉开口道:
"以色列军队有一种名叫纳格马洪(Nagmachon)的重装步兵用坦克。这种坦克的用途只有一个,驶入巴勒斯坦后对人作战。它的特征就是移除了一般坦克拥有的炮塔,取而代之的是被称作"dog house"的全封闭式战斗舱。透过窥视小窗来观察外部,进行全方位的射击。是特殊强于化击杀步兵的,如同刺猬一般的装甲战车。"
原来还有这么冷血的兵器存在啊。中尉仿佛丝毫没注意到我一样继续着他的说明。
"虽说我们把MRAP(反地雷伏击车)给带进了other side,但是这里的威胁既不是爆炸物也不是持有反坦克武器的恐怖分子。在路上唯一存在的威胁,就是Bear trap了,但Bear trap算的上是IED(简易爆炸装置)吗……倒不如说我们现在所处的情况,更像是在巴勒斯坦自治区进行侦察任务或者治安维持任务的以色列军队啊。所以现在才在制作这种东西,属于我们的"Nagmachon?dog house""
简直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玩具一样的口吻啊。
"这个,在车体前部安装大型装甲的叫"戈耳工(Gorgon)"。是以水牛(Buffalo)防地雷反伏击车为原案制作的。后面那辆装甲军用型校车叫"枭熊(Owlbear)"参考了RG-33L防地雷车的设计。这两辆都配备了由OGPK(Objective Gunner Protection Kit装甲枪塔部件)改造组装成的"dog house",能够进行全方位的攻击。虽然还不知道踩上Bear trap会怎么样,但这两辆车凝结了我们所有人的希望,现在,有了你们就能够活用它们了,真是太好了"
"真,真厉害呢"
我像是非常疲惫地回答道。看来我在听男性谈论自己骄傲的事情时候的做出合适的附和这件事上还是经验不足啊。现在连该怎么回话都不知道了。
"真厉害啊!"
从鸟子嘴里传来的也是这句话。但是中尉的脸上却浮现出了喜悦的神情。骄傲的看向身后的两辆装甲巨兽。
"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去让全员集合。"
焊接作业完成后,车辆上的士兵们爬了下来,中尉利落地给他们下达了指令:在我们两人周围的地方行走放哨。之后就快速地离开了。
"…….中尉明明可以稍微夸赞他们两句的不是吗?"
"他们看起来不也是挺满足的吗。空鱼,把你手里的东西借我一下"
"借你哪个?‘
"全部"
我把怀中抱着的枪与配件全部递给了鸟子,随后她就蹲下身来开始组装。我靠在"戈耳工"巨大的轮胎上,远远地看着士兵们匆忙地准备撤离工作。我心想那些帐篷会怎么样呢?但士兵们根本没有折叠回收的意思。果然和中尉说的一样,大部分的东西都得留在这里的样子。
嗯…?那这样我下次来里世界的时候岂不是可以回收这些东西了?
我一边看着两个士兵沿着红黑条纹的缆线进行巡逻,一边策划着下次来这边掠夺装备品。
鸟子像是非常佩服地说道:
"中尉给你的配件真都是非常轻便的呢,感觉装上这些的枪会比原来都要轻呢"
脱下战术手套的鸟子的手,灵巧地将一个个配件都装在了枪上。如同幽灵般透明的左手指尖就像在弹奏乐器一样地抚摸着枪身,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夺走了。
"……鸟子的手真是灵巧啊"
"枪的拆解,试过以后就会发现意外地简单哦"
"这也是你父母教的?加拿大人对吧?"
"嗯,是哦。我告诉过你这个吗?"
"不好意思,我从小樱那里听来的"
"这样啊,我的妈妈呢,是在加拿大参军的"
"原来如此:
我本以为她父亲才是军人,这还真是让人吃惊啊。仔细一想,鸟子说过教她用枪发莫斯电码的也是她妈妈来着。
"好了,完成了,空鱼,拿起来试试"
递过来的枪,拥有着与外表不符的重量,非常轻巧。黑色的枪身上装满了土黄色的客制零件。意外的有些…漂亮?"
"哦哦,的确很轻啊"
"是吧!你先用着,要是觉得有什么不足的话再客制添加配件就行了。"
" 这么滥用配件真的好吗?"
"稍微站在那里不要动,就这么拿着枪"
我就这么站在"戈耳工"前,鸟子则退后了十步的距离,像是在拍照一样地用手指组成了一个方框。
"嗯,非常合适呢"
"你这种说法我该不该感到开心呢"
"你就老实地接受我的夸奖就行了"
"嘛,行吧。话说瞄准射击的姿势是什么样的来着?"
"我来教你,跟我来"
鸟子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戈耳工"与"枭熊"的另一边,放哨的两位士兵见状惊讶地盯着我们看。
"最基本的姿势就是,用肩膀顶住枪托,眼睛对着狙击镜看,左手握住垂直握把也行,握住枪自带的前握把也行。习惯握住弹夹的人也是有的。"
"这样?这样行吗?"
