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筒隐家的时候,太阳还高挂在空中。
「我去探险一下喔!」
在玄关一脱掉鞋子,我立刻丢下大家一溜烟跑走。
「啊,喂——」
虽然采咲女士在身后喊我,可是不要阻止我啊,阿母。(注:此为日本知名小说家兼评论家,侨本治在东大驹场祭海报上留下的名句。)打铁趁热,男子汉靠胆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走到延伸至主屋后方的穿廊,随即见到冬季午后的冰凉空气,在上空推动灰色的云层。
月亮高挂在阴天若隐若现的正午空中。筒隐家的仓库今天孤傲耸立,宛如要插进细细的月亮一般。
最终头目肯定躲在这里没错!打倒万恶的根源,猫神,拳头在吼叫,踢腿在奔驰!身体是小孩,头脑是大人,不过真面目却是热血正义的英雄超人!重新开始人生,掌握未来吧!
多亏在女澡堂充了电,此刻我心情爽快,无所不能!快活的我踩着三段跳的脚步,将手搭在仓库的对开门上。结果推不动拉不动拍不动哭出来也不动,面对无计可施无路可走无可奈何的坚固封印,我沮丧地低着头。
「居然还有这样的喔……」
门闩将仓库的门拴得紧紧的。
可能在这个时代并不会使用仓库吧。
这也难怪。这个世界可没有这么天真,只要进入仓库就能解决一切。
我最喜欢的美少女游戏也一样。不管是多么熟悉亲密的青梅竹马女主角,如果没有经历某些事件,立起适当的旗标就无法攻略。
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能把到,反而才是危险信号。因为能轻易攻略的女主角,代表也会轻易被其他人攻略,虽然不限于游戏就是了。
对小学生而言,要述说给人戴绿帽和被人戴绿帽的魅力还太早了……
踏着蹒跚的脚步回到穿廊后,我随便进入附近看到的房间。
一屁股坐下后,我重新思考。
我在散落一地的广告传单背后,用写钝的铅笔试着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列成清单。
第一。
——寻找消除钢铁小姐疾病的方法。
这是绝对的目标,否则回来过去就没有意义了。要让钢铁小姐即使变成高中生,迈入三十岁、四十岁,一直到变成老奶奶时,都能健康、和平、幸福地生活着。
可能的话,最好和横寺同学以外的好男人共结连理……不过这么说的话,难易度会三级跳,就先别提这件事吧。
第二。
——打破猫神血缘的传统。
虽然和前一个问题有关,但钢铁小姐的疾病,到头来仍然与筒隐家的问题紧密结合。如果钢铁小姐的问题无论如何都无法单独解决,唯一的办法就是针对猫神下手。
这个方法我已经体验过,而且习以为常了。就算神明我也照推不误。
第三。
——让采咲女士延长寿命。
虽然不知道该不该当成目标,但只是写一写又不用钱。如果能断绝邪恶的猫神血缘,应当也没有不能干涉采咲女士未来的道理。说不定可以消除所有恶梦,迎向大家都能获得幸福的未来。
然后是,然后是——
我热中于奋笔疾书。
就像考试前的学生,从编排念书时间表中找到乐趣一样。将真正重要的念书一事延后。
末来的我提出的警告。爱美爸爸的神秘立场。筒隐家与义大利的事情。总觉得趁着一切重来的现在,有机会一口气解决这些纠结不清的问题。
写着写着,也有些事情我开始搞不懂。
比方说,月子妹妹的笑容。
既然我恢复了羞耻心,也代表笑容回到她身上的可能性极高。这么一来,她的问题是否就自动解决了呢?
回到现代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情况呢?话说究竟会以什么形式回到末来呢?过去的我有可能取消现代的我许过的愿望吗?这个时代的猫神,会不会和那个时代的猫神不一样呢?这个时代的猫神酱是不是也很可爱呢?
