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的女仆敬上
完全被当作是开玩笑了。
洞悉人类微妙情感的高性能变成了祸害。
空太思考着该怎么回信时,已经抵达教室。第四堂课的化学老师也来到教室,在这之后也没办法做什么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勉强挤出的声音,总觉得微微含着泪水。
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五分钟。因为时间相当充裕,本以为是解决没穿内裤问题的最佳机会。
空太在美术科教室里与真白一起吃便当,中途美咲与仁突然闯了进来,之后便说起「咬人熊~」,还有其他可有可无的话题,聊得很开心,时间在聊天时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竟然会犯下这种失误……」
「还是不要说好了!话说,不是那样喔?我不会用在什么低级下流的事情上喔?况且也不是我,是那个……你知道椎名真白吧?」
「嗯,那当然。」
不愧是天才画家,从插班进来就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真白在水高学生之间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那个椎名忘了带运动服来,所以正在招募愿意出借的人。」
因为其中包含了些许的谎言,空太中途就把视线别开,如此告诉七海。
「喔~椎名同学啊~」
七海投以怀疑的眼光。
「是、是啊。」
「不过,美术科下午是实习课吧?应该没有体育课啊?怎么回事?」
「不,那个是,因为……」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海由下往上看着空太的脸追问着。就算如此,空太也不能因为屈服于这股压力而说出真正的理由。为了保护真白……
「如果你借给我,我会很感激的。拜托你!」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死皮赖脸央求她了。
「拜托您!青山大人!」
「唉~借给你是没问题啦。」
对于空太的态度,七海发出了受不了的声音。
「真的吗!」
「反正又不是什么舍不得借人的东西。」
七海合上语调辞典,从座位上起身,在后面的柜子里拿出成套折叠整齐的运动服过来。
「拿去。」
「谢谢你,青山。」
空太一收下运动服,由于太过高兴,忍不住拿来贴着脸颊磨蹭。
「等、等一下,神田同学!」
七海慌张地拿回运动服。
「不,不是啦!刚刚是一时冲动。」
「所以是本能?」
七海一脸倒胃口的表情,与空太拉开了距离。
「不!不是那样,是因为想到终于获救了,太开心才会忍不住。」
「忍不住就想用在奇怪的地方?」
「对不起。我不会再那样做了,请借给我。拜托你。」
空太深深地鞠躬。
「好、好啦。」
空太谨慎地收下再度递出的运动服。
「谢谢你,青山,我真的很感谢你。」
「不、不用客气了啦,不要讲得那么大声。」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在看啊。」
被这么一说,空太环顾教室。同学们迅速别开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开始谈笑,这种不自然的空气实在让人坐立难安。
「总、总之,谢谢你了。」
空太这么说完,从座位上起身。想马上把运动服送去给真白。
走出教室时,不知为何七海也跟了过来。
「青山?」
「因为神田同学的关系,害我在教室里待不下去了!」
「抱歉。」
「不用跟我道歉哦……」
两人并肩在走廊上前进。
「那个,神田同学。」
「嗯?」
「为什么神田同学要帮椎名同学这些事?」
「咦?不,那是,因为……她刚插班进来,好像还完全没有朋友……而且我跟她又住同一个宿舍……」
「只是因为这样?」
七海投以试探的眼神。
「什、什么意思啊?」
「因为,椎名同学、呃……非常……该怎么说呢……」
七海该不会知道些什么吧?莫非已经发现真白本性其实是生活白痴?到目前为止明明都还没有人察觉。空太开始警戒,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她很可爱。」
「咦?」
七海含在嘴里的声音,几乎没办法听清楚。
「没、没事啦!」
两人聊着聊着,已经来到美术科教室。
七海自然而然地准备走开。
「咦?青山你要去哪?」
「去哪都无所谓吧。」
空太被冷漠的目光瞪了。七海大概是要去洗手间吧。即使现在觉得糟糕也太迟了,空太只好堆起满脸笑容敷衍过去。
「喔,喔。待会儿见啦。」
「哼。」
七海甩着马尾,怒气冲冲地走远了。
空太一踏进美术科教室,就与只剩下自己一人在教室里的真白在门口碰个正着。因为下午是实习课,所以大家大概都往美术室移动了吧。
真白也拿着大大的素描簿,正准备往那里走去。、
「又是空太。」
「不准说又是!」
「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啊!」
「老是遇到空太。」
「你以为原因出在谁身上啊……」
「有什么事?」
「我带运动服过来了。把这个穿上。」
空太递出运动服,真白却没有要接下的意思。
「帮我穿。」
「你自己穿!」
「手上有东西。」
真白的双手因为大大的素描簿,以及放有画材的袋子而空不出来。
「先放着不就好了?」
「为什么?」
「我不懂你提出疑问的意思……」
「因为想让我穿上的人是空太。」
没错。因为真白没穿内裤而感到危机的人,本来就只有空太。真白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度过了这一天。
「啊~真是的,我知道了啦!」
为了保险起见,空太背着手关上教室的门。
他把运动服裤脚的部分揉抓成圈状后,蹲在真白面前。
即将要在没穿内裤的战役画上休止符,所以这点事就忍耐下来。
「好了,把脚穿过去。」
真白举起右脚。
剩下的就是穿过两条腿,再把运动裤拉起来就好了。这么一来,一早开始持续到现在、消磨心志的战役终于要结束了。和平即将造访世界,紧张与亢奋接连不断的沉重压力终将落幕。然后,空太获得解放,迈向自由。
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
——赢了。
空太心中如此确信。
因此,紧张的弦突然断了。
在与真白的极近距离之下,空太轻率地把头抬起来,实在是截至目前为止最大的失误。
毫无心理准备的空太眼前,真白白皙的大腿逼近而来。就连前方的少女花园都快看到了。
「咦?呜哇!靠看到了啦!」
空太把脸别开,几乎在同时,真白把右脚伸进运动裤。内心动摇的空太把身体缩了回来,单脚站不稳的真白开始摇摇晃晃。
心想糟糕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哇~!等一下、等一下!」
真白的身体靠了过来。会想去接住是理所当然的判断。
两人的身体很快重叠在一起。
「等一下!我说你!多少也站稳一点!」
「不可能的。」
「你放弃得太快了吧!」
手臂、胸膛还有脸颊,都感受到真白肌肤的柔软。虽然并不是非常重,但对于双膝跪在地板上的空太而言,并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倒下来的真白。
真白放开的素描簿与装画材的袋子掉落在地上。空太已经预见那就是两人的未来。
「呜喔喔~!已经到极限了!」
空太在下方,两人纠缠着倒在教室地上。
一阵疼痛窜过全身,接着感受到的是人体肌肤的温度。
真白的脸就在眼前。吐气落在脖子上一阵搔痒。双脚缠在一起,没办法立刻站起来。右手环抱着真白纤细的腰,左手则碰触到什么柔软又温暖
的东西。
「这个该不会是……」
「空太的手在我的屁股上。」
「哇~!不用全部说出来!」
即使想要分开,却因为真白在上面,无法轻易动弹。因为慌张挣扎,脚又更纠缠在一起了。
真白的双脚,紧紧夹住空太的右脚。当她在空太大腿内侧蠕动时,空太几乎要发出变调的怪声。
「不要动来动去!别动!呜喔!」
因为身体扭动,空太现在依然放在真白臀部上的左手指勾到了某个东西。
「嗯?咦、咦?这个……莫非是?」
空太在翻卷起来的裙子里,感受到了伸缩布料的存在。他抬起头,越过真白的背以眼睛确认。看得到白色的内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为什么会穿着内裤啊?」
「因为穿上了。」
「没人在跟你聊这种程度的问题!」
完全陷入混乱的空太耳里,传来了从走廊逐渐接近的脚步声。眼看即将抵达这里。
全身一阵紧张。同时,教室的门以强烈的气势打开。
「我刚刚忘了说,因为明天要穿运动服……所以……在那之前……要还给我……喔…………」
七海说完,用手扶在门上的姿势僵住了。
看起来上下颠倒的七海,带着丧失感情的目光俯视空太,瞬间就确认了空太与真白的状况,还有两人手的位置。
当七海看到真白的臀部时,眼神变锐利了。真白的裙子掀了起来,空太的手还摸着她的臀部,加上手指看来就像要脱掉内裤,所以这也没办法。
眼看七海的脸逐渐涨红起来。
「神、神田同学……你、你在学校里做什么啊!」
「不是!我什么也没做!这是意外!」
七海即使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仍透过指缝看着,如此说道:
「可、可、可是!你不是正要脱她的内裤吗!」
「我没有要脱!是偶然!相信我!」
「老师跟警察,你要叫哪个?」
「拜托请叫老师!」
明明两者都很不妙,空太却还是做了选择。
「我知道了。」
七海说完,用力关上教室的门。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随便说说的!等一下!拜托你!青山,是误会啦……真的啦……」
当然,七海并没有回来。
「我的下场会怎样……已经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可以哭吧?」
「空太,帮我站起来。」
「现在就好,谁来安慰我一下吧!」
自从与真白正在忙的时候被七海目击,空太利用被逮捕前仅存的时间,要求真白针对已经穿了内裤的事说明。
「你到底为什么会穿着内裤!」
「千寻给我的。」
「什么时候?」
「早上班会时间之后。」
「怎么给的!」
真白从制服口袋里拿出纸袋。那是大学福利社的袋子。虽然知道卖的东西很多,但没想到连内裤都在受理范围内。
「那个嫌麻烦的老师……」
简单来说,千寻在今早短暂的谈话中,察觉到了内裤的事。于是,她立刻到福利社购买,并让真白穿上。而且还不把这件事告诉空太,看着学生徒劳紧张的样子,一定在内心大爆笑吧。身为老师竟然做出这种事……真不愧是樱花庄的负责老师,常识什么的是不管用的。
「为什么椎名也不马上告诉我啊!」
「因为我在想事情。」
「你在想什么比内裤还重要的事啊!把我的今天还来……」
「空太。」
「干嘛啦!」
「时间一去不复返。」
「我知道啦!」
两位男教师脸色大变冲到教室来,是三分钟后的事。空太被压制住,押送到学生指导室。
腋下被紧紧固定住的样子,完全就是被捕获的外星人状态,已经被全校学生当笑话看了吧。看热闹的人异口同声说:「果然又是樱花庄。」
第五堂及第六堂课的时间,严酷的侦讯不断持续着。
被当成受害者的真白,只休息了第五堂课,第六堂课又开始上课了。
无论空太如何解释,老师们始终不相信。原因是空太没办法把所有的事实说出来,在重要的部分保持缄默,企图用暧昧的证词蒙骗过去。毕竟总不能说出事件的开端是因为真白没穿内裤。
随着侦讯进行,空太的心智逐渐衰弱,每当被问「是你干的吧?」的时候,就开始怀疑说不定自己真的犯了罪。
他开始觉得说出「是我干的」,也许会比较轻松。
放学之后,要不是从真白那里听说事情原委的千寻前来搭救,空太差点就真的要说「是我干的」了。这是深刻感受到冤罪可怕的一天。
即使如此,空太也没有立刻获得解放,接着又被千寻念了「要干的话就别被发现」这种不知道是建言还是说教的话。当空太真正可以回家时,已经是西边的天空完全被染红的时刻了。
虽然有很多牢骚想对千寻抱怨,不过空太已经没有这种力气了。
他被夕阳照着,走出校门。拖着有气无力的脚步,与在门口等自己的真白一起走回樱花庄。
白天狂吹的风,此时也已经完全停止,变成了平稳的天气。
「上天这样玩弄我,觉得很开心吗……把我当成笑话,大家就满足了吗?如果世上会因此变和平,那就算了。可是这单纯只是我个人变得不幸而已吧?有谁得到好处了吗……」
叹气的空太背后,传来走在后面几步距离的真白的声音。
「空太。」
「啥?」
连回应也没精神。
「我从昨天就一直在思考。」
「思考什么?」
空太不管什么跟什么,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还是跟空太一起洗澡比较好。」
「……」
空太的脚步骤然停住。
真白撞上突然停下脚步的空太的背。
「喂。」
刚刚真白说了什么?
