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要说回忆还太早 (1)

这一天,空太自然醒过来后看了时钟,过八点多一些。

如果是平常,已经是慌张起床的时间,不过今天是礼拜天,所以再度闭上眼睛,在温暖的被窝里贪睡感觉倒也不赖。

即使如此,空太还是抵挡睡回笼觉的诱惑。虽然天气冷得令人都快要屈服了,但还是下定决心,坐起身子。

窝在被子里的七只猫「呼~~」地低吼着。

「好、好,我知道了啦。」

空太把棉被还给猫咪们之后,便嚷着「好冷」走出房间。

虽然今天是礼拜天,但空太有事要出门。情人节以来已经过了六天,今天是二月二十日,公布水高录取名单的日子。

虽然百般不愿意,但还是得去确认优子是不是考上了。

前往饭厅途中,偶然在玄关遇到千寻。她确实的化了妆,套装外面加了件外套。

「老师,您今天也要工作吗?」

「有个不想出席的会议。」

千寻穿着鞋子,一副嫌麻烦的样子说着。

「那真是辛苦您了。」

「就是说啊。」

简短说完后,千寻很快就出门去了。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之后,空太自言自语:

「老师的状况是不是不太好啊。」

如果是平常,千寻光是看到空太的脸,就会不断讲些蛮横无理的话,今天却相当老实。

「算了,总比没来由地被痛骂要好。」

空太这么说着的时候,白猫小光靠过来磨蹭自己的脚边。其他六只也跟着从房间里走出来。

虽然严寒难耐,不过似乎总比饿肚子要来得好。

空太打着呵欠走进饭厅,先准备了猫食。猫咪们同时聚集过来。

他一边看着猫,一边悠闲地吃着早餐。虽然偶尔会打呵欠,但思考却很清晰,撇开确定在三月七日的主题审查会不管,而是想着美咲与仁的事。

从情人节的晚上开始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或许是受到隔天真的就回英国去的丽塔所说的话影响——

「只能靠空太去撮合他们两个了。」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很认真地想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关于这一点,空太无法否认。正如同丽塔所说的。

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自从空太来到樱花庄就一直在一起的两个人。虽然总是被外星人美咲耍得团团转、老是被仁消遣,既累又麻烦,实在很辛苦。但是,大概也因为有他们两个人在,才能够有那么多欢笑、愤怒、大叫、忙得到处跑……有那些快乐喧闹的日子。

毕业气息一步步接近的现在,逐渐能够了解这些事。

正在思考事情的空太膝盖上,跳上来焦茶色的小町。

从沉思中回过神的空太看了看时钟,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

贴出录取榜单的时间是九点。

「我会在电话前等,所以哥哥你要准时九点去看喔!」

因为优子这么说过,所以也不能再悠哉下去。

空太把猫留在饭厅,回到房间去换衣服。制服外面再加上外套后,往玄关走去。坐着穿鞋子的时候,从二楼下来的七海出声问道:

「咦?你要出门吗?」

「优子的榜单。」

「啊、对了,是今天啊。」

「嗯。」

七海稍微思考了一下问道:

「我可以一起去吗?」

「我是无所谓,不过青山不是要去训练班?」

记得她说过二月有很多课程。

「甄选不是礼拜一吗?所以今天是那一天的补休。」

「打工呢?」

「因为如果不偶尔休息一下,会被神田同学骂的。」

「我又不是青山的妈妈。」

「只是觉得有点像……啊,我去换个衣服就来,你等一下。」

「了解。」

七海背后传来空太的回应,便上楼去了。

等消失在二楼的七海再度回到玄关,整整花了十五分钟。空太随意地想着,大概是女孩子要准备很多东西吧。这时,七海与穿着制服的真白一起过来了。

「为什么人变多了?」

「真白说也要一起去。」

七海有些为难的样子。

「是这样吗?」

空太接着问真白。

「优子的结果很重要。」

「哪边很重要?」

「接下来的计划会改变。」

「……如果优子考上了呢?」

「我就会认真起来。」

「什么啊,莫非你打算变身不成?」

「我不会变身。」

「……不,你这么冷静又一脸认真的否定,我也觉得很困扰。」

「神田同学,虽然让你久等又讲这种话好像怪怪的,不过我们是不是该出门了?」

原本时间应该绰绰有余的,但是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就逐渐没了从容。

空太对樱花庄说了声「我们出门了」便走出玄关。

空太在正中间,与真白、七海并排走上前面的坡道。假日早晨的空气,不可思议地与平常有些不同,感觉到悠闲的气息。

走在右边的真白很快又看起了少女漫画,脚步摇摆不稳,看来很危险。空太拉着她的手肘、抓住她的手臂,顺利引导她继续前进。第三学期以来一直是这样的情形,所以早就习以为常。

走在左边的七海始终不发一语,就算途中通过了儿童公园,也完全没有出声说话。稍微低着头的七海不断深呼吸,紧紧地抓着书包。

「我觉得已经尽力了。多亏了神田同学。」

甄选的隔天七海曾这么说过,不过在不知道结果之前,还是沉稳不下来吧。至于结果,听七海是这么说的:

「往年好像都是在二月底或者三月初发表吧。」

所以现在去想也无济于事,到结果出炉之前还有些时间。真想早点知道,不过知道同样也很可怕。这几天空太从不断重复深呼吸的七海身上,感觉到这种矛盾的氛围。

「我说啊,青山。」

等红灯的时候,空太对七海说了。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比较能够分散注意力……

结果,七海出现令人意外的反应。

「咦?什、什么?怎、怎么了?」

只不过是叫了她的名字就动摇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山你才是吧,怎么了?」

「没、没事。」

「看起来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你是不是在紧张啊?」

只是这个紧张与在意甄选结果的紧张,看起来明显有所不同。

这么认真的七海,该不会也很正经地想着优子的考试结果吧。

「如果是因为优子的考试,反正她一定不会考上,所以你不用在意啦。」

「不、不是啦。」

看来似乎与优子无关。这么一来,就更让人搞不懂了。

号志变绿灯之后,再度往前跨步。稍微慢了一些才起步的七海,小跑步追上来。

「神、神田同学。」

刚穿越马路的七海发出尖锐的声音。她脸颊泛红,目光则是撇向旁边的电线杆。

这份紧张也传染给空太。

「突、突然怎么了啊?」

就算空太响应,七海依然只是看着旁边。

「这个,你愿意收下吗?」

七海伸出拿了某个东西的手。小小的包装,是以天空蓝的纸包装的盒子。

「其、其实在十四日……参加甄选完回家的路上,很偶然地路过卖巧克力的商店,所以,就觉得……像是帮人家轮值什么的,受了神田同学很多照顾,所、所以就当作是谢礼……」

话说得很快却结结巴巴。就连从出生以来一直用到现在的关西腔,也完全感觉不出自信。后颈也染上了红色。

「喔、嗯。」

空太的心脏也噗通噗通狂跳,越来越没办法直视七海。

「虽然晚了一个礼拜……不过那一天不是还发生了上井草学姐的事吗?所以觉得很尴尬,没办法送给你……」

「说、说的也是。」

空太自己也搞不太清楚的随声附和。

「要丢掉又很浪费,我自己吃掉也觉得怪怪的,所以就……你赶快收下吧?」

「啊、喔喔。谢谢。」

微微触碰到的七海的手,传来轻微的颤抖。

『这、这可不是人情巧克力喔。」

「咦?」

「是、是谢礼

,我刚刚、不是讲过了吗?」

「说、说的也是。」

话说回来,这个气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简直是尴尬到不行。

「……」

「……」

陷入沉默之后,气氛更尴尬了。彼此非得赶快说些什么的僵硬空气,在空太与七海间流动。

想着不要在意,却反而更加意识到了。看着七海害羞的侧脸,空太想起了那天……七海参加甄选的那天,宫原大地所说的话。不,应该说从那天起就一直存在自己心中。

——你对她如此温柔,就该清楚做个了断!

空太很明白大地所说的话。虽然很明白,但是该怎么处理现在这个场面才对,学校却没有教。可以的话,真希望也教一下回避这种沉默的方法,而不是微分与积分。

随着时间流逝,难为情的气氛有增无减。

在这样难以自拔的困境里丢下一个石头的,意外地竟然是真白。

「空太跟七海的脸好红。生病了吗?」

「不是!」

「才不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更让人觉得难为情了。

「空太,那个。」

真白的目光投射在七海送的巧克力上。

「青山给我的啦。」

原本打算很平常的说出口,口气却粗暴了起来。

「……」

真白不发一语,在一旁抬头看着空太。

「干、干嘛啊?」

「空太很开心的样子。」

「不、不行吗?」

「比我送的时候还要开心。」

「这、这样吗?」

七海在背后喃喃说着什么。不过,空太已经没有余力反应了。

「一、一样啦!一样!椎名到底在说什么啊……真、真是的!」

「……」

结果,真白露出更不满的表情。

「无所谓。」

完全看不出无所谓的样子。

「既然这样,可以请你不要露出不满的样子吗?」

「我没有不满啊。」

「明明就有!」

「我是不高兴。」

「那不是更糟糕!」

「而且,我是认真的。」

「根本就是一丁点也不觉得『无所谓』吧!」

「空太又对七海特别待遇了。」

「才没有!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还得辩解啊……」

「为什么呢?」

回应着空太自言自语的七海,目光与空太对个正着。

「……」

「……」

两人都慌张地别开了视线。

「又跟七海感情那么好了。」

「我都说了没有!」

「才没有!」

「看吧,感情这么好。」

在到达学校之前的短距离路途当中,这样的情况不断地重复。

随着越来越接近校门口,周围也逐渐变得不同于平常假日或上学途中的气氛。穿着各式不同中学制服的考生,带着战战兢兢的神情从车站方向移动过来。空气好凝重,笑容也带着紧张感,还会看到偶尔停下脚步、像在祈祷般闭着眼睛的考生。