要思考的事情堆积如山。
不知不觉问我趴在地上,写到整张广告传单背面黑鸦鸦挤满了文字——直到对方在我身旁蹲下来为止,我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
「你在做什么啊。」
「呜呀啊啊啊啊啊」
被人一拍肩膀,我吓得跳起来滚了好几圈。
回头一看,只见采咲女士以狐疑的眼神看着我。
「还以为你迷路才跑来找你,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写梦日记而已」
我用力摇了摇头,偷偷将广告传单塞到身体后方藏起来。
「梦日记吗……很像小孩子会做的事情,不错啊。」
采咲女士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状的物体,夹在两只指头之间。叼在嘴上后,吐了一口冷笑般的气。
虽然动作很帅气,但那只是一根棒棒糖。
原本想笑出声来,结果却失败了。我的脸颊只抽搐了一下,因为感觉到犀利的视线从我的身体上方斜斜地横切下来。
「你的国语成绩好像不错?」
「嗯、嗯……」
「年纪这么小就能写出这么多没学过的词,真是了不起。」
「你看到了吗?!」
「抱歉抱歉,只是稍微瞄了一眼。好像有瞄到伴侣啦因缘啦,连大人都很少用到的词汇呢。」
采咲女士生硬地笑了笑。
可是——她的眼神深处不禁让人觉得完全没在笑。
「话说回来,你在学校现在都学些什么?」
「呃,没有啦,这个,念念《拔萝卜》之类的吧!嘿哟嘿哟,拔喔拔喔!」
我连忙回答。
在国语课堂上学的名作阵容,从以前到现在都没什么变化。小学一年级是《拔萝卜》(俄罗斯民谣),二年级是《小黑鱼》(荷兰童话),三年级是《小狐狸买手套》(新美南吉),四年级是《小狐狸阿权》(新美南吉),五年级是《要求特别多的餐厅》(宫泽贤治),六年级则是《纸气球》(岸田国士》。
一年级学习合作,二年级学习智慧,三年级学习体贴,四年级学习体贴反而造成危害,五年级学习世间的恶意,六年级学习还是要相信这个世界。
真是的,这结构完美得教人着迷啊。
倘若是全日本萝莉控保存协会会员,这点程度的知识可是基础必修啊。还好我醉心于研究萝莉学!说过很多次,将来我想当小学生的补习班老师,向孩子们推广文学名著的美妙!
「……那个故事,你之前不是说夏天的时候早就念完了吗?」
「什、什么?!对、对了,最近上课有叫我们复习啊!」
糟糕了,我没有掌握到学习的季节!身为全日本萝莉控(略)的成员,得再多学习一点小学生知识才行啊!
「嗯——」
采咲女士目不转睛低头看着我,叼在嘴里的棒棒糖不断晃动。
「小屁孩。总觉得你有话要告诉我呢。」
「……『总觉得』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啊。」
她的回答很冷淡。
该不会在怀疑我吧,怀疑我不是我。不对,虽然我的确是我,但她可能怀疑这个我和那个我之间没有连续性吧。
抬头看着采咲女士的话,心脏紧张到好像会从嘴里跳出来,我忍不住压低视线。
问题。
变成小孩子的人,为什么不会找身边的人商量?
答案。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其实这个答案是错的。
如果对方相信的话,反而后患无穷,所以不敢找人商量。精神状态明明是高中生,却佯装不知情地一起进女澡堂之类的事,该怎么找借口啊!就算是这种领域的行家工藤新一先生,也有一对穿帮的话会被小兰姐姐打个半死的插曲,所以他才不讲出来,一定是这样。
我也决定继续装傻到底。
「对了,对了!写在梦日记上的困难词汇,其实只是照抄书本而已。对最喜欢《拔萝卜》的我来说,书上有好多看不懂的词汇,希望改天采咲女士有空的时候可以帮忙修改一下!」
明明是梦日记,为什么得照抄书本啊?这种借口扯得实在太硬了,我的冷汗不停直流,感觉肠子快要打结了。
不过,
「哦?」
采咲女士耸了耸肩,并末继续追问下去。
我视线朝上窥看,发现她早已经没在看我。
只见她仰望天花板,像是在思考什么般搔着脸颊。
「……算了,写什么都好,吃饭时间记得回来啊。」
采咲女士只说了这些,便缓缓离开房间。
等到脚步声完全远去,我才背靠着墙滑落瘫坐在地上。
「……真是千钧一发……」
我擦拭额头的汗珠,紧握拳头。
在这个世界绝对不给他人添麻烦。尤其是采咲女士,绝对不行。要由我来解决这个故事。
不过为了奋斗,得准备一番。
如果老是往返太没效率了,直接继续住在筒隐家是最
