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失踪的思春期妄想症

比起横向移动,她似乎更擅长纵向移动。

不,我指的是藤和艾莉欧。

时值星期六午后,这时段沉积着一股怠惰气息。暖和的阳光温柔地穿透窗户,赋予半个房间安祥与干燥。就像是要逃离阳光,我坐在窗户正对面的入口侧靠在柱子边,随心所欲地翻着昨天放学时,在粒子同学介绍的书店里买来的、由她推荐的小说。

在自己房间里度过的片刻时光,仿佛能暂时抹去心头杂乱的烦恼。

然而,我身旁却有个闷热无比的东西,破坏了这段时光: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呜咿呜咿~”要解读她在说什么太麻烦了,我把台词改成乱可爱的四个字。

根据我听来的情报,这东西每天都过着晚间十点就寝、隔天早上六点起床的生活。艾莉欧的生活比起外观来得脚踏实地又健康得多,但外表是这副德行,事实上有多健康也没用啊~我在她身上学到这一点。

“呜咿呜咿~”“啊~是喔,原来有这么深的理由~”

简单归纳她的话,似乎是“我有空、你当然也闲着没事,带我到海边去”所以我尽力不加理会地敷衍过去,又是躺下来又是翻身的背对声音的来源。

我不想连宝贵的休假,都用在消费劳力和获得点数不成正比的海水浴上。有些活力,得靠独处的时间才能恢复、加以储备。如果要陪别人出门,我比较想碰上和粒子同学约会之类的有所进展的事件。

因为,我在艾莉欧身上感觉到停滞的象征。她卷着棉被,看起来就像是尼特族的妖精。即使内容物长得漂亮,那也和完全不做家事、不工作的人的手会特别漂亮有共通之处。

“………………………………”我偷看她的侧脸。嗯,分不出来脸在哪里耶!

话说回来,这家伙从刚刚开始就故意移动到我旁边。

她或许是低头看着脚边,确认我在房间里如何走动,像颗在X轴、Y轴上移动的点一样跟着我。就像是我从前在家里和朋友迷过一阵子的桌上足球,她就像玩游戏时被扳下的拉杆一样沙沙地移动。我不禁萌生想把她放倒,当成枕头代替品的欲望。我玩桌上足球的胜率低达千分之三。

“呼~呵~呼~呵~”正坐在我眼前的玉腿和棉被改变了呼吸声。

如果她再进一步坠入黑暗面,我看会变成水蚤吧?

以放弃当人类的方式而言,她的选择可列入没有退路的前五位。

这家伙虽没有欺压感,但给人的压迫感还真强,就连待在旁边的我都觉得呼吸困难了。

“不要想试图对我洗脑。由我故乡养育出的脑内频道表没办法读取你的台词和电波,是一片杂讯啦!”

嘘嘘~我用手背敲打棉被把她推回去。

如果你彻底利用自己的外表优势,结果会怎样就很难说了……我还真没出息。

“可恶,别黏过来,你也乖乖看书吧!”

“呵~呼~呵~呼~”

她平静下来之后,不知为何翻了个身。这个不可思议的生物确实存在于地球。给我滚回外星去。

我们一起趴在地板上,并肩看着小说。我希望能把情况就此带过。

“呜~咿~呜~咿~”我的邻居挥舞双脚,抗议她的境遇。

“啊,你说房间太黑没办法看书?既然自称是Sper,透视这种小事还办得到吧!”

倒不如说,你干脆连内容也自己写,等小说一写完立刻拿去投稿。

某小说大赏正在公开招募优秀的人才……这是什么电波?