因为不习惯突击步枪而做出的姿势让我非常不舒服,鸟子从我的身后伸出手,纠正我的姿势。
"手肘不要打得太开。要用一种更加结实紧凑的姿势"
鸟子就像是紧紧抱着我一样,将我的手肘向里推,之后将双手扶在枪上。
我与她的侧颜,如此地靠近,仿佛随时都能贴上。比起过往与我的四目相对,此刻,她投向远方的目光更为让我心神荡漾。我的意识被她那纤长的金色睫毛剥离,远去。
"要有一种像是把枪藏进身体里的感觉,用双臂牢牢固定住枪,让枪随着身体而动"
用着指导我的口吻干脆利落地说着,这与往常的鸟子有些许不同。或许教给她枪的使用方法的人——鸟子的妈妈,就是这种感觉的也说不准。
"步枪比起手枪来可要长多了,所以要一直注意枪口的朝向。不开枪的时候千万不要把手指扣在扳机上。ok?"
"o…ok"
"great!"
弹夹的更换,保险装置和开火方式的选择,鸟子一一交给了我。然后我们就转身返回原来的地方去。
回到"戈耳工"的前方以后,整齐排列着的全副武装的数十名海军部队士兵齐刷刷地看向了我们。少佐与中尉站在最前,正好少佐在对部下用英语说着什么。
少佐看向我们,像是要介绍一样地张开了双手。说了一番类似于""the girls"将为我们带路,领我们离开other side"的话。
形如枯槁的士兵们向我们投来了闪耀刺眼的目光,这让我由于尴尬紧张而变得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这时候说上一句"啊,大家好"也不是不行,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如同在绝望的悬崖上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处境,我用这么随随便便的态度真的好吗。
少佐朝中尉点了一下头,往后退了一步。中尉则上前大声地喊道:
"Okay guys,get in the vehicle,moving!"
"Uula!"海军士兵们齐声喊道,迅速地开始了行动。
"戈耳工"与"枭熊"的柴油发动机开始了运作。其他能够开动的车辆上也乘坐着士兵,但并不是全员都在车上,剩余一部分的士兵在距离车队一定距离的分散开来,警戒着四周。
我和鸟子紧贴着,在我们面前的是少佐。
"这次把剩余的燃料全都用上了,你们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请务必带领我们回家"
我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中尉走了过来,向我招手示意。
"请乘上最前头的车辆,带路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于是我们便被中尉给拉上了"戈耳工"。整辆车的高度非常高,由于是从车体后部进入的,要想到达战斗室还需要爬一段短梯子。把舱口的天窗打开的话可以把身子整个探出去,视野非常优秀。
就像是从两层楼的房子的屋顶上往下看的感觉。车上搭载着如同被巨人折断了的叉子一样的,地雷处理用的机械臂。
继我之后鸟子也爬了上来,和我并排着靠在枪塔上。引擎声逐渐变大,车辆也依次缓缓地开动起来。最前端是我,鸟子与中尉乘坐的"戈耳工",中间隔了三台车,尾端是"枭熊"。车队徐徐前进着,从如月车站的野营地出发,是下午三点半。距离日落,并没有剩多少时间了。
6
就像是要在夏日的草原上清楚地看见摇曳的银色磷光一般,我坐在"戈耳工"上专心地看着,周围一片,遍布着无数的Glitch。要是无法看见的话根本不能避开吧。有太多Glitch存在的地方对我们而言就如同一面墙壁一般阻挡着行进的路线。车队只好迂回找寻能够穿过的缝隙。
指明前进的方向这件事做起来比想象中要麻烦地多了。右转,左转,笔直向前,稍微向右一点点,停,大方向向左,倒退五十米,向右拐三十度……之类的,最开始还做了不少的尝试,最终还是发现通过语言来精准的控制方向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最初的混乱是发生在刚启程十五分钟作业的时间段,我们距离野营地只驶出了不到百米。这可不行啊…….该如何向车内和背后的车队传达指令呢,这种无言的压力让我冷汗涔涔,我心想着该如何是好。
"空鱼,没事吧?"
鸟子把脸靠近我小声地询问道。
"没问题……中尉,这边有什么比较长的棒状物体吗?能从我这边够到驾驶席的窗户的那种"
"我帮你找找看"
没过多久,从底下传过来了一根,可伸缩式的金属棒,金属棒的前端两头分开,呈现出T字的两端像是被什么拉着一样的略微有些蜷曲。
"这是挂点滴袋用的吊架:
我将它伸到最长,还是能够够到车头驾驶席的玻璃窗的。
"接下来就按照我指示的方向慢慢地前进。敲窗户两次就停车,除此之外就按照一定的速度驾驶"
由于能够搭在地雷处理用机械臂的缝隙里,我也不用一直费力拿着了。向附近的Glitch投掷螺丝钉得话就会发出融化后的强光,或者奇怪的声音,士兵们感受这些后也议论纷纷。果然带着钉袋和螺丝钉是正确的选择啊,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让周围的人感知危险。
正当事情开始顺利进展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强光。
我立刻回过头去,发现是野营地所在的场所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爆破传来的声波和冲击波使我们的身体摇晃。火球与黑烟混合的漩涡不断上升。我和鸟子二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我惊慌地钻回车内。
"中尉!?野营地!"