这么说来,空太在两年前也经历过这种紧张感。不过已经不太记得了。记忆里仅存的,只有自己的准考证号码以及贴出那个号码的地方。

空太等人混入来看榜的人群中,也穿过了校门。已经熟悉的学校,只有今天感觉像是其他地方。因为气氛不同。

出入口的地方已经围了大阵仗的人群,公布用的布告栏也已设置妥适。不过表面盖着黑布,现在还看不到上榜的号码。

「像这种状况我还是第一次经历,所以会觉得紧张呢。」

「对喔,青山没来看自己的榜单吗?」

「嗯。反正隔天就会以邮寄通知,当然不可能只为了看榜单就从大阪来到这里。」

两人正在进行这番对话时,负责的两位男性教师从校舍中走出来,受到所有人的注目。

「呃~~那么时间已经到了,即将公布上榜的准考证号码。」

两位教师走到布告栏两侧,极为事务性的拉下黑布。没有倒数,也没有犹豫或吊人胃口。

连做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号码同时跃进视野里。

立刻就有说着「上了!」的惊讶声音。旁边传来欢呼的叫声,也有咆哮的学生。斜前方的女孩子则是摀着脸蹲了下来。

合格,或者是不合格命运的分歧点就在这里。也许残酷,但竞争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这种欢喜与绝望的漩涡之中,空太从前面确认起准考证号码。优子的号码是「99」。现在80几号已经结束,「90」出现在视野当中。91、92、93,这几个是连续上榜。考虑到高竞争率,真是颇罕见。这个连胜纪录,竟然持续到98。接着,寻找最重要的「99」。

「……」

没有。「98」接下来就是「100」。

视线再度回到「90」重新确认。

「……」

还是没有。

真白在空太身边,一直抬头看着布告栏。七海则静静发出灰心的叹气。

「算了,这也没办法。」

努力地发出开朗声音的空太,与两人一起离开布告栏。得跟优子联络才行。

空太拿出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第一声铃响前电话就接通了。大概如同优子所宣言,真的在电话前等着。

『结果怎么样?哥哥。』

「喔,我正要讲这件事。」

『优子考上了吗?』

「啊~~不,落榜了。」

再拖下去也没意义,所以空太干脆地说出事实。

『这种时候还开玩笑,太轻率了喔。』

优子一副真是够了的语气说着「真拿你没办法啊」。

「真的是落榜啦。」

『又来了。』

「不、不,我是说真的。」

『哥哥真的很会骗人呢。你是想要让优子惊讶之后再恭喜优子吧?』

「你真的落榜了啦。」

『哥哥,你很烦喔!』

总觉得事情开始变得麻烦了。

「好,我知道了。反正明天邮寄通知就会送到,你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吧。」

『……』

这么一来,就连优子也忍不住屏住气息。

『真、真的落榜了吗?真是意外的发展!』

「就我而言倒是意料中的事。」

『骗人的吧,你再去看一次!』

「我已经仔细确认过两次了。90几号的大家都考上了,只有你的99号落榜。只差一点就很完美了耶。」

『太过分了!既然这样,顺便让我合格不就好了吗?为什么只有我落榜?』

「大概是你考试的分数很低吧。」

『对于受伤的优子,你就多说些温柔甜蜜的好话嘛。』

「甜蜜是多余的!况且我根本就感觉不到你的难过。」

『才没那回事呢。我好难过喔。放着「恭喜金榜题名」布条的庆贺彩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拉开呢?』

「谁知道啊。」

应该说,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啊?

『人家三天前就开始熬夜准备的耶。』

「你努力的方式根本就有问题。」

『怎么办?哥哥。我还是拉开比较好吗?』

「下个月不是还有县立学校的考试跟发榜吗?你就先留到那个时候吧。」

『啊,说的也是。』

看来她终于接受了。

「好,那么悲伤也过去了。我挂电话啰。」

『嗯……不对啦!怎么使用彩球根本就不重要啊!』

「姑且先让我撇清责任,提出这个话题的可是你喔。」

『不是啦,考试!是考试!我真的没考上水高吗?』

「落榜得很彻底。」

『我明明那么认真地念书耶!』

「竞争对手念得比你更认真啦。」

『嗯~~这样啊。那就没办法啰。』

妹妹虽然是个笨蛋,不过偶尔也很懂事。

『不过,优子只是猜题没猜中而已嘛。』

「嗯,我现在更加确信了。你没考上是正确的。」

实在已经想挂电话了。空太随意看着发榜的会场,突然在入口旁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前学生会长馆林总一郎,以及他的女朋友……皓皓,也就是姬宫沙织。

为什

么会在这种日子出现在这里呢?

与普通科分开贴着的布告栏前,两个人正在确认音乐科的上榜号码。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好机会。向前学生会长打听仁的事吧。为此之故,有必要早早结束这通电话。

『哥哥,你有在听吗?』

「喔,我有在听,我有在听。」

当然根本没在听。

「因为如此所以这般。」

『因为什么啦!』

「代我跟老爸老妈问好。就这样。」

无视还在电话那头抱怨的优子,空太挂断手机,收进口袋里。

「优子还好吗?」

七海带着有些困惑的声音问道。

「那家伙从以前就不行。她已经习惯跌倒,无意识间也学会怎么爬起来了,所以没问题。」

「喔~~你还真是了解啊。」

「因为她是我妹妹啊。不说这个了,你看。」

空太将视线朝向前学生会长与皓皓,也就是姬宫沙织的方向。

「我去问一下仁学长的事。」

「我们也一起去。」

七海与真白的脚步声跟在后面。

「那个……」

空太对着前学生会长高窕的背影出声。

缓缓转过头的前学生会长与沙织,将视线投向空太。

「神田空太啊……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

「我妹妹也来报考,所以我来看榜单。不过,结果不怎么样。」

「那真是遗憾。」

沙织的目光露出很遗憾的神情。

「啊,不,我妹妹本来就不太会念书,所以一开始就知道很困难了。」

「这样啊。」

「那个,两位是?」

「我弟弟明年好像要来念音乐科。」

「好厉害啊。」

空太跟着沙织,也抬起头看着贴有上榜号码的布告栏。虽然每年都是如此,不过榜单上的号码少之又少。名额只有十名,所以布告栏上的号码也只有十个。

竞争率远比普通科还要高,每年都会踢掉十倍以上,有时候甚至会到二十倍之多。

「恭喜了。」

站在身后的七海对沙织这么说。

「谢谢。」

「皓……不,既然是姬宫学姐的弟弟,应该是很靠得住的感觉吧。」

「嗯,谁知道呢。」

沙织暧昧地笑了。虽然有点在意,不过这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空太。」

身后的真白一边叫着名字,一边抓着空太的手肘。

仿佛正诉说着不要忘了目的。也许真白也以她的方式担心着美咲。

「那个,学生会长。」

「我是前学生会长。」

「啊,对不起。想请问一下仁学长的事,他现在过得如何?」

「对于给我找麻烦的事情,每天都乐在其中的样子。」

前学生会长很不开心的说着。

「对您的不幸衷心表示哀悼。」

「神田同学赶快把三鹰带回樱花庄去吧。」

沙织看似不满地说道。

「多亏三鹰赖着不走,害我都不能去总一郎那边玩了。」

对于沙织的发言,前学生会长有些不知所措的脸红了。看起来似乎是想要辩解,但解释的话语却发不出来。

「总一郎,怎么了吗?」

「那、那是……」

「我想大概是因为,姬宫学姐说了没办法去前学生会长的房间吧。」

「那又怎么……」

大概是中途才发觉,沙织开始结巴了起来。

「不、不是那样喔。我刚刚的话没有奇怪的意思,比方说,想要去做个料理的时候,因为三鹰在……而且,那家伙对料理又异常在行,所以我就……不对,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呃,两位很恩爱,所以觉得赖在前学生会长房间里的仁学长很碍事。这些情况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你的认知不对……虽然也不是不对,那个、我想讲的是关于美咲的事。我很想帮她做点什么。」

话题变成美咲的同时,沙织皱起眉头,露出严肃的表情。可以知道她是真的很担心美咲。

「因为美咲非要三鹰不可……」

就这点来看,空太的想法也一样。上井草美咲这个人,大概只会接受仁……

「反正,神田想问的不是这种事吧。」

前学生会长故意咳了一下清清嗓子。

「你是想问有关三鹰的事吧。那家伙现在在学校里喔。」

「咦?」

「考试结果已经出来了,所以来向老师报告。」

至于是否考上,看前学生会长一副不愉快似的表情就知道。

「这么一来,那家伙四月就要到大阪去了。」

这个事实沉重地压了下来。如果是以往的美咲,大概会一笑置之说「到大阪搭新干线只要三个小时」吧。不过自从圣诞夜以来,她就没有好好跟仁说过话。

如果在现在的状态下分开,实在不觉得他们会有光明的未来。无论如何,在仁到大阪之前、在毕业典礼之前,非得尽早帮他们制造对话的机会不可。

「三月八日。」

前学生会长突然开口说道。空太自己很清楚那天是什么日子。

毕业典礼。

「只剩下两个礼拜了。」

沙织感慨地喃喃说着。

这就是信号。察觉到眼前危机的身体,一瞬间陷入紧张状态。已经没时间再等下去了。空太这么想着,心也沸腾了起来,全身想要冲出去般开始感到疼痛。

「青山。」

「我知道了。我回樱花庄去,把上井草学姐带来。」

对于有些惊讶的空太,七海恶作剧般笑了。

「我来樱花庄也已经半年了。」

「拜托你了。」

七海点点头,往校门口的方向冲了出去。还没目送她离开,空太便带着真白急忙往教职员室去了。

穿过被寂静包围的走廊,空太与真白来到教职员室前。从门上的玻璃窥视里面,看到正与负责指导填写志愿的高津老师对话的仁的背影。

「你们这样偷窥教职员室是什么样的嗜好啊?」

「呜哇。」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刚刚那是千寻的声音。

「喔,三鹰啊。」

从空太背后伸长了背靠过来的千寻探头看。脸靠得好近。

「老、老师。」

「什么,被大人的魅力给迷倒了吗?」

「闻到浓浓的庸俗粉味。」

头被轻轻敲了一下。

「好痛。反对暴力。」

千寻毫不在意地把手放在教职员室的门上。

接着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

「圣诞夜时,三鹰好像也有相当的觉悟。」

「咦?什么意思?」

空太的疑问被开门声盖过。

「你可以问问他口袋里放了什么东西。」

千寻又追加了新的疑问后,便走进教职员室里。这么一来,也不能追进去质问她了。

仁的觉悟是指什么事呢?还有,口袋里的东西……完全搞不清楚。

虽然空太觉得多想无益却也苦思了约五分钟。仁致意「我先告辞了」之后,走到走廊上。

空太立刻冲上去叫住他。

「仁学长。」

从背后传来空太的声音,仁一副受不了的模样耸耸肩,缓缓地转过头来。

「怎么了?干嘛一脸可怕的表情?」

他像是要缓和当下的气氛,以开玩笑的口气说着。

「可以请你赏个光吗?」

即使如此,空太的表情仍然很认真。

「真是禁忌的爱啊。」

「……」

「好吧。都叫你表情不要那么可怕了。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空太带着仁来到了顶楼平台,真白在后面将门关上。

大概是因为今天的阳光很温暖,空气虽然有凉意,却不觉得很冷。太阳暖呼呼的热度从外套上传了进来。

仁把手放在栅栏上,眺望着正下方的入口。空太虽然试着站在旁边、做出跟仁一样的动作,但还是不知道仁在想些什么。从他的侧脸也无法得知他内心的情感。

或许是想起三年前自己来考试那天的事。那个时候,美咲是否也在一起?