理想的。总觉得不论身体大小,做的事情都一样,我几乎是很自然地在这里过夜呢。
改天要不要请她们在月子妹妹可爱房间的天花板内设置横寺同学的专用房间呢。
总之,如果目前还要在别人家里过夜的话,我得在晚餐前暂时回家一趟,打点一番才行。
我向采咲女士打声招呼后,离开了筒隐家。
在最近的公车站跳上公车,从宽广市区的西边朝东边前进。
搭到接近终点的站牌后下车,走了一段路,抵达有些怀念的家门前,我看了一下门牌。在横寺的姓氏右侧,写着四个人的名字。
我从老地方拿出钥匙。
「我回来了。」
我低声说道,进入家中。
从窗外照进室内的阳光,将走廊关在光与影的单色画内。
我没由来地压低气息,偷偷溜进客厅。
结束电话联络与打包行李等各种杂事后,我耸了耸肩。
「…话说回来,还是老样子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还是老样子』这种形容词算不算正确,总之。
这个时代的横寺家,简直就像空屋一样。
桌上放着给我的便条,以及一封署名给采咲女士的信,还有许多钱。
隔壁邻居的厨房,亲子大概正一边聊天,同时准备晚餐吧。隔着墙壁只听见抽风机远远传来持续旋转的声响。
所有人都和平度日的傍晚。
和妈妈一起做饭,和姐姐一起洗碗,和爸爸一起洗澡,大家一起钻进温暖的被窝。
从早到晚嘻嘻哈哈,家人亲密地生活。这就是家族。也有这种家族,一墙之隔的隔壁肯定有这样的家族。
我茫然站在横寺家的正中央。
在客厅摇曳不定的寂静之中,只有我们的全家福照片宛如被波浪打翻的小船残骸,落寞地放在堆满尘埃的钢琴上。照片里有四个人,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大家都笑得很开心。
现在的我却没有笑容,独自一人看着照片。只有叠得整整齐齐,闪闪发亮的福泽谕吉在我的身边。
不论任何事物,都有各种形式的真实。
就算保有当今意识的我诉说当年横寺家发生的事情,也只会困在不公平的主观框架内吧。更何况我几乎已经不记得正确的事实关系了。
所以我不会评价任何事物。
放空脑袋,呈现无我心境。
没错,这样就对了,横寺阳人。什么也别想,不要随便去评论谁不好,或是到底做错什么事。
尽管如此。
「……对不起,四叶姐姐。」
我仍无法阻止不会通过脑海把关,下意识的低喃。
一走上二楼,随即看见她的房门紧紧关着。
我用手指滑过标著名字,以及象征幸运的四叶草门牌,像个六岁小孩一样微弱地叹了口气。
然后我仿佛听见,带有苦涩的呼气咕咚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嗯,真的不重要。
我家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对吧!
没有人听了会开心,没有人会想听,写这种故事毫无意义——不需要像某个业界人物一样这么大放厥词,也知道这种事吧。
单纯一想,我早就亲身经历过,知道自己不会陷入不幸啊——在未来已经解决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在过去烦恼嘛。
更重要的是,故事得回到开朗又快乐的筒隐家才行!
采咲女士健在,钢铁小姐聪明,月子妹妹轻柔。
既没有生病倒下,也没有丧失表情,也没有太多烦恼与痛苦,大家都还安稳生活的日常一页。
没有人背负任何负债。正因为在这种绝妙的奇迹时期,理当有许多非做不可的事情。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但这绝对不是负面的意义。要比喻的话,感觉就像跳进新开张的动画网站中设有年龄限制内容的大海。
世界好宽广,时间也很多,房门上了锁,音乐也摇滚;戴上隔绝伪装用音乐的耳机,准备好爽翻天自HIGH吧!好好堆好好玩,滚落的面纸山!啊,我好像HIGH错地方了。
「……心情好HIGH喔!」
我发出声音,试着再度说了一次。
我离开家里深呼吸,让肺里充满冰凉的空气。在夕阳直射下我身后昏暗而长的人影,就像除去内容物的人皮一样长长拖着。
因此我绝对不会回头。
我振奋心情,三步并作两步,背着装了换洗衣物和上学用具的大包包,走在滴落成一片通红的夕阳之道上。
开往商业区的回程巴士比来的时候选空。车内这么舒适,而且只需要付半票,实在太划算了。小孩子果然好好喔,真希望能永远当小孩。
如果不行的话,我将来想当公车驾驶……使用的车内后照镜,负责一直眺望大姐姐的工作!