"什么?啊啊,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刚才没听到啊。没关系的,这是计划性的爆破"
面对如此冷静的反应我不知所措。
"为,为什么啊!?"
"因为在哪里留下了太多我们的痕迹,可憎的Station February必须被夷为平地。"
"这,这样啊"
本来想着把野营地里剩余的物资全部占为己有的。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实在是对我打击不小,但我也只好继续回去观察引路。
"空鱼,怎么了?别分心啊"
"我知道的……但是…唉——"
气馁的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面对鸟子的问题,我把眼睛移向别处。
车队在死亡的草原上新进着。通过改变点滴架的朝向来指示方向,钢铁巨兽的队列也整齐地改变方向。总觉得就想马鼻子前吊根胡萝卜一样。
大约经过一个半小时后。周围的Glitch的数量也渐渐地变少了,因此现在就算不去指示改变方向也没有任何问题。周围的环境里也出现了一些低矮的灌木丛。越过一个被苔藓覆盖的小山丘后,开阔的斜面下就是阴沉灰暗的森林。
"中尉稍微过来一下"
听到声音后。中尉爬上了梯子,从舱口探出了头:
"怎么了?"
"那个森林,就是你们大家进入里世界的地方对吧?"
中尉看了眼地图,思考片刻后抬起了头
"应该是的,因为当时是夜晚,所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确认,但根据野营地的方位和距离来推断,是这里的可能性非常高"
"如果这样的话,马上就能离开了呢"
中尉向鸟子点了点头,随后就用非常紧张的表情望向森林。
在我们说话的期间,车队在山沟里前进着。前进的路上没有Glitch。照这样直行的话,马上就能够进入森林了。
为了缓解眼部疲劳我揉了揉后脑勺,后排却传来嘈杂的声音。
中尉皱着眉头向部下确认情况。
"发生什么了?"
"他们说有什么人来了"
话听到一半,中尉急忙爬下了梯子。
有什么人…….?
我回头看去,士兵们都伸出脖子向后看着。我们正处在一个平缓的斜坡上。身后的山脊上,能看见有人影存在。
车内,中尉用英语和部下交流着什么。我也基本没听懂什么。之后中尉没有使用无线电,直接听着后排部下的报告。
"鸟子,他们在说什么你明白吗?"
一直侧耳倾听的鸟子惊讶地说道:
"他们再说什么:不要把我留在这里,把我也一起带走……."
"难道出现了其他的幸存者?"
我用点滴架敲了敲车床让他们停车,因为我想透过M4的狙击镜观察一下。由于狙击镜有些短,于是我就把枪托放在了肩膀上开始观察。
扩大了四倍的的视野出现在右眼,确实是人类,与其他海军士兵穿着差不多的服装。有些褪色的迷彩服,防弹衣与防弹头盔,手持与我的类似的枪,大幅度地招着手。但是却看不清他们的脸,由于光线的原因,防弹头盔下面看起来显得更暗了——。
再次用右眼集中精神看的时候,他的姿态发生了突变,虽然看起来还是像一个穿着迷彩服的憔悴男人,但是他的体表就像是被枯叶覆盖的地面突然隆起一样破烂不堪。而且最该注意的是他的双手不见了,肩膀的断面上覆盖着如苔藓一样的东西,脸上也覆盖着一样的东西,无法看清表情,他一开口就从嘴里掉下一块块的苔藓。
"恶…"
我打了个寒颤,在这之后,山脊上有出现了几个新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长满苔藓的人形生物不断地增加着。有只有一只脚的,有头上缺失一块的,有身体非常肥大的…….
"中尉——那些不是幸存者!是敌人!"
收到了我的警告的,车内的中尉大喊道:
"Contact!open fire!"
听见了这句话,苔藓人们开始向这边冲了
过来。fire!open fire!命令迅速地传达了下去。车队尾端的"枭熊"开始了攻击,枪塔旋转着,从枪口中不断倾泻着火力。
在那之后,分布在车队周围的士兵们也开始了射击。被子弹命中后,苔藓以一种不规则的碎片形飞散开来。连续命中多发子弹后,苔藓人才化成红与绿的碎片散落一地,像是被打倒了。
"你们两个快进到车里来,在顶上太危险了!"
"不行的,我必须在这里看着,不然子弹是根本无法打中他们的"
"但是…"
"中尉,不要在意只管射击就行!我们没问题的!"
