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我睁开眼时,已是日悬中天的时间了。从窗帘缝隙中透出的阳光,白的有些炫目。
头部有些钝痛。身上也是大汗淋漓。我昨天到底几点睡的?
"呜…啊!"
我发出了一声如同僵尸般的呻吟后坐了起来。有些迷迷糊糊地伸手探去,如往常一样抓住了窗帘的一端,什么都没想就把它拉开了。在开着空调非常舒适的微暗卧室里,夏日的阳光如炸裂般地暴力地照了进来。
在床上,我的旁边,鸟子发出了悲鸣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枕头里。
没有对她那含糊不清的抱怨作任何回应,我呆呆地低头看向鸟子。毛毯下她侧身躺着,紧紧抱着一个枕头,摆出一副抗闪光的防御姿态。
…….为什么鸟子会睡在我的旁边???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穿着一件从没见过的T恤。刚睡醒有些迷糊脑袋突然像是受到了冲击一般变得清醒了起来,一个个的疑问也涌上了心头。
这里是哪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木制缩小版的……什么来着?别墅?山间小屋?我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说,为什么外面的阳光会这么耀眼啊?强烈的日光使我的视线变得一片空白,简直如同身处南国一般。
——啊。我渐渐想起来了。
我眯起了眼,再一次看向窗外。天空湛蓝无垠。阳光洒落在建筑物的墙壁上形成了鲜艳的对比。
对了,我们现所在的地方是冲绳的那霸啊。 昨晚大概是不知喝了多少orion啤酒后,尝了一点泡盛(冲绳特产的烈酒)就倒头睡着了,这儿则应该是当地的一个民宿旅馆。
这里说是民宿但更接近于度假地,坐落于繁华街区的中心位置,三层建筑的顶上有着木制的屋顶,窗户外面是一条种植排列着椰树的街道,对面立着一块"消费者金融"的巨大广告牌。
"现在几点了啊"
抱着枕头的鸟子向我问道,我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回到:
"已经过十点了哦"
"嗯……我们的退房时间是几点来着?"
"不知道"
我连入住时的记忆都失去了。
探出身去看向地板,光滑的地板上,杂乱地堆叠着两人份的衣物。昨晚竟然能够正常的穿着入睡,不知是理性的赐物,还是在脱衣服到一半的时候就失去了力气…….
想喝水啊,想洗澡啊。
我下了床,光脚感受着地板冰冷的温度地走向门去。突然看到一个座便器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安放在室内,"哈?"我发出了疑问的声音。怎么看这东西都是座便器啊——应该放在厕所里的那种。而除了卧室以外的其他房间都被齐腰高的台阶隔开了。
难不成被我当成是民宿旅馆的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比较好看的拘留所?带着困惑我打开了门,是一间带厨房的起居室。通过起居室的另一扇门,是一间洗脸台,浴室等设备齐全的独立卫生间。
我看向了洗脸台上的镜子,刚睡醒后的头发乱糟糟的。身着的T恤上大大地写着两个字"岛人"。
我有些愣神地回到了起居室,发现了两个堂吉诃德(日本便利店)的黄色塑料袋,放在了沙发上。打开塑料袋检查里面的东西时,昨夜的记忆渐渐地复苏了……
我和鸟子去拯救了被困于里世界如月车站的驻日美军部队,并顺利地将他们送回了冲绳的美军演戏地。
目送佩尔豪斯大队离开后,又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另一个gate,我们二人也回到了表世界。者就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了。
我们所发现的gate,通向的是,那霸繁华街区的正中央,国际大街上面向观光客的杂居建筑的屋顶。
能通过gate来到如此便利的地方让我们喜出望外,于是将枪械与探险用的装备全都脱下放进了行李中。我们从建筑上下来踏上地表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庆功宴了。
从极度紧张的状态下脱离后的放松感,与突然来到的冲绳的新鲜感交织在一起,让我们情绪高涨。于是我们赶紧找了一家冲绳料理店坐下了。鸟子如往常一样点了大量的菜,连店员都有些担心我们是否能吃完,花生豆腐,冲绳药草天妇罗,海葡萄,炖五花肉,黄油烤翻车鱼,木瓜什锦小炒,山羊肉刺身,苦瓜炒饭等等,刚一上菜,我们两人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了。酒也喝了不少,最后差不多在店里喝了两个小时。出店的时候河岸的样子看起来都变得有些奇怪了,但我们还是决定找一家其他的店继续喝。
至今为止我和鸟子一起做的事情大多都是第一次尝试,包括这次换店喝酒买醉也是。从国际大街进入到了一个有拱廊的商店街,在不认识的路上左拐右拐,之后就在一个斜坡旁发现了一家酒吧,进入酒吧后,我似乎是点了几杯鸡尾酒……。几杯下肚后,我向鸟子提议要不要把柜台上装威士忌的玻璃杯弄掉下来,看看酒保是不是真的会说"这可是我最宝贵的威士忌啊"。虽然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但我们最后应该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这么说来我昨天没喝过orion啤酒和泡盛啊。
总之从酒吧出来后,我们又在附近的小饭店里吃了点荞麦面,因为时间有点晚了,我们得开始寻找能过夜的地方。由于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需要买些能更换的衣物,顺势去了趟堂吉诃德,借着酒劲还买了一大堆食物饮料,随后把这些东西全都塞进了出租车里,用手机在网上订了家旅店。
随后的事情就如你所见了。
我把塑料袋中完全融化了的冰淇淋给取了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袋中的食物还有:下酒用的鱼肉香肠和一些坚果。午餐肉饭团和墨西哥卷,大概是为了补充碳水化合物而买的吧。饮料则有:两罐啤酒,冲绳限定的利久酒两罐,一瓶乌龙茶。真是的,我们到底有多能喝啊。买些罐装咖啡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会买速溶咖啡啊,还是能泡四十五杯的那种。
另外的一个袋子里,装着些全新的内衣T恤和袜子。昨天因为喝醉了估计也没好好确认尺寸,由于买的实在太多塑料袋像是快要撑破了一样。一会再确认里面衣物的尺码好了。
总之先来杯咖啡吧,我往热水壶了加了些水,按下了开关,然后在厨房角落的插座上发现了我的手机,喝醉了都不忘充电,真了不起啊!我自己。
翻了翻手机的记录,十九小时前与小樱的通话记录还残留着。当时刚从里世界归还后就向小樱作了报告。之后的四小时,我和鸟子陆陆续续地向小樱发送了一些冲绳料理和酒之类的美食照片(深夜投毒)。这些照片全都显示为已读,小樱则仅仅回复了一张青筋暴起看上去很愤怒的小动物的表情。
酒这东西真是害人啊…。在深切感受到这一点的时候,水烧好了。我在厨房里找到了马克杯,打开速溶咖啡的盖子,开始冲泡咖啡。
打开卧室的门后,正对面就是被木制结构包围的纯白的座便器。果然怎么看都很奇怪。难道说是我的常识有误?这里不是有座便器的卧室,而是有床的厕所?
我把两杯散发着美妙香味的咖啡放置在了墙边的小桌上。开始摇晃鸟子把她叫醒。
"鸟子,我带咖啡来了哦"
"咖啡?好想喝啊……"
"所以我才拿过来了啊"
睡迷糊的鸟子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好笑。
"快点,放弃抵抗起床吧。已经十点半了哦"
我两手抓住鸟子所盖着的毛毯,毫无怜悯地抽开了。
"唔哇!?"
我慌乱地把毛毯恢复原状。鸟子含糊不清地抱怨着什么,盖上了毛毯。
这女人为什么会全裸睡觉啊!
我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碰到了散落一地的衣物。仔细一看,这里面果然混杂着内衣。不对,等等。稍微等等。这么说来,我昨天一整晚,都在与这个光溜溜的女人共枕而眠?
诶诶——…….