好开心,好雀跃,坐在椅子上的我不停晃着脚。我的视线背向映着我侧脸的车窗,凝视着明亮的电灯告示牌,一直想着快乐的事情。
回到筒隐家之后,已经到了晚餐时间。
大厅的茶几桌,筒隐三姐妹——不对,筒隐母女都到齐了。在我不在的时候,三人似乎相亲相爱前往附近的超市购物。没有第三者打扰她们母女,真是件好事!
随意的丼饭晚餐,内容有牛丼、炸猪排丼与亲子丼。虽然营养一点也不均衡,但或许这就是很有筒隐家风格的味道。
「月子今天真能吃呢。虽然平常胃口已经很大了,但今天更大呢。」
「嗯嗯?一个没注意,我的丼饭就消失约一半左右啊。」
「……嚼嚼……」
三人的对话像是忽然想起来似地连续着,但采咲女士绝对不是饶舌的类型,介于高傲与撒娇之间的钢铁小姐,似乎还无法完全掌握与妈妈的距离;月子妹妹则是野兽,这就不用提了。感觉就像在寂静之间,零星埋下言词的种子一样。
大家不能再开心一点,嘻嘻哈哈聊天吗!
今天是周末,黄金时间。
若以超受时下年轻人欢迎的词汇来形容,就是周末夜狂热啊。应该再活泼一点,再热闹一点,开朗又快乐,在舞会上跳到天明吧,约翰屈伏塔!
就在我一边大嚼炸猪排丼,同时模仿电影大跳特跳,采咲女士却一脸不置可否地看我。
「什么跟什么啊。那是几年前的电影啦,我说你到底几岁啊……」
我才想问采咲女士,你那是什么打扮啊,请问你贵庚啊。
虽然似乎是因为将湿掉的衣服拿去洗了,但打扮成刺猬模样端着丼饭碗,嘴里大嚼着牛丼,也太刻意卖萌啦!年纪明明就老大不小了—穿布偶装的女性!好可爱!
我要是这么说的话,大概会挨一顿刺猬拳吧,因此我连忙假装成小孩。
「不对不对,我搞错了,刚才我想说的是狂热时间啦!游戏里面的」
虽然我没玩过,不过记得好像有些游戏是用黏液状的物体,让女孩子倒地后屈服于『淫』威。看我的火焰术,冰暴术!进入期待已久的狂热时间!大概像这样吧。
吃掉像魔法气泡一样留在丼碗底下的最后一块猪肉,狂热Fever,我情绪高亢露出笑容后,
「哎……」
采咲女士兴致索然地耸了耸肩。
「总觉得你从回来之后,讲话就一直戴着面具呢。」
「——咦?」
「实在很麻烦啊。」
声音听得出不悦,还有很明显的咂嘴声。
哎呀讨厌好可怕,误会啦,才不是戴着面具呢。情绪之所以看起来不自然,单纯只是因为我这个人缺乏深度啦!因为底子浅,所以不论说什么看起来都很轻薄!
「……算了,反正不干我的事,怎样都无所谓。」
采咲女士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用餐过后收拾——名义上是收拾,其实只是将塑胶容器装进一旁的塑胶袋而已——的时候,
「我说小屁孩,你打算赖在我们家里几天啊?你什么也没讲,有想过我们方不方便吗?」
「啊,没有…对不起……」
采咲女士从语塞的我手中,拿起还沾有几颗饭粒的丼碗容器,很明显地啧了一声。
「信上虽然写着拜托我照顾你两三天,但实在很自私呢。算了,没差啦……若是小屁孩你一人的份,总会有办法的。」
「嗯……咦?」
「随便啦,待到你觉得烦了为止。」
采咲女士只说了这些,然后就像摇晃不倒翁小法师一样,左右反覆抚摸摩擦我的头。感觉有点痛,让我流出眼泪来。
采咲女士真的一点都没变。
「……睡觉觉……」
月子妹妹吃完饭后,可能想睡觉了吧,只见她不停揉着眼睛。然后一抓住我的衣?,随即咕咚一声,像跌跤一样靠到我身边。
「…………嗯呼……」
可能是睡不安稳,她像是闹别扭般用头摩擦着我。然后她钻进我的衣服内侧,柔软的头发与温暖的呼气呵得我的肚脐发痒。
她的动
作仿佛在努力逗我笑一样。当然,多半是下意识的动作吧。
始终不算安静也没有极端吵闹,这就是筒隐家的节奏。
头与肚子都渐渐感到暖烘烘,我呼了一口气。
我仿佛见到在柔软的温暖中浮起的呼气,轻飘飘地,逐渐在空中融化。
——可是。
仔细想一想,其实事有蹊跷。
说老实话,采咲女士的判断十分准确。我的确在硬拗,试图粉饰当时在自己家里感受到的冲击。
也就是横寺四叶与横寺家相关的事情。
在我心中,那件事情很久以前就解决了。对于问题理应已经解决的时间,我的内心出乎意料地神经质。
从活在未来的我来看,明明丝毫没有必要烦恼的。
已经是高中生的我,居然因为小学时代的事情感到混乱。
究竟是为什么?