鸟子对着车内喊道,把脚边的舱门给关了起来,用手搭在我的肩上说:
"我就在你身边"
"嗯"
我点了点头,在枪塔上站了起来。能看见的范围也多少扩大了一些,鸟子则单膝跪地,架着ak。脚下的战斗室里伸出了许多枪口。"戈耳工"也开始了射击,我也准备开始射击时,仔细一想视野要是变窄的话反倒比较危险。毕竟是我掌控着整个部队的命脉。
"鸟子,敌人要是从侧面出来的话就告诉我"
"知道了,交给我吧"
后方的山脊上源源不断地涌现着苔藓人,飞速地向我们奔来,只有依靠我的右眼与子弹的配合才能够打倒,一刻不停的射击声让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因为不想被这种东西给打倒,我像探照灯一样不停地左右转头,尽量让更多的敌人进入我的视野,但是由于敌人不断地涌现,我们还是渐渐地被包围了。
"空鱼,继续待在这里的话太危险了"
"是啊,再不移动的话…"
鸟子打开舱门向着里面正在开枪的士兵们大声喊道:
"开始移动!也快去告诉后排的人"
我用点滴架朝正前方敲了一下车窗,从"戈耳工"的排气管里又传来了轰鸣声,再一次开始了前进,我一边看向后方一大群的敌人,一边确认前方安全的路线。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啊!
因为下坡而速度加快的"戈耳工"扫平了车轮下的野草。鸟子和我为了不被颠簸的车辆甩下而牢牢抓住枪塔的边缘。
就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森林前围着约两米高的金属栅栏。生锈的铁丝与红色的绳子被胡乱地缠绕在这之上,也没有发出Glitch特有的银色磷光,"戈耳工"上的机械臂撞上了栅栏,随后轻而易举地突破了。被切断飞出的栅栏上的铁丝网在离我非常近的地方反弹跳跃。
"小心头!"
鸟子突然把我拉倒在地,由于枪塔撞上了巨大树枝导整辆车都差点失去了平衡,我和鸟子都掉进了舱口里,在战斗室里向外射击的三名士兵也摔落到了车体内部的地板上。
"痛…好痛啊"
"没,没事吧,空鱼"
"姑且算是……"
摔得够呛的我一番努力总算是站起了身。
""the girls",还要继续前进吗?"
从驾驶席传来了问话声,我从车内的窗户向外看去,昏暗的森林里看不到银色的磷光。虽然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但应该还是安全的。
"没问题。就这么慢慢地前进吧"
车里的人听了这话马上开始回到原来的岗位。
车体后部的甲板上,有鸟子和中尉架枪瞄准。
后排的士兵们和车队一边射击一边撤退着,可以看到对面涌来了大量的苔藓人,因为我刚才盯着看的缘故它们现在马上就要追上我们了。就在我快速地站上了甲板望向它们的那一刻,苔藓人们被子弹击打地左右倒下。
赶上了?还是说已经有人牺牲了?牺牲了几人?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了这些疑问。啊啊,别去想了!现在可不是去数牺牲者人数的时候。
中尉在甲板上夹着枪,一发一发,平稳地射击着。中尉所使用的枪是和我一样的M4但是枪身却非常长,狙击镜也相当的大。每次开枪都能击中远处苔藓人的头部,就这么把苔藓人一个一个地打倒。
"……好枪法"
鸟子看着中尉自言自语道。
随着"戈耳工"后排的车队也驶进了森林。敌人的攻势暂时的停止了,苔藓人的残骸遍布整个斜坡。山脊上仍旧有许多人影向下看着我们,在这之中有一个非常巨大的人型身影。头上长着复杂且分歧的角,在它的旁边站着一个拥有细长四肢如同没有头的长颈鹿一样的怪物。
是那家伙!第一次来到夜晚的里世界的时候,出现在我与鸟子面前的怪物!那个四角怪兽就是由海军部队带来的机器人变化而成的Glitch。
中尉把枪口朝着上方开了一枪,直接命中了那怪物角下的头部。
干掉了!就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怪物的头部就像是影片回放一样的发生了变化,回到了原本的形态。
"角男(Hornd man)…….在这个一个多月中执拗地想要狩猎我们,他就是other side的猎人啊"
中尉的声音里包含了无法遏制的愤怒,我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我明明用右眼盯着它了,为什么没有被打倒!
子弹的的确确命中了。也发挥了效果。但那之后"角男"马上就回复了过来。看来在里世界里存在着能够使子弹攻击无效化的怪物啊。
"…….它们没追过来啊"
鸟子放下了AK。
敌人再没有接近我们的意思,随着车队渐渐往森林深处前进,"角男"和苔藓人的身影也渐渐看不到了。
从驾驶席的呼声让打断了我的思考让我回到了现实
""the girls"。请下达指示!"
"好,好的!"