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啥啥吗?我才认识艾莉欧两个星期,脑袋却以惊人的速度遭到侵蚀啊~照这样下去,能够列入最糟分类,身体是我、大脑是艾莉欧的组合人类就要诞生了。我至少要反抗一下……有必要吗?更何况程序有可能出错,产生出身体是棉被、大脑是我的组合。我可不想连自己都放弃当人类。就算用“可以一整天和艾莉欧一起卷在棉被里喔~”的迷人条件诱惑我,我也顶多是心跳加快了点。

楼下响起两声门铃声,透过窗户方向传来,提醒我们玄关有客来访。从时间以及这家伙之前所做的行动来推断,我预测出访客的身份:

“好了,来自外星的食用圆盘送到啰!快去领东西……也不能叫你去就是了。”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平常姑且不论,我在家时要努力维持藤和家的风评,才是寄宿食客该有的样子……虽然我不一定这样想,但仍带着艾莉欧前往玄关。

顺便一提,屋主女女姑姑一大早留下一句“我今天要上班,明明是假日……却没放假……”充满诅咒的抱怨后,就出门了。她碎碎念着希望起码路上能碰到好事,故意叼住吐司骑着自行车冲上马路。“啊,她已经疯了。”我目送姑姑离开,深深地理解到这一点。

我在玄关代垫费用给驼背的快递,收下披萨。他和平常那位爽朗青年不同,露骨地对艾莉欧抱持着戒心。说不定平常的快递是想视而不见,才会演出爽朗的态度吧!当我再度体认到身旁之物的特异性,手上传来“咻趴!”一声(艾莉欧从我手上抢走披萨)。

哒哒哒哒……她踏着小碎步率先冲向厨房。如果她现在跌倒了,大概会变成脸上被蛋糕砸到的家伙的全彩版。我一边心想,一边缓缓追向她的背影。

我走进厨房入座,倒好两人份的茶。

接下来,例行的用餐方式上演了。

艾莉欧撕下一半披萨,瞄准之后抛了出去。

咻~披萨在空中飞舞。

“咻~”我像是接住花束般拦截半空中的食物,弄得手油腻腻的。啪哒!我的指尖演奏出写实的音效。我的心中涌现出在学校安静的音乐教室里按下钢琴键盘时,不知为何会在意起周遭的心情。

因为披萨就快从我抓住的地方裂开往下掉落,我慌忙地用另一只手从下面捞起它。本是坠落预定地的艾莉欧向上张开嘴巴,就像只等着一直不肯喂食的坏心眼母鸟喂饭的雏鸟,她来回摇动棉被,试图理解状况。

“给我脱掉。”

如果是面对她,我就能轻易地吐出对一般女孩子说出口肯定会被告的台词。

这就是所谓的推心置腹吗?各位虚构的读者们,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你偶尔也普通地吃顿饭吧,看你这个样子吃东西,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虽然没有想和她一起吃,但也不是不想一起吃。含糊不清的动机在我体内抬头,用线锯来回锯起胃的中枢。

“呜咿呵呼~”艾莉欧似乎在抗议着什么。或许是营养来源披萨断绝令她火大,她挥舞着桌子下的双脚。我总觉得,很想拿个飞盘代替披萨丢进棉被卷里。

“我要脱掉棉被啰!”

我解开她自制的超廉价封印,让家里的空气感染藤和艾莉欧。

听到我的宣言,她企图逃跑,我用两脚夹住她的身体。“呜呵呜呵~”神秘的拘束力使艾莉欧陷入混乱,我无视于她的举动,拆掉棉被的捆绳强迫内容物出来晒太阳。

“哇,好久没看到了。”今天的粒子没有在周遭漫游,安份地覆盖在她的发丝上。

艾莉欧甩开我的手和棉被眯起眼睛,就像是在说“可恶的地球人!”

怎么说呢,她只有眼球独立转动,给人颜面肌肉连动不多的印象。

就凭这种程度也想赢过我?她挺起上半身以锐利的眼神仰望我,眼中闪烁着傲慢的光芒。

艾莉欧抓住披萨。

她把披萨像折纸般叠起来,用指头扫起所有从饼皮上挤出的配料放入口中,然后将折叠的披萨塞进嘴里,立刻开始卷上棉被。

“………………………………”这是什么逞强的方式啊,这家伙是小孩子吗?