「国中生还真是年轻啊。」

虽然女孩子还不至于,但是

男孩子之中有几位脸庞十分稚嫩的学生。

「那么,带我来顶楼有什么事?该不会真的要爱的告白吧。」

「是关于美咲学姐的事。」

「我想也是。」

「你知道美咲学姐在新年参拜的绘马上写了什么吗?」

「大概是希望我能上榜之类的愿望吧。」

就算被说中了,空太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说不定连祈求合格的护身符都买了吧。」

仁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

对此,空太静静地点了点头。仁果然非常了解美咲。

「还有可能连情人节的巧克力也准备了吧。」

「没错。」

结果,不论是充满了美咲心意的护身符或巧克力,都没有送到仁的手上。

「那么,空太你想说什么?」

「既然你这么了解美咲学姐,就算我不说也应该知道吧!」

「……」

仁没有回答。无视于焦躁的空太,他微微叹了口气之后,把背靠在栅栏上。

「那家伙最近过得如何?」

甚至还问了这样的问题。

「仁学长!」

「在制作动画。」

默默听着的真白如此回应仁。

「这才是美咲。应该马上就能忘了我吧。」

「你是说真的吗?」

「如果是开玩笑的就无所谓吗?」

撇开话题的敷衍态度惹恼了空太。空太的情感背叛想保持冷静的心情,不断炙热了起来。

仁乐在其中的样子,更是对空太火上加油。

「怎么可能无所谓?」

他发出压抑的声音。

「请跟美咲学姐好好谈谈。」

「谈什么?」

「谈……」

「我要去大阪,不能跟美咲交往。这点那家伙也知道。我还应该讲些什么呢?」

「……」

「况且,空太你现在有时间管别人的事吗?」

「主题审查在两周后,所以没问题。」

「原来如此,因为自己很顺利,所以也想来照顾我啊。从容不迫的家伙还真是不错啊。」

仁挑衅般将视线对着空太。

「现在的仁学长不像仁学长的作风!」

「什么叫做像我的作风?」

「总是很帅气、样样精通,成熟又可靠,也愿意给我意见,如果我感到沮丧就会先来跟我攀谈,也一直很注意樱花庄所有人的事,不过又完全不表现出来,老是说些玩笑话瞒混过去……所以,虽然也会被误会,但是对我而言,仁学长是我做为目标的其中之一!」

「那就是空太没有看人的眼光了。赶快放弃吧。」

「怎么可能放弃!」

「不要用我来消解你自己的不安!」

仁的情绪对空太的焦躁做出了反应,眼中带着锐利的光芒。而空太也一样。

「啊,没错。因为仁学长做不到的事,我一定也做不到!」

自己很清楚在内心某处,一直以来都在仁的身上寻找着答案。希望能够见识到在美咲的才能当前的状况下,仁会怎么做、会如何克服。而仁已经察觉到这一点,空太也有所自觉。

所以,即使被这样指责,事到如今也完全不觉得羞耻。况且撇开这种打算不谈,空太真心希望仁与美咲两人能够顺利。他有自信能够大喊自己的这份情感没有虚假。

「就像仁学长说的,我对仁学长有所期待。不过,并不是只有这样。我没办法放弃的原因不是只有这样!为什么你觉得我能够放弃仁学长与美咲学姐的事!开什么玩笑!」

空太任由感情驱使,用力抓住仁的前襟,将他往后压在栅栏上。

「你打算就这样去大阪吗?」

「是又怎么样?」

空太对于仁没办法解决事情的态度,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要是美咲学姐被别人抢走,变成别人的女友,并且为了某个不是你的人微笑,仁学长你受得了吗!」

「……」

「仁学长你还不了解吗?」

「了解什么?」

「我是在问你,如果你最喜欢的美咲学姐变成了其他男人的东西也无所谓吗!你了解吗!」

「……!」

仁突如其来地伸出手,抓住空太的手腕。

「少在那边给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才刚感觉到很大的力气,空太的手已经被仁甩开了。而且这时候,仁的手肘直接命中空太的左脸颊。

对于脸颊炙热的痛楚,空太的身体反射性地动了。

情感在脑袋里炸开,累积已久的怒火像岩浆般喷泄出来。

「那就不要让我讲这种话!」

从喉咙深处发出吼叫的空太,用力地朝仁揍了过去。右直拳击中了脸,接着左勾拳打中肩膀。拳头发痛。

仁的眼镜掉落,滚到地上。

「好痛~~」

他的嘴角破了渗出血来。

「真是的。什么样样精通,成熟又可靠,那是在讲谁啊!不要擅自把你个人的想象加诸在我身上!」

不耐烦的情绪表露无遗,仁眼神锐利地瞪着空太。

他的拳头向摆好准备姿势的空太攻击过来。利用身高差距,从上方落下拳头。空太忍不住向后退。

「我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虽然决定要去大阪,却连会不会考上都不知道——又因为美咲的事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而且你知道吗?我向美咲告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有未来能一直在一起的觉悟!不单单只是成为男女朋友那种层次而已!」

「老早就有那种觉悟的仁学长,事到如今还在说什么啊!」

对仁的愤怒以及对自己笨拙的焦躁,更助长了空太的勇往直前。他吼叫着,以仁为目标。

不过,这也到此为止了。再度挥拳的空太,不知为何却看到仁的背。下一瞬间,由视野外飞来仁的右腿,伴随撕裂空气的声音划过空太的侧脸。竟然是回旋踢。

「啊。」

视野角落看到真白正要开口。

连感觉痛楚的时间也没有,景色摇晃了起来。空太仿佛要昏倒,无法控制的身体摇摇晃晃退后了三步,一屁股仰倒在地上。

「空太!」

真白叫唤着他的名字。空太虽然想要响应,却发不出声音,就连仰望的天空都扭曲着。

明明没做什么运动,呼吸却已经完全紊乱。呼吸声逐渐从远处接近过来。

接着,水泥地硬而凉爽的触感,就连穿着外套的背都感觉得出来。大概是因为流汗而觉得热,所以现在觉得这个温度很舒服。

深呼吸之后,真白跑近空太。

「你还活着吗?」

「可以的话,放着我不管,我会很感激你的。」

在真白的面前真是糗态百出。即使如此,真白还是直盯着空太的脸,微微地皱着眉头。大概是感到担心吧。

「我说,椎名啊。」

「什么事?」

「你站在那里的话,我会看到你的内裤喔。」

「不可以看。」

真白小小声地说,迅速用双手压住裙襬。因为这样,拿在手上的漫画掉了下来,刚好落在空太头上。书的边角直接击中额头。

「呜喔喔!」

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实在很痛。空太痛得在地上打滚。

「竟然会光明正大的偷窥裙底风光,空太也长大了呢。」

仁捡起掉落的眼镜戴回去。

「追根究柢,还不是因为仁学长把我击倒的关系!」

大概因为嘴里破了,讲话的时候有股血的味道。

「因为一个根本就没打过什么架的家伙来找我麻烦啊。」

「仁学长为什么那么习惯打架啊?」

一般人不会在打架时使出回旋踢吧。

「长得太帅,就会有些闲着没事做的人来找碴啊。」

「就因为你会讲这种话,所以才会被找麻烦吧。」

仿佛现在才觉醒般,被揍的脸颊开始发烫。说不定都肿了。

「况且,我从以前就很常击退以色情眼光看着美咲的人。」

「……既然那么喜欢她,应该可以了吧。」

「你是指什么事?」

「就算仁学长不允许自己,我也会允许你。请跟美咲学姐交往吧。」

仁无力地笑了笑,在距离空太约两公尺的地方,两脚伸直坐了下来。双手支撑在后面,仰望着天空。

「来念水高果然是正确的。」

然后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对了,为什么仁学长跟美咲学姐会念水高呢?」

至今从来没有谈过这样的话题。

「美咲她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仁带着温柔的声音。

「比方说自己在小圈圈里的地位,或是如何与别人维持距离……一般大概在小学时就会开始察觉吧?像是如何顺利地跟人打成一片之类的。」

「是啊。」

空太对着天空回答,只有仁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虽然感觉很奇怪,不过并不觉得讨厌。

「不过,美咲却不一样。从懂事以来就一直无所畏惧,就这样从幼儿园、国小,一路进入到国中。」

「……」

「如果一直都是那么高昂的情绪,一般人都会觉得很累。因为她会毫不客气、鲁莽地闯进别人的领域。这样的情况,在国中时被觉得很烦,虽然美咲好像完全没有自觉,不过那三年当中,她一直被同班同学漠视、刻薄对待或者排挤。」

「……」

空太说不出话来。因为这是第一次听到美咲国中时期的事,而且从来没想过会是仁所说的这种情况。不过,这么说来是可以理解,虽然没亲眼看到,却也能想象出美咲国中时期的境遇。