「鼻子好痡。」
「这种事根本就不重要!」
「……」
「该不会,你今天早上也在想洗澡的事?」
「是啊。」
「所以才忘记穿内裤?」
「是吧。」
「所以才忘记告诉我你已经穿内裤了?」
「嗯。」
「不要那么干脆就承认!」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
因为昨晚空太说了「再去给我好好想一想!」,所以才发生了今天没穿内裤的事件。事情变得这么复杂麻烦,责任也都在自己身上。
如此惊愕的事实摆在眼前,空太的心智完全崩坏了。
「啊、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空太很恶心。」
「谁来给我爱啊!」
这发自灵魂的叫喊,谁也没听到。
但是,空太的受难并没有这样就结束。
隔天,等待着来上学的空太的,是全校学生异样的眼光。像是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引人注意的奇特行径、已经向真白告白了、一把抓住了真白的臀部、是个嗜闻女学生运动服味道的变态、企图侵犯真白等,无数的流言已经传遍校园。
至于目击现场的七海,有好一阵子都完全不跟空太说话,就连看也不看一眼。
即使如此,空太还能每天来上学,一定是在樱花庄里被锻炼出来的。心智真的变坚强,自己都快陶醉了。
「不对、不对,干嘛觉得高兴?这跟已经被樱花庄同化有什么两样?」
原本渴望平凡安稳的校园生活的空太,以此为契机,再度深深对自己发誓要离开樱花庄。
「我绝对要脱离樱花庄!」
却还不知道未来自己会下什么样的结论……
第5.5卷 三鹰仁迈向成人的阶梯
决定好在圣诞节就把一切告诉美咲。
告诉她自己不去念水明艺术大学,而是要报考大阪的艺大。
告诉她想独白去面对自己的目标。
坦率地说出对美咲的感情吧。
单纯直率地说「我喜欢你」。
只是,现在光是自己的事就忙不过来了,没办法把美咲放在最优先。
为此需要四年的时间。
如果这样她也能接受,希望她能收下这个东西。
是生
日时没能送给她的戒指。
誓言的证明。
如果能在圣诞节交给她就好了……
在那之前,还有非做不可的事。
站在公寓大厦前,三鹰仁用去年生日时收到的备份钥匙打开了门。
「打扰了。」
边向室内出声打招呼边脱下鞋子。即使踩上玄关,还是没听到响应的声音。不过,从脱了乱丢在地上的高跟鞋,以及浴室传来的淋浴声,可以知道这个房间的主人——粉领族鸟泽留美,已经从假日加班工作下班返家了。
仁调整一下眼镜,将自己与留美的鞋子摆放整齐后,往里面走去。
厕所、洗脸台,接着走过浴室前。正在淋浴的留美并没有注意到仁的气息。仁心想即使出声叫唤她,也只会吓到她,便继续沉默着来到较宽敞的饭厅与厨房。
格局是两房一厅。其中一间房间与餐厅连接,被当成起居室使用。所以实际上是一房两厅的感觉。在里面的另一个房间则是寝室。
饭厅里只放了一张设计简单的四角餐桌以及两张椅子。仁将脱下来的外套挂在椅背上,走进了厨房。
卷起衬衫的袖子,将系得松散的领带塞进胸前的口袋。用冰凉的水仔细洗手,把在车站前的超市买来的食材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接着要料理的是留美指定的罗勒意大利面。
在锅子里装水后开火。水滚前的时间里,仁将罗勒叶切得细碎,再把蒜泥、橄榄油、盐巴、巴马干酪吉士加入搅拌,先把酱汁做好。
接着在沸腾的滚水里加入盐巴,放进意大利面后,仁按下了厨房的定时器。
正在准备平底锅与装盘的器皿时,手机响了。
仁注意着意大利面的状况,把手机贴近耳朵。从屏幕上显示的名称得知对方是谁。
「什么事?」
仁以轻佻的态度接了电话。
『啊,是我。我是空太。』
如此回应的人,是住在同一个学生宿舍……樱花庄,低一个年级的学弟,神田空太。
「我知道。什么事?」
『仁学长圣诞节有事吗?』
冒出了意料之外的问题。
「干嘛啊,找我约会吗?」
仁用筷子轻轻搅拌意大利面。
『如果是呢?』
「总之,我会先认真考虑吧。」
以平常的调调,开玩笑地回应。
『请别这样。』
空太用真的很不愿意的声音回答。想起空太愁眉苦脸的表情,仁轻轻地笑了。空太是什么感情都反应在脸上的人,调侃起来实在很有趣。
「那么,圣诞节要干嘛?」
『今年也想在樱花庄办个派对。』
「你说的是圣诞夜的事吧?」
『是的。』
「那天空太不是跟青山同学约好要去看舞台剧吗?而且,真白不是要参加出版社的尾牙?」
青山七海与椎名真白,都与仁、空太住在同一间宿舍。
『派对要在这些事都结束后才做,所以会比较晚一些,大概十点左右开始如何?』
「又不是小孩子了,也差不多该从伙伴的圣诞派对毕业了吧。」
『要毕业的是仁学长跟美咲学姐吧。所以,这是为了创造回忆。而且去年的圣诞节,椎名跟青山都还没来。』
「这样好吗?感情要好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度过一大盛事的圣诞节。而且还是在樱花庄。」
不管怎么说,樱花庄跟一般的学生宿舍有些不同,是个聚集了问题学生的特别宿舍。
『反正今年仁学长应该又没办法选出一个人,所以圣诞夜很闲吧?』
「嗯,是没错啦。」
事实的确如此。因为有六个女朋友,所以去年跟谁都没办法一起过圣诞节。不过,空太的认知有些不正确。仁是因为选了六人以外的另一个人,所以才决定在樱花庄度过圣诞夜。
仁无意识地想起了青梅竹马的脸。今年必须对这位青梅竹马说很重要的事。因此,今天仁是抱持着某种觉悟,才来到留美的房间。所谓重要的事,必须先跟留美谈才行。
那就是仁决定报考大阪的大学。未来的四年,想专心致志学习成为剧本家……
『事情就是这样,请把圣诞夜的时间空下来喔。』
「我知道了。」
『就这么说定了。先这样。』
仁结束通话后,把手机放在桌上。
「需要专程打电话吗……」
回樱花庄再说不就好了?空太有这么期待圣诞派对吗?不久之前,空太还气呼呼地说「我一定要离开樱花庄」的场景仿佛做梦一般。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吗?