初高中时期一个朋友都没有,连接触他人的事情也很少做的我,突然和一个全裸的朋友睡在一床被子里这件事实在是颇具冲击啊。
我的目光变得无法从这躺在床上因匀速呼吸而上下起伏的东西身上离开了,就这么呆站着。
我变得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了。
不对,应该不用太在意吧。难不成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裸睡的,只不过我不知道罢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况且评论他人睡觉时的穿着本就就是一件很没有礼貌地事情。是啊,所有人的衣服里面不都是全裸的吗……。
"啊啾——"
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鸟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又吸了下鼻涕。把枕头抱的更紧了,说道:
"好冷啊"
…….那你倒是把衣服穿上啊!
"来,接着,咖啡很烫的喝的时候要小心哦"
"嗯"
"我们退房的时间是十二点哦"
"嗯"
穿好衣服来到起居室,坐在我对面的鸟子,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对她说什么话都是含糊地回答。
"你一…一直都是裸睡的吗?"
"嗯,看心情"
这算什么啊。今天是想穿睡衣睡的心情,今天是想开放式睡的心情之类得吗?反正我是完全不能理解。
"早饭有饭团和墨西哥卷,鸟子你要哪个?"
"都要"
"诶诶?我知道了,那就都分成两半吧"
打开包装,将午餐肉饭团一分为二,递给了鸟子,鸟子耷拉着眼皮接过去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
鸟子身穿的T恤是藏青色的,上面用白色的线画着一条有些变形的飞鱼。还算是挺可爱的。我看向自己身上这件岛人T恤,开始不解为什么我会选择这种一看就是兴高采烈的观光客才会穿的衣服啊……。
……不过我昨晚好像就是一个兴高采烈的观光客啊。
虽然记不太清了,但我还是祈祷自己昨天晚上没做什么丢人的事情。
"呐…….这个房间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哦!鸟子开始变得能够正常问问题了。
"什么地方奇怪?"
"厕所……"
"啊啊。那应该是纽约式的"
之前为了确认退房的时间,我用手机打开过这家旅馆的主页,发现上面有对这方面的介绍。
"网页上说,卧室与浴室一体化在纽约非常流行,是一种新潮的室内装潢设计"
听了我的说明,鸟子皱紧了眉头。
"你被骗了吧?"
"我也有这么觉得"
"退一百步来说,如果这种设计真的流行的话,那么最重要浴缸去哪里了呢。我想不明白啊……为什么在卧室里只有厕所的部分呢……?"
褪去睡意的大脑像是重新启动了一般,鸟子紧皱眉头,用力地眨着眼。继续说道:
"嗯——,纽约的那些名人不都是经常参加一些party的吧,喝醉回家躺在床上,突然感觉恶心想吐之类的事情不也挺常见的吗,所以才会有这种设计的吧……"
"欸,因为这种理由吗?"
"不是这样的话,就是因为可卡因吸多了,恶心想吐之类的原因……"
"呐,鸟子你现在看上去有些不舒服啊?想吐吗?"
"没关系……只是稍微有些出神而已。去冲个澡就没事了"
"那就好"
是不是纽约式的怎么样都好,总之我就是不想遇见什么容易混淆的东西。像这样在日常生活中突然遇到什么有违和感的东西,会让我不自觉地认为是进入里世界地预兆的啊。
把饭团和墨西哥卷平放着,小口地饮着咖啡。通过鸟子透明的左手,能看到马克杯歪曲的影像。
"鸟子你洗完澡我们就快点出发吧。毕竟没多少时间了"
"嗯"
"啊啊,这些酒和瓶装饮料该怎么办啊。不能就这么放在这里的吧。但是全部带去飞机场又太蠢了,我们现在快点喝光它们吧——"
"什么飞机场?"
"欸?那霸飞机场啊"
"为什么要去飞机场呢?"
"欸,我们要回家的不是吗?今天已经礼拜一了,虽然已经错过了今天的课,但是明天我一定要去上学的"
"明明难得来一次冲绳的说"
"来了又怎么样呢"
"空鱼,你还记得我们昨天的约定吗?"
约定什么的我完全不知道。面对充满困惑的我,鸟子开口道:
"我们说好了要去海边的不是吗"
"…….海边?"
我像是鹦鹉学舌一样回道
"对呀!昨天说起冲绳的海滩时那么兴奋,我们不是还买了泳衣吗!"
刚才还无精打采的鸟子,现在眼睛里闪闪冒光。
"碧蓝的大海,银白的沙滩 ,再加上这绝妙的天气,怎么能不去呢!这就是属于我们二人的盛夏度假日啊!空鱼!"
鸟子突然之间就恢复成了原来那种情绪高涨的状态,而我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买好了泳衣,两个人一起?
我,海边,泳衣?
沙滩?度,度假……?
"开玩笑的吧…….?"
2
这一切都是真的。
本以为装满换用衣物的堂吉诃德袋子里,其实装的是泳衣,毛巾,沙滩用的毯子,防晒霜……也就是说基本上集齐了去海滩上玩的必要装备。
昨晚的我们,到底是有多想去海边啊。
恢复原来状态的鸟子,行动飞速。快速地冲完澡,只穿着一件T恤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还说打包行李的事情就交给她了,与之相对的我推开了浴室的门。
我一边洗澡,一边开始做心理准备。
最后一次穿泳衣还是小学时代。我有没有去过海边?不记得了。母亲还健在的时候,曾经带我去过海水浴场,我见过当时的照片。但是那时候的我也就两三岁的样子,还是非常年幼的,所以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记忆,当时父亲也在,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样子通过照片记录了下来。这照片现在被存放在空无一人的老家里。
泳衣啊……。光是想想就让我感到有些害怕了。昨天买的泳衣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过啊,怎么办啊,绝对是款式很奇怪的那种。因为我除了学校泳装根本不了解别类型的啊。我也实在是不能相信醉酒后的自己选泳衣的眼光。
要去盛夏的冲绳沙滩这种盛大的地方,光是想想就让我有些不安。虽说不是讨厌外出,但也仅限于没什么人的场所。人头攒动的海水浴场什么的,一点都不想去啊……。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由于烦恼我不自觉地拍打着浴缸里的水,浴室外传来了鸟子的声音:
"空鱼,没事吧?只剩十五分钟了哦!"