尽管程度上有所差异,但那样的气氛存在于每个地方。藉由在圈圈里创造出一个敌人,来追求自己被认同的安心感。像这样的时期,可能每个人都有过吧。也许空太也曾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参与了这样的事情。

只是这个敌人,在仁所念的国中里是美咲罢了。这个事实让空太觉得快窒息了。

「结果,美咲在国中三年期间,没有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对象。」

「这跟进水高念书有什么关系?」

「虽然不到真白的程度,不过美咲也是从小就持续做着某件事。与真白不同的就是,那跟父母亲或环境没有关系,而是美咲想做什么就让她做的教育方针……我觉得他们是很棒的父母。」

不过,这也许没在学校这个空间里获得好的响应。异于常人这件事,在圈圈里面总是会特别格格不入、引人注意,而且容易成为目标。

「你要是看到她家里房间的墙壁一定会害怕。整面满满都是她小时候画的图画。不过,我的房间也一样就是了。」

「……」

「我们家乡很常下雪。一般十岁左右的小朋友会想做的东西,不外乎是雪人或雪窑洞吧?但是那家伙却在自家门前用雪做了很逼真的熊。晚上路人经过看到,吓得发出惨叫声,还闹到出动警察呢。」

「真是个不负期望会惊扰别人的人呢。」

「秋天还会在田里做神秘的麦田圈。」

「不愧是外星人。」

「在学校运动场上画了大大的画,还登上报纸。」

「那个,她在水高也做过吧。」

那是空太一年级时的事。虽然还好没上报……

「其他还有在体育馆里面的墙上画画被骂,还挑战过空教室的天花板画。」

「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

「没错,非常乱来。所以那家伙都是一个人。不过,国中的导师一直很注意这个孤零零的外星人。老师是个满头白发、被称做『仙人』的老先生。几乎所有老师都坐视不管的情况下,只有那个人到最后都一直看着美咲。」

「……」

「水高是那位仙人建议的。『真是遗憾啊,上井草。看来在这个小城镇,没有你外星人的伙伴呢。不过啊,要是去这个学校,说不定会有你漂流到地球上的同伴。要不要考考看这个水明艺术大学附属高等学校啊?』他这么说了。」

「真是个好老师呢。」

「我也这么觉得。因为竟然能一脸正经地讲那种话。我听了这段话以后,头一回觉得大人很成熟,心想我也要成为那样的大人。」

「要是被说了这么帅气的话,当然会忘不了吧。」

「是啊。不过,我忘不了的还不只是这样。美咲……眼睛眨也不眨地默默听完仙人的这番话,伸直了背脊,并拢双脚,仿佛在忍耐什么般紧闭双唇。这时我才终于发现。啊,原来美咲自己也很明白。她也很明白周遭与自己的不同,就连自己是孤单一人的事也很清楚……」

那么,美咲是为了寻找朋友,所以才报考水高的吗?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空太反而觉得这样实在很像美咲的作风。

「仁学长又为什么会报考水高呢?」

「我……结果只是因为担心美咲而已吧。我决定报考的时候,还说什么想要离开父母独立啦、对艺大有兴趣啦,说了很多借口,风香还很激动……这也难怪。连自己的真心都没察觉,却讲了仿佛是选择了美咲的话。」

「……」

「不过,真是觉得庆幸。还好来念水高了。」

仁会这么认为的理由不用问也很明白。因为美咲交了朋友——音乐科的皓皓,虽然本人可能会否认……前学生会长应该也是吧?还有樱花庄的所有人。尤其是真白的存在占了很大的成分,虽然两人个性截然不同,但就拥有无与伦比的才能这一点来看,两个人很相似。是外星人漂流到地球来的伙伴。

「能遇到空太真是太好了。」

「咦?我?」

「你自己真的没发现呢。从美咲入学以来,跟她接触最久的,不用怀疑就是空太你啊。」

「我……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有像这样为了美咲而生气的家伙在,我真是觉得开心得不得了。」

仁面向天空温和地微笑着,心里想着美咲……

「看你好像没发现,我就告诉你吧。」

「我?」

「能够跟美咲、真白还有龙之介这样的人自然相处,我觉得空太已经是充分拥有某些东西的人了。」

「拥有某些东西……我只是很普通的做自己而已啊。」

「那一点都不普通。跟个性强烈的人相处时,不但麻烦又累人,还会让人火大又觉得很烦……能够跨越这些与人正面交锋,无疑就是你的优点。就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如果对象是平常的仁,空太大概只会觉得被调侃了吧。不过,现在感觉到他是正经的。虽然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全盘接受,不过空太想要成为这样的人,也为了证明仁的话是正确的。

「仁学长。」

「干嘛这么慎重?」

「现在青山去叫美咲学姐过来,如果她来了请好好谈一谈。」

「……那家伙会来吗?」

仁说了奇怪的话。

「当然会来啊。因为她一直想跟仁学长说话,但你却总是躲着她。」

「我躲着她啊?空太,你误会了喔。」

「误会什么?」

「这一个半月以来,是她一直躲着我。」

「啥?」

「离开樱花庄保持距离的人确实是我,但是之后我打了好几通电话给美咲,也传了简讯。就连在学校也想找她谈话,那家伙却逃跑了。」

仁小小声地说着「明明有东西想要给她」。

虽然无法马上理解,不过之前美咲是怎么说的呢?

——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仁说话了……

还有……

——不管仁会说什么,我都觉得好害怕喔……

她哭着这么说了。

在学校的时候,美咲也只是看着仁,就算有机会却仍然只是躲起来。

回想最近美咲的样子,确实如同仁所说的。

「即便如此,美咲学姐还是会来的。」

「为什么这么认为?」

「青山一定会把她带来的。所以……」

「我知道了。到时我会好好跟她谈的。」

「仁学长。」

「只是,不见得会有空太所期望的结果喔。」

仁如此说完站起身来,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里。这时,空太想起了千寻所说的话。

「你的口袋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你从千寻那边听到了什么吧?」

仁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却没有回答。手在口袋里握着某个东西。

空太正想追问的时候,顶楼的门发出沉重的声音打开了。

首先探出头的是七海,美咲则躲在她后面低着头。

「神田同学,你做了什么?」

小跑步过来的七海露出困惑的表情。

「什么是指?」

「老师从下面上来了。」

空太慌张地折回校舍,窥视楼梯底下。脚步声接近了,接着立刻就与爬到楼梯平台的四位男性教师目光对上。

「在顶楼打架的,原来是樱花庄的人吗!」

穿着运动服打前锋的体育老师,已经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

「竟然在发榜的日子给我闹出这种事!」

「您说的完全没错,不过我们也是有原因的!」

「谁管你们!」

逃开不由分说的教师们,空太从外侧关上顶楼的门,使劲以全身重量压上去。顶楼外侧没办法上锁。

「美咲学姐!仁学长!」

要是再被隔开来,也许这两个人就会失去谈话的机会了。希望他们利用这个时候好好聊聊。

美咲只是低着头僵住,连抬头看仁都没办法。

顶楼的门内侧「咚咚」地敲着。

「喂,神田!赶快开门!」

这是体育老师的声音。他也兼任棒球社顾问,骨子里就是个肉体派。眼看门就要被推开了。

空太用力岔开腿,好不容易才又压回去。七海立刻冲过来帮忙一起压住门,不过看来应该也撑不了多久。

「椎名也过来帮忙!」

「我知道了。」

一直杵着不动的真白走过来。

「给我用跑的过来!」

小跑步靠近的真白,推着空太的背。

「你这是在推我,还是在搔我痒?或者是在按摩?」

虽然早就猜到,只是空太没想到真白竟然这么没有战力。

「你想要哪个?」

「用力推!」

现在没有闲工夫理会真白了。

「仁学长,快一点!」

在这同时仍不断听到激烈的敲门声以及老师的怒吼声。美咲依然低着头,无法看仁的脸。

「真是多管闲事的学弟啊。这么土里土气到令人觉得丢脸的程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仁的嘴角浮现出微笑。

「算了,偶尔有这种的也不错。」

重新面对美咲的仁,缓缓地走近过来。不过在距离三公尺左右、不上不下的距离时,仁就停了下来。大概是考虑到想躲避仁的美咲的心情吧。

仁与美咲在接近顶楼正中央的地方面对面。

简直像电影里的场景。

「美咲。」

「……仁。」

美咲只是微微抬起头。

「我考上大学了。」

「……嗯,恭喜你。」

「四月开始就要到大阪去了。」

「嗯……」

「所以啊,美咲。」

「什么事?」

「你不用在意我,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

惊讶的美咲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仁的眼睛。

美咲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呢?不就是动画吗?空太无法理解仁话中的含意。

「文化祭的时候,制作喵波隆很有趣吧?」

「嗯……」

「真白的画有刺激到你吧?」

「嗯。每天都很兴奋,心想自己也要做出很棒的东西。」

美咲自然地露出了笑容。

「在紧要关头时,你却为了提高质量,对自己提出重做的要求,是因为不想认输吧?是觉得这种东西还差得远吧?那是不是你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只是小真白,Dragon也全都响应了我的要求。不对,小真白跟Dragon做出了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的东西,我……那是我至今为止觉得最开心的时候……每天都快乐得不得了!」

「你想做出更多像那时候一样开心的东西吧?」

「嗯,我想尝试……」

「那么,你已经知道了吧?知道我没办法胜任剧本的工作。」

「……」

美咲露出郁闷的表情低下头。

「真是个老实的家伙啊。」

仁哈哈笑了。这种事情,仁应该最清楚不过。

「对不起,仁的剧本是不行的……没办法像小真白或Dragon一样让我心跳加速。」

「每当我完成剧本的时候,你总是会稍微露出失望的表情吧。」

「对不起。」

「该道歉的是我。因为我封闭了你的才能。」

「才没那种事!」

「四年。」

「仁……」

「四年后,我会靠实力成为能让上井草美咲指名的剧本家再回来。」

「……」

「所以,那个……」

仁缓缓缩短最后三公尺的距离,接着伸出原本放在口袋里的手,双手温柔包覆着美咲的左手。美咲有些惊讶的张大了眼睛。

这个原因,在仁的手放开时揭晓了。背对着门两脚岔开撑着的空太眼里,看见了亮晶晶闪耀着的东西。美咲的左手无名指上,闪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这、这个,仁……」