要说可能性,大概就是莫名其妙的用心吧。比方说,要让仁与美咲独处之类的。要是这样,仁倒也不在意。
这时,厨房的定时器响了。
「算了,无所谓。」
熄火后把锅中的水沥干,将意大利面丢进已经先热好锅的平底锅。一边轻轻拌炒,让面沾满做好的酱汁,就大功告成了。
仁将罗勒意大利面漂亮地装盘,为了增加颜色,在上面放了切片的西红柿。
然后,把叉子与汤匙排放在餐桌上。
完成之后便移动到隔壁的房间,在床缘坐下,把拿下来的眼镜放在旁边的桌上。仁缓缓吐气,倒下躺在床上。
黏在天花板上像个巨蛋球场的日光灯俯视着仁。因为太过炫目,仁举起双手遮住眼睛。
不知何时,淋浴的声音停了。才刚察觉,耳边就传来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这些事即使不看也知道。
与这个房间的主人,也就是粉领族留美交往以来,已经两年了吧。留美所住的公寓与仁念的水明艺术大学附属高等学校……被通称为水高最近的车站艺大前站距离一站,仁也已经来惯了。
十二层建筑的最高楼层景观很好,天气好的时候还看得到富士山。房间宽敞,租金应该不便宜,只是从留美不以为苦的样子看来,她在工作方面应该很优秀吧。刚开始交往的畤候,听说是事务系的粉领族,不过有时会看到她应对紧急打来的电话,逐渐发现她应该是从事像是社长秘书的工作。
仁也不追问这件事。因为他发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留美并不是很想谈工作的事。
出现工作的话题时,不管怎样总会浮现高中生与社会人士的立场差异。留美不喜欢这样的气氛,而仁也从长久的交往中理解了。因为从留美的态度或言行举止,偶尔可看出她对于与高中生交往一事所产生的罪恶感。
「仁?」
隔壁房间传来留美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仁虽然想响应,却只有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在不知不觉间打起盹来了。仁虽然知道,但并不想抵抗睡魔。想就这样直接睡了的强烈想法,让仁在几秒后掉入梦与现实的缝隙中。
有人的舌头碰触着自己的嘴唇。明明还没吃,却传来罗勒的香味。即使被如此甜美的触感诱惑,仁也没有马上把眼睛张开。
不光是嘴唇,全身都感觉到像是温水般的体温,被什么东西覆盖着。像是在重重被窝里的感觉一样舒服,觉得立刻又要睡着了。
这时他的嘴唇再度被封住,他感觉呼吸困难,终于把眼睛睁开。
视野中是这房间的主人鸟泽留美有些生气的脸。
留美身上只有一条浴巾。刚洗完澡的肌肤带点汗水,微微染上红润。及肩长发还是湿的。
「留美小姐在做什么啊?」
「正在吸仁的嘴唇。」
「那真是让人兴奋起来了呢。」
仁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哪有啊。」
留美似乎心情不好。虽然想了一下原因,不过可能的理由实在太多了,不清楚是哪一个。看来光是依照她所希望的,准备了晚餐可能还不够。
留美仿佛看穿了仁的想法说道:
「到家里过夜的小男友,什么都还没做就在床上打瞌睡,对身为女朋友的我是个大问题。」
「我没有在睡觉啊。」
「叫也叫不醒的人不知道是谁啊?」
留美噘起嘴。
「只是稍微在认真想事情而已。」
留美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捏着仁的脸颊。
「很痛啦,留美小姐。」
「在这种状况下,你可以想的只有一件事。你很清楚吧?」
要是说错了你就完了喔——留美以恐吓仁的眼神诉说着。
「我当然是在想留美小姐的事啊。」
留美伸出另一只手,再度掐住仁的脸颊。
「你是说真的吗?」
「我有对留美小姐说过谎吗?」
「还满常的啊。因为仁是大骗子。」
「有吗?」
这也是多到不胜枚举,所以没办法特定说是哪一个。
「在想事情之前,你在跟谁讲电话吧?」
留美绷紧嘴角,故意做出可怕的表情。
「……」
看来她真正想问的是这件事。
「就算我在洗澡,这点事我也知道。」
「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么说这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说,以后会注意小声点讲电话以免被发现吧?」
留美捏着仁脸颊的手更用力了。
「痛、痛、痛、很痛啊,留美小姐。」
「骗人。」
她停下捏脸的手,这次换成直接打头。
「所以,你在女朋友的房里光明正大地跟偷腥对象讲电话?」
看来电话的话题还在进行。
「不是打了我的头就愿意原谅我了吗?」
「要视对象而定。」
留美在仁的身上爬着把脸靠过来,浴巾因而敞开,仁以自然的手势调整回去。
「是学校的后辈。」
「很可爱吗?」
「嗯,硬要说的话是很可爱。」
留美拉住仁系得松散的领带。今天最惨搞不好会被勒死也说不定——仁不正经地这么想着。
「你会好好解释一下吧?」
「不过这后辈是男的。」
「仁那样的也可以接受吗?」
「我只爱留美小姐一个人。」
「真敢说呢。我可是清楚得很喔?」
所谓清楚得很是指什么呢?大概是说同时跟几个女性交往的事吧。
「你果然没有自觉啊。」
「我的情感全都在留美小姐身上,这件事我是有自觉的啊?」
留美无视想扯开话题的仁,继续说着:
「个子应该有点娇小吧。」
「……」
「头发大概到肩膀的长度。」
「……」
「同年吗?」
「你在说什么?」
仁虽然如此回问,但脑袋里已经浮现美咲的身影。
「应该是很有朝气的女孩子吧?」
「我说,你到底在说什么?」
「仁真正喜欢的女孩子。」
「……」
一针见血说出正确答案,让仁一时语塞,说不出平常轻佻的话语。即使想试着冷静下来,在身体贴得这么近的状态下,加速的心跳还是会被留美发现吧。留美的心跳从刚才就一直以一定的节奏传到仁这里来。
留美带着从容的表情俯视着仁。
「因为街上有这种身影的女孩子出现,你的视线马上就会飘过去。」
语气像在纠正恶作剧的孩子。
「有吗?」
仁故作冷静,试着开玩笑。不过,留美的追问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有。」
「有吗~」
即使口头上否认,但仁能理解留美所说的。关于看到身影像美咲的女孩子,目光就会忍不住追过去这件事,仁很早之前就有自觉了。虽然小心谨慎不要被发现,不过看来还是瞒不过留美的眼睛。
「不要装傻了,给我解释清楚。」
仁因为说不出话来,于是吻了留美。
「别开玩笑了!」
留美这么说着,用力打了仁的头。
「留美小姐的爱真是激烈啊。」
「还不是仁害的。目光竟然会无意识地追过去,被这么纯情地劈腿实在让人很火大。」
仁一想到接下来要说出考试的事,实在提不起继续逢迎留美的勇气,只是不断干笑。
「那么,顺便问一下,这个是什么?」
留美拿到仁眼前的,是仁为美咲准备的圣诞礼物戒指。「咬人熊~」的小熊吉祥物大大地张着嘴威吓着仁。那是美咲最爱的角色设计款银戒。
明明收在外套的口袋里了,留美的习惯真不好,手机的内容也常被偷看。应该有几个她觉得可疑的手机号码吧。
「我觉得我应该不太适合这种可爱的饰品。」
「留美小姐什么都很适合。因为本质很好。」
「我在问的并不是这种问题。」
「……」
相对于脸上堆满笑容的留美,仁的视线飘到天花板上。
「你露出这么困扰的表情,不就好像是找在欺负你一样吗?」
「我们彼此是感觉舒服的关系不就够了吗?」
「你这么说的话,我可要彻底盘问清楚喔。」
「留美小姐的质问攻击,会让人酥麻兴奋呢。」
「你这种闪躲的手段实在是越来越高明了……我真担心仁的未来啊。」
「没问题的。」
「才不会没问题呢。」
这次留美则是把目光转向旁边的桌子。
「为什么?」
「因为我让可爱的年轻人迷失在邪恶大人的世界里了。」
留美说着,大大地呼了口气。
「原来你有邪恶大人的自觉啊。」
「虽然还比不上仁就是了。」
「为了我自己好,这句话的意思我就不问了。」
稍微变得从容的仁,用笑容避开了留美说的话。
「你不应该还这么年轻就这么会露出职业笑容。」
「留美小姐也还很年轻吧?」
「你以为我今年几岁了?」
留美的声调降了八度。她平常情绪起伏激烈,今天则比平常展露出更多面的表情。
「是身心都相当充实的二十六岁。」
「四舍五入的话都三十岁了喔,三十岁。」
「我在杂志上看过,二十五到二十九岁的女性是最美的时期。」
「仁没有幼稚到会相信那种毫无根据的胡说八道吧。」
「我深刻感觉到最近的留美小姐变得越发美丽动人了。」
「保养越来越麻烦了。仁变成大人之前,我就已经是大婶了。」
这次留美则是很明显地叹了气。
「今天是负面思考的日子吗?」
「不行吗?」
「只是觉得不像个性刚强的留美小姐的作风……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朋友很认真地劈腿了。」
紧抿着嘴的留美,眼神看来有些寂寞。
「这……我实在没办法说出安慰你的话呢。」
「而且还老实地承认了。」
反正不管讲什么都没用,仁想安抚她的情绪,轻轻摸了她的头。这时,他突然被用力地捏了脸颊。
「我都说很痛了,留美小姐。」
「你擅自在做什么?」
「想要疼爱一下可爱的留美小姐。」
「不行。今天什么也不让你做,当作是惩罚。」
「惩罚?」
「放着我不管就睡着的惩罚。」
「因为留美小姐不喜欢一起洗澡吧?」
「而且还劈腿。」
「我还真是穷途末路了……」
「所以,什么事也不让你做。你就带着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去挣扎忍耐吧。」
「为了不要千篇一律,这种玩法偶尔也是必要的吧。」
仁的额头被敲了一下。最好不要再多嘴乱讲话。
「懂了吗?仁不能主动碰我喔?」
话虽如此,仁的身体有一半还是跟留美紧贴在一起……
「身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这还真是痛苦啊。」
「忍耐吧。毕竟你又不是猴子。」
「虽然我没资格说,不过高中男生可是全都连猴子都不如。」
留美没有响应,只是把头放在仁的胸膛上,仿佛倾听着仁的心跳声,静静闭上双眼。刚洗完澡的留美发梢傅来香甜的味道,诱惑着仁。仁正想再次抚摸而就要伸出手的时候,为了遵守刚才的命令,又把手缩了回去。
接着有一段时间,两人只是以肌肤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仁。」
「嗯?」
「公司的前辈约我这个周六去吃饭。」