"欸,骗人的吧!我马上出来"
"ok,我帮你准备衣服"
慌乱地从浴室内出来,连把头发吹干的闲暇也没有,随随便便拿毛巾擦了几下就回到了起居室。
从塑料袋中取出的新T恤上的印花是,一只被放入锅中的山羊,稍微有点可爱。吊带衫外穿着T恤,下身则是如往常一样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带有花纹的凉鞋。头上戴着灰色的鸭舌帽。由于不知道把隐形眼镜放在哪里了,只好就这么露出蓝色的右眼了。鸟子身着一袭连衣裙,戴着装饰着蕾丝边的长手套,藏青色的凉鞋,宽檐帽,还有墨镜,真是完美的夏季装备啊。
看到镜中倒映我们二人的身姿,我有些出神。
"你看上去也太有兴致了吧"
"昨天的空鱼一提起要去海边也是兴致满满的哦"
鸟子笑嘻嘻地说道。不对不对,绝对是骗人的,我才不信呢。
由于鸟子基本已经把所有行李给打包好了,所以我们还是勉勉强强赶上了退房时间。但是,其实根本不用这么着急的也说不准,因为只要把钥匙放进旅馆一楼大厅里的那个笼子里就算是退房了。
从开着空调的室内走出的时候,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迎面而来的热浪,南国的日光毫无怜悯地投射在我们身上。要是长时间沐浴在这毒辣的日光下估计会化成灰的吧。七月冲绳的太阳,对于我这秋田长大的姑娘来说完全就是杀人的凶器。
"呜哇,这也太厉害了吧,感觉一不注意身上就会烧起来啊"
尽管戴着帽子鸟子还是眯起了眼。这边离那霸中心街也有一段距离了,看样子无论去哪里车都是必需的啊。
我们沿着直线型的道路走着,两旁的建筑的外壁都因海风而变得伤痕累累。由于太阳就这么当头直照着,街边的建筑物看起来就像是失去了影子一样。我朝左右观望了一下,附近几乎没什么步行的人。稍微想想也是,特意在一天中最热的时间段出来散步的人肯定不多啊。
"快点叫辆出租车吧,再这么走下去会被晒成人干的"
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大叔骑着自行车,几辆原付,冲绳牌照的汽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我们能明显地感受到水分正在流失。在我们两人被晒干倒在柏油路上之前,很幸运地发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虽然我觉得我们背的包——满满装着所有的装备,款式也有些老土的背包,与我们身上的穿着格格不入,但是那位初老的司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我们想要去海滩,请问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鸟子毫不胆怯地问道。虽然她说过自己有些怕生,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完全看不出来。当初第一次面对佩尔豪斯大队时候鸟子强硬的说话方式应该是紧张的表现吧。
"是呀是呀,热闹的地方比较好呢"
"啊。没什么人的地方比较好"
话没通过大脑就说了出来。
"一个人都没有,寂静的,一般人不知道的那种好地方……"
"那这样的话,就带你们去纳达巴尔的内索科巴马(这个虚构地名应该是冲绳方言的叫法,如果强行翻译的话大概就是泪原的眠浜)吧,那里可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那么,就拜托了"
虽然完全听不懂这是个什么地方,但我总之还是点了头。
"嗯,安静的地方也不错呢"
我原本以为鸟子会反对,但是她却表示赞成。
"啊,那边的话没什么商店挺不方便的。去之前先买点东西比较好哦"
"这样啊,那么能在有便利店的地方停一下吗?"
出租车开动了起来,我们终于能放松地坐下了。
离开了充满着二手贩卖店和家庭餐厅的街区,经过了车流量巨大的交通要道后,沿路的只有美军基地的围栏。
佩尔豪斯大队的那些人,现在在干什么呢?会不会又迷失在里世界里了呢,如果这样的话,起码我们就一定不会在表世界碰到他们了……。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路边的围栏也中断了,大海出现在了眼前。
"哇!"
鸟子突然发出了欢呼声,我想也没想也从窗口探出了身子。
渐渐能够看清全貌的大海,颜色就如绿宝石一般,即便是对海滩度假持消极态度的我也觉得无比壮美。
"真是期待啊。自从来到日本以后完全没在海边玩过"
鸟子很高兴地说道
"在加拿大的时候经常去海边吗?"
"一到夏天,爸妈就会带我去的哦,住在温哥华的时候,还会去参加日落沙滩的盛装游行呢,很有趣的"
简直就跟我不在一个世界啊。
"哦——。其实我只了解日本海"
"日本海有海水浴场吗?"
"有是有……."
"那么下次一起去吧,你要给我带路哦"
"行……行吧"
不自觉地就答应了。虽说在老家那一块(秋田旁边就是日本海)有些不怎么好地回忆,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与眼前广阔地冲绳海比起来,日本海的色彩饱和度实在是差远了。
"……对了,涂上防晒霜吧。鸟子你的皮肤比我要好多了,要是大意的话可是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哦"
"啊,对的对的对的!皮肤会变红的对吧"
我在鸟子的后背和我自己身上涂上了防晒霜,出租车在附近的便利店旁停着。折叠式的便携保温箱,水,饮料,食物全部购买完毕后,我们回到了车上,出租车再一次开动了。
开着空调的出租车不断地上下颠簸着,我渐渐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司机一言不发,收音机里所播放的一直都是同一首歌,不知是民谣还是童谣。
あおいちちゆぬうみばたや
青色月夜下的海岸上
あやをさがしてなちゅとぅいが
有一只为了寻找父母而哭泣的鸟儿
なみぬくにからうまれでる
从浪花的国度出生
ぬれたつばさぬぎんぬいる
淋湿的翅膀上带着银色
ゆるなちゅとぅいぬかなしさや
夜晚哭泣的鸟儿所悲伤的是
あやをたずねてうみこえて
为了寻找父母而渡过大海
ちちゆぬくにへきえてゆく
消失远去在月夜的国度
ぎんぬつばさぬはまちどぅり
银翼的浜千鸟
鸟子把头靠在窗上闭着眼,是不是睡着了呢。
微张着如幼童般柔嫩的浅粉色嘴唇,在我注视这毫无防备的侧颜时,出租车不知不觉地驶入了住宅区的小路里。朱红色的瓦片房顶上,石垣上的狮子像睁大着眼像是监视着我一样。
突然,副驾驶上传来了沙沙声。稍微一瞥,发现座位上有海螺正在移动着。
仔细一看,发现了海螺下长着尖尖的脚和钳子…….是寄居蟹啊。
寄居蟹周围还积存着不少的沙子,简直就像是在座位上制作了一个小小的箱庭一样。被车前窗投进来的强烈日光照射后,白色的沙子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看着那一闪一闪的光芒,渐渐变得困乏起来。像是沉入座位里一样,我的意识渐行渐远——。
3
"空鱼,空鱼,快起来"
被摇晃着肩膀的我从睡梦中苏醒了。
"啊,对不起,刚才完全睡着了"
略显手忙脚乱的我揉着眼睛向鸟子问道:
"已经到了吗?车费是多少啊?"
"不知道……话说连司机都不见了"
"啊?"
往周围看了看,我大概了解到了现状的异常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现在睡在一辆废弃的车中。身下的座位也是破破烂烂,四扇车门与车前窗全都不见了,空无一人的驾驶座上长出了一株枝繁叶茂的植物。副驾驶则被从仪表盘里溢出的沙子给堆积起来。上面还留着一些微小生物爬过的痕迹,应该是睡着前看到的寄居蟹留下的吧。
"一睡醒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鸟子一脸困惑地说道。
小心翼翼地离开了车内,褪去油漆露出了铁锈色的车体,被从地面伸展的植物藤蔓卷起。破损漏气的轮胎之下,生长着满满一片的昼颜牵牛花。另一边,则生长着如绿色绒毯的多叶植物,而在这叶片之上开着几朵粉色的花。
被昼颜牵牛花覆盖的斜面之下是一片白色的沙滩,在这的前方就是如绿宝石般闪耀的大海了。在遥远的水平线上海天相融,连云朵都映着大海的色彩。在远处的海平面上,能看看见形如高墙的灰色巨岩。
寂静的周围只能听见海浪声与风声,鸟子打破了沉默,说道:
"这里,是里世界?"
"大概吧……"
"你能看见什么不妙的东西吗?"
被鸟子这么问道,我用右眼开始四处观望。并没有发现银色的磷光。
"姑且看上去是安全的"
"ok,那么接下来"
鸟子果断地迈出了步子。
"等等,等等,你要干什么啊?"
"先去玩会再说,不管表世界里世界,总之我们已经来到了海滩上了不是吗?"
"你也太乐天了吧……."
"我可不想留什么遗憾!"
鸟子嘟起嘴说道。
"明明是打算两个人好好享受一番的,却遇到了这么扫兴的事情……总之这里安全的吧,那么我们就快走吧。真要有什么意外发生不是还有枪吗?"
"但,但是"
我表现得有些踌躇,鸟子有些急切的说道:
"呐,我们好不容易才来一次海边的不是吗?就别这么担心受怕了好吗?"