「是驱除男人的护身符。不要的话就丢掉吧。」

「啊……」

美咲的感情无法化作言语。

「……人家绝对不会再拿下来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努力挤出话来表达。她宛如祈祷般握着珍贵的戒指。

「仁。」

「干嘛?」

「四年好漫长喔。」

「我知道。」

「我忍耐不了了。」

「你的任性我也很清楚。」

「人家还是希望现在就在一起。」

「所以说,我们先好好谈谈吧。到毕业前还有两个礼拜。」

「嗯……我知道了,仁。」

美咲终于笑了。感到安心的空太,力量从全身放空,与真白、七海三个人,像是被打开的门弹飞般滚到地上。

紧接着,四名教师雪崩似的涌进顶楼。

「你们几个!给我到教职员室来一下!」

「所谓的一下,是五分钟左右就会结束吗?」

仁找麻烦地多嘴了。

「今天绝对要好好修理你们一顿,觉悟吧。」

「他这么说喔,空太。」

「为什么想全部推给我!」

「没有啦,只是就这情况看来,一般都会有这点体贴吧。」

「我想要体贴的心情,现在马上烟消云散了啦!」

「那么,前往教职员室Let’s Go!学弟!」

不管怎么看,美咲的高昂情绪都不像是即将被骂的人。不过,这才是美咲,是空太所熟悉的、樱花庄足以向世界夸耀的外星人。带着开朗的笑容,散发给周围满满的精神以及莫大的麻烦。

「上井草,你不用过来。」

体育老师表情僵硬,因为害怕被外星人洗脑。

「人家也觉得,差不多该向老师们表达三年来的感谢之意了~~!」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所以,上井草你赶快回去吧。三鹰跟神田过来就可以了。看脸上的伤,打架的是你们吧。」

仁推着美咲的背迈开步伐,对空太使了眼色。不管怎么看,这都是打着坏主意的表情。

「椎名,要走了。青山也是。」

空太催促着两人回到校舍去。四位教师感到不可思议,看着突然乖乖听话的空太等人背影。

接着,慢了仁大约五步左右的老师们也跟了上去。

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了。仁先让美咲走进顶楼的门,自己最后离开顶楼平台,露出爽朗的笑容回头转向老师们。

「三年来承蒙各位的照顾。」

他说着这种值得嘉许的话,一脸装死的表情关上门并且上锁。

「喂,三鹰,快打开!」

老师们从顶楼外侧「咚咚」地敲着门。

「这么一来就OK了。」

「这、这样做好吗?之后会被骂得更惨吧。」

七海发出吃惊又困惑的声音。

「没关系啦。反正会被骂的是空太。」

「仁学长也是啦!」

「我现在要不要来上学都可以,明天起就不来学校了。所以就交给空太啰。」

「啊!你连这点都算计进去了吧!」

仁不理会空太,一个人走下楼梯。后面的老师们仍不断敲着顶楼的门,喊着快打开。

「走吧,回家了。」

停在楼梯平台的仁,抬头看着空太、真白、七海、美咲四人。

「回家是指……」

「当然是回樱花庄啊。」

仁这么说完,故意露出了笑容。他再度跨步走出去,美咲立刻上前追着他的背影。空太、真白以及七海三人先是彼此看了一

眼,接着也以跳跃般的步伐跑下楼梯。

离开学校的空太等人,悠闲地走在平常的通学路上。

空太与仁的前方,以美咲为中心,与真白及七海三个人谈笑着。似乎是以刚收到的戒指为话题聊开了。

刚刚美咲也向空太炫耀了一番。那是配合美咲喜欢的角色「咬人熊~~」的设计款戒指,很适合长相可爱的美咲,而且她本人也很开心。

「仁学长之前没回樱花庄,都是为了美咲学姐吧。」

「那只是因为调侃前学生会长实在很有趣,所以上瘾了而已。」

真像是仁会说的借口。虽然多少有些真实的成分,不过仁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如果自己回樱花庄,美咲就会失去容身之处。要是仁放完寒假就回来,说不定美咲会自己离开樱花庄。总觉得事情会变这样。

「我误会了很多事……那个,真的很抱歉。」

「无所谓啦。况且有些部分的确应该被骂。」

「不过,你本来就打算一定要跟美咲学姐谈谈吧?」

毕竟连戒指都准备好了。说不定仁有自己的想法,空太却硬逼着他今天就行动。

「谁知道呢。」

仁只是暧昧地笑了笑,不肯透露事实。空太也不打算深究。眼前的美咲笑得那么开心,而仁正以温柔的神情看着她,那么过程也就不重要了。

到毕业之前的这段时间,两人之间会谈些什么、会做出怎样的结论,现在还不清楚。两人意见不合而吵起来,关系变得别扭的可能性还是很高。不过,对于仁与美咲来说那正是需要的事。现在的空太已经能够这么想了。

抵达延伸至樱花庄的坡道时,突然涌现了依依不舍的情感。仁与美咲再回到这条路上,大概只剩下不到十次吧。为什么总是要等到这样的时刻到来,才会察觉到这样的事呢?

总觉得还有好多话想跟他们两个人聊,总觉得还有好多事想跟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做。

为了振作逐渐低落的情绪,空太笔直地抬起头来。如果所剩的时间不多,那么只要珍惜地度过就好,只要能够长久地与仁、美咲一起看着同样的风景就好。现在不是在还没结束前就先后悔的时候。

「两个月没回来,多少有些怀念呢。」

抵达樱花庄前,仁感慨万千的这么说着。上次回来已经是圣诞夜的事了,所以也不难体会他的心情。

美咲精神饱满地喊着「我回来了」,冲进樱花庄里。空太也开心地看着完全恢复精神的美咲,跟在真白与七海之后跨过玄关的门坎。

只是,才刚踏进去一步就停下了脚步。美咲、真白以及七海三人突然停在前面。

「怎么了?」

站在后面的仁发出了疑问。

只见千寻仿佛在等人般站在玄关,空太以目光向她寻求答案。她所谓「不想参加的会议」,看来意外地很快就结束了。

走廊上甚至出现了从房里走出来的龙之介身影。

「如果全员都到齐了,那正好。」

如此说着的千寻脸色很难看。

「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你们。不好意思,现在马上召开樱花庄会议。」

「怎么回事啊?竟然一脸正经的表情。」

为了缓和现场的气氛,空太轻佻地回问。

不过,千寻回应的话语,却瞬间就将微温的空气清除殆尽。

二月二十日

这天樱花庄会议纪录只有简短的记述。

——本日召开水明艺术大学附属高等学校的理事会,已决定本年度将拆除樱花庄。书记千石千寻

距离毕业典礼,还有十六天……

第五卷 后记

我是最近与荒木责编讨论原稿时,老是被嗤之以鼻的鸭志田一。

虽然总是引人发笑,不过终于平安出到第五集了。

《樱花庄的宠物女孩》系列,虽然是托荒木责编与负责插画的沟口ケージ老师的福才能够成立,但是作家、责任编辑和插画家之间实际上是以什么样的平衡在进行工作,说不定意外地不为人所知。

因此,本次想以此做为后记的话题。

以《樱花庄的宠物女孩》来说,敲定讨论的时间后,三个人偶尔会一起去吃饭。可是回过神的时候,常常已经到了只剩最后一班电车的时间。为什么呢?

如果要问那么长的时间都在聊些什么……并不是很开心地聊着「隔壁的客人是很常吃柿子的客人」、「会在旁边的竹篱笆立竹子,是因为想立竹子所以才立竹子的(注:日本绕口令)」、「今天早餐也是西红柿」等,总之,几乎都是在聊不能在这里说的话题。

此外,好像也说了「我想做那种事~~」之类的话,又好像没有……有时谈些本系列的东西,有时倒也不是……总之一言难尽。

还有就是,不发一语的三个人,只是盯着前来将食材丢入锅里的店员,让对方觉得很困扰的事吧。因为会造成对方的压力,所以请不要这么做。

那么,下一集终于来到毕业典礼……在这之前,预定要推出短篇集。以故事的时间点来看,因为与第四、五集相关的东西很多,依发售顺序来说,个人认为在第五集之后阅读是最适合的。当然,在《电击文库MAGAZING》上连载的部分,在各别刊载的时间阅读是更好的……

时间暂定在秋季。

先前已经提过名字的两位,在第五集也受了他们很多照顾。另外,这次也劳烦了负责设计的T大人。

对于阅读到最后的各位,谨致上最深的谢意。

鸭志田一

第五卷 插图

第5.5卷 神田空太日常的一天

台版 转自 奇跡のかけら@SOSG论坛

季节荏苒。

哭泣、嬉笑、喧嚷、玩闹……

春天到来,夏天到来,秋天到来,冬天到来。

在樱花庄荏苒流转。

在这样的日子前方等待着的,是新来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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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累~」

神田空太将身体深深泡进澡盆里,一边沉浸在疗愈身体的温暖中,一边不自觉地发出像大叔的声音。没出息的声音在浴室里回荡着。

这个四月升上了二年级,新学期开始已经过了三个星期。让人累积疲劳的原因实在很多,像是要记得新同学的名字;对变得更艰涩的授课内容感到头痛:必须认真思考未来的志向等。

不过,让空太每天晚上在浴室里变成大叔的元凶,却另有其人。

「啊~真的好累~」

洗了两、三次脸,再度发出叹息般的声音。

接着,浴室的门毫无预警地从外面被打开。

目瞪口呆的空太视线所捕捉到的,是一位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少女。她的姿态清秀而纤细,而且看来飘渺虚幻,飘荡着让人不禁觉得只要一眨眼,她就会像雪般溶解消失的危险气息。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五官分明、眉目坚毅的关系,也感觉得出她坚强的意志,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种不平衡的感觉,很吸引人的注意。