「男的?」
「要是女的,我就不会跟你说了。」
说的也是。对于自己提出问都不用问的蠢问题,感到有些后悔。
「你怎么回答?」
「还没回复。」
「这样啊。」
「还『这样啊』咧,只有这样吗?好歹也该说个『那么,下周六的早餐、中餐及晚餐,都由我来为心爱的留美小姐做饭』吧?早上烤个面包,中午就吃意大利面吧。晚上想吃日本料理。」
「要控制卡路里吗?」
「要加上仁满满的爱。」
「甜点呢?」
留美像是想到了恶作剧一般,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
「那就来吃仁吧。」
「留美小姐。」
「干嘛?」
甜美的声音透过身体,传达到鼓膜。
「我不得不说你刚刚那个是搞笑失败了。」
仁这么一说,留美刚才为止的好心情仿佛骗人似的,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你既然是男朋友,刚刚就应该发笑才体贴吧。」
「避免让重要的女朋友搞笑品味变差,不也是男朋友的工作吗?」
「这种话我当然不会对仁以外的人说啊。」
「不这么做的话,会打乱内心的平稳。」
「你还真敢说,明明完全不为所动。也不知道你现在又在想些什么。」
「正在想今天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做什么了。好想吸吮留美小姐Q弹的嘴唇,还有……要全部讲完吗?」
「真的是连猴子都不如。」
「开玩笑的啦。我在想留美小姐的事。」
「那你好歹也问一下吧?」
「嗯?」
「比如说对象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如果有害虫靠近自己的女朋友,一般都会很在意吧?」
「我很在意。」
仁的头又被打了一下。
「年纪呢?」
「今年应该是二十八岁。」
「就年纪是我赢了……长相呢?」
「普普通通。仁不知道比他帅了几倍。」
「个子呢?」
「平均身高,不胖也不瘦。」
「工作呢?」
「不上不下吧。工作不差,倒也不特别厉害。」
「待人处事呢?」
「感觉上懂很多。没有特别擅长或不擅长的。」
「真是个不怎么有趣的人啊。」
「是啊。不过,也许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而且又是次男。」
「结婚……」
仁惊讶地抬起脸。留美依然把头放在仁的胸膛,仿佛沉睡般闭着眼睛。
「有那么惊讶吗?」
「留美小姐还没到需要焦急的年纪吧?」
「要是一直这么想,保存期限很快就会过了。在公司里也有给人『啊~这个人已经放弃了呢』的感觉的人喔。」
「就算留美小姐三十岁了,我还是愿意抱你。」
「笨蛋。」
「我可是很认真的呢。」
「好,好。」
「那么,留美小姐对这位平均值先生有什么样的看法?」
既然会说是不错的结婚对象,应该思考过要不要交往吧。也就是说,是个值得烦恼的对象。
「就觉得他真是个平均值先生啊。」
「就男人而言,实在是个令人高兴不起来的评价啊。」
「那是因为仁爱慕虚荣啦。我刚刚也说过了,我觉得他会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他又是不会劈腿的类型,跟仁可不一样呢。」
「先撇开这个话题不谈……留美小姐正在犹豫啰?」
「……」
留美没有立刻响应,只是缓缓地吐气。
大概是不打算回答。自己想说的已经说完了,所以感到满足了吧。平常留美就有这样的习惯,只是希望别人倾听她说话而已。
「欸,仁。」
对于想转移话题的留美,仁老实地如此回应:
「什么事?」
「要不要来做点下流的事。」
「今天玩了吊人胃口的游戏,已经满足了。」
「这样啊……那么,来睡觉吧。」
「就这样睡?」
「牵我的手。」
仁轻轻握住留美的手,不过留美还不肯从仁的身上离开。没把握现在就会丧失机会,于是仁自然地开口了。
「我今天有话要对留美小姐说。」
「不行。」
「为什么?」
「每当男人说有话要说时,要不就是谈分手,再不然就是求婚。而后者的可能性是零吧。」
「是吗?不能否定求婚的可能性吧。我已经十八岁了喔。」
「这才是真正的大问题。我要拿什么脸去见仁的父母啊?」
「就跟平常一样,带着漂亮的脸蛋去就好了啊。」
虽然仁是在开玩笑,但留美却没有笑。
「他们一定会觉得我是欺骗了他们的儿子、像恶魔一样的女人啦。」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自信能够帮腔。」
「所以,我不想听的事是什么?」
「你愿意听啊?」
「没办法啊,谁叫我年纪比较大呢。」
这两年来一直都是这样。每次遇到什么事,留美就会提起年纪。最近开始觉得,这是她的自负;是她的责任;也是她感到后悔的事。
对于这样的留美,仁把昨天就准备好的话清楚地说出口。
「我想报考大阪的大学。」
听完这句话的留美,静静地露出温柔的微笑。就像是恶魔般美丽的笑容。
隔天,仁来到学校已经是第二堂课的时间。换上室内拖鞋,在上课中的校舍内前往教室。仁穿着室内拖鞋拖行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着。
现在是发放期末考考卷的时候,各个教室传来老师解说正确解答的声音。
寒假在即,校内气氛有些静不下来的感觉。学生们满脑子都是即将来临的圣诞节还有新年,似乎不怎么认真听老师讲课。
不过,这也都在仁一踏上三楼时完全变了,突然转变为紧绷的气氛。在水高当中,一楼是一年级;二楼是二年级;三楼则是三年级生的教室,在这个季节这样的情形是正常的。
虽说是大学附属高校,但能够免试直升水明艺术大学的学生却很有限。大概是全部的四分之,当然剩下的四分之三就是考生。
一爬上三楼,仁突然停下脚步。
「呼啊~」
接着,以毫无紧张感的表情大大打了呵欠。
「好困……」
眼皮沉重的原因显而易见。昨晚告诉留美自己要报考大阪的大学之后,受到严重的言语攻击,几乎没得睡。
仁再次打了个大呵欠,拿下眼镜,擦拭眼角的泪水,顺便将眼镜的脏污擦干净后重新戴上,然后转过身折返回楼梯。
「上课PASS。」
回到一楼,穿过鞋柜前,前往保健室。
敲门后走进去。
「打扰了。」
保健室里空荡荡的,平常应该在的保健老师也不在。
「算了,无所谓。」
仁走到用帘子隔开的床铺。正以为没人在而打开帘子的瞬间,仁的动作骤然停顿下来。
因为床铺上有个认识的人。
像猫般拱着背睡觉的,是青梅竹马上井草美咲。她丝毫不在意制服被压皱,反复深层睡眠的呼吸。大概是因为不好睡,只见她领带解开,上衣的两个扣子也是松开的,缝隙间隐约可见白皙的胸前,卷起来的裙襬下则露出诱人的大腿,差一点就快看到内裤了。
「别在这种地方睡得这么没有防备啦。」
仁想帮她把似乎是被踢开的毯子盖好而探出身子。这时,美咲胸前有东西闪闪发亮。
是小熊造型的银饰。
这也是今年生日时,仁送给她的礼物。从那以来,美咲便每天都戴在胸前。
虽然是有些孩子气的饰品,不过戴在美咲身上却不会不协调。
仁已经准备了与那个首饰同样以熊为造型的戒指,要作为圣诞节礼物。
他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目光自然朝向美咲的左手无名指。因为是第一次帮美咲买戒指,对于只用目测选的戒指尺寸感到有些不安。
如果是现在,就可以安全确认了。美咲不论做什么事都竭尽全力,当然睡觉也不例外。如果她睡翻了,是不会轻易就醒过来的。
仁拿起美咲的左手,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突破第一关了。」
仁发出安心的吐息。
满足地看了美咲戴着戒指的左手一会儿,然后准备将戒指从手上拔下来。
但是,与戴上去的时候不同,明显
有卡住的感觉。
即使一边缓缓转动,还是拔不下来。
——惨了。
以词汇表现出这感觉时,紧张感紧紧束缚全身。明明是冬天,背脊却开始流下不祥的汗水。
而且,就在仁一度放开手的时候,美咲翻了个身,像祈祷般将双手靠近胸前。
虽说美咲是不太容易醒来的人,不过要是在这时醒过来就完了。在这样的紧张感中,仁抓住美咲埋进胸间的左手。
就在这时,另一个床铺的帘子在背后气势惊人地打开了。
「……!」
虽然仁没发出惨叫声,但全身都受到了惊吓。
转过头去一看,发现有个正在打呵欠的美术老师。正是以监督教师身分一起住在樱花庄的千石千寻。
两人目光一对上,千寻便这么说道:
「考虑一下之后要用的人,可别弄脏了喔。」
接着,似乎对仁也没特别有兴趣的样子,披上挂在床铺旁边的西装外套。
因为对方是千寻而松了一口气。
「千寻,跷课吗?」
「心情不好,只是在睡觉而已。」
「如果当作是身体不舒服,这世界可能会转动得比较顺畅喔。」
「那种事根本就不重要。」
千寻打着比刚刚还要大的呵欠,准备走出保健室。
「啊,千寻,等一下。」
「干嘛啊?」
「有没有可以拔下戒指的好方法?」
千寻带着依然惺忪的睡眼,目光笔直朝向美咲的左手。
「很擅长塞进去,却不会拔出来?」
「因为那是我的专长嘛。」
「你还真是个不正经的男人啊。」
千寻臭骂了仁一顿,回到床边。
「好久没被千寻说成这样了呢。因为最近这都是空太的工作了。」
仁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千寻用力拉扯美咲的左手。
「嗯嗯……不行啦,喵波隆……」
美咲说了莫名其妙的梦话。
「不把她吵醒的话,我会很感激的。」
「我倒觉得就这样放着比较好。」
才刚这么说完,千寻便轻戳美咲的头。
「好了,上井草,赶快起来了。」
「等一下!千寻,你在做什么!」
「好久没看到你慌张的表情了呢。你这张脸跟神田好像。」
「嗯?咦?已经天亮了吗?」
美咲微微睁开眼。这下惨了,再过两秒就会完全清醒了。她可是清醒得超快的。仁才正这么想的时候,美咲便说着「真是个美妙的早晨啊~」并一跃而起,在床上看着仁。
「咦?仁?早安啊!」
「啊啊,早啊。」
仁的表情僵硬。这也难怪。现在的这一瞬间,戒指还套在美咲的手指上。
「我突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先走了。」
迅速转向背对美咲后,仁便以逃命般的脚步准备离开保健室。
紧接着,被千寻给叫住了。
「三鹰。」
仁不情愿地回头。这时,千寻丢了某个东西给他。
他慌张地以双手接住。打开双手,竟然是原本应该还戴在美咲手上的戒指。
「这人情你可欠大了。」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美咲敏锐地跟上话题。