“呜咿呜咿~”艾莉欧在咀嚼和棉被的界线之间表露的意思是“帮我捆棉被”。

我展开两手十指,考虑着要不要顺便连她的脖子也一起勒紧。

我吃掉剩下的一半披萨填饱肚子后,走回房间。

艾莉欧也跟着我。这下子就算跌落楼梯,也会有别的东西帮我垫底,可以放心……我不一定是这么想着。

再说,她为什么要黏在我身边?她好像对我有同伴意识啊,真伤脑筋!

我们背靠着房间的书桌一起坐下,开始鉴赏音乐。

艾莉欧抢走我塞进耳里的一边耳机,窸窸窣窣地拿回棉被底下听音乐。地球的音乐还合你胃口吗?

“………………………………”

和互相依偎的女孩共用一副耳机,听同样的音乐。

……好奇怪!这明明是相当令人憧憬的状况,但我脑海中青春点数专用的计算器却没有被动过的迹象,甚至也没有光线打在计算器的太阳能电池上。

嗯~我果然没把身旁包着地球仪图案棉被的物体当成女孩子看。不过我却将三明治前川视为女性,真难懂啊!

趁着乱序播放的歌曲进入间奏,我唱起卡拉OK:

“你啊,既然是外星人就快点回外星去吧!”

这番台词很强硬,不过没配上冷酷的态度。我冷静地喃喃做出自我评价,品尝着这份苦涩开口说道:

“宇宙是很宽广的,别老是待在地球。其他的银河系都让给你,别坐着不动。不要像个连晚餐都在别人家叨扰的烦人朋友一样,发挥错误的友好啦!”

“……呜咿呜咿~”他们没来接你?你被排挤了吗?

别说地球,更是被银河系排挤。尽管这规模很庞大,内容也太空洞了。

你是那些上体育课时,听到老师喊出“两人排成一组~”时,会觉得面临噩梦的人吗?

外星人的关系也很复杂嘛~

“外星人不需要氧气也能存活吗?”

“呜咿呜咿~”哼,真没精神。

“为什么外星人都喜欢地球?”

“呜呵呜呵~”喔~那就到美女更多的国家去啊!

“外星人……喜欢披萨吗?”

“咿呜咿呜~”外星人只吃这个……如果披萨店去开设月球分店,应该会大流行。

啊——

这家伙果然让人烦躁。

因为她的车轮没有在转动。

然而,我为什么要和她一起行动?

在春天的阳光下,我心中的疑问与感情迸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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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许多事情,从我搬来之后过了两个星期。

我的教科书已经送到,在学校里换教室时也不会再迷路了。

我也结交到几个同性朋友,来往的契机主要与粒子同学有关。

“为什么你们的感情突然变得那么好?”

我不知道。

“怎么,你们在你转学过来之前就认识了吗?”

我不知道。

“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滚开。以上全是我毫无虚假的真心话,不过实际说出口的回答略经感情上的润饰。以下是范例——

问题:为什么(略),答案:“因为,我在比赛自行车时输给她了,所以她看上我这只斗输的狗。”

问题:什么!在你转学(略),答案:“只要没有前世认识之类后来补充的设定,就没有这回事。”

问题:啊,你叫什么名字?答案:“滚开。”

我试着认真地想了想。

我在校园内已不再是转学生,也没有新奇之处。

或许是这样,粒子同学才会一有事就找我,以免我成为教室里被孤立的学生A吧?在这个现代社会,她的温柔与其说放在都会太可惜,不如说没踏上乐土就品尝不到啊!

听到我说明之后,三名男生里有一个人问了一句:

“为什么你能得到这么令人羡慕的照顾?”

我不知道。所以,我开口问问看。

“呜咿呜咿,人家对影子班长之类的角色抱持着憧憬。就是不靠头衔,而是靠实力受到班上信赖的中流砥柱,即使碰到很多磨难也不会倒下。所以,我决定先从笼络丹羽同学开始。顺便一提,我读小学时当过营养午餐股长唷!”

“……好像是这样。”

“为什么目标会是你?”

