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而且是在这样残酷的战场上,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
「那我要个大美女,而且是能到战场上的那种。」
就像他期望的那样。
眼前的这位薇尔莉特,在艾丹心目中有如天使降临。
「为、为什么……知道我在哪里……」
「这是商业机密,恕我不能回答。」
她乾脆利落地答道。艾丹只得沉默。
不就是一家提供代笔服务的店,能有什么被称作商业机密的事情?
「老爷,总之先离开这里吧。您身上一定很疼,但还是请您忍耐一下……」
「不,我身上不疼……只是觉得、非常热……这、大概……不太妙吧?」
艾丹抽泣著问道。薇尔莉特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短暂的沉默后,她站起身,将战斧用扣环系在身上,然后将艾丹抱了起来。
「接下来的这一小段时间,您可能会被当作行李对待。还请见谅。」
薇尔莉特用双手抱起自己时,艾丹感到身体彷佛被注入了力量。虽然她说是行李,但其实更像是被当成了公主。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艾丹仍然对此感到羞耻。于是他一边流著泪,一边尴尬得忍不住想笑。
薇尔莉特高速地移动著。虽然抱著一个成年男性,她仍然能够飞快地在密林间穿行。艾丹原本担心会遇上敌军,所幸终究是平安通过了。看起来,她似乎是在遵照某人的指示前进。
薇尔莉特的珍珠耳饰不时传出声音。她一边移动,一边简短地答覆。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一间废弃的房屋中,看上去非常适合临时藏身。待在这儿真的没问题吗,艾丹仍不由得担心著。
──不能一直躲在这儿。
逐渐衰弱的身体机能提醒著自己,时间已经不多了。
虽然薇尔莉特做了应急处理,但这样严重的出血怕是她也无法轻松止住。如果有办法的话,相信她早就行动了。
「请在这里稍微躲一会儿。」
废弃的屋内满是尘埃和蛛网。薇尔莉特让艾丹在地上躺好,然后又从行李中翻出了一条毛毯。
「……包里面、什么东西……都有、的吧。」
听见艾丹的话,薇尔莉特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她将毛毯在地上铺好,再次抱起艾丹让他躺在上面,再翻起毛毯的四角裹住他的身体。
「……我、现在很……热……」
「很快您就会觉得冷了。」
「……是这样、吗……」
「应该是的……我经常听人这么说。」
这样的台词,就像曾经为许多人送过终一样。艾丹对她愈发好奇了。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又为什么会如此强大?
虽然心中有许多疑问,开口时却是完全不同的内容。
「……能帮我、写封信吗?」
听见艾丹的问题,薇尔莉特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
「又或者、那个通信装置……声音、能传到……我的国家吗?」
「……很抱歉,不行……」
「……那、还是……帮我、写封信吧。我委托了,你也过来了、对吧。那就写吧。」
因为差不多了。艾丹想道。
「……我快、不行了……死前、我想写封……信……」
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他说著就咳嗽起来。看著不停吐著血、痛苦呻吟的艾丹,薇尔莉特伸出手轻轻摩挲他的肩,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老爷。」
她的神情不再迷茫。薇尔莉特从行李中取出精致的纸张和画板,放在膝盖上。她握著笔,示意艾丹可以开始口述。
「首、首先是……给爸妈、吧……」
谢谢你们怀著最深的爱将我抚育成人,还教会了我棒球。上战场后我从来没有给家里写过信,对不起,一定让你们担心了。所以这最后的信,就作为我的遗书。
艾丹把心中的感激与歉意一一道出。
薇尔莉特不仅善于记录,而且能很好地从艾丹话语中提炼情感。
当他对如何表达犹豫不决时,她也会提出建议,协助他完善信的内容。
艾丹过去极少给父母写信,并不擅长将想法转化为文字,但在薇尔莉特的帮助下,一切都显得如此简单,很自然地就能以言语表达出来。
「妈,我以前说过,等当上职棒选手,挣了钱,就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但我……做不到了……对不起。」
他有太多太多想要传达的心情。
「爸,本来希望您看到更多我的比赛。您之前说、喜欢我投球的姿势,当时我啊、真的好高兴……我……我啊,是一直以来、都希望得到爸的夸奖,才坚持……打棒球的。要是有、其他的事情想表扬、我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我身为、你们的儿子,拥有这么幸福的人生……本来是、不配的。为什么呢……我真的、一直、都很幸福……虽然,也有过难过的事情……但是像今天、这样死掉,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而杀人的手段,更不是从父母那儿学来的。
「从来都没有想过……只想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地、长大成人,和恋人、结婚生子……等爸妈年老之后,要由我……我来照顾而已。像这样,在遥远的异国,死得不明不白的样子,从来都、没有想过……对不起。虽然我很难过,但……你们两位,一定更加、更加伤心吧……你们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明明应该回去的……应该、好好地……回去的,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倾诉著对父母的歉意,倾诉著对重逢的渴望,数度因为哽咽而不得不暂停。
「如果、如果、你们还能成为夫妇……我、我一定会去找你们的。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再当一次我的父母吧……请你们……我不想、让你们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想让你们、看到、幸福……更幸福的、我……真的。所以,爸、妈……请你们也、一起祈祷吧……下辈子、也让我……继续……做你们的、儿子吧……求求你们……」
艾丹不断地说著,而薇尔莉特则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虽然也可以帮您修正一下用词,但是把老爷的话原封不动地写进信里,我觉得应该会更好。」
「真……真的吗?不用……更优美的词语,也可以吗?」
「是的。我认为,就这样的话,更好。」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
艾丹勉强地笑了笑,又一次咳出血来。薇尔莉特拿起那块已经被血染透的手帕,为他擦拭嘴角。
她有些焦急地问他,是否还想给其他人写信。艾丹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已经没有在流泪,但视野依然模糊不清,连她的声音听上去也是那么遥远。薇尔莉特脸色很是难看,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艾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梳著麻花辫的淳朴少女的身影。
「还有……玛丽亚。」
当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时,深埋在心底的爱意便不由自主地满溢出来。
「玛丽亚……小姐是么。是您的同乡吗?」
「是……把信交给爸妈、他们就会懂的。我们是、邻居……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就像、我的妹妹……但后来她、跟我告白了,我大概也……喜欢她。但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做、恋人之间的……事情,我就被、派来这里了。说青梅竹马、什么的,好像有点、害羞……哈哈、当时要是、接个吻……就好了……真的……我还、从来都、没有……过。」
「我会把您的这份思念写进信里的。所以老爷……请再努力撑一会儿。」
薇尔莉特像是恳求一般握住艾丹的手。虽然已经感觉不到她手上的温度,甚至没有触感,但当看到她这样做时,他的眼泪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嗯。」
即使大脑已经昏昏沉沉,但艾丹仍在努力斟酌著话语。
「……玛丽亚,你、还好吗?」
用这样平常的问候作为信的开始,是不希望在你读到时,会那么强烈地感受到死亡。
「我不在的话,你会、很寂寞、的吧。如果、每天都在、哭的话……我会很苦恼的。不过,你哭的样子,我从小、就看著了……因为、太可爱了……不希望被、别的男人……看到啊。」
艾丹缓缓地说著,与玛丽亚的回忆逐渐浮现在眼前。
「你还、记得吗,跟我、告白的、时候……虽然你、不让我提起、这件事,但是我……我啊、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开心。」
——在我的臂弯中微笑著,小脸儿红得像玫瑰一样的她。
「真的……很开心。」
孩童时代的她。开始留长发的她。与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