「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了。好好期待吧。」
千寻又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只有仁跟千寻彼此知道,太奸诈了!我也要掺一脚!」
仁心想继续待在这里太危险了,向千寻道谢后便逃出保健室。
来到走廊的这一瞬间,他开始激烈地叹气。
「呼~还以为会没命……」
离开保健室的仁,为了寻求其他可以悠哉的地方而来到顶楼。
一阶阶踩着往上爬。
推开连接顶楼的沉重的门,来到外面,迎接仁的是清新的空气。十二月晴朗清透的天空,一望无际。
仁像是要独占这天空一般,仰躺在顶楼的长椅上,松开领带,解开一颗扣子,接着缓缓闭上眼睛。这次就可以好好睡了。
正这么想的时候,传来了有些凄凉悲伤的小提琴声。仁静静睁开原本已经闭上的双眼。
接着,维持仰躺的姿势,将视线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顶楼入口处的上方,用梯子再往上爬一层的地方。水塔的上面有人影,是个身穿水高制服的高挑女孩子。发型看起来不知道是睡坏了还是原本就这样,戴着耳机像是要压住松软短发,以流畅的动作演奏着小提琴。
因为正闭着眼睛专注在乐曲上,所以应该还没发现仁的存在。
拉着小提琴的她就这样完美地演奏完一首曲子。
唯一的观众——仁轻轻地鼓掌。
这时,她缓缓放下小提琴与弓。这动作看来十分精练优雅。
「三鹰,你在啊?」
即使她如此不客气地打招呼,仁也不感到惊讶。因为这位眼神凛然的小提琴演奏者,是他认识的人,名字是姬宫沙织,是被美咲昵称为「皓皓」的音乐科三年级生。顺便一提,之所以本名为「姬宫沙织」,却有「皓皓」这个昵称,是因为她以前所使用的耳机上刻有「HAUHAU」这个商品名。她自从被叫这个可爱的绰号以后,便不再使用原本很喜欢的那个耳机了。至少仁没再看过。
「唷,皓皓。」
仁以可爱的绰号称呼沙织,她则明显地露出厌恶的表情。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我觉得很可爱啊。」
「所以才不适合我。」
确实,以年龄而言外表较成熟的沙织,与其说可爱,漂亮、美人或帅气的印象还比较强烈。
「那么,皓皓在做什么呢?」
大概是觉得讲了也没用,沙织无视仁的问题,以谨慎的手势把小提琴收回盒子里。接着又以让仁看得到的动作,把随身音乐播放器的音量调高。
「皓皓。」
「……」
声音大概被音乐盖过了吧。
「皓皓。」
「你很烦耶,三鹰。到底有什么事?」
看来似乎只是单纯无视仁的存在而已。
「我从这里可以很清楚看到你的裙底风光喔,想说姑且告诉你一声。」
因为她穿了黑色丝袜,所以其实看不太到什么。
「你不是那种只因为内裤就吵吵闹闹的正常人吧。」
「正如您所洞察的,我现在只对里面的东西有兴趣。」
丝毫不在意仁的性骚扰发言,沙织小心地抱着小提琴盒,从水塔上跳下来。裙襬轻飘飘地飞扬起来,又因为重力而回到原本的位置。
这时,仁并没有看着沙织。非礼勿视。
沙织爬着梯子回到顶楼的地上。她没有就这样停下脚步,而是走近躺在长椅上的仁身边,在他头后方的位置停了下来。
即使倒着看依旧凛然的沙织的脸,俯视着仁。
「你今天在听什么?」
沙织拿下耳机,一句话也没说就将耳机贴近仁的耳边。
传来的声音,是去年发售的RPG大作战斗音乐。因为发售当时,空太很沉迷其中,所以即使没玩过的仁也记得这曲子。真不愧是曾负责美咲自行制作的动画,或者文化祭时樱花庄成员制作的「银河猫喵波隆」的音乐,沙织的兴趣非常广泛。虽然主要是古典音乐,却也很平常地听着流行音乐、摇滚乐、游戏或动画的音乐。她本人的说法是每种音乐都各有魅力,就将来以作曲家为目标的自己而言,每样都是优秀的教材。不仅限于现场演奏,她也常以数字处理的输入方式制作曲子。实际上她为美咲制作的动画所做的曲子,有一半都是用数字输入制作的。
仁以眼神表示已经够了,沙织依然一句话也没说就把耳机戴回自己头上。
沙织的视线从刚才就一直集中在一点——仁的衣领边。
「你脖子上的齿痕是怎么回事?」
仁没有立刻回答,摸了摸齿痕的地方,还残留些微疼痛。
「我告诉留美小姐我要去报考大阪的大学,然后就被咬了。」
「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么重要的话?」
就算不问也想象得到吧。沙织的眼神充满了鄙视。
「当然是在床上相拥着的时候?」
「三鹰。」
「什么事?」
「你真是差劲。」
「能让你这么说,真是有种被救赎了的
感觉。」
「你总有一天会被砍的。」
「到时候我会全盘接受的。」
仁试着如此开玩笑,沙织则发出「真是受不了」的叹息。虽然就仁而言是颇为认真,不过这想法似乎无法让对方知道。
「皓皓跟学生会长还顺利吗?」
不知道是今年五月还是六月……沙织接受了学生会长馆林总一郎的告白,两人开始交往。
「他已经是前学生会长了。」
水高的学生会卸任的时期较晚,会一直工作到秋季的一大盛事——文化祭结束为止。文化祭期间,会进行下一届学生会的选举,然后结束时同时进行交接。所以,学生会成员更新以来,大概只过了一棝月。在这样的时期,前任者被称为学生会长的机率很高。
「我们吵架了。」
「咦?」
「就是说,我跟他之间……有摩擦。」
「会不会是你说错了?其实是搓揉(注:原文为「揉む」,有「争执摩擦」与「搓揉」的意思)?」
「三鹰,你到底几岁啊?讲的话跟四十几岁的大叔没两样。」
「我是精力旺盛难以对付的十几岁少年啊。不然,你要不要试试看?」
「不好意思,我可是连男友都还没碰过,当然不可能让三鹰碰了。」
仁起身,沙织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跟他……已经半年了吧?从你们交往到现在。」
「六个月又二十一天。」
「……」
不知该说是正经还是太认真,她一定是每天早上脑袋浮现今天已经是第几天了,然后才来上学的吧。仁实在是学不来。
「也没接吻吗?」
「没有。」
「手呢?」
「没牵过。」
「啊,也难怪会有争执了……」
仁发出扫兴的声音,沙织却意外地立刻紧咬不放。
「不好意思,他和你是不一样的。」
大概是触怒她了吧,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都是雄性这一点是一样的吧。」
「因为他很珍惜我。」
「珍惜啊~其实很想做很多事,却一直在忍耐的意思。」
「都说了不要拿他跟你相提并论。」
「我觉得会想触碰喜欢的女孩子那种感情,是非常认真的。皓皓不会吗?」
「这个……那个……我也是,多少……有一点兴趣。」
沙织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
「原来如此,兴致勃勃啊。」
「我说了是多少有一点……不对,我们吵架是因为留学的事。」
即使动摇,沙织还是拉回话题。她的眼神充满力量,要是再继续调侃她,大概真的会生气。
「对哦,皓皓,是奥地利吗?记得你说过毕业后就要过去。」
「嗯,从跟他开始交往之前,就已经决定要去了。可是他却说我为什么不在他告白时就告诉他……因为在回来前有好几年要分隔两地,所以我确实在反省应该事前就要说的。」
「嗯~想法真是呆板啊。」
「不,等等。我为什么要讲这些?我的事不重要。三鹰你又打算怎么办呢?对美咲说你要去大阪的事了吗?」
「我会说啊。圣诞节的畤候,我会全部告诉她的。」
「……」
「为什么提问的人会一脸打从心底觉得意外的表情啊?」
「那当然是因为打从心底觉得很意外啊。是有什么契机吗?」
「因为快毕业了,总是会思考很多吧。」
「我不觉得只是因为这样。」
沙织出奇地敏锐,追问的目光射过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啦。只是……身边有个焦急慌张、手忙脚乱的窝囊家伙。所以我开始能稍微想着『啊,我也是这个样子吧』来客观看待自己,感觉好像知道未来应该怎么做了。」
「把那个人讲得真难听啊……真是让人同情。」
沙织一副觉得很可怜似的,表情变得阴郁。仁只用眼神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想要马上得到结果,因为不顺利而感到着急,然后又变得更焦躁……如果永远持续这样,会没办法前进,这是我在这三年里学到的。因为没办法在高中时突然改变方向,当然只能抓紧升学这个机会。嗯,也就是说,我多少了解了欲速则不达这句话的伟大了。」
「欲速则不达……吗?也就是说,你决定不再继续焦躁了?」
「就是这样。」
「你倒是讲得很干脆呢。就算是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我也还是会犹豫啊。」
「那是一定的吧。人类就是这样。我也还在犹豫啊。就算已经决定不要再着急,可是突然回过神,发现自己还是感到焦躁。不过,要说想当剧本家的目标,我觉得至少要花四年认真面对,不然什么也看不到,所以不把现在当作结果。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吗?」
「因为人生这玩意儿,似乎是比我们所想的还要更长远呢。」
仁跟留美差了八岁。八年是相当长的时间。不过,二十六岁的留美在公司还是年轻的新生代。这样看来,高中生根本就是才正要开始而已。
要放弃什么还太早了。
「就算是这样……四年还是很漫长。」
沙织抬头仰望远方的天空。
「是啊。」
仁也跟着抬起头来。
四年确实很漫长。虽然比小学六年短暂,却比国中、高中还要长。
就算从还没满二十年的人生来看,四年也占了很大比例的时间。不过,要是因为在意这个而
变得急躁,结果就跟之前没有两样。
「要说才能这种事,至少得等做完能做的事再说。不然对于认真在做的人就太失礼了。」
「是啊。」
「况且,要是能做的都做了却还是不行,到时候也一定能够死心。虽然不管如何都一定会跌倒……至少不能再继续这样半吊子了。」
「难道不能留在水明,待在美咲的身边吗?」
「那可不行。」
仁一笑置之。
「因为我比皓皓所想的还要来得喜欢美咲,一定会因为恋爱而神魂颠倒。」
「你说的话有多少是真心的?」
「纯度百分之百是真心的。应该是我比较喜欢美咲吧。」
「今天的你实在有些坦白过头,让我觉得很恶心。」
「真过分啊。这种时候,就不能说让你忍不住迷上我了吗?」
「真不凑巧,我的心是男朋友的。」
「学生会长真是被深爱着啊。」
「他是前学生会长。」
「是,是。」