饶了我吧!因为关于粒子同学的鬼打墙回圈又快开始,我将话题换成“恋爱对象最多可以比自己大几岁”其中一人说出“到四十岁为止都没问题”这种饥渴的发言,让我想到一个很想介绍给他的对象。

换座位(全靠抽签决定)之后,我结交到几个同性朋友。代价则是和隔壁的前川同学之间隔了三、四个座位,在教室里几乎没机会和她说到话。

粒子同学也换到靠近教室入口侧的窗边,和我拉开到最远距离。不过,她到午休时间就会悠哉地走到我的座位,和我共进午餐。

先不提我们的关系,大家投来的好奇目光变得更深了。

心地善良的粒子同学一边唱着“营养不均衡是心的不均衡”这种很像哪所小学会用的标语,一边把便当里的菇类分给老是吃咸面包的我。她分菜给公然宣称喜欢蔬菜但讨厌香菇的我时面不改色,是天真无邪的表现吗?如果这是精心计算后的结果,我恐怕会被啃得连骨头也不剩再扔掉。

……就像这样,我的学校生活大致上过得不错。打个比方,这是自行车的前轮。

发生问题的,是代表家庭生活的后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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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迫陪着艾莉欧,大老远跑去夜间的海边。

“讨厌,好麻烦,我得念书。”在我拒绝之后,棉被卷女不管我走到哪儿都跟在背后,嚷嚷着自己要做的事有多么地重要。最后,她还擅自跑到别人房间里打开电视,“哔~哔~嘎~嘎~”地展开宇宙交流。她算得上是新品种的妖怪了。请你务必搬到那个没有任何事情不可思议的世界去。

我有时会败给她的毅力,不得不陪她出门,令我自己感到吃惊。

为什么?

老实说,艾莉欧的确有些部份让我感到烦躁。

可是,我却大约每三天一次担任她的司机。

剩下两天,艾莉欧会在白天自行走到海边。

走向她曾丧失记忆、飘浮其上的大海。

就某方面来说,只有她这份言出必行、持续不断的毅力让我佩服。

“到这片海滩来,你的记忆就会像瓶中信一样漂流到岸边吗?这又不是凶手一定会回到现场查看的法则,不可能吧!”

我坐在一张虽然不会被海浪打到,却因为暴露在海风下濒临腐朽的长椅上,朝直立不动的棉被抛出疑问。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最近来到海边,艾莉欧会只从棉被里露出头,仿佛在窥视着什么。

有些黏稠的冷风不时吹过,掀起艾莉欧露在外面的发丝夺走粒子。不过她的头发又会立刻开始散发粒子,光从颈部以上来看真是个美少女。

这未免也太浪费了。我看着她的后脑勺,冒出这样的感想。

如果一直眺望艾莉欧的侧脸,或许会有不同的感想吧!因为很难为情,我没办法如此露骨地盯着她瞧。

今天是晚上来海边的日子。因为明天是星期六,起码这一点让我轻松了些:

“但是……好安静啊!”

上次我在四周探索过,有点期待会不会碰到不良少年或飙车集团旁若无人地霸占此处,但却没看到半个无视于春天的樱花与刚发芽的花草,提早来泡海水浴的人。唉,摩托碰水会生锈,一般来说不太会来才对。

我套上脱下的凉鞋,沿着沙滩走到艾莉欧身旁。啊~我已经习惯踏着沙子的脚步声了。人类的习惯真的很悲哀,若无其事地吞吃生命的粮食,弄得一地都是。

至于青春点数,虽然在第一次来海边时增加过,但活动化为日常生活之后就不再有变动。

“喂,电波女,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地球猿,请说。”

她以简单的毒舌回敬,只加了个地球。外星也有猿猴吗……啊,有喔!

不过那是指电影里的情节。

“你啊,明明是外星人,为什么住在地球?”

回自己的行星去。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我是热爱锁国的日本人吗?

“你可别说你是作为外星人的一分子前来侵略地球时,从太空船上掉下来的喔?”

“你怎么会知道?!”