"啊,嗯"
不对,她认真的吗?虽然能理解她想玩耍的心情,但是,要在这种地方?看着犹豫不决的我鸟子一个人向前走去。
真是拿她没办法啊,我重整行李,追了上去。
来到沙滩上后,能从凉鞋侧面的缝隙里直接感受到炎热的沙子。也没见到Glitch与怪物之类的东西。这里看起来与普通的海滩并无二处。只是,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一个人都没有。
沙滩在左右两边不断延续着。右侧的远处有着防波堤与一个小灯塔。左侧也设置着相同的防波堤将沙滩隔断。斜坡上能够看见有几个建筑物。其中一个木制结构的二层建筑应该是类似于海之家的场所吧?
"好像没有能换衣服的地方啊"
鸟子向周围张望了一番后说道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换上泳装的不是吗?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怎么换衣服嘛"
"说,说的是呢"
看来鸟子的执念很深啊。
"我知道了。我们去看看那边那幢建筑吧。或许里面会有更衣室也说不准呢"
我指向斜坡上方,鸟子点了点头。
在向斜坡前进的路上一路留下了我们的脚印。登上了被沙子半埋的混凝土台阶,能看见一条被铺修过的道路。废弃汽车和售货摊排列在路边。之前留意过的建筑,果然就是海之家,没有铺设地板的房间前放着几对桌椅。房上挂着的招牌由于褪色的缘故无法看清到底写了什么。
进入了海之家后,我仔细观察了一番。这里完全就是一片废墟。墙上贴着的菜单也是里世界特有的奇妙文字,总觉得有些哀伤啊。原本肯定写的是炒面,刨冰之类的让人充感到欢乐词汇,但却变得什么都看不懂,店里也没有一个客人,炒面的铁板也被风吹拂来的沙子所覆盖。刨冰机则掉在地上零件散落一地。
鸟子在行李中找寻着什么,然后取出了手电筒和马卡洛夫手枪,确认着子弹的装填情况。
"接下来怎么办?"
"去cleaning(确认这间房内是否有威胁存在)"
"等,等,我也一起"
我将自己的马卡洛夫手枪从背包里找出。枪套则没有拿出来。将手心出汗的手往牛仔裤上一擦,紧握住枪柄。
"久等了,我准备好了"
鸟子对我点了下头。
"我看着前方,空鱼你负责警戒后方"
"ok"
行李就放在地上,我们走出了海之家的大厅,往更深处前进的时候由于光线变暗,鸟子按下了手电筒的开关
。
鸟子反手持着手电筒,抬至脸的一侧,圆锥形的光柱照亮了倒在地上的啤酒箱和重叠起来的椅子。走廊里并排的窗户上全部都从内侧被贴上了泛黄的报纸。报纸上的文字果然也是完全看不懂。
鸟子压低声音对我说:
"我要去把这些窗户都打开,能不能帮我望风?"
"我知道了,要小心地板,你穿的是凉鞋,别踩上钉子碎玻璃之类的"
"ok"
鸟子把古旧的报纸给撕了下来,打开了玻璃窗,外侧的防盗窗也一并打开了,阳关与海风把屋内沉重的空气全都吹散了。厨房,洗手间,职员休息室。外侧的房间基本全都确认完成了,稍微再前进了一段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发现连接着一个大型日式房间。应该是类似于民宿的存在,澡堂与洗手间的面积都很大,厨房的架子里存放着大量款式相同的盘子,还有着多台洗衣机与干燥机并排着的洗衣房,这些设施上无一例外的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一边开着窗我们一边向后门靠近,整幢建筑的一层变得阳光充足。地板上散落的报纸碎片被风吹拂着发出沙沙声。
鸟子呼了口气,把手电筒给放下了。
"一层clear。我想再去确认一下二层的情况……"
我们二人一齐抬头看向木制的天花板。
"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毕竟这里是废墟嘛"
不一会我们发现了通向二层的狭小楼梯,但是每一个台阶上都洒落着腐败的饭菜,看来要想上楼可不简单啊。稍微瞥了一眼,在这些饭菜上还盖着一些一次性的碗与盘子。能清楚地看见干燥的米饭黏着在上面。
"嘛…….算了。这边看起来也挺安全的,我们去玩吧"
"哈——?"
一脸不耐烦的鸟子就这么从后门走了出去。我只好在后面跟上她的脚步。
在这建筑之后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就凭我们现在的穿着还是不要踏足比较好。绕着建筑的外围,我们再一次回到了正面。在那里发现了之前没留意的淋雨设施,我们停下来脚步。
"我说,在这里换衣服怎么样?"
"哦!nice idea!"
鸟子轻描淡写地问道,我也顺势答应了。
"之前cleaning的时间岂不是浪费了!"
"毕竟安全第一,怎么能是浪费时间呢"
明明都懒得去确认二楼情况还敢这么说……
鸟子从堂吉诃德的袋中取出了一个纸袋,递给了我。
"来,这是空鱼的"
"啊,好……"
"怎么了,看你一脸不安的表情"
"啊——,嗯…….我自从小学以后就没有穿过泳装了。其实感觉有些羞耻。还有点担心穿上会不会很奇怪。"
我坦白地招供了,鸟子则微笑着看着我。
"没关系的哦,我会陪你一起穿的啦"
"鸟子你身材这么好所以才会觉得没关系……."
这么说的瞬间,脑中突然浮现出了早上看到的,鸟子那全裸的睡姿。我动摇了。
我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别去乱想,鸟子看到我这一系列动作却一副担心的样子说道:
"那个,难道说,空鱼身上有什么大的伤痕,不想让人看见才这样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对不起——"
"哈?啊,不是不是,完全没这回事的"
"那就好,即便是那样的话,对我来说,无论空鱼的肌肤是怎么样的都能接受哦!"(四舍五入这就是表白了)
"……嗯"
为什么她能这么平常的说出这种话啊。
"呐,所以,我们去换衣服吧"
4
嗯~。原来如此呢——。
看着自己身着泳装的姿态,莫名的感觉可以接受。
要说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呢…….上身的泳装是条纹的围胸,下身的泳装则类似于热裤,在此之上我穿着一件长袖的波点外套,大概就是这种风格了。把外套的拉链拉上的话就会变得如同往常一样了,只是牛仔裤换成了热裤之后能看见大腿罢了。
真是我的风格啊,这么想着的我陷入了自我陶醉的状态,但是马上回过神来,又对于无法穿著大胆的自己,多少有些厌恶。
用淋雨器前安着的镜子确认着自己,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还是决定不把外套的拉链拉上了。
走出了淋浴室时,正好鸟子也从另一间里出来。
蕾丝的比基尼,花纹的开襟衫,显出一股成熟优雅的色气,而墨镜与草帽的可爱感能巧妙地中和这一感觉。由于她本人的完美身材,所以这一搭配显得无比合适。与过于瘦削的我不同,鸟子身上肌肉分部匀称,去当时尚杂志的模特也是绰绰有余的。
被鸟子发现了我在偷瞄她后,鸟子冲我笑了。
"很适合你哦,空鱼,不是很可爱吗?"
"欸,嗯,真的吗?"
刚才还陷入在自卑的阴霾中,鸟子的这一句称赞,让我的心里瞬间放晴了。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太过兴奋的声音我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
"鸟子,你穿的也很合适哦……很漂亮……"
本想好好称赞鸟子一番的,但是却只在句尾小声地挤出了那三个字。
原本一直对着我保持微笑的鸟子,突然用手背挡住了嘴转向了一边,她的侧脸,渐渐地变红了。
"谢谢……."
是在害羞吗?鸟子即便戴着墨镜也没有与我目光相交。
"海,海之家,对了,我们回一趟海之家行不行?我有要取得东西在那里。"
关于自己很漂亮这件事鸟子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但还是因为我的话语而动摇了,这种娇羞的样子,总觉得很有趣。
鸟子所说的"要取的东西"应该是放在海之家角落里的海滨遮阳伞和白色的折叠椅。
"cleaning的时候发现的,这不是很棒吗?"