「……不过,这样啊。三鹰已经决定要在接下来的四年不断挑战自己的目标……我觉得这对美咲来说,应该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美咲大概会无法理解吧。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啊,既然决定要去甲子园了,就不得不每天认真练习啊。就算在运动场外,同年纪的其他人在玩乐也一样……所谓的选择,就是这么一回事,是没有闲工夫谈恋爱的。」
「你真的很厉害。」
沙织眯着眼,露出怜爱般的表情。
「哪里很厉害?」
「我因为留学的事跟他有了争执之后,就一直在思考是不是不去留学了。不过,多亏三鹰,我现在清醒了。」
「……」
接下来的话,不用问也知道。
「我要去留学。」
笔直看着前方的沙织,仿佛说给自己听般宣言。
「这样啊?那我可会被学生会长怨恨了。」
「都说是前学生会长了,要我讲几次才懂?」
这时,顶楼的门发出声音打开了。
「真是说人人到。」
走进来的是一位男学生。认识的脸孔,馆林总一郎,前学生会长。认真又死脑筋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顶楼门前。
「总一郎,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听到小提琴的声音,觉得你可能在这里。」
总一郎反复急促的呼吸。
「现在在上课耶。」
「我说身体不舒服就跑出来了。」
总一郎很不好意思似的抓了抓头,一脸像是害羞又像困惑的表情……
「哎呀,这是学生会长该做的事吗?」
总一郎锐利的目光瞪着调侃自己的仁。
「吵死了,三鹰。而且,我是前
学生会长了。」
对于跟女朋友说出同样话的男友的态度,仁今天第一次大笑。
「你、你在笑什么!」
「你们真是相配的情侣档啊。」
「什么!话说在前头,我们可是很健全的关系喔。」
「我知道啊。就连手都没牵过吧?」
因为这么一句话,总一郎满脸通红。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总一郎,对不起。那个,刚刚在聊天时……我不小心脱口而出了。」
仁用眼角余光看着一脸抱歉招认的沙织,从长椅上站起来。
接着准备回到校舍,便走近站在门口的总一郎。总一郎一脸不高兴的表情直瞪着仁。
「三鹰,既然来学校了就要去上课。」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他这么说着经过总一郎身边,打开连接校舍的门时又回过头来。
「啊,对了。」
「干嘛?」
总一郎带着像威吓又像警戒的眼神。仁轻松地不当一回事说道:
「皓皓说她兴致勃勃喔。」
「你这个笨蛋!」
脸颊泛红的沙织大叫。总一郎似乎没搞清楚是什么事,皱着眉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回事?」
总一郎向沙织提出疑问。
「不是那样。我只不过是说多少有一点兴趣……啊,这样的话结果还是有兴趣的意思……呃~……我是说,那个……」
「那么,两位慢用。」
仁这么对内心动摇的沙织与依然搞不清楚状况的总一郎说道,便离开了顶楼。
「啊,站住!三鹰!你怎么可以在这种状况下走人!」
当然,仁无视沙织的惨叫,走下了楼梯。
剩下的就是两个人的问题。不管是今后的关系或留学这件事,该如何讨论、做出什么样的结论,都不是仁该插嘴的。
「不过,那个样子看来,应该是不用担心吧。」
还有问题的,反而是仁自己。
结果,仁只有出席第四堂课。
考试后的这个星期只有上午有课,所以很快就来到放学时间。
仁想着中餐要吃什么,在鞋柜前换好鞋子走出去,这时隔壁的鞋柜冒出了认识的脸孔。是来到樱花庄没多久、住在203号室的青山七海。
七海注意到仁而停下脚步,大大的马尾摇晃起来。
「喔。」
「你好。」
七海轻轻地点头致意。
「那个,我还要去打工。」
「因为要是跟我一起回家,可能会被传些奇怪的流言吧。」
「我是真的要去打工!」
「青山同学马上就认真起来这一点,还真是可爱。」
「学长最好不要对谁都讲这种话。」
七海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我只对青山同学这么说喔。」
七海无视仁说的话,准备离开。
「哎呀,我这么让你讨厌吗?」
仁虽然感到泄气,倒也缓缓迈开脚步,青山就停在面前。抬起头,两人目光再度对上。
七海似乎想说什么。
「那个……三鹰学长。」
「嗯?」
「我有事想问你。」
「我今天晚上有空,可以陪你到天亮喔。」
「没、没有人问这种事!」
「好,好。玩笑就开到这里,要问我什么事?」
「……」
「你不是有事想问我吗?」
毕竟七海刚刚准备离开,又特地停下脚步。可以想象,这问题应该是对七海很重要的事吧。
「……那个……约会的时候,女孩子打扮得可爱一点,三鹰学长会觉得比较高兴吗?」
七海即使害羞地别开目光,还是以清楚的声音问道。
「嗯,是吧。」
「那个……如果是裤子跟裙子比……」
「当然是裙子好啊。我倒也不讨厌裤装,只是如果是第一次约会,女孩子穿着牛仔裤来,多少还是会失望吧。」
「……我想也是。」
原来如此,这样啊?七海小小声地说着,陷入思考。
「这方面,我想空太应该会有相同的反应,你就好好加油啰?」
「跟、跟神田同学又没关系!我也不是在说我自己!况、况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只不过是对一般人的想法有兴趣才问的……」
「原来如此,一般人的想法啊。」
「我是说真的,请不要做奇怪的想象,也不要追问。那、那么,我还要打工,先走了!」
七海小跑步离开,背后的马尾摇晃着。
仁自然而然地叫住她。
「青山同学。」
停下脚步的七海缓缓回过头。
「什么事?」
一脸警戒的表情。
仁苦笑着给了建议。
「你可以试着把头发放下来。」
「……」
七海大概是对仁的发言感到很意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接着口中喃喃自语,用右手摸着注册商标马尾。
「为了让迟钝的高二男生知道你的心意,至少要有这样的表现绝对会比较好。不过,当然这只是一般人的想法。」
「我会当作一般人的想法铭记在心的。那个……谢谢你。」
「我是站在谈恋爱的女孩这边的。你不知道吗?」
七海再次道谢,规矩地点头致意,接着为避免打工迟到,用跑的离开仁的面前。脚步看来非常轻快。
「那么~空太会怎么做呢?」
虽然现在空太只注意到春天搬来樱花庄的椎名真白,不过,要是察觉了七海的感情……即使不是这样,只要一度意识到七海,未来会如何还很难说。虽然仁没什么资格说别人的事,但真白在恋爱层面可是困难度很高的对手。
仁想到这里,决定不再寻找答案。没有闲工夫担心别人的事了。
昨天告诉留美自己要报考大阪的大学,还有自己认真以剧本家为目标的心情、为此想全神贯注念书。不过,彼此至今累积的情感,却没办法轻易解决。况且,这只是仁的任性自私而已。
衡量目前的关系与将来,仁选择了将来。不是一起讨论,只是以告知结果的形式……
不管留美说了什么或对仁做了什么,仁都没有反驳的余地。所以在顶楼开玩笑似的跟沙织说过,不管被六位女朋友当中的谁砍了,也不能有怨言,因为是自作自受。
所以,不管要花多少时间,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去面对。今天打算告诉戏剧学系四年级的麻美学姐﹔明天是护士纪子小姐﹔后天是花店的加奈小姐。
「……我搞不好真的会被砍呢。」
接着是年轻人妻芽衣子小姐,最后是赛车女郎铃音小姐。
在这之后才是美咲。
今天是十二月十三日。也许会赶不上圣诞节。若是这样,要给美咲的戒指就先送出去吧。
仁穿过校门,独自走在前往樱花庄的路上。一步步仔细体会不知往返了多少次的道路,逐步往前迈进。
途中要经过儿童公园前的时候,仁想传简讯给留美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这时手机刚好响了。
是简讯。
发件人是留美。
没有主旨,只有本文。
仁紧张地用手指点开简讯。
上头只简短地如此写着。
——你如果考上大学,我就跟你分手。
仁反复看了好几次后,静静地合上手机。
「……」
他紧咬下唇,炙热的情感在体内萌芽。苗芽很快地长大,在仁的心中开出美丽的花朵。
有人愿意原谅自己。有人愿意原谅还是小孩子的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还是只能安于接受这种状况,实在是窝囊到想死了算了,不过现在却已经不在意了。因为有更巨大的情感,从胸中满溢出来。那就是感谢留美的心情……
只有自己得到许多东西,却什么也还不了。光是短短一行的简讯,就让相遇至今的时光有了意义。这全都是因为留美。
仁唯一能回报留美的,就是考上大学并且向前迈进,成为不愧于她的用心的大人。
「留美小姐,实在是太帅了。」
仁对着天空如此呼喊,这时再度响起收到简讯的铃声。
——追加 等你来向我报告上榜时,备份钥匙再一起还给我。不会再让你进我的房间了。
文章的最后有个可爱的生气图释。
仁没有回信。
合上手机,抬头向前走了出去。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心情。
这个让人胸口发热的感谢心情……
第5.5卷 青山七海少女的圣诞节
刚开始只是众多同班男同学的其中一个而已。
他捡到弃猫的时候成为契机,逐渐开始有了互动。
二年级也在同个班级……
初夏时也开始住在同一间宿舍。
聚集学校问题学生的樱花庄……
距离急速拉近了。
但却因为就在身边,变得比以前更说不出口。
要说出这份感情,变得越来越困难……
告知第四堂课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吵杂了起来。刚才还在睡觉的学生也醒了,为了不在午餐的争夺战中落后,慌慌张张地跑去福利社。
对于学生们现实的态度,还留在教室里的现代国文老师——白山小春发出不满的声音,不过也没人在认真听。小春一副「算了」的样子闹别扭,并走出教室。
在这其中,坐在教室角落的青山七海带着认真的表情低着头。注册商标的马尾横向垂着,眼睛则看着自己放在桌子抽屉里的双手。
手中有两张纸,是舞台剧的票。
这是昨天住在同一间宿舍……樱花庄的三年级男学生——三鹰仁给的。
七海以眼角余光偷看隔壁座位。坐在那里的是同样住在樱花庄,又是同班同学的神田空太。