真亏她能临时演出惊讶的样子耶,但这无关紧要。啊,无所谓。

如果这家伙的妄想,是在保护位于脑海根本的记忆,那无所谓。

“还有,你母亲不管怎么看都是日本人耶,你的国籍在银河的什么地方?”

“以地球语言无法表现。依我的判断,表哥学习作为地球代表语言的英语成绩在小数点以下,不可能解读。”

“这个评价还真是过份啊,喂!”你把我的成绩高估太多了吧?

咳咳!

她用言语的电磁波牢牢地张设防护盾,丧失记忆有那么可怕吗?

……或许是很可怕。

那几乎和死亡没有两样。

我偶尔会在夜里碰见变装的前川同学。我们的生活圈似乎有相当部份的重叠。

“前川同学,你对外星人的存在有什么看法?”

我坐在儿童公园的秋千上(以前和艾莉欧一起吃过便当的地方),对身旁正充满活力地进行钟摆运动的她冒出兴趣。

碰到前川同学之后,

艾莉欧就自行走回家。

顺便一提,前川同学今天穿着某间便利商店的制服,是绿白直条纹的那一间。

我的家乡有不少间那系列的便利商店,到这里之后却连一间也没看过,大概是业务没扩展过来。

“外星……人~转学生被藤和传染了吗?”

即使得弯着膝盖,她仍继续摇晃秋千追求更快的速度。

前川同学最初以伸直背脊的状态摇动秋千,上方的金属杆狠狠敲中她的后脑勺,痛得她“呀啊啊啊啊……”倒在泥土地上挣扎了五分钟以上。

因为这样,她的便利商店制服就像高中棒球选手滑垒过后一样沾满泥泞。

“不,我只是单纯感兴趣。随便回答也没关系,你有什么想法?”

“嗯,这个嘛……我认为和宗教没什么不同。有些人相信,有些人拿它来赚钱。在借由崇拜不在眼前的事物作为心灵寄托上,我觉得是共通的。”

“咦……原来如此。”

“除了藤和的关系,你有什么理由要问这个问题吗?”

“是有一点。我想拿来当成参考,决定我该怎么想、该怎么做。”

因为放着家里的艾莉欧小姐不管,对我的健康不好。

不过,真奇怪。我明明预定要和粒子同学、前川同学拉近关系,为什么会把时间浪费在和艾莉欧去海边上?自从搬家以来,我的青春点数从来没得过正分。我明明不是没想过,应该和艾莉欧以外的人多来往。

“啊,对了。你明天有空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穿布偶装?”

“想点你随口邀约我也能答应的内容啦!”

“呵呵呵,你喜欢什么动物~我统统都有!”

“卓帕卡布拉……”(注:Ohupacabra,传说在南美常有人目击的吸血未确认生物。)

“好耶!我们一起去吸血吧!目标是情侣档!”

“真的有喔!”

那不是骗人的玩意儿吗?真的有人发现实物?

“唉,无论有没有我都不能奉陪。我明天有事。”

“有事?看起来很闲的转学生有什么事?”

“有点忙的事情。”

前川同学甩来一记长臂猿飞拳。她的手全力往上举,接着落下。

不行,这么做的话……

“啊~”打了我三拳之后,前川同学败下阵来。

“呜~啊~血冲脑门~我的血都在大力往上冲~”

她蹲在地上陷入恍惚,秋千咻咻地呈钟摆状摇动,掠过她的背。

“……啊~”这种尴尬的感觉叫什么?

宛如能亲身感受到的“疼痛”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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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人约好,昨天的明天要约会。

我在十一点抵达自从两星期前造访以来,就没机会来过的车站前。

由于我告诉对方我只认识计程车招呼站附近的路,她配合地说“就约在那边碰面吧”,我骑着自行车来到约定地点。

我花了很多心思挑选衣服……穿出来的却是七分长的衬衫和牛仔裤,不管怎么看都像平常穿的。是不是选都会要素多一点的服装(那是啥?)比较好?我心中差点后悔,但考虑到穿衣者的料子,逞强也没用……我抓起刘海,头发迟早也该去染染看。

而且,花费一整晚掏出自己所有的衣服,自言自语地争辩着“这样穿才好~那样穿才好~”,的确能感受到青春点数的气息。算了,也罢。反正我有点困。

今天的车篮里装的不是艾莉欧,好好地放着普通的皮包。它终于发挥真本事啦!