恢复往常状态的鸟子,十分骄傲地说道。
稍微调查了一番后,这些东西虽说布满了灰尘,但都是能够正常使用的。
"嘛,确实是这样的,要去沙滩的话带上这些东西也不错"
"我就说嘛"
"但是我们怎么拿过去呢?"
"两个人一起搬过去?"
于是我们二人背着沉重的行李。便携式保温箱,装满了衣物的塑料袋,便利店的袋子拿在手里。身后还拖着遮阳伞和折叠椅,就这么走在沙滩上。
"哈——,哈——,就这边怎么样?"
在离海浪上岸的边际越十米处,鸟子停下了脚步。
"差不多行了吧,就这里吧"
"那么,把遮阳伞立起来吧"
把身上的行李一件件地放了下来,开始设营。往沙地里直直地插入遮阳伞,并用我们二人的背包支撑着伞的底部。把折叠式躺椅展开,并排放在伞下,然后把毯子与保温箱布置好,马卡洛夫手枪则放在毯子上。
我打开了从便利店购买的湿巾,拭去折叠椅上的灰尘。
"ok——,差不多就这样吧"
"简直完美啊!"
鸟子欢呼雀跃着躺上了折叠椅。
"空鱼也快点快点"
"行,行"
我说着也躺在了旁边的折叠椅上,一下子就进入了放松状态。
在我的视野里能看到的是,鸟子与我的四只脚,前方广阔的南国之海,绿与蓝的中间色,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
海浪声,潮水的气味。真是完美的度假地啊。
…….但在这完美之下却有一个异常的存在。
"那个东西,是什么啊"
鸟子慵懒地小声道:
"不知道…阿尔卡特拉斯监狱吗(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西部的一军事监狱,现为一旅游胜地)"
"这监狱规模可真大啊"
我们视线指向的是,远处海上漂浮着的巨型灰色构造物。
大致估算直径得有几百米,如同用混凝土搭建起来的购物中心模型一样,几层楼堆叠着。虽然能看见在这之上的几条螺旋状楼梯与长斜坡,但是却看不到任何可以往复该建筑的设施。我们最初确认来到里世界的时候,就是从废弃车辆里出来看见这一构造物的时候,
"我说,鸟子,我是不是该把枪拿出来呢"
"嗯…,也是,以防万一呢"
"以防万一呢"
我从躺椅上起身,打开背包取出了装有自动步枪部件的包裹。交给了鸟子,她快速地组装了起来,而我坐在椅子上帮她望风。
"一直拜托你这种事真是不好意思啊"
"空鱼也是快点记住组装方法比较好哦。黑暗环境里的枪支分解清扫我也能教给你哦"
"不用教到这种程度啦"
将五点五六毫米的弹夹安装好,塞进螺栓释放杆。这些操作由于我学过所以能够做得到。为了使M4CQBR处于随时可以开火的状态我按下了保险栓,把枪靠放在遮阳伞下。鸟子也把自己的AK
101做了同样的准备,然后我们二人再一次躺上了折叠椅。
"ok,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喝点什么吗?"
"啊,说的是呢!"
我打开了保温箱,取出了两罐啤酒。咔嚓一声拉开了拉环,我们把两罐啤酒碰到一起。
"yeah"
"干杯!"
我们是为了什么干杯呢?
嘛,管他呢。
暂且把身处异世界这件事搁置一边。美味的啤酒,舒爽的海风,美丽的海滩,我与鸟子的二人时光,这就是最棒的体验了。
"哈——,逃课后的啤酒果然超级好喝啊。我可能要变成废人了"
"要变成废人了呢"
"仔细一想要是我们就这么正常的乘飞机回去的话,这些枪该怎么办呢"
"昨天喝酒的时候,我们不是谈论过吗?把枪拆成零件用快递寄回去之类的"
"这不可能成功的吧,因为是冲绳的飞机,所以肯定会经过X光检查的啊。就算分开了估计也会被识破的吧。尤其是子弹,一被看到就暴露无遗了……."
我突然意识到了我们所进行的对话有多么反社会…….
"啊哈哈,果然是这样吗?毕竟是醉酒后的对话嘛"
"要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带回去的话…虽然有点浪费,但也只好扔掉了啊"
"这到不一定,要是我们通过里世界回家的话…"
"欸…….从这里回去?"
我把头转向一边,朝背后看去。看向海之家的后方那片苍郁的树林,虽说不想踏足其中,但是沿海的道路也实在是不知道会延续到何处。
"这难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要是与我们所知的里世界的地区相连的话到是值得一试"
"去高处看看不就行了?"
"嗯,去那座灯塔怎么样?但那也没多高啊"
断断续续的喝着,最初的一罐啤酒已经空了,鸟子从折叠椅上站起身来。
"趁着退潮的间隙,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行啊"
我和鸟子从遮阳伞的阴影下走出,向着海的方向靠近。以防万一还带上了手枪。
得益于海水的清澈透明,我们能够看清水下沙地的深浅。
我从沙滩上捡起一块贝壳,将其投入海中,没有突然升起烟雾之类的异常情况出现,于是我慎重地用凉鞋的底部触碰着水面。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太好了!"
鸟子迅速地把凉鞋给脱下扔到了一边,光着脚踏入了水中。
为了防止被海中的什么东西给袭击,我开始向右眼集中意识,发现并没有什么怪异的东西存在。我随着鸟子踏入了海中。潮水一波波冲向脚踝,凉爽而舒适。
我在被海水浸没大腿的鸟子一侧走着。鸟子注视着海浪来的方向。
"这片海,会延续到哪里呢"
"彼界(奄美,冲绳地方信奉的一方乐土,传说在大海的彼岸或海底,地下每年都会有神明降临)之类的地方?"
"那是什么东西?"
"差不多就是冲绳的死后的世界"
就像是为了不触怒民俗学的教授一样,我说了个适当的答案,鸟子像是理解了一般点了店头。
"就像是世界尽头一样的地方对吧"
鸟子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突然触动了我的心弦。
在这个世界边际的海滩上,仅我与鸟子二人。
在如此寂静美好的地方,共度二人时光,愿此刻即是永恒。
这种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真是没想到我能如此享受在海边的时光啊"
我说出这话之后,鸟子用意外的眼光看向我。
"为什么?"
"我总觉得,海边之类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我。因为是有着大量party people存在的恐怖场所"
"明明一点也不恐怖啊"
"鸟子你当然这么觉得了"
真因为我感到十分恐怖,所以连穿泳装这件事情都能烦恼半天。
"不是有首叫"angler people summer holiday(原歌名アングラ ピープル サマー ホリディ)"的歌嘛,写的就是阿宅与家里蹲之类的社会边缘人物来盛夏的海滩上玩,我还挺喜欢这首歌的"
"安康鱼人(angler people)?从深海来的?"
"嗯?不是,不是从海里来的…….就是普普通通从陆地上来的"
"啊,他们能用肺呼吸吗?"
"嗯,可以的哦,区区用肺呼吸这种小事,就算是再怎么angler的人…….嘛,总而言之,你带我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虽然鸟子好像误解了什么,但随她去吧。
"只要空鱼开心就好。一直以来空鱼都满足着我各种任性的要求,我还担心这次你会觉得讨厌呢"
鸟子像是非常高兴地说道。
"能和空鱼一起来我真的很高兴哦。虽说经常和父母一起去沙滩,但是和朋友这还是第一次哦"
"是这样的吗?"
没跟冴月一起过吗?虽说想这么问,但还是算了。
"所以我才无论如何都想让你一起来。既然已经和空鱼成为朋友了,朋友之间该做的事,我全都想试试。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强硬了?"
"啊,你自己也知道啊?"
"果然是这样啊……"
如此拘泥于办庆功宴,估计也是鸟子心中朋友之间该做的事其中之一吧。虽说我觉得有些这种想法有点不太正常,但是我也没有评判她的资格。毕竟我也不太明白朋友之间到底做什么事情才算正常。
"…….那么,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就把在海滩上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一遍吧!"