这样的少女,一身毫无防备的睡衣姿态,从浴室门口不为所动地俯视张嘴裸着身体的空太。

「空太。」

还没做出回应,空太立刻先挺起身子遮住下半身,紧抓住澡盆的边缘。虽然这样看起来像从纸箱里探出头来的弃猫,不过现在也管不了了。

「为什么你在这种状况下还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空太的声音几乎变成惨叫了。

「我想过了。」

「我不丢个脸盆你是不会了解的吗!」

少女对此丝毫不在意,继续自己的谈话。

「我觉得……」

「不要擅自继续讲下去!」

「跟空太一起洗澡比较好。」

「一起洗澡……你是打算叫我做什么啊!」

「帮我洗。」

「洗哪里!怎么洗!」

「全身上下。」

空太不由得开始想象在浴室里满身泡沫与真白玩闹的自己。

「光是你这发言,我都快流鼻血了!」

这名连续显露出莫名其妙言行举止的少女,就是每天从早到晚把空太耍得团团转,无论是物理而或精神面,都把空太的活力连根拔起、令人疲累的罪魁祸首。

她的名字是椎名真白。

从今年四月起,搬进空太所住的水明艺术大学附属高等学校的学生宿舍——樱花庄,是来自英国的归国子女,也是在全球受到好评的天才画家。她的才能是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便在特别的生活环境中所培育出来的,甚至可以说她从出生至今的

十六年之间,都只为了作画而存在。

因为这样,真白完全没有习得一般常识的机会,才会像这样理所当然地打开有异性正在使用的浴室的门。

「没有流鼻血啊。」

「我只说快要流鼻血了!你的脑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哪里没有!会打开浴室的门!往学校的路上还会迷路!去买东西还没付钱就先吃了!讨厌的食物还会默默地就放到我的盘子里!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如果我不准备换穿的衣服就会直接裸体睡着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不叫做普通啦!」

这三个星期以来所获知的真白非常识的生态,实在不胜枚举。光是回想起来,脑袋都要变不正常了。而且糟糕的是,真白似乎不觉得自己奇怪。证据就是面对空太正确的指摘,她仍一脸认真地如此回应:

「空太,你在说什么?」

她这个样子,当然没办法自己一个人过像样的生活,所以在她来到樱花庄的隔天,就因为空太的提案而决定了「负责照顾真白」这个工作。然后,拼了命的抵抗也是枉然,被选上担任这个重要工作的,就是樱花庄唯一有常识的人——空太。

樱花庄原本就是特别宿舍,聚集了在一般宿舍共同生活中格格不入的学生,除了生活白痴真白以外,像是外星人、外宿帝王、极度足不出户的茧居族等,都是些充满个性的人。就连身为监督人员而住在一起生活的教师,也是个放任主义的嫌麻烦者,完全不可靠。

现在男女共有六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空太之所以会来到樱花庄,是因为在严禁养宠物的一般宿舍里饲养弃猫的缘故。如果能够找到饲主,就能跟樱花庄说再见了。只是没想到这半年来,猫咪的数量不但没减少,不知为何还反而增加到七只。脱离问题学生的巢穴、重拾平稳日常生活的道路,无止境而漫长。

「我觉得一起洗澡比较好。」

「驳回!」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性,而椎名是女性!因为我们彼此正值青春期!再去给我好好想一想!」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看看的。」

真白一脸思考的表情转过身,终于离开了这里。当然,浴室的门还是开着的。

「这是新的霸凌手法吗……如果是梦,真希望快点醒过来……」

空太没办法,只好自己关上门。

再次将身体浸入澡盆里,语重心长地告诉自己,想获得身心的安宁,只有脱离樱花庄一途。

隔天早上,设定六点半的闹钟铃响之前,空太就因为吃了一记焦茶色虎斑猫小町的猫拳而从睡梦中醒来。

喂七只猫吃早餐后,空太也一边吃着早餐,一边为挑食的真白做便当。完成之后,叫醒在自己房问的桌子底下睡得香甜的真白,把要换上的制服递给她。

五分钟之后,从房里走出来的真白一身引人遐想的装扮。没穿背心,衬衣的扣子也只扣了一半。从胸前敞开的缝隙,隐约看得到水蓝色的内衣跟看起来很柔软的白皙肌肤。空太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才发现她袜子只穿了一边……

「这是哪来的时尚品味啊!」

不知目光该往哪里摆,空太要她把扣子扣上,袜子则是让她坐在床上,由空太帮她穿上。

接着用吹风机调整乱翘的头发,再让她去洗脸。吃完早餐后,便与真白一起上学去了。

即使在路上也丝毫不能松懈,稍微不注意,真白就会摇摇晃晃地走偏上学路线。

「学校在那边。」

「在这边啦!」

这种情况让空太抵达学校时,已经累垮了。

拼命移动沉重的身体,在鞋柜换上室内拖鞋。一边收好鞋子,慎重起见也往真白的方向确认一下。正如所料,真白没注意裙摆,正为了穿室内拖鞋而弯着腰。

「椎名,会看到喔。」

「看到什么?」

真白维持弯腰的姿势转过头来。因为这样,裙摆又更往上移动。

「哇,笨蛋!」

即使一边说着一边把脸别开,空太的视线还是确实地投向少女的花园。男孩子可悲的天性。

多亏如此,空太才得知令人震惊的事实。

准备真白的衣服,是「负责照顾真白」的空太的任务,所以就连内衣裤都是空太挑的。空太知道今天是样式简单的水蓝色内裤,因为搭配的人就是他。

但是,不同于那样的景象却飞进了空太的视野里。

应该要有的东西却不存在,只有连绵不绝的肤色。看到的东西是臀部,简单来说,就是真白没穿内裤。

「咦?喂!椎名!」

空太慌张地拉住真白的手,让她站起身。

「我、我说你啊!到、到、到底在干什么!」

「嗯?」

「还『嗯?』咧!过来这里!」

为了避开周围的目光,空太把真白带到走廊的角落。

「这个是那个吗?因为什么宗教的理由,所以今天要这样吗?」

「……」

真白一副茫然的样子。

「还是什么养身之道?」

果然还是一脸不懂的表情。

「我是说,那个,下……」

「……」

真白照着空太所说的看着下方。短暂的沉默。接着,她抬起脸来继续歪着头。

「看来你就是要我全部说出来就是了!」

「空太好怪喔。」

「知道这个事实,当然会变得很怪!感觉都快要升天了!」

「不懂。」

「我~是~说~」

空太没办法,把脸凑近真白的耳边,满脸通红地窃窃私语:

「你没穿内裤吧?」

怎么会一大早就对女孩子说这种话呢?如果弄错一步就会变成变态。

真白稍微想了一下,两手抓住裙摆企图掀起裙子。

「要是做那种事会被逮捕啦!」

空太拼命叫喊。

真白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把抓住裙摆的双手滑到裙子里面,手伸到臀部一带,摸着确认情况。

「那么,怎么样?怎么样了?拜托你,告诉我是我看错了。」

「好像忘记穿了。」

眼前一片黑暗。

「要怎样才会忘记这种事啊!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啊!我今天早上有准备换穿的衣服吧?

内衣裤也有准备吧?」

「因为我在想事情。」

「你说什么!」

「我说因为我在想事情。」

「你在想什么比内裤还重要的事?这世上有存在那种东西吗!你今天一整天要怎么办!」

「大概跟平常差不多。」

「重要的部分跟平常可是差很多吧?」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啦!」

「因为会着凉吧。」

「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这根本是小问题吧……」

没办法不在意在走廊上来往的学生们的目光。不分男女,视线总是会被真白端正的样貌所吸引。要是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空太这么一想,背后就开始冒冷汗。

「啊~真是的!今天完全不行。现在马上回家吧。」

空太果断下决定的这瞬间,铃声响起。为了避免迟到,最后一刻进来的学生同时跑了起来。

与这股人潮逆向,空太抓着真白的手打算折返,却有位教师挡在两人的面前。

「好了,神田跟真白也赶快进教室去。」

这么说完就掐住空太后颈的,正是在樱花庄一起生活的美术教师千石千寻。现年二十九岁又十五个月。就各方面来说是个很麻烦的年纪。

她就这样把空太拖往教室的方向。

「等一下,老师!今天不行!有世界危机发生了!」

「那种事情总会有哪个国家的大总统想办法处理的。」

「可以交给别人做的话我也想这么做,但是实在不行啊!」

毕竟他们不会为了这种局部地区的危机而跑来帮忙吧。

「好了好了,别再哇哇叫了,快过来吧!」

「拜托您,请等一下,老师!真的很危急啦!我是说真的!」

「真白也赶快去上课吧。」

「嗯。」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真白朝着与空太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前往自己的教室。每走远一步,裙摆使随之摇晃。裙摆每摇晃一次,空太的嘴里就发出呜或哇的惨叫声。心惊胆战地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心脏,现在也仿佛要爆裂开

来了。

「不行啦……真的不行啦!我没办法带着这个秘密活下去!我受不了这种极刑啦!」

空太悲痛的呐喊却没有人听得到。

不妙。真的很不妙。岂止是不妙而已。

绝对可以断言,这是人生最大的危机。

第一堂课是现代国文,空太比任何人都还要一脸认真地听课。脑筋总动员去面对一个问题,这大概是从高中考试以来第一次吧。不,应该更胜那个时候。

握着自动铅笔的手在颤抖。

不断反复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冷静。好像哪个伟人曾说过,越是危机的时候越要冷静。

「神田同学,想去厕所的话可以去。」

专任老师白山小春以甜美的声音这么说着。

「才不是!」

空太迅速响应误会的小春。现在不能浪费畤间了。

首先是客观掌握问题。这么一来,说不定就能察觉到什么。没错。就这么办。

察觉事件大约是一个小时前的八点三十分。

第一发现者,是神田空太。也就是自己。

事发地点是出入口。

对象是椎名真白。

这个真白,今天早上没穿内裤就来上学了。

上午九点三十分的现在这个时刻,下半身还是自由的状态。

称得上是极为危险的状态。要是有任何闪失,世界就会毁灭。能够打破这种状况的人,只有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以上,确认状况结束。

总之,必须紧急处理。要是真相被摊在阳光下,那瞬间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无论如何,一定要以空太的力量守住秘密……一定要保护真白……整个脑袋已经满满都是真白没穿内裤了。