“唉,关于这家伙,也不能一概论定就是了。”

就算去思考世间赋予的使命,也无济于事。

我指的是车篮的常客艾莉欧今天也徒步到海边去一事。她连假日都要拜托我这个驾驶载人,我甩开她之后逃了过来。我没什么罪恶感,不过,这台自行车本来是属于艾莉欧的,让我事到如今才在后悔,应该先问她是否要用车。回去之后,不经意地向她道个歉吧!

“……她要怎么骑车也是个问题。”

手臂被捆在棉被里,只露出头部。如果那样能骑自行车,杂耍演员也会是未来的职业选择之一吧!基本上,我想她要靠一个人出发是不可能的吧。

“……喔,来了、来了。”

我的目光抓住一名踏着轻快步伐奔向此处的女孩。

……嗯?她的模样看起来非常熟悉。我暂停心中伸手去加分的动作,眯起眼睛。

女孩在马路另一头等红绿灯,原地踏步等着红灯改变信号。

正在等你的对象,没有重要到需要那么慌张的程度吧!我有点自虐地想。

与我约好的人,是粒子同学。

她说要带我去看看城里各个地方,约好假日碰面。

因为粒子同学平常要参加社团活动,放学之后没有空。

她滑向自行车前方,借由鞋子与地面的摩擦紧急刹车,登场。她的肩膀立刻上下起伏喘着气,身上也冒出汗珠。她脸上的妆已经有点花了,但我就装作没看到吧。

话说回来,为什么她穿着制服?

“早……安……呜,好热~”

“早。呃……好漂亮的休闲服喔!”

“啊,你说这身衣服吗……对不起。我今天早上的社团活动,拖得~很晚,没时间回家换装……虽然这样出门很~丢脸,可是让你久等也不太好……”

粒子同学略微移动疲惫得不灵光的舌头与积满乳酸的手臂,说明服装问题。

“不,这是没关系,一点也没有。那自行车呢?你已经停好了?”

“咦,哈哈……我是跑过来的啦!”

她将手撑在膝盖上,勉强笑出声后咳个不停。

“为什么?”

“因为骑自行车……要戴安全帽。”

“啊,嗯……?”

“所以,就算弄好发型也会被压得乱糟糟……我才跑过来。”

“……………………………………”

她没想过别戴安全帽就不会压到头发。这女孩是可爱魔神啊!

直到粒子同学的呼吸恢复平静为止,我的手指都不断地抽动,好想摸摸她的头。

“说到我的头发啊~真是个不中用的孩子~只要放着不管~头发马上就会变直~人家明明是卷发派的说~真是的,越变越直了啦~”

她的自创词以造字的角度来说明明不成立,但不知为何却能传达出语义,真厉害。粒子同学一边用手梳理凌乱的刘海,一边歪向一旁探头看着我的自行车车篮。

“你不去停自行车吗?”

“啊,没关系。这台自行车追得上你的脚步。”

“丹羽同学说的话听起来莫名其妙耶……”

“而且我明明说过,我不叫粒子。”她依惯例补上一句,开始移动。

粒子同学迈步走去,喀哒喀哒的平凡脚步声被都会的喧嚣吞没。

“喔,今天车子状况不错,比走路来得快。”

和她拉开两小步的差距,让我和用来代步的爱车心花怒放。因为目标的水准太低,非得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令人振奋的发现不可,反倒很费事。