我与鸟子本想回到枪塔的顶上,但被战斗室里的士兵们给阻止了,他们对我摆着手讲着英语。
"车子上方的树枝太多了,留在顶上会很危险的"
鸟子帮我翻译道,的确如此,刚才就差点被树枝打到掉下车去。
但是驾驶室的视野并不好,虽然能看清前方有无Glitch存在,但是树上或者视野左右的死角里要是藏着什么东西的话就麻烦了。稍微思考了一番,我说道:
"鸟子,我出去一下,能陪我一起吗?"
"当然了"
鸟子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们再一次前往车体后部的甲板。听到我们要下车外出的中尉惊讶的等大了眼。
"很危险的啊……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也不能改变的你们的想法吧"
"我们两个人一起走的所以没关系。车内的视野太差反倒容易置我们于危险之中"
话没说完,我们两个就从"戈耳工"的甲板上顺着梯子跳到了地面上,绕着"戈耳工"快步走向前去。后排徒步的士兵们向我们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在由几十人的士兵和五辆军用车组成的队列的最前端,我与鸟子迈开了步子。
7
太阳还未落山,但森林里却已经变得十分昏暗了,透过繁密的枝叶投下的昏黄的光线,虽能勉强照到我们的周围,随着向森林深处的行进,这光线也愈发地弱了。"戈耳工"打开了头灯,我们二人的影子被灯光投射着拉长。
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足音,四个士兵追赶上了我们,他们朝我们一点头,与我们保持着约五米的距离,开始警戒着周围。看来我和鸟子已经被信任到需要派遣护卫来保证安全的程度了啊。
其中一个士兵从袋中找出了一个小包裹,向我们扔来。
鸟子接住了包裹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两块饼干。饼干上点缀着各种颜色的巧克力。虽然包装有些简陋,但还是能分辨出这明显不是军用食物。
作为回礼,我从包中拿出一块,作为携带食物的盐羊羹包裹好递了过去。拿到包裹的士兵第一次朝我们露出了笑容。
我和鸟子每人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后互相看向对方。油脂过多地渗进了饼干内部,而且实在是甜的过头了。总而言之就是不好吃。然后我们朝后看去,士兵们打开了装有盐羊羹的包裹,望着包裹里的黑色物体,脸上浮现出了"这是什么鬼东西"的表情。
鸟子把脸靠了过来小声地对我说
"要是带点像样的食物来就好了呢!"
"啊——是啊。下次做好便当带过来吧"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鸟子的目光却突然闪烁了起来。
"是啊!下次就这么做吧!"
"……欸,你认真的吗?"
就在我问话的时候,车的头灯照到了前方树木的树干上,能看见树上系着已经有些腐朽的绳子。
离近一看,在这之前是一块没有树木生长的开阔地区。鸟子拿出了手电筒从绳子的一头开始照起。绳子系在六根粗壮的树木上,这六根树围起形成了一个六边形的广场。在这广场的中央放着一个与赛钱箱差不多大的箱子,并散发着银色的磷光。我用右眼观察后,发现在赛钱箱所在的位置,重叠着什么东西。
"这是Glitch
——或者也有可能是gate"
我说道,鸟子向着身后举起了手,打了一个stop的手势。车队停了下来。中尉赶忙从"戈耳工"上下来靠近过来,然后与四个士兵一起在我们身后往里看。
"这里是entry point吗?"
我向中尉问道,中尉思考片刻后回答:
"有可能……。总觉得这里很眼熟的样子——"
这个回答非常暧昧啊。
"如此有特征的地方,不是应该见过一次就能牢牢记住的吗?"
"话虽如此,但是总觉得记忆变得模糊了"
中尉眉头紧皱,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
"渐渐地…想起来了。对了!我们确实来过这个地方……之前在整个部队都在山上,回过神来就到了这里……然后……"
中尉猛地抬起了头,睁大了眼。
"……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
四个士兵像是被被唤醒了最深处的记忆一般,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如同被噩梦惊醒的幼儿一样,无措地站着。
我和鸟子对视着。这种恐惧实在是太过异常了。
"你们就请留在这里,我们进去看看"
我说道,中尉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抬起绳子,我和鸟子踏足进了广场。
脚边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低头发现是踩到了纸片了。就是装饰在神社的注连绳上的折成锯齿状的纸片…….好像是叫…….纸垂来着。
这么说来,那条破破烂烂的绳子是注连绳…….?
我们靠近了中央的箱子。箱体是木制的,角上用金属进行了补强。像是经历了不少风雨的样子,锈迹斑斑。箱子上方有许多网眼,但是由于下面垫着一块板所以看不见箱子里的内容物。箱子侧面用粉笔画着几个像是家纹一样的图案。我们绕到了箱子的背面,箱子后侧的木板被取下了,能够看到箱子里,倾倒着四个形状细长的壶,箱内还留有液体洒落的痕迹。在那里,放置着几根细小的棒状物。已经彻底干燥后的液体痕迹上,存在着三个V字形的空白。
……这个,难道说是…
我所网罗的知识里,浮现出了一个名字时,鸟子沉默着拍了拍我的肩。
回过头去看到的一幕让我舌挢不下。
在包围着广场的树木的下方,看见了一张脸,一张张开了嘴,露出了上下两排的牙齿,长着长发的女人的脸。明明被鸟子用手电筒照着,却还是紧紧盯着我连眼睛都不眨。
鸟看到防鸟气球的时候或许就是这种感受吧。在那大的离奇的眼珠中,能看见纯黑色的瞳孔,加上充满敌意的表情。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从中尉他们那边也传来了像是屏住呼吸般的声音。应该是随着我们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东西了吧。
"就是它!"