空太正从书包里拿出便当盒。不知为何,有两个便当盒。不过七海不觉得有疑惑,因为她知道其中一个是谁的。
察觉到视线的空太抬起头,看着七海的方向。
「你想要便当吗?」
「才、才没有!」
七海迅速将双手放进抽屉里。
「没有啦,因为我感受到像是狙击猎物般的锐利视线,所以才会以为是这样。」
「我才没有用那种眼神看你。」
「明明就有。」
「没有。」
七海大概是紧张的关系,所以就空太看来才会以为是在威吓他。七海心想这样不行,做了个深呼吸,接着告诉自己要注意自然的态度,开口说了:
「那、那个,神田同学。」
不过,声音却有些变调。
「嗯?」
回应的空太站了起来,大概是要把便当送到美术科教室去。饿着肚子的天才画家……椎名真白一定就在那里等着吧。真白在樱花庄里住在七海的隔壁,因为某些缘故,由空太负责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什么事?」
「还是算了。」
「……忍耐对身体不好喔。对我有什么抱怨就说吧。」
「我没有要抱怨什么……只是……」
「只是?」
「没有要抱怨。」
即使七海又说了一次,空太还是一脸无法释怀的表情。
「算了,没有要抱怨就好……这样我也比较庆幸。」
「我平常看起来都像是有事要抱怨的样子吗?」
「那么,我去送便当给椎名了。」
大概是判断情势不利,空太故意岔开话题,走出教室。七海一直目送他直到看不见背影为止。不过,空太并没有回头。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再次确认抽屉里的入场券。昨天从仁那边收到以后,就一直在思考要邀谁一起去。最先浮现在脑中的,是刚刚走出教室的空太。接着还想到班上的朋友或训练班的伙伴、樱花庄的成员等,最后剩下的还是空太。
话虽如此,一旦想到要约他,「希望你跟我一起去」这句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舞台剧的日期实在太不凑巧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夜。
虽然明白以不同观点来看,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不过到目前为止,七海从来没有开口约空太两人一起出门的经验,对于这样的她而言,第一次就是圣诞夜,难度有些太高了。
只是一起去看舞台剧后就回家。但却因为这个日期,七海害怕被解读成有其他含意。
「……虽然确实是有其他的含意啦。」
七海小声低喃。
「七海~一起吃午餐吧!」
出声叫唤心情低落的七海的人,是同班同学高崎茧。
七海一看教室后方,茧娇小的身体雀跃地不停挥手。身高刚好是150公分,些微的娃娃脸,很适合短鲍伯头。
七海从书包里拿出手制的餐盒,往茧所在的教室后方移动。
「弥生呢?」
少了一位平常总是一起吃午餐的朋友。
「去福利社。她说今天无论如何都想吃炒面面包。」
这么说的同时,穿着运动服的本庄弥生立刻小跑步回到教室,手上拿着福利社的纸袋。从一看到七海与茧就露出笑容的情况看来,应该是买到想要的面包了吧。
除了面包以外,弥生还从自己的座位拿了便当过来,与两人会合后,三个人围着桌子。
「开动了。」
三人乖巧地如此说完后,都打开了便当。弥生的便当已经少了一半。因为平常总是这样,事到如今七海与茧也不会感到讶异了。
本庄弥生是隶属垒球社的运勤少女,175公分的高挑身材。因为每天早上练习而消耗卡路里,肚子似乎撑不到中午,大概都在地三堂课结束时打开便当,快的话则是第二堂课下课后。
不仅弥生,隶属于早上需要练习的运动社学生,大概都是这个样子。而且中午也想吃饱,不足的部分就从福利社来补充。因此,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今天炒面面包得手了。我跑得真够快。」
弥生津津有味地大口咬着炒面面包,把它当作配菜吃着饭。真是惊人的碳水化合物联盟。
「啊~你又这样吃东西了!」
茧露出嫌恶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进到胃里还不都一样。」
弥生不在意地说着。
「会害我没食欲!」
「这样的话肚子的肉会自然消减,不是正好吗?」
「我、我的肚子才没有赘肉呢!」
「喔,茧是单纯的幼儿体型吧?」
「竟、竟然说出人家在意的事!啊~真是的,七海你也说说她嘛!」
「抱歉……因为关西有所谓的大阪烧定食跟炒面定食,所以我没办法说什么。」
「你这个叛徒~!」
自暴自弃的茧大口吃着便当,感觉不像没有食欲,倒像是胃口大开。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吧。
「我将来到关西住好了。碳水化合物万岁。」
弥生开玩笑地这么说。
就像这样,七海面前呈现出日常中午用餐的情景。茧跟弥生是从去年就一直同班,如今已经是毫无顾忌、可以畅所欲言的交情了。
七海很少对人谈起的想成为声优的事,这两个人也都知道。
虽然个性与喜好天差地别,但是在一起却觉得很愉快。
七海大概是在想事情,停下筷子了。
「七海,在为肚子的赘肉烦恼吗?」
察觉到的茧如此问道。
「虽然是很烦恼,不过现在没有在想这件事。」
「不然,你在想什么?」
「茧,弥生。」
两人嘴里含着筷子,一脸「什么事?」的表情看着七海。
「嗯……下个月的二十四日,你们有什么事吗?」
「那是指圣诞夜吗?」
不知为何,七海被这么一问便忍不住心跳加速。
「……嗯。」
「我要跟垒球社的成员办圣诞派对。」
「哈~!弥生真是小朋友啊!都高中生了,竟然还跟社团同伴开心度过重要的日子!」
对于茧所说的话,弥生明显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这么说的大人——茧,想必已经有很高级的计划了吧。」
「呜……这、这个接下来就要排定了啦!」
看来似乎是没有预定活动。
「连可以一起度过的朋友都没有,真是可怜的孩子啊。」
占上风的弥生立刻落井下石。
「烦、烦死了!」
茧鼓起脸颊抗议。弥生无视她的存在,把话题拉了回来。
「所以,七海为什么会提到圣诞节?」
「我有两张舞台剧的票,正在找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的人。」
虽然其实已经有其他想邀约的人,但因为有些说不出口,所以七海便试着向在班上感情特别好的这两个人提出这件事。
「嗯~舞台剧啊?我刚刚也说过我已经有约了,所以,茧,就交给你了。」
「咦~为什么?」
「反正你再这样下去,也只是自己一个人寂寞悲伤地过圣诞节而已,这样不是正好吗?」
「嗯~是这样没错啦。啊,等一下!」
茧突然大叫,还留在教室里的同学视线全部集中过来。
「干、干嘛突然这么大声啊?」
七海向周围示意「没事、没事」,并催促着茧。
「七海。」
茧将双手放在桌上,脸靠近过来。
「到、到底是什么事?」
「你约过神田同学了吗?」
光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心跳就稍微加快了。身体发热,冒出汗来。
「为、为什么会提到神田同学啊?」
七海以冷静的态度继续吃着便当。不过,吃不太出煎蛋卷的味道。
「好不容易有了借口,为什么不约他啊?笨蛋!七海是笨蛋吗?一定是笨蛋吧!」
「可、可是舞台剧的日期……是、是那个圣诞~夜耶?」
为什么光是要说出那个单字,就会如此紧张呢?
「所以才更应该约他啊!」
茧说得越来越热烈。
「这样不是好像别有含意吗?」
七海因为不好意思,越来越畏缩。
「就是这样才好啊!别有含意最好了!没有意义的话不就无意义了吗!」
「废话。」
茧说着理所当然的话,弥生忍不住吐槽。
「一心只有社团,没有男人缘的弥生,不要多嘴!」
「圣诞派对足球社的几个成员也会参加喔。」
「关于这件事,等一下再好好问你!不对,不是这样,七海要是这个样子,神田同学可是会轻易就被椎名同学给抢走了喔。无所谓吗?」
听到空太与真白的名字,七海的脸越来越红了。
「是不是无所谓……这种事有差吗?」
声音也越来越小。
「当然有差!你听好了?七海的情敌,可是那个美术科的妖精椎名真白同学喔?」
「妖精啊……」
真白有些神秘的气质这点可以认同……不过,要是知道她是生活白痴,神秘感也会随之变淡。而几乎大部分的学生都不知道这件事,知道她的本性的,大概只有樱花庄的成员吧。
「七海要再更加把劲儿!」
这次,弥生则是在旁边点头同意。
「最近可是有神田同学与椎名同学是不是已经在交往的流言喔?」
「……这样啊。」
七海在搬到樱花庄之前,也有这样的感觉。曾经为了深信那是流言,而弄到晚上睡不着觉。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即使那两人之间有诡异的气氛,也并不是在交往。虽然不表示未来也都会是这样……
「咦?他们没有在一起吗?」
弥生插嘴问道。
「没有在交往啦。」
「每天都一起上学耶?」
「有一半的时间,我也跟他们一起上学。」
「回家也是每天都一起行动耶?」
「有、一半的时间,我也跟他们一起下课回家。」
「有时候椎名同学不是会来找神田同学吗?那个又是怎么回事?」
以弥生、弥生、茧这样的顺序,开始了问题的攻击。
「……那是因为,住在同一间宿舍,总会有一些事啊。」
因为空太负责照顾真白,所以真白才会来找他——这种事实在不能说。
「啊,说人人到……」
听到弥生这么说,七海把目光移向门口,就看到现在正在讨论的人物……椎名真白的身影。真白无声无息跨过教室的门坎,来到空无一人的空太座位前停下脚步,有些困惑地歪着头。
「真白。」
七海暂时停下筷子,走向真白。抬起头的真白,以透明的眼神望了过来。
「七海,我的便当在哪里?」
看来似乎是刚好与空太错过了。教室开始有些骚动,是因为真白的存在。纤细玻璃艺品般的气质,仿佛稍微一碰触就会坏掉,目光忍不住就会追着她。茧会称她为妖精,就是因为这样。
白皙的皮肤,不知减肥为何物的纤减肥型,就同性的七海看来也觉得羡慕。再加上真白还拥有全世界通用的绘画才能。
所以自然会聚集目光,就连空太也会受到吸引……
「要找神田同学的话,他已经去你的教室了喔。」
「我知道了。我去找便当。」
真白这么说完便离开教室。
目送缓缓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真白,七海回到茧与弥生的身边。