即使和实力不符,还是选一般程度的目标比较好吗?毕竟粒子同学的视线有点刺人。

嗯~这样下去,她会怀疑这台自行车的存在意义。我得证明我们人车一体的事实才行。

我看准周遭的行人变少的时机,将重心往后倾。

“看招,单轮车!”我秀出自己在自行车上唯一会的特技。

严格说来,这不是单轮骑车,只是用后轮让车身跃起的把戏。

“喔~是马戏团演员。”她怜悯的视线减弱了些,还拍了两下手。

因为在人潮多的马路上做这种事只会给别人添麻烦,我迅速以两个车轮着地。

在地面奔驰才是自行车该做的事。

它无法超乎能力范围,飞越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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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时间快到中午,我先请粒子同学带我去附近的家庭餐厅。

她在进店家前显得异样地雀跃,还宣言“我好期待。”怎么回事?我惊讶地走进店内。

被带到禁烟区后,我瞥了过来点菜的店员一眼。前川同学大概也有这套制服吧~我一边心想,一边点了打开菜单后第一眼看到的牛肉烩饭和饮料吧畅饮。粒子同学点了番茄沙拉、米饭与蔬菜汤,配上饮料吧畅饮。简单的说,就是只省略某个套餐的主菜,去掉躯干的四肢餐。

给陌生人看到,会以为她是在挑战减肥的女孩吧!餐点内容实在太健康了。

“真亏你吃得那么少也不会瘦。”在说话的同时,我有种冲动想借用吸烟区的烟灰缸敲她,因此旁观地问:“晚点不会肚子饿吗?”

“嗯~说不定会。那沙拉点两份好了。”

“……至少点个别种沙拉吧!”

我们一起去吧台倒饮料,在那边,我发现她兴高采烈的理由。

“嗯,这像是含钙饮料的颜色~这样在小朋友之间大概不受欢迎,我再加入可爱的胡萝卜汁~”啊~~液体变成阿波罗巧克力上半部的颜色了。(注:阿波罗巧克力是明治公司为庆祝登陆月球而发售的锥状巧克力,形状仿阿波罗太空船,上端为粉红色。)

“粒子同学也是会自调饮料的人啊!”

她这不是正哼着歌,把五颜六色的液体倒进一个玻璃杯里吗?还无视于份量。

“我才~不叫粒子同学。大家不是都会这么做吗?”

“或许只限都会人喔!在我家乡下,没什么人做类似的事。”

因为家庭餐厅的店数本身就不多,净是些咖啡厅。

她搅拌着随心所欲乱加出的果汁,开口挑乡下的毛病:

“这可不好,等于人生有六成都没加调味料。”

“有这么多喔?”而且还没谈到原味是啥。

反过来想,那人生也多出六成空间可用,就这么解释吧!

“果汁一号完成。立刻给我喝下去!”

粒子同学秀出那杯琥珀色的液体递给我。

“咦,我喝?”

“这是我的自信之作。”

“那我试喝看看。”如果夸大地解释一下,这可是粒子同学亲手做的喔!

我用吸管咻噜噜地吸了一口。

这味道足以成为人类的死因,没达到能够入口的程度。

“怎么样?不够甜吗?”

她担心地拿了糖浆给我。哎呀,女孩子真的很喜欢甜食耶!住手!

“这里面加了碳酸吗?”

“充满二氧化碳唷!”

“那就不行,我不喝碳酸饮料。”

因为光是含在口中,我的喉头就干涩不已,刺刺麻麻地发烫起来。

“咦~抱歉~如果你先告诉我一声就好了。”

粒子同学挥舞着双手,不知道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抗议。在她的可爱促进之下,我的青春点数正拼命增加,不过刚刚没想到她会叫我喝掉。

“丹羽同学是喝乌龙茶的角色嘛!但是失败为成功的妈妈,把这次的经验活用在下一次就行了。唔,这也就是说妈妈不失败的话,小孩就不会出生吗?”

粒子同学以欢欢喜喜的积极语气,将失败转化成动力。

该怎么说呢,她似乎阐述了对人生也通用的深刻道理。从她的性格来看,或许单纯是出自脱线的着眼点,讲出对她而言算是普通的台词。

“好~来制作二号吧!这次我一定要让丹羽同学嘴里发出光束!”