"嗯!"
对于我的提议,鸟子欢闹地答应了。
?5
我在脑中列出了一张沙滩上可以和朋友做的事情的清单
喝酒→已经完成了
BBQ→没有工具
沙滩排球→没有球
玩沙子→缺把铲子
沙滩抢旗→会很累的吧
搭讪异性→………?
咦?可以做的事情意外的少呢。
于是我们就一边喝着酒,一边开始对着大海进行射击练习。
射击的目标就是在波浪间漂流的一棵巨大浮木。五点五六毫米子弹的枪声响彻了整片海岸。这还是我第一次用佩尔豪斯大队那里拿来的——不对,不是拿来的,仅仅是在离开如月车站的那段时间借给我用罢了,所以应该是借来的——M4 CQBR进行射击。
狙击镜里的浮木不断地上下摇晃。每次一按下扳机,枪身就会剧烈跳动,实在是很难打中啊。
"不要只用手臂进行支撑,要把枪托顶在胸口处。这样就能靠全身进行制动了。不要紧张,放松一点,要做到像是抱着枪一样"
鸟子手里拿着第三罐啤酒,对我进行着指导,我开始了一发一发地射击。
目标的周围爆发出了几次水柱,最后子弹终于穿过了浮木的表面。
"打中了!"
"good!"
鸟子开心地我地击掌,就这种程度真的可以吗…嘛,不管了,反正鸟子看上去挺高兴的。
"那么就轮到我了"
鸟子放下了啤酒,架起了ak,开始了射击。
我仅仅是喝了一口咖啡的时间,那块浮木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明明枪上连狙击镜都没装却还是弹无虚发。
我拍着手迎接结束射击的鸟子。
"真厉害啊!"
"嘿嘿嘿。别看我现在这样,当初可也是完全没法打中的哦。妈妈为了教我可是废好大力气呢。"
"看来你妈妈也非常会教人呢"
"啊,不是这样的哟。真要说的话我妈算是比较笨拙的那种人"
"这样的吗?我再射击试试看"
把酒递给了鸟子后,我举起了m4,通过狙击镜,开始了瞄准…….
"嗯?那是什么东西?…….目标的前面好像浮着什么东西啊"
浮木的前方,漂浮着一个巨大的东西。白色圆形的物体,看上去像是长着毛发一般,有可能是生物,但是却仅仅是浮在海上没有任何动作。
"果然有东西在啊。开枪打打看怎么样?"
"嗯?"
在我们二人烦恼的时候,随风传来了一阵声音。
有些轻薄的,复数的男人的笑声。
我和鸟子面面相觑。
谁?难道有人在吗?除我们二人以外的人——
在我这么思考的瞬间,一股强烈的不快感涌上心头。
笑声还在持续着,同时还能听见像是撞击柔软物体的声音与含糊不清的悲鸣声。
鸟子把头转向了海之家那边的防波堤。
"是那边"
鸟子从折叠椅上拿起手枪,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我慌慌张张地跟在她后面。
"我们
要怎么办啊"
"我也不太清楚,总觉得会是什么陷阱。空鱼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我觉得我看过的恐怖的东西可是要比鸟子多得多哦"
在我这么说的时候,鸟子突然转过身来用非常意外的神情看向我。
对着有些意外的我鸟子说道:
"空鱼,你能对着人开枪吗?"
"欸"
"对人"
…….能不能呢。
我无法立刻回答。有些烦忧地登上了石阶梯,突然发现了防波堤上出现了大量的人影,四个人站着,在他们脚边蹲倒着三人。
而且全部都是男性。
站着的四个人穿着运动套衫和运动背心,脸被太阳晒得黝黑,留着染色的软莫西干头)或者是光头。倒下的三人看起来比较年轻。差不多也就中学生的年纪吧。两个人用着一种极度不自然的姿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有一个人把身体缩成一团不断地颤抖着,他的脑袋被那帮留着软莫西干头的人如同足球一般地踢着。
他的头被踢着撞上了水泥地,发出了嘎啦的声响。
"快住手!"
站在我前方的鸟子大声地喊道,并举起了手枪。
那四人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了我们,感受着他们的视线让我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这些家伙有些不妙啊。这种人应该就是"半愚连(不属于任何暴力团与黑道组织的犯罪集团)"吧,比起普通的混混可凶恶粗暴多了。
"要是不放过那孩子的话我就开枪了"
鸟子的声音十分冰冷。比当初遇到肋戸时还要可怕。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严肃的鸟子。背部的肌肉都在阵阵发抖。
软莫西干发型的男人用一种高亢的声音说道:
"仁科鸟子小姐,晚上好!"
从陌生的半愚连口中突然说出了鸟子的名字,我和鸟子都有些惊讶地停止了行动。
其他的男人,也依次开口说道:
"喂喂,少给我得意了!"
"怎么了?想让我们杀了你吗?"
"看上去还有点骨气啊!不害怕我们吗!?"
穿着运动背心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年的脸,大喊道:
"哇,这家伙死了!"
"什么~杀人了啊~"
"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啊——"
"接下来就轮到那家伙了"
半愚连们不怀好意地笑着靠近了过来。完全不在意对着他们的枪。难道说他们不觉得这是真枪?或者说觉得我们绝对不敢开枪?但是他们一个人都没提到过关于枪的事情让我觉得有些违合。不对,现在更该考虑的应该是他们为什么知道鸟子的名字……。
就在我脑中有些混乱的一瞬间,那些男人们迅速地冲了上来,看来是想要抢占先机,连鸟子都没有迅速反应过来。
把手伸向鸟子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及其猥琐的表情,我的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我举起了枪,瞄准,扣下扳机。
从枪口中飞出的子弹,直直命中了最前端的男人的头部,简直如同被吸附过去一般。由于枪的后坐力第二发子弹打空了。
那个男人当场就倒了下来,于是我把枪对准了下一个人,枪口略微下放,这次瞄准的是腹部。这样命中目标就足够大了,于是我一共开了三枪,但只命中了一枪,打在大腿根部,那人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
这时鸟子终于反应过来也开枪了。用马卡洛夫对着运动背心男的胸口连开两枪,全数命中,同时鸟子后退倒了我的身旁,又开两枪,击中了第四个人的头,他倒在了水泥地上。
枪声就此停止,倒下的四人也不再动弹。
我大口地喘息着,硝烟的味道刺激着鼻子。
"……我开枪了"
放下了m4,我小声说道。
"没,没事吧,空鱼?"
鸟子担忧地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
"嗯,没事"
"真的吗——?"
由于我的回答太过小声,鸟子好像变得更加担心了。
"那什么,怎么说呢,我,对于想要破坏自己的人,似乎是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的"
"破坏——?"
"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精神层面的也是"
我本来是想要对鸟子稍作解释的,但话从嘴里出来的时候就变为味了。鸟子听了后把眉头弯成一个八字。
"对不起呢,本应该是由我来开枪解决这一切的,对不起"
别这么一副自责的表情啊,鸟子。
我将手搭在鸟子的手上。
"鸟子本来就打算朝他们射击的不是吗。只不过我早了一步,鸟子只是刚好没反应过来罢了,所以才需要我的协助,嘛,总之结果all right"
"但是——"
我抬起手捂住了鸟子的嘴让她不再继续说些自责的话。
"再者,这些家伙可不是人类"
"欸……"
向右眼集中意识后,倒在地上的男人们的样子发生了改变。缠绕着渔网的海草,洗洁精的瓶子,各种各样的浮标和钓鱼钩——也就是说就是海边垃圾的集合体,只是组成了人类的形状。
这些家伙也一定,和时空的大叔一样,是里世界的"现象"以人的姿态现身。
"刚才在我开枪之前就察觉到了违和感。我们之前在射击浮木的时候发出了那么响的枪声,但他们却好像一点都没注意到,他们说的话也有些微妙地与当时的状况所不符"
"这样的吗…….?但是在我看来他们完全就是人类的样子啊"
鸟子说话的同时,倒在地上,头部完好的那两团物体突然发疯似的大喊起来:
"喂!快点给我!"