「神田同学,忍耐对身体不好喔。」

「我都说不是了!」

空太一瞬间就让烦人的现代国文老师闭嘴了。

不过,要是第一堂课上课中就被发现了该怎么办?如果变成那样,之后的情报操作就会极为困难。只能让知情的人消失。不过,要怎么做?那当然是把对方叫到没有人的地方……这种事怎么办得到?空太不过是一介高中生。

要是被发现,一切就完了。光是想象最糟的事态就觉得世界要从脚边开始崩裂瓦解了。

现在只能祈祷还没被发现。

之后,一直到课堂结束之前,空太一直想着这些事。

总共被小春催促着去上厕所五次。终于,响起了课堂结束的铃声。

空太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往走廊飞奔出去。

「什么嘛~果然是在忍耐不是吗?」

空太虽然想回答「不是」,不过还是以任务为优先。目标是真白所在的美术科教室,在漫长的走廊上全力冲刺。

就像艺术大学附属学校,水高里除了以升学为目的的普通科以外,还开设了艺术系的美术科与音乐科。不论哪个科都是少数菁英的教育方针,名额只有十名左右。

虽然跟普通科是同一栋校舍,不过与空太的教室却是在走廊最远的两端。

他气喘吁吁地抵达美术科教室。

在靠窗的座位上,看到了真白的身影。橡皮擦从桌上掉落,察觉到的真白从座位上起身,准备捡起来。

眼看着她正要蹲下去。

「哇~你想做什么啊!」

空太一边叫喊一边冲过去,在真白蹲下之前滑垒过去,捡起橡皮擦。

因为突然大叫,完全引起周围的注目。美术科除了真白以外,没有其他认识的人,空太觉得大家的视线像针扎般疼痛。

那就像是看着脑袋不正常的人的目光。

空太假装没发现,精神抖擞地站起来。

「你的橡皮擦掉了喔。」

接着将橡皮擦放到真白的手里。

「谢谢。」

「嗯,没问题……话说回来,我说你啊……」

空太压低声音,招手要真白把耳朵凑过来。

不知为什么,真白却握住了那只手。

「我是要你把耳朵借给我的意思。」

「空太。」

真白一脸认真,直直地看着空太。

「干、干嘛啊?」

「耳朵没办法借来借去的。」

空太被这么说了一顿。

「我知道啦!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对,这根本就不重要,我要说的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周围。要是被谁听到可就糟了。

「什么事?」

「你清楚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吗?」

「嗯。」

「怎么样的理解?」

「状况绝佳。」

「是因为从束缚中被解放了吗?不是吧?别这样吧……对了,椎名,把运动服穿上。」

「为什么?」

「因为我的感觉才是这世界的基准!」

于是真白把两手手心朝上,伸出双手。

「这手是干嘛?」

「运动服。」

「不,我可不知道椎名的运动服在哪里喔。」

「空太不知道的话,那我也不知道。」

「咦?这世界的规矩是这样吗?」

「没错。」

「那怎么可能啊!」

好不容易花了整整一堂课所想出来的运动服作战,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有圈套。空太即使想借出自己的运动服,也因为想拿去洗而在昨天就带回家了,现在不在手边。实在是太不凑巧了。

正在思考下一个办法时,响起了代表休息时间结束的铃声。

「啊~可恶!听好了,椎名。」

「嗯?」

「总之,你今天可要乖乖的喔?不可以蹲下或弯腰喔。橡皮擦掉了也不准捡喔?这些事全都交给我就好了。」

「我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吗?」

「真的知道了。」

「好,那么,我就回教室去了。」

「嗯。」

空太小跑步离开美术科教室。在门口又回头看一下,真白依然站着望向他的方向,四目相交时,真白轻轻挥了挥手。因为觉得不好意思,空太马上又把脸别开。总觉得其他学生的目光意味深长,令人感觉很不自在。

正想赶快逃离时,外面吹来了一阵强风,贴在教室墙上的纸开始骚动。桌上的笔记本啪啦啪啦地翻页,然后,真白的裙摆微微地飘动了起来。

「啊~!」

空太的叫声吸引了美术科教室里学生们的视线。多亏如此,没有人看着真白。除了空太……

不过,实际上并没有看到裙底风光。

「没、没事啦。啊哈哈哈。」

无数困惑的冷漠视线,同时也传来吱吱喳喳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个人从刚才就在干什么?」

「竟然胆敢那么亲密地找椎名同学讲话,真是混账东西。」

「就是说啊,为什么那么清秀又楚楚动人的椎名同学,会在樱花庄啊?」

「椎名同学真是可怜,还得搭理那种人。」

硬要说的话,明明空太才是被害者,却被说得很难听。不过,因为大家不知道真白是怎样的生活白痴,所以这也无可奈何。况且从刚才就发出怪声、做出奇怪举动引人注目的空太也没有辩解的余地。当然,虽然是有原因的,但总不能说出来。

不论自己如何被瞧不起,男人有时就是该紧紧闭上嘴。

空太想着不为人知地守护世界的英雄真是辛苦,一边走出教室。

无力地垂着肩膀,带着摇晃不稳的脚步回教室。

走廊上吹起春天恶作剧的风,仿佛在取笑这样的空太。

「连上天都弃我于不顾吗……」

事情发展至此,一定要马上让真白穿上什么才行。

感觉时间仿佛永远的第二堂数学课结束后,空太再度前往美术科教室。他带着在窗边座位上发呆眺望着窗外的真白,前往三年级的教室。

要跟一起在樱花庄里生活的三年级生上井草美咲借运动服。

空太刚开始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去,不过想到万一发生真白的裙子掀起来之类的大惨事,突然害怕了起来,为了能就近照顾,决定带她一起过去。

水高是依学年分楼层,一年级在一楼,二年级在二楼,而三年级就在三楼。因此要前往三年级教室,就必须突破楼梯这个最大难关。

接着,楼梯很快便耸立在眼前。今天看来格外险峻。

相对于停下脚步的空太,真白毫不在意地抬起脚。一阶,接着又一阶往上走。

「椎名,压好裙摆。」

空太注意着周遭,小声提醒。

「你可以压着。」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做得到才有鬼啦!你想把我赶出学校吗!」

打算从真白身后防护的空太也爬上了阶梯。每一阶都走得相当慎重,并且注意真白的裙摆与背后。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必须细心注意,一个失误就可能要命。虽然真白看来没有这样的自觉,不过现在已经是这么紧迫的状况了。

在楼梯平台上转弯,还剩下一半路程。一边逐阶数着,继续往上。在剩下三阶的地方,脚踝感受到不祥的风。心想着要来了的时候,一阵风吹上了楼梯。

真白的裙里充满空气而膨胀,眼看就要飘起来。

「呜喔!」

空太忍不住出手。完全是反射动作。

两手压住真白的裙子,大把抓住她的臀部……

真白没动肩膀,只是回过头,以平常的面无表情俯视着空太。

「不、不是啦!这、这是不可抗力,绝对不是我突然兽性大发,我真的没有居心不轨,拜托你相信我!」

「空太。」

「有、有何指教!」

「好痒。」

「抱、抱歉!」

他慌张地把手移开。

立刻确认周围,上面没有任何人。松了一口气。接着往下看,与看似一年级生的娇小女孩目光对上。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仿佛要发出惨叫一般,女孩满脸通红地逃走了。

「啊,等一下!你误会了!」

当然,娇小的女孩没听到空太的声音,便消失在楼下。

这时,一位男学生由楼梯走了上来。

「大白天的就发情啦,空太。竟然还把那么勇敢可爱的一年级生给弄哭。」

走过来的是另一位一起在樱花庄生活的三年级生——三鹰仁。修长高挑、身材又好,明明穿着同样制服,却有着与其他学生不同的气质。造型简单的眼镜也带有知性,更凸显成熟魅力。

从拿着书包这点看来,应该是现在才刚来学校吧。

「仁学长,好久不见了。」

「嗯?是这样吗?」

已经有一个星期不见了。仁现在有六个女朋友,星期一是大学戏剧学系四年级的麻美学姐;星期二是护士纪子;星期三是花店的加奈;星期四年轻太太芽衣子;星期五是赛车女郎铃音;周末则是粉领族留美,他是个像这样以星期几决定过夜地点的最差劲人种,所以已经大概一个星期没回家了。

就像要提出证明一般,他的领口留有女性的口红痕迹。掠过而横向延伸出去的红色线条,像是在做什么的途中偶然沾上的,莫名觉得生动逼真。

真不愧是外宿帝王。这当然也是他存在于樱花庄的原因。

「仁学长,领子被做记号了喔?」

听空太这么说,仁便拉着领子确认。

「啊,真的耶。因为昨天加奈小姐在我一进她房间时就突然扑上来。」

仁这么说着走到空太旁边,两人一起上了三楼。

「那么,空太有事找美咲吗?」

「嗯,是啊。」

「真白也是?」

仁的眼角余光看到了真白。真白摇了摇头。

「我话说在前面,这可是椎名的事喔?」

「这样吗?」

空太觉得头痛,终于来到美咲的教室。

美咲也是美术科的学生,所以不同于普通科,人数不多的教室感觉很宽敞。

「美咲不在。」

「确实是不在呢。」

「不,明明就在吧。」

这么说的人是利用身高从空太与真白背后窥视教室的仁。

「虽然我也知道她在啦……」

即使没看到美咲的人影,但教室里却有一个让人不禁行注目礼的异样物体。或者该说有「一名」。讲桌正前方的座位上坐着熊的布偶装。因为以那一身打扮与同学谈笑风生,所以才骇人。