中尉像是呼吸困难似的说道。
"我们之前看到的,就是这东西!"
那东西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们,然后她的脸沿着树木的枝干不断上升。上升的高度远超普通人类的身高,然后在大约六米的高度停下了。
鸟子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不停的颤抖。无法转移视线,内心中的恐慌不断加剧。我像是悲鸣一般的喊道:
"鸟,鸟子——快开枪!快点!"
鸟子像是被我吓了一跳,扣下了AK的扳机。
与此同时,士兵们也开始了射击,自动步枪猛烈的枪声打破了整篇森林的寂静。因为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枪口的火焰变得无比炫目。
被打中的那女人,下颚像是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叮铃叮铃,叮铃叮铃!由她的口腔内传来了尖锐的铃铛声,一瞬间,一股刺痛传遍了我的手脚。
女人的脸旁边的树干上,出现了她的手。是三只手指修长的左手。另一边的树上也放着三只手,这次是三只右手。在日光下浮现出了通过左右的树木支撑着,拥有六只手臂的裸女的身影。腰部以下并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被光滑鳞片覆盖的蛇身。
我像是被麻痹了的大脑终于想起来了。
果然如此,这家伙,我是知道的。
「奸奸蛇螺」——有个怪谈讲的就是三位不良少年进入被封锁的森林中所遇到的半人半蛇的怪物,而这怪物的名字就是奸奸蛇螺。她的名字显著地将其特征给表现了出来——拥有六只手臂下半身是蛇的女人。无论是怪谈或者游戏电影中出现的怪物与我眼前的存在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足有一搂粗的蛇身上下起伏地开始了行动,奸奸蛇螺朝着广场的方向爬行过来。姑且是人类样子的上半身,从肩关节到六条手臂的指尖,如同没有脚的虫子一样恶心地蠢动着。
中尉从后方叫来的士兵们在绳子内外散开,开始了不间断的射击。火力倾泻下的奸奸蛇螺发抖般地摇晃着身体,突然发出了几百个铃铛一起鸣响的声音。
"啊啊!!"
鸟子和我发出了尖锐的悲鸣,士兵们也一样,由于太过痛苦连发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剧痛——双手双脚变得极度疼痛,在这像是被火烧一般的剧烈刺激下,不能自已地发出了声音。
海军士兵们也承受着同样的痛苦。甚至有人四肢僵硬地倒在了地上,不断地抽搐着。我身上的疼痛也在不断地加剧,这样下去就糟糕了——!
在与恐惧和痛苦抗争的同时,我将注意力集中到右眼,想办法让她的身形淡化,或者将她看作是别的东西。
奸奸蛇螺恐怖狰狞的脸不见了,其特征的六条手臂也消失了。
在那里仅存的,是连接着的不断晃动的六根方材。说是方材但却不能分辨是不是木制的…仅仅只是材质不明的白色物体。形状像是三个V字连接在一起,如同蛇一样的拍打蠕动着。方材与方材之间连接的部分被涂上了红色,就像是被拼接起来的火柴棒一样。其表面布满了微小的弹痕。但是仍旧能够坚挺地站着。
"鸟,鸟子,往后退,快回来!"
我说道,与铃铛声一同加剧的痛苦让我咬紧牙关。
"大一点的枪…….我去找大一点的家伙!仅凭手上的武器对她起不了作用!"
"——我知道了!要尽快回来啊!:
鸟子拍了一下我的背,踉跄着向后跑去,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在我有些朦胧的视线中,白色方材和狰狞的女人的脸重叠在一起。
被她牢牢盯住无法逃脱的时候,我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家伙,为什么一脸怒意地看着我?好像是移开了视线就会输掉一样,就这么一直看着我。明明周围还有好多人在。
不对……难道说。
这家伙,因为在被我压制着,才不能移开视线的吗?只要不被认出正体对她的攻击就会无效化,为了封住我右眼的能力,她才摆出一副极为恐怖的表情一直盯着我…?
想到这里,我突然变得怒不可遏。
……我真是被看扁了啊!你这家伙简直就跟乡下的混混没两样!
到时候可别因为害怕而移开视线哦。因为现在…我要用我这双眼睛把你杀死!
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停手的人!