"接下来轮到海岸之王登场了!!"
有些大意的我被吓跳了起来,发不出声音。
鸟子则手持马卡洛夫,快速地朝着那两个物体连开两枪,打飞了它们的头部。
"哈——真是的!"
出于被吓一跳的不甘,鸟子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而我则还没从惊吓中恢复。
"吓……吓死我了"
"已经没关系了,来,深呼吸"
鸟子用左手上下抚摸着我的背。那只手也有些微微发抖。
"也多亏这样我才能确信它们不是人类……啊咧?这么说来……?"
鸟子把视线转向远处躺倒着的三位少年身上。
我点了点头。
"那些,也不是人"
"是吗,啊啊,我在搞什么啊…….这种事,一开始就应该去确认的啊"
鸟子开始小声地自言自语让自己振作,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果然这就是往常的鸟子啊,一旦确认过敌人被打倒的事实后,马上就转换成了被害者的状态。
就在这时,海岸那边传来了一声咔嚓声。
朝那边看去,在海浪之间,刚才所看到的物体不断地靠近着——大小犹如货车,浑圆且白色,姑且只能被称作是肉球的物体。随着海风还飘散过来一股腐臭的异味。
碧蓝的大海,白色的沙滩,不明正体的巨大肉球。面对如此怪异的景象我有些出神,只觉得天空的蓝色变得愈发浓郁了。
这并不是错觉,真的变得浓郁了,蓝色不断深化,已经接近于黑了。
事到如今我终于注意到了,这片天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天空。与风车女那时一样——自打我们来到里世界之后,我们头上所存在的,一直都是里世界特有的蓝光。而我们二人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悠闲地度着假。
暗黑色将天空覆盖吞噬,海滩上如同进入了夜晚。
"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耳边传来了如同呻吟般的话语,倒在地上的三位少年其中的一人,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由于过于黑暗的缘故,我只能看见他的轮廓。即便用右眼看也是如此。在他漆黑一片的脸上,唯有牙齿闪烁着白光。
"你知道吗,深夜的大海,可是非常耀眼的哟"
他淡淡地说道。"你知道吗(原文是用神户方言写的)"这种特征性的台词将我的记忆唤醒。以大海为舞台的网络怪谈中最让我感到不爽的故事——"于须磨海滩上"。这个故事讲的是在神户的而不是冲绳的海滩上,三位中学生被暴走族所袭击,最后仅一人生还。
"对方有没有意识到呢,仔细想想,还真是可怕呢(原文也是用神户方言写的)"
他说着一些不明所以支离破碎的话,激动地挥动着手臂。
"空,空鱼,那个,是什么"
"鸟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害怕,我也是如此,我开始竭尽全力地开始回想,那个怪谈到底讲了些什么。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知道,但是一到晚上闰间冴月就会出现在海岸上的哦,纸越空鱼你会怎么做呢"
"…….冴月?"
鸟子小声念道,那人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后打了个冷颤。
"鸟,鸟子。你还记得吗?当时你被风车女给吸引后所说的话。"
"欸"
"在那蓝色光芒的对面存在着的东西,是通过让我们恐惧与疯狂,来与我们进行接触的。那个时候,鸟子你是这么说的,还记得吗?"
无言地看着我,鸟子面无表情。
几秒后,我能感受到在我的手掌下鸟子的肌肤寒毛直竖。
" 哈…"
鸟子突然如同呼吸困难一般大口吸着气,睁大的眼睛,看来她已经想起了当初几近陷入疯狂后自己所说过的话。
"啊,啊"
"快点振作起来,现,现在我们有麻烦了。"它们(蓝色空间里的存在)"就是想让我们陷入疯狂。而且已经认准了我们作为目标。正在对我们进行个体识别!"
"……非要让我回想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我现在可能已经变得有些奇怪了哦"
"对不起!我可不想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不用道歉了啦!真是的!"
这时,在防波堤上站着的人影的动作突然变得激烈了起来,脖子像是已经被折断了一样,疯狂地摇摆着脑袋,然后大喊道:
"夜光虫也好乌贼也好飞鱼也好在夜晚的海中都能发出强烈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星空一样!!!!你明白吗!!!??"(我查了一下,无论是暴走族所说的话还是这个少年说的话全部都是取自网络怪谈"须磨海岸にて"的原文)
由于太过恐怖,我和鸟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紧紧抱在一起。
这时,突然爆发出了如同念经一样的声音:
"an————myo————ji————"
我还听见了,海之家的方向那边传来了"嘎沙嘎沙""啪铃"之类的嘈杂声音。
"——二楼楼梯!"
鸟子说话的同时,我也想到一起去了。
这中声音应该是在那个楼梯上,大量的饭菜和用过的碗碟被踢散所发出的,也就是说,有什么东西从二楼上下来了。
嘈杂的声音停止了,这时从海之家里飞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jyo——mi——shin——"
那个用着极大的音量叫喊着的小小人影,是一个幼童,即便现在一片黑暗,还能明显地看出他全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绿色,双手双脚不断摆动,以一种令人害怕的姿态向我们奔跑过来。
我和鸟子,由于无法抑制的恐惧而发出了悲鸣。
不可名状的,致使疯狂的恐怖。在我们眼前出现的,存在的东西与网络怪谈中描写的完全一致。
我拼命地抑制自己内心,让自己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害怕地闭上双眼抱头蹲下,并用右眼看向全身绿色的幼童。他的本体看起来像是一团干枯焦黑的绳子,被棉线缠绕着漂浮在空中。我用M4射击后,黑暗中的白色棉线一下子就散开了。鸟子叫喊着扣动了马卡洛夫的扳机。干枯如同木耳一般的黑色物体,在受到枪击弹跳开的同时,绿色幼童的身影在我右眼视线中逐渐变得淡薄,平和地消失了。
鸟子手中的马卡洛夫由于子弹打光的缘故,手枪套筒没有复位。虽然没有数过,但我的m4里的子弹也应该所剩无几了。
"鸟子,快逃!"
"逃向哪里!?"
我拼死地将注意力集中至右眼,寻找防波堤上有没有闪耀着银色的光芒,不管它会通向哪里,只要它是通往表世界的gate的话——
我的视线停留在了一个意外的地方,海滩的正当中,我们之前所在的遮阳伞的下方,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银色光芒。
为什么会在那里?着也太巧了吧,难不成是陷阱?
不,不对,那应该是——帽子!放在行李中的,八尺大人的帽子!
"快点跑到遮阳伞那里!"
听了我的话,鸟子大大地点了下头。
我们牵着手跑了出去。由于实在是不想再靠近海之家了,我们向着防波堤的方向折返回去,从通向海滩的阶梯上走下。我稍稍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开始无比后悔这一行为。
在海之家里,狭小的空间里,大量的绿色幼童在看向我们。
海之家的墙壁里,存在着大量的濡湿的被棉线包裹的黑色绳子,并且这是我用左眼所看到的——也就是说通常视角下的状态。在根本不可能站下人的空间里,被全身绿色的幼童们紧盯着这一情景,绝非是精神正常的人所能接受的。
"千万别向海之家看。千万别看"
"我已经看到了啊!"
鸟子用着颤抖的声音喊道。
防波堤上有七个站着的人影低头看向,脚踩着沙子向着遮阳伞跑去的我们,看来是刚才打倒的家伙站又站起来了。
"哇——!哇——!哇——!"