虽然我不太会表达——但这件事情让人感觉不是很好。
附带一提,就在采咲女士安慰我的同时,钢铁小姐在做什么呢。
「嗯…」
她扠着手,发出奇妙的嘟囔声,一直瞪着我看。
「……唔嗯…」
还以为她的手不安分地抓来抓去,结果突然站起来低头看我。实在很难判断在沉默的眼神中,究竟潜藏什么样的感情。
我一脸困扰地回望钢铁小姐。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搞不好是看到我夹在采咲女士与月子妹妹中间,让她产生仿佛家人被抢走般的强烈厌恶感,想要拉扯我的脸颊也说不定。
或者钢铁小姐本身也对我产生同情心,想要发挥姐姐的风范,来摸摸我的头也说不定。
究竟是哪一种呢。二选一,天堂或地狱。可是仔细一想,两边都是奖赏,两边都很快乐耶!
女孩子真是无敌啊!就在我欢欣鼓舞,准备飞扑过去时,钢铁小姐忽然别过脸去。咦,你不是找我有事吗?
「……是吗?你要在我家逗留,然后去上学吗……」
钢铁小姐像是确认般低喃。
看到这种反应,嗯,嫉妒家族入侵者的路线八九不离十吗?我得先提高自己对暴力的容忍度才行!
她完全无视渴求打是情骂是爱的我,手指逐渐以复杂的方式交缠在一起。
「嗯,其实我并不在意,不过呢,既然提到了这话题,我还是先问一下……不,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
「呃,什么意思?」
「就是关于你就读的小学情况。在地区社会中相比,教育水准程度如何?有追踪调查毕业生的知名大学合格率吗?大约培养出多少在国际上活跃的人才?有多少学生?二年级呢?男女比例呢?」
伴随刻意到不行的前提,询问好几个超级认真的问题。
原来她根本不是生我的气,也不打算安慰我。看来正确答案既非嫉妒也非同情,老实说,她似乎根本不在乎我怎样。
「……该不会,你对学校有兴趣?」
「我、我不是说没有兴趣吗!只不过想到假设我在这里生活在办理转学手续之前,得视察以及考量这间学校是否适合我而已。妈妈应该也会这么说!」
听到钢铁小姐征求自己同意,采咲女士露出险峻的表情。
「问题很多呢……意大利的亲戚也啰里八嗦的。他们大概不会容忍维持这种现状吧,不晓得会变成怎样呢。」
总觉得她现在好像若无其事地说出很重要的事。
可是钢铁小姐没理会这番话,意气轩昂转身面向我。
「俗话说打铁趁热,你明天就带我去参观吧。」
「咦,我吗……?」
「妈妈生病初愈,我又没有其他朋友。还是说你有什么原因,没办法带我参观吗?」
「呃。这个…….」
被她这么逼问,让我不知该说什么。
要说伤脑筋的确伤脑筋。万一碰到认识之前的我的同学或老师,说不定会冒出许多前后矛盾的事情。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预定行程耶……」
「你该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吧?嗯?」
被高高在上的视线逼近,让我微微渗出冷汗。
钢铁小姐才7岁。从我的实际年龄来看,甚至还不到我一半大。
明明如此,但是烙印在本能的服从欲望,让我实在难以拒绝她。未来的傻小姐早已不复见,光荣的王者凯旋归来。
「……我知道了……」
「嗯!」
钢铁小姐开心地点头,看到她的模样,有种对帝王做出贡献而感到开心的感觉,看来我真的病得不轻。
反、反正才一天而已,应该没问题吧!
我露出苦笑,然后以轻松的心情在明天的行程表上稍做修正。
当时我完全不知道。
精神与身体的连接,远比想象中更加紧密这件事。
内心这种东西,会强烈受到身体的影响这件事。
以及我们逐渐变得无法挽回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