不愧是住在樱花庄的外星人。

可以的话,真不想跟她攀谈。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了。

「美咲学姐,可以打扰一下吗?」

因为这一句话,不同于看似沉重的外貌,布偶装以敏捷的动作转过头来。

熊嘴巴的部分露出了美咲可爱的脸蛋,刚好就像是脸被咬住的感觉。她的视线捕捉到了空太。因看到猎物,眼睛闪闪发光。

紧接着,一脸认真站起身的美咲,以就连野生熊都会感到惊讶的充沛活力,朝空太直冲而来,就这样直接以全身重量冲进空太怀里。虽然空太试图接住,不过还是轻易被扑倒了。

「你在做什么啊?学姐!」

「用全身来表达学弟来看我的喜悦啊!」

「真是给人找麻烦!」

空太推开美咲,站起身来。

「好可爱喔,美咲。」

「谢谢你,小真白!」

美咲紧紧抱住真白。

「这个叫做『咬人熊~』,是现在我的排名里获得最流行头衔的熊中之熊喔。也是BEAR中的BEAR!」

「不,那种解说根本就无所谓。」

她到底是从哪里弄到布偶装的?恐怕从早上就以这身打扮上课听讲吧。空太忍不住同情起老师来了。

「还没讲完啦。人家想要热烈讨论咬人熊~啦!」

美咲用布偶装对空太进行头槌攻击。

仁用手帮忙把头挡了下来。

「空太不是有事要找美咲吗?休息时间快结束了喔。」

以美咲为对象总是会这样,因为可有可无、毫无意义的话而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学姐,你有运动服的话请借给我!发生了紧急事态!」

「好啊。虽然我没带。」

「到底是哪个啦!」

「虽然我没带,但是我想借你的心情是认真的喔~」

熊摆出了万岁的姿势。不,应该是威吓的姿势吧。

「仁学长呢?」

「嗯?我也没有体育课,所以放在宿舍。」

「怎么都是些不凑巧的人啦!」

那不就变成只是为了被熊扑倒而来到这里了。

「喂喂,你说这什么话啊?怎么啦?这么叛逆。」

「不,那是因为……」

空太畏畏缩缩地招了招手。美咲与仁,甚至连真白都把耳朵凑过来。

「那是因为……椎名没有穿啦。」

「啥?你是说……」

仁的目光望向真白的裙子,接着仿佛确认般看了空太,空太便明确地深深点了点头。

「难怪空太会这么兴奋了。」

仁看来一点也不惊讶,冷静沉着地说着。而美咲的反应也一样,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真不愧是住在樱花庄的人们,实在不正常。

「学弟也终于对性爱觉醒了呢。」

「不是那个意思的兴奋吧!」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那个意思的极度兴奋吧?」

「仁学长不要做出确切的指摘啦!」

空太想转换心情而看了真白,却发现她正看着无关紧要的地方。真是一点危机感也没有。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仁学长,你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只要空太内心坚定就解决了吧。」

「这样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你只是想说别在意吧!况且,我根本不可能突然就变坚强!」

「那么,为了让学弟没有任何感觉,要不要我让你心碎掉?」

正如其名,美咲绽放出美丽灿烂的笑容这么说着。当然,既然是美咲,就绝对不是开玩笑,而是百分之百认真的。气势仿佛现在就要挥出熊爪一般。

「今天结束之后,会帮我恢复原状吗?」

「这个办不到喔。」

「别讲得那么干脆!」

「那么,我回教室去了。」

「啊~不要见死不救~」

空太抓住仁的手挽留他。

「像仁学长这样的花花公子,不会若无其事地随身携带一两件内裤吗?或者不小心放进口袋之类的?」

「你交了女朋友之后会想随身带着内裤啊?真厉害。」

「请不要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

「不然,要不要穿我的?」

这么说的人是美咲。

「咦?」

「我去把它脱下来喔。

美咲正打算冲出去时,仁以双手抓住熊的头加以制止。

「当然不行。你在说什么蠢话?」

「咦~可是又没有其他方法。」

「只有这点绝对不准。」

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仁的语调中夹杂了不高兴的气息。

「嗯,我知道了……既然仁都说了,那我就不这么做了。对不起,学弟,我帮不上忙。」

「不会啦,与其要从学姐手中夺走内裤,还不如我自己脱。」

「喔~还有这个方法!」

「咦?不,我是开玩笑的耶?」

熊的手伸过来抓住空太的裤子,企图松开皮带。空太全力抵抗,好不容易才从美咲的魔掌下死里逃生存活下来。

被猎物给逃了的美咲,不开心地噘着嘴。

「既然都这样了,那也没办法。让我来告诉你最后的手段吧。因为是学弟的拜托,总不能不吭声就放着不管吧!」

「既然有好方法,就请早点说出来嘛。」

「来画内裤吧!这么一来,即使裙子被恶作剧的风掀起来,也能以『什么啊,原来是内裤啊』的感觉瞒混过去!」

「画在肌肤上吗!根本就只是增加了变态度而已吧!」

「只要有我跟小真白的技术,绝对能画得跟真的一样!」

「请不要把绘画的才能用在这种地方!」

会想来拜托美咲,本身就已经是个错误。

而当事者真白则茫然看着流动的云。大概是觉得看起来很好吃吧。

「我说啊,椎名你也给我参与话题!我们吵的可是你的问题耶!」

「这样吗?」

「你到目前为止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多思考一下自己的事吧!我可是满脑子都在想着你的事耶。」

话一说完,空太强烈感受到美咲与仁的视线。

「喔~学弟,竟然会说出爱的告白耶。」

「真是个该做的时候就会去实行的男人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那么,小真白的回应是!」

美咲假装拿着麦克风逼近真白。

「空太。」

真白以澄澈的双眸直视空太。光是这样,就让空太的心跳猛然加速。

「干、干嘛啊?」

声音已经完全变调了。

「我之前就一直想说了。」

这个情况看来,该不会是……该不会是那样吧?空太即使一边在脑袋里反复说着不可能,另一方面,脑中某个角落却仍期待着。

「想、想说什么?」

「你踩到我的脚了。」

「这种事要早点说!不对,对不起啦!真的很抱歉!」

这时,时间终了。铃声响起。

「那么,你就好好加油吧,空太。」

「想到就随时叫我喔!如果是为了学弟,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冲过去的!」

熊握住空太的双手,用力地摇了摇。

目送熊回教室的背影,空太与真白一起回到一楼。应该找拥有普通感觉的人来商量的——空太如此深深后悔着……

第三堂的英语课,即使下课铃声响了,老师还是不肯放下粉笔,还稍微多上了一些课。

上课期间,空太不断送出「快点结束吧」的念力,不过看来似乎是反效果。

铃声响后又过了三分钟,比起终于把教科书收起来的英语老师,空太更急速地走出教室。

双脚正打算加速而充饱力量时,空太突然被掐住后颈。转过头去,发现带着狂傲笑容的千寻正站在那里。

「神田,你很闲吧。帮我搬打印的讲义。」

「现在不行!一点都不闲!我是全世界最忙的男人!请你拜托其他看来很闲的家伙帮忙!教室里面满满都是!」

「才不要~」

「为什么!」

「我是每天不看一次你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就会死掉的体质。」

「这是什么麻烦的体质啊!」

「好了,走吧。」

千寻毫不在意地拖着空太走。

「等一下,老师!真的不妙啦!」

「不妙是指什么?你的性欲吗?撑到快胀破了吗?」

千寻的目光朝向空太的下半身。

「您在看学生的哪里啊!我是说椎名!」

「真白怎么了吗?」

「不,那个她今天……没穿啦。」

即使空太一边注意周遭一边告知这冲击性的事实,千寻也跟美咲或仁一样,表情完全没变。感觉搞不好还会问「然后呢?」。

「然后呢?」

不,还真的这么说了。

「只有这样吗!」

「嗯,偶尔也是会有这样的日子啦。」

「咦?是这样吗!难道老师也是?」

「你是用什么眼光在看老师啊?该不会,每天晚上都以我为对象,想着一些奇怪的事吧?不要这样,感觉很恶心。」

「我从来没把老师跟内裤联想在一起,所以请放心。」

「喔~很敢讲嘛你。那么,现在就到美术准备室去,让我好好教教你什么是大人的魅力。

当然还要一边搬讲义。」

「请容我积极地拒绝!所以,请快放手!」

「不行。」

美术准备室已经近在眼前,空太就这么被带了过去。

「请您重视一下事态啦。您明白吗?老师您的表妹,可是在很危险的状态下来到学校耶?」

「只要有穿裙子就没问题了。因为校规并没有针对穿不穿内裤做规定。虽然也许有规定避免穿太招摇华丽的内裤,不过跟现在的状况完全是两回事。」

「根本就是比这个还严重的问题吧!即使校规允许,还有触法的危险性啊!公然猥亵的话就惨了吧!」

「没问题啦。因为如果不掀开来看,没有人会知道到底有没有穿。我记得不知道哪个伟人曾说过,要观测才会知道。」

「请不要讲得好像箱子里的猫一样。」

「不要再说些有的没的,你只要像个奴隶帮我工作就行了。」

千寻说着把成叠的讲义堆到空太面前。

「不要说像奴隶!」

往返了教职员室与美术准备室三趟。空太终于完成千寻所交付的工作,手臂已经没力气,休息时间也已经结束。

空太放弃去找真白,决定回自己的教室。

至少想个对策也好,空太拿出手机,传了封简讯出去。

收件者是同班同学,也是樱花庄里住在隔壁房间的同学——赤坂龙之介。他今天没来学校。或者该说,昨天也没来,前天也没来。甚至四月以来一次都没来过学校,在樱花庄里也不见他的人影。

是个彻头彻尾足不出户的茧居族。

虽然不觉得拜托他就会轻易把内裤送过来,不过空太已经被逼到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协助了。

——赤坂,救救我吧!

空太寄出简讯后,马上收到回信。

——现在龙之介大人正与S社的开发负责人进行会议。因此非常抱歉,我无法将空太大人的简讯传达给他。盼能获得您的理解。您的女仆敬上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费工夫做的恶作剧,但空太现在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龙之介独立开发的自动邮件回信程序AI。名字就如同字面上的,叫做女仆。

龙之介是从事游戏相关开发的程序设计师,日夜都窝在房里工作。

——紧急事态!拜托你,女仆!帮我转给赤坂!

——那么,请教您的急事为何?心胸宽大的女仆敬上

请帮我带内裤过来!

——真是的,空太大人真是爱恶作剧(笑)。想用这种下流的恶作剧来让我困扰是没用的喔。完全不把性骚扰当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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