人影们突然发出了哭声。如婴儿一样,如乌鸦一样的声音。
在海岸的另一边的防波堤上,灯塔被点亮了。灯塔投出的圆锥形光柱掠过了沙滩,照向海之家背后的密林。
终于到达了遮阳伞下,鸟子抓起了搁置在伞下的AK,把弹夹取下发出了焦急的声音:
"啊啊,真是的,糟了啊……."
鸟子在之前射击浮木的时候应该打空了弹夹,虽然有子弹但是现在根本来不及把子弹装进弹夹里了。我把自己的m4递给了鸟子。
"用这个!里面的子弹应该还没打完"
"那空鱼怎么办?"
"我去从行李中把帽子找出来,在这期间你帮我望风!"
"…….ok,那什么,你先看看海那边吧"
我回过头去,海的那边,波浪将一块块肉块给冲涮过来,在海滩上已经被冲上了几块肉块了,其表面覆盖着长毛,肉绽裂开着能看见里面突出的骨头。
这就是格罗布斯特(Globster)——遭受大量海水冲刷、而形成身份不明的海洋生物遗骸。经常会被认定为鲸鱼的脂肪或者是未知生物的尸骸,因为历史上曾几次确认过其正体,所以与其说是怪谈不如归类于海洋生物学或隐栖动物学比较合适。
灯塔的光抚过沙滩,光照下的格罗布斯特发出了蠢动的声音,明明是已死的肉块却开始了颤动,不断地长出了如螃蟹一样的眼睛,毛虫般的足之类的不可名状的器官。
"这也太恶心了吧……"
像是听到了我说话声音一样,肉块表面长出的几只眼睛突然一齐看向了我们。我有些哆嗦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看来这片海岸已经没有安全的场所存在了。我把手伸进行李中来回翻找着,把存放着帽子的ziploc给取了出来,打开袋子拿出帽子并展开。包裹着银色磷光的八尺大人残留的异物,这是我们现在唯一可以使用的道具了。
"怎么办啊,戴上它然后逃走?"
面对鸟子的提问,我摇头答道:
"目前并不清楚这个东西是否能带我们离开里世界。而且这么使用它的话就太花时间了!"
"那——"
我开始拼死地思考起来。里世界的异物或者glitch上存在的银光,是否能够推测为两个世界的接触点。第一次到往如月车站的时候,我们就是依靠捕捉这种光来归还表世界的。
要真如此,这顶帽子或许也能做到同样的事——?
我将帽子翻了个面放置在地上。
"要是顺利的话,我认为或许可以利用这个帽子作为gate。鸟子你试试看抓住帽檐的外侧"
"这样……?"
鸟子像是没什么把握似的,用手握住了磷光。在她那有些颤抖的左手上,我放上了自己的手。
"随着我的动作来动"
这么说着,我慎重地引导着鸟子的手指,逆时针地划动着,像是要卷起漩涡一样。
"这样做对吗?没问题吗?"
"没问题,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指上,不要松手"
在我看来,鸟子透明的指尖正在将磷光给拆解开来,与这磷光一同,帽子本身的构造也被螺旋状地解体了。就像是切苹果皮一样。
周围的格罗布斯特们渐渐长出了附属肢,踉跄着站了起来。我们头顶上盘旋着一大群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东西,发出着类似于乌鸦的鸣泣声。灯塔的光线掠过沙滩照了过来,我们暴露在灯塔的光照下,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空,空鱼。帽子它——"
看来鸟子也能看出帽子变化成了一个奇妙的形状,如漩涡一般却没有底,光是看着视线就被其中心所吸引不能离开,周围的空间也都像是在被卷入进去一样。
突然身体倾斜了一下,我们掉了进去。
背上传来了一阵冲击感,我不自觉地发出了呻吟。
慌乱地站起身来迅速环望四周,这里是海滩——与刚才的不同,天空是落日后的赤紫色。虫鸣声也传入了耳中。这里是表世界啊!
在我身边的是,同样倒在沙滩上翻着白眼的鸟子,紧接着,周围不断地掉下着各种东西,遮阳伞,躺椅,保温箱,我们的行李和枪。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寻找八尺大人的帽子,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慌张地转过头去,我愣住了,空
中有一个螺旋状的洞大开着,能通过它看见里世界的海滩——被灯塔投出的不详的光照射着的海浪,令人恶心的肉块,黑色的人影,全部都被混杂扭曲在一起。
之后所看见的一幕让我惊讶地动弹不得,就在这时,空中的gate徐徐地缩小了,不留痕迹地消失了。
"得,得救了吗?"
横躺着的鸟子,恢复意识了说道,她似乎没看见gate那边的景象。
"总之,我们应该是安全了"
听了我的回答,鸟子用手盖住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哈——————,我还以为这次我们铁定要完了呢"
鸟子像是筋疲力竭地说道。
"这里是哪儿啊?"
"不知道……冲绳的什么地方吧"
我随意地回答道,实际可能并非如此,这儿比起冲绳要安静多了,空气也更加清澄,可能不是冲绳的本岛而是其他的小岛之类的。虽然只要从行李中把手机拿出来看看地图,就能立即明白我们所处的位置,但是现在连这么做的力气都没了。
天空中的月亮出现了,在远处传来了烟花与欢声,还能听见音乐声。遥远的海面上,各色各样的烟花绽放开来。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觉得这种陌生人们欢庆夏夜的情景时如此可爱美好。
我低头看向完全放松的鸟子,然后将目光移向了她身边翻倒着的保温箱。
"我说……要不要把剩下的酒喝了?"
"啊,嗯。赞成。现在除了喝点也没别的想法了"
虽然之前已经喝了很多,但是现在却是清醒的很。
打开了保温箱,我拿出了仅剩一罐的啤酒。拉开拉环一下子就涌出了大量泡沫,我下意识地吸了一口,然后递给了鸟子,她举起啤酒,一口,两口,三口。
"哈——死里逃生后的啤酒就是爽啊"
"是的呢"
在海滩上席地而坐,分享着一罐啤酒,我们抬起头看向这南国之月。
"八尺大人的帽子,没了呢。本来应该让小樱买下来的说"
"啊,真是遗憾呢,不过多亏它才能回来呢"
"虽说的确是这样,但是怎么办啊,我已经没钱了啊,之前莫名奇妙就买了泳衣,还有旅馆费和回去的机票钱……"
我抱着头,鸟子为了安慰我,拍了拍我的肩。
"没问题的啦,总是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再回去里世界一趟,捡点东西出来怎么样?"
"看过了那么恐怖的东西,真亏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啊!?"
不过,算了,反正鸟子还会再去的吧。
然后,不管还会遇到多少恐怖的东西,我也会跟她一起的吧。
听着海浪冲涮沙滩的声音,我这么想道。
把已经喝了一大半的啤酒递给鸟子的同时,在我视线里出现了散发着细微银光的存在。
转过头去,倾倒着的遮阳伞下有着发光的物体。
我将其捡起,那是如同玻璃般透明的,大约直径五厘米左右的螺旋贝贝壳。仔细观察,其螺旋纹像是无限延伸一样。看得我有些目眩,只能急忙将目光移开。
"哇,好漂亮!"
鸟子看向我手中。
"小心点,这东西,应该是里世界的异物"
"真的吗?那么,让小樱买下不就行了"
"欸,啊,嗯"
"你看吧,我就说总有办法的吧"
鸟子一脸得意地喝空了酒,侧眼看着我。
虽说我也想顺势说点什么,但这么想着,我开始纠结要不要把刚才再gate中所见的光景告诉鸟子。
连接表里世界的洞在关闭之前我所看到的,里世界的海边——在黑色天空之下,巨石构成的城塞旁边的海面上,出现了绿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如爆发一样地增加着,一瞬之间就变得如同星空一样明亮。
在这绿色的星空映衬下,海边出现了不知是谁的身影。
高个子,长发的身影,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闰间冴月。
那个独自一人驻足在海边,消失于里世界,让鸟子不停寻找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