接着,茧仿佛早已准备好似的,很快地开口。
「七海,你知道吧?那个可是七海的情敌喔。」
「不,说什么情敌……」
「皮肤超白皙,腿跟腰身根本就纤细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人类!所以,七海应该要更使劲地猛烈前冲!」
「还更使劲咧……」
现在并没有迫切地想与空太交往。光是每天能见到面,可以自然地谈话,就觉得很满足了。
况且明年的二月,还有决定能不能隶属于现在上课的声优训练班的重要甄选。没有余力面对感情,感觉自己没空理会恋爱这件事的想法也很强烈。
「更厚脸皮地进攻吧,七海!」
「不用了啦。」
「不行、不行!关西人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
「茧,给我向西边下跪道歉。」
七海降低音调恐吓茧。
「而且啊,神田同学不是也跟美咲学姐感情很好吗!」
不过,茧完全不当一回事。
「是啊,不过那又怎样?」
「你的危机感太弱了,七海。那可是要特别注意的。」
「哪里啊?」
对于住在樱花庄的美术科三年级生——上井草美咲,完全不需要担心。虽然常觉得她跟空太的感情很好,不过美咲只专情于仁。而且,空太也没有把美咲当作恋爱对象来看待吧。
「要是理想中的自负身材就在眼前晃来晃去,愚蠢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不上钩呢?」
「这、这个……是啊……」
美咲那玲珑有致的超级姣好身材,连七海都觉得很羡慕。
「虽然个性可能有~些缺点,不过美咲学姐超可爱的。意外地有很多隐藏粉丝,称赞她是『可爱过头』或『可爱得很烦人』呢!那绝对不妙!要是有某个契机,男孩一下子就投降了。」
美咲确实是很可爱。要是光坐着不讲话,大概是与真白竞争第一、二名的可爱度。不过,就像茧所说的,个性方面不大寻常,是个虽然被认可能获得艺术科奖学金,却因为太专注在制作动画上,结果被剥夺这个权利的怪人。
「跟那种全国性的美少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看看!神田同学的胃口被养大,女孩的平均值直线飙涨!到时候对七海会连看也不看一眼喔!」
「反正我一点都不可爱。」
这种事早就知道了。正因为很清楚,所以不希望被拿来跟美咲或真白相比。同住在一间宿舍的七海最能深刻感受。
「所以啊,七海只能用其他东西来挽回!」
「茧,这时候应该要说『七海也很可爱啊』才对吧。」
七海听到弥生的帮腔,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谢谢你,弥生。不过,算了啦。上井草学姐跟真白……要是被拿来跟这两个人相比,根本就完全不想努力了……」
「不可以这么胆怯!所以,七海就约神田同学吧!你要是不约他,我就不跟你讲话了!」
「没、没必要这样吧。」
「……」
茧不高兴地把脸撇开。
「咦?已经开始了吗?」
「……」
看来茧似乎是认真的。
而弥生则是快快吃完便当,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数学课本,开始念起书来了。
「弥生这是在干什么啊?」
茧如此吐槽。
「为考试做准备。」
「为考试做准备?」
茧一脸呆茫的表情,歪斜着头。
「那是什么?好吃吗?」
「期末考快到了吧。」
弥生冷静地说道。
「对
耶!」
茧把最后的小西红柿塞进嘴里,也迅速收拾起便当盒,并合掌拜托:
「七海,笔记借我!」
「你不是再也不跟我说话了吗?」
最后吃完便当的七海也收拾完毕。喝了装在不锈钢水壶里的茶后,歇了口气。
「这是两码子事!」
「是、是。」
七海离开座位,从自己的桌上拿了数学笔记过来。
不过当她要递出笔记之前,不经意想起某件事,瞬间把拿笔记的手缩了回来。手已经伸出来的茧则夸张地表现出错愕的样子。
「等、等一下!不要做出不像七海会做的事啦。」
「还、还是不行啦!」
七海慌张地把笔记藏到背后。
一瞬间露出困惑表情的茧,立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嘴角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看到你这种态度,更让人对里面写了些什么感兴趣呢。」
「反、反正,笔记去向弥生借就好了。」
「弥生因为早上练习得很累,上课几乎都在腄觉,根本就不管用啦!」
「真没礼貌啊,茧。我有一半时间是醒着的。」
「那不是有一半都在睡吗!」
「两天有一天会做笔记。」
「那种笔记能用吗!」
「那么,早上不用练习却也没做笔记的茧,你上课都在做什么啊?」
茧露出有些害羞的表情。
「最近啊……我都会看赤坂同学看到入迷。啊,我讲出来了。」
「……」
「……」
七海与弥生同样茫然地张着嘴僵住。
虽然很庆幸话题从笔记上转移开了,却没想到对话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你、你们那是什么反应啊?」
「你还真是只看外表呢。」
「他的侧脸真的很棒喔。很酷……又很酷……而且很酷。」
「没有其他的了吗……」
「有、有什么关系!」
弥生叹了口气。茧说出这种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刚入学时开始,她就老是说足球社的学长很帅、大学音乐学系有很棒的型男,或者是高一个年级的三鹰仁是她超爱的类型之类的。
「七海,帮我介绍!」
因为是同班同学,茧也知道赤坂龙之介是个如何不合常理的人。即使在上课中,也会用带来的笔电进行某些东西的开发,完全没在听课。是个甚至只要一觉得肚子饿了,就算在课堂上也会毫不在意地开始吃起西红柿的怪人。当然,他也住在问题学生的巢穴——樱花庄。
对于讨厌无视规矩行动的七海,可以算是天敌。所以完全无法理解茧会喜欢龙之介的理由。
「虽然我不太想说别人的坏话,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别喜欢赤坂同学比较好。」
「个性根本一点都不重要!男人重要的是脸!不过,我也不讨厌他泰然自若的态度就是了。之前,他还对我说『闪开,妨碍到我了』,让我小鹿乱撞呢。从那天起就很在意他,情愫完全卯起来燃烧了。」
「……茧,你今天最好去看个医生。你就早退吧。」
「才不要!」
「我也赞成弥生的意见。我会帮你跟老师说一声的。」
「身为朋友,这时候不是应该帮我加油吗!」
「无论如何,你还是别喜欢他比较好。因为有很强的情敌喔。」
「什么∣情敌?」
七海打开手穖,屏幕显示出真白的朋友丽塔·爱因兹渥司九月从英国来访时拍摄的照片。
把画面给茧与弥生看。
「正中间的……真白旁边的金发美女。」
稳重的举止态度,满脸灿烂的笑容。
「呜哇,这、这个好漂亮……年纪比较大吧?」
「她跟我们同年。」
就是这一点尤其让人无法认同。
「太不公平了!宣称这世界是平等的教育方针,根本就是错的……」
「照片上可能看不太出来……不过她胸部也很丰满喔。」
七海这么说,一边看着茧的胸前。大概也因为个子娇小,茧的胸前是一片平坦。刚才弥生说她是幼儿体型,未必是错的。
「呜啊……也、也不用这样落井下石吧……」
茧故意装出受伤的样子。
「就算因为七海自己发育得还不错,也不能这么过分吧?」
「我、我才没有发育得还不错呢。」
七海瞬间感受到背后班上男孩子的视线,因而脸红了。
这时,弥生静静地翻着笔记本。仔细一看,那正是刚才七海犹豫要不要借茧的笔记,似乎是趁七海操作手机时抢走的。
「啊,弥生,那个!不行!真的不行!」
「不愧是七海的笔记,真是工整。」
「太奸诈了!我也要一份复印件!」
茧朝笔记本贴了过去。
「还给我!」
七海这么说着,也跟了过去。
不过,高挑的弥生一把手举高,七海即使垫脚尖也构不到。
「七海,上课你都在干什么啊?」
因为这句话,七海完全涨红了脸。
「怎么回事?写了什么?」
茧紧咬不放。
结果,弥生便开始朗读笔记。
「『麻烦你买牛奶。』」
七海难为情得脸上都快喷出火了。
「『晚上想吃什么?』」
「快、快住手啦!」
「『昨天,神田同学的内裤混到我洗的衣服里面了。』」
这是七海上课时,与隔壁的空太交换笔谈的痕迹。
刚开始的已经擦掉了,最近因为次数较多,而且总觉得擦掉有些可惜,所以就这样留着。
茧凑过来看笔记。
「『你偷看我换衣服了吧!』」
「『最后的人,请好好打扫浴室喔。』」
「『你今天可以陪我吗……要去采买。』」
茧与弥生轮流朗读笔记。教室里其他正在吃饭的同学们的视线,实在叫人觉得刺痛。受到众人的瞩目了。「那两个人果然……」或「我本来就觉得有鬼了」的话语,窸窸窣窣传进耳里。
「啊~真是的,还给我!」
七海好不容易拿回笔记。这时,她已经气喘吁吁,而笔谈的大部分内容也都被念完了。七海为了尽皁恢复冷静,将空气满满吸入肺里,就算刚吃饱饭有些痛苦,还是用肚子呼吸了。
「这、这个,没有什么啦……」
真是这样的话,就不需要这么慌张了。
「喔喔。」
茧的眼里闪着光芒。
「不、不是啦!真的只是像樱花庄的业务报告那样,并不是……」
「不过啊~七海,你不觉得~这很有希望吗?」
本以为会被调侃,没想到茧一脸颇认真的表情说出意料之外的话。
「咦?」
「因为,这个看起来根本就是情侣之间在调情嘛。」
「等、等一下,我都说不是那样了!」
「我也这么觉得。」
连弥生都用力点头。
「总觉得七海好色喔!」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用笔谈来调情是很高等级的吧。而且还是在上课中。彼此缠绕的两颗心……之类的?」
「我、我都说我们没有在调情了!」
「这下子一定要约神田同学一起去看舞台剧了。」
「我也这么觉得。」
「怎么连弥生都这样……」
「那么,七海自己又怎么样呢?你想跟谁一起去?」
「那、那个……」
当然,答案只有一个。
「嗯?」
茧将两手摆在耳边,故意催促着七海。
「……同学。」
「听不~到。」
「我、我想跟神田同学一起去。」
「那就去约他啰!」
「嗯、嗯。」
「就这么决定!」
才这么说的同时,教室的门打开了,现在正成为话题的空太回到教室。原本带了两个出去的便当盒少了一个,应该平安地交给真白了吧。看他把拿回来的便当盒收回书包里,似乎是已经吃完午餐。应该是跟真白一起吃完才回来的吧……应该是这样。
「快去吧,七海。」
「现、现在不行啦!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