即便对视了这么长的时间,应当多少也该有些习惯了,但是不知为何那家伙的脸看上去还是非常恐怖,即便如此我还是固执地紧盯着,突然视线变得一阵模糊,不只是手脚连脸上都传来了剧痛。奸奸蛇螺的脸也变得扭曲模糊。可恶,没法准确地把握距离感了。奸奸蛇螺在我眼里就像是在慢慢远去一般。
等等,别想逃走!就给我站在那儿!鸟子马上就会带着强力武器过来了,到时候对付你这种东西,只需一枪……
就在这时响起了巨大的喇叭声,完全盖过了铃铛的声音。
一瞬间身上的剧痛都消散了,渐行渐远的意识也回来了。我不自觉地跪到了地上,突然脱力一般地垂下了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马上又抬起了头,耳边传来了引擎的轰鸣,是"戈耳工"驶进了广场里!
原本只是折叠这高高举起的机械臂,这次正对着前方。机械臂的前端是有九块刃片突起着的地雷处理用铁铲。再一次传来了一阵引擎的长鸣,士兵们仓皇的从"戈耳工"的前进路线上离开。像是暴怒公牛碰出的鼻息一样,从排气管里喷出了一阵阵黑烟。"戈耳工"开始了加速。
全长八米以上的巨大车体,飞速地驶来,掠过了中央的赛钱箱。在我的眼前直直地冲撞向奸奸蛇螺。
机械臂前端九块刃片,深深地刺进了白色方材中,势不可挡。奸奸蛇螺就这么被撞倒在广场外沿的树木上。
奸奸蛇螺痛苦地不断挣扎发出的铃铛声,引擎声,喇叭声都盖过了。机械臂进一步发力,本以为她会因为痛苦再一次提高发出的声音,但我听到的却是一声"咔嚓"巨响——白色的方材被折断了。
奸奸蛇螺突然全身变得笔直,像是取下电池后的玩具一样一动不动。
引擎声渐渐变得平稳,然后停了下来。车头灯也熄灭了。广场一下子就变的昏暗而寂静。痛苦的士兵们也纷纷从地面上站起身来
。
"空鱼!你没事吧!"
鸟子从广场外围向我跑来,将我扶了起来。
"戈耳工"里的驾驶员和士兵们从车上下来,围观着奸奸蛇螺的尸体或者说残骸有些兴奋地说着些类似于,unbelievable,What a huge snake b*tch,holy sh*t,之类的话。
我也赞同unbelievable的观点。
牵着鸟子的手站起来后,我甩了甩有些晕乎的头。
"你之前的确说了要去找大一点的家伙啊……"
"这边最大的就是它了啊"
鸟子毫不隐藏自己的得意之情地说道。
中尉也走了过来,用手电筒照向了我们。
"啊啊,看上去没事啊!"
"是啊……我们成功了呢"
我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露出了笑容,但是当手电筒照向我的时候,中尉和鸟子都仿佛被吓了一跳似的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欸,怎么了——"
在我没说完的时候,鸟子突然向我伸出了双手,捏着我的脸蛋不断地上下左右鼓捣着,我被狠狠揉了一番。
"哈,不,别,"
终于把鸟子的手给放下的我大声地说道:
"别这样啊!你在干什么啊!:
看到我生气的表情,鸟子还是有些发呆的样子。
"空鱼你的脸,变得和刚才那女人一模一样了哦"
"…….真的吗?"
我为了确认马上开始摸起自己的脸来。别的士兵和车辆都纷纷进入了广场。
少佐从"枭熊"上下来,走到了我们身旁。中尉环视着广场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确实就是这里——最开始进入到other side 的地方就是这里。为什么会忘记呢?"
"人类这种生物啊,要是遭遇了极度恐怖的事物的话,或许会丧失丧失记忆也说不准呢。大家肯定在第一次见到那怪物的时候,就由于恐慌而四散逃离了对吧"
我说了一堆看似很有道理的话,但其实都是我自己从怪谈里总结出来的。不知道这一点的中尉和少佐在听的时候还好几次表示认同地点头。
"正因如此,才有这么多人牺牲"
中尉满脸后悔地摇了摇头。
"那还是快点把大家都送回家吧"
我们朝广场中央走去,在赛钱箱前停了下来。我指向箱子周围泛着银色的空间,对鸟子说道:
"你能抓住这里吗?"
鸟子脱下了手套,伸出了透明的左手。
"这里?"
"这一块,然后你抓着它走走看"
鸟子改变了站立的位置,赛钱箱就想纸一样的轻易被撕开了子,与此相对的,赛钱箱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平行四边形的口子,这就是gate。透过gate能看到被野草掩盖的石块,长着棕榈树的夜晚的空地。迎面送来了潮湿温暖的风。这是孕育生命的来自亚热带的空气。背后的海军士兵们发出了欢呼声。这是表世界的冲绳。
"从这里回去,赶快!"
中尉和少佐大声地号令着部下:All right boys,lets go home!
uula!士兵们一齐回应。
海军士兵们疲惫的脸上,从我们遇见他们以来,第一次浮现出了满脸的笑容。我和鸟子就站在gate的一侧,士兵们一个个地向我竖起大拇指,道谢,击掌然后消失在gate的另一边。此刻我可能把这辈子听到thank you的机会都用了吧,还有就是"the girls"也听了太多次了。"the girls"谢谢你们,"the girls"多亏了你们,"the girls"你们也快点离开这里吧,"the girls"…….虽说多少有些习惯了,但总觉得这种叫法就想是什么老土的女子乐队一样。
因为长时间保持礼貌性的微笑,我的脸颊也有些酸痛了。当最后的士兵通过了gate,就只剩下中尉和少佐了。
"这次多亏了你们,真的是感激不尽——"
我朝着再一次道谢的少佐摇了摇手。
"不用这样的,你们快点走吧,我们也不知道这gate能开到什么时候。有什么话一会再说吧"
"这样啊,那么我先走了"
"好的,你请先"
中尉对我们微笑着消失在了表世界。
最后离开的少佐被我叫住了,我向他投去了至今为止未能知晓的疑问。
"就问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从野营地出发到现在,牺牲了几人?"
少佐回过头看向我,重重地开口道:
"没有人,你们的救援作战完美地成功了。真实令人感到惊叹啊"
心中的石头突然被放下,我松了一大口气。少佐微笑着,跨进了gate,从对边向我们伸出了手。
"就剩你们两个了。来吧——"
"啊,不好意思,我们还有点事"
"已经可以放手了哦,鸟子"
鸟子放开了所抓住的空间,gate关闭了,少佐不知所措的脸也消失不见了。
森林再一次取回了寂静。空地周围被舍弃的军用车辆,由于光线黑暗的缘故看上去就像是几块巨石一般。
本来我们计划趁着离开里世界的时的混乱来与美军告别。毕竟无论对方多么友好,对我们
多么感激,终究不会想着回来趟这趟混水的。
"一个人都没牺牲啊。我们两个是不是有点厉害啊?"
"嗯,真是太好了……."
鸟子发呆似的说道。
"那些人也一定有着,等待他们回家的人在。真是太好了啊"
"是啊,幸苦了,鸟子"
"空鱼也辛苦了…….欸,没事吧?"
双脚一软我突然倒在了地上,鸟子慌张地支撑起我来。
"哈——…….累死了"
我说出了我的真实感受。
"虽然真的非常辛苦,但是还是让全员都生还了啊……."
苦笑着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震颤,不知怎么的,眼眶变得湿润起来了。
啊,糟糕,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泪水大颗大颗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流下。
"哇啊啊,等一下等一下,对不起"
鸟子抱紧了惊慌失措的我。我也将手搭上了她的背抱住了她。鸟子和我一样,满身是汗,但却散发出一种非常好闻的味道。
"真是非常努力了呢,空鱼"
鸟子抚摸着我的头,温柔地说道。啊啊…别这样啊,这样做的话我会变得更想哭的啊。我一边抽泣一边开口道:
"因为,鸟子你,你说过你想要帮助他们,所以,所以我"
鸟子突然双臂用力将我抱得更紧了。
"真是让你陪我胡闹了呢"
"没什么,没关系的。我只是,想要一把新的枪而已"
鸟子笑了笑说道:
"朝思夜想得来的新枪,却一枪都没开过?"
我把头低了下去,又摇了摇头,脑中浮现的全是类似借口的话。
"对我来说,其实随便怎么样都好。那些军人也是,在鸟子提起来之前完全地把他们给忘了。反正,我只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就是个没有心的女人罢了"
听我说着,鸟子不停的摇着头。
"根本没有这样的事哦,空鱼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好孩子,非常温柔哦"
"比小樱还温柔?"
我小声嘟囔道,鸟子一时陷入了沉默。
"……吃醋啦?"
"………….!!!!"
我的脸突然变得滚烫,对于抱着鸟子的这一动作感到无比羞耻,马上抽离了身子。
"对不起,突然这么慌张——"
在我道歉的时候,鸟子伸出手,又一次开始揉捏我的脸。
"别…快停下!干什么啊!?"
放下手后的鸟子就这么盯着我,露出了非常喜悦的笑容说道:
"我喜欢看到空鱼努力的样子哦"
"……为什么?"
"很多我一个人无法办到的事情,只要和空鱼一起的话感觉一定能办到!"
突然对我说出这种话,让我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开不了口。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马上就要再一次决堤了。
这是我的台词啊,鸟子——
刚想这么说的时候,我脑中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咧?鸟子最近好像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啊……。
皱紧眉头我向鸟子问道。
"……难道说,这就是你每次吃饭都点那么多的原因?一个人绝对吃不下,然后让我努力吃?"
"啊……啊啊,或许是这样呢"
鸟子眼神飘忽不定地说道。
这家伙…
真是自作多情了啊,我叹了一口气。
"我们也….差不多该回表世界了吧"
"嗯,回去吧回去吧。从那边回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