“你预计何时完成?”

“为了生下成功,一定还需要爸爸~恩~爱~鸳~鸯~”

我察觉她要以失败为前提制作二号。我就是监控器嘛!

粒子同学调出以乌龙茶作为基底的二号,还有复写在一号玻璃杯(一号被她喝光了,也就是间接接吻,哇喔~)里的三号饮料,回到座位上。

“话说回来,粒子同学的兴趣是什么?”

我将并排在眼前闪闪发光的二号、三号饮料扫出视野外,轻松地闲聊起来。

“My name is ryuuko!嗯~兴趣啊!兴趣……听你特地一问,唔~比方说社团……之类的吧?对了,请用、请用。”她用手指将二号推过来。

“你参加什么社团?”我就高高抬着头活下去吧!

“女子篮球社。因为我很憧憬三井寿,就加入了。”她拿起玻璃杯。

“三井寿……?”我不时查看脚边。说不定有人正匍匐在地,抓住我的脚向我求救。

“你不知道灌篮高手吗?”两个玻璃杯一上一下袭击而来。

“啊,名字倒是听过。那是漫画对吧?”别往上看也别往下看,只看着当下生活吧!活在当下!

“没错,那个超有趣的耶!我的书借给你,你也读读看吧。啊,丹羽同学不看漫画吗?”她将双手驱使到极限,让装水的玻璃杯也一并出击。

“硬要说的话,我从小就不常看漫画,没有养成习惯吧!”虽然我心想中间的那杯可以喝,但从气氛来看,先妥协的一方就算落败,没办法动手。

当攻防战在温馨的空气中不断上演,粒子同学的沙拉送上桌。甘蓝菜的浅绿和番茄烂熟的红形成对比,凡是看到的人……应该都会想起那对吃香菇会变大的兄弟。

“我先开动啰!”

粒子同学将玻璃杯放在我这一侧,暂时休战。她合起双掌,非常有礼貌地说出用餐前的问候语。

虽然调饮料的品味是×,但她的确拥有作为好人的特殊能力,让人产生好感。

她以叉子叉起番茄,在汁液滴落前放入口中。粒子同学咀嚼着番茄,脸上的笑容和我大口吃起喜欢的东西,比如说汉堡时同样幸福。

嗯~番茄倒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只有甘蓝菜……粒子同学是草食性动物吧!也就是说,如果我是肉食性动物,就可以吃掉她!(状态异常狂。)

“粒子同学,你有什么值得自豪的特技吗?”

“咦,特技?”

甘蓝菜的输送在半空中停止。她将叉子放回沙拉碗里,双手抱在胸前:

“特技吗~……把十元硬币,啊,那个不是……把绳子、晒衣绳,嗯~我偶尔能使用小学生的票价,笨蛋~……不算啦~……不……不,应该算。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我要取消。呜嗯呜嗯……”

“如果没有,不必勉强。”

“真……真失礼!不对,你真啰嗦!我当然有特技,而且多得是!”

白目又可爱的粒子同学令人目不暇给地转动眼珠。

“啊,对了!有嘛!”她就像是抓住一线希望般,脸庞散发出光彩。

“小学的毕业纪念册上,不是有老师给每个学生一句评语,赞美他们优点的单元吗?”

“喔喔~”

“老师称赞我,是全班最会让花圃的樱草开花的学生!”

“开花?就是散播许多的粒子嘛!”

看来你的班导师真的找不出来该写什么啊!就算撕裂我的嘴,我也不敢说出口。烟灰缸很可怕的啊!

“唉~不过那时候种植的是风信子。”

“……………………”

你自己陷入消沉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因为这样,天真型的人喔!

“嘿嘿,我就像这样子吧!丹羽同学呢?”

粒子同学还没有完全理解自己刚才证明了什么,把同一个话题抛给我,顺便叉起丢下的甘蓝菜放进嘴里咀嚼。“菜心好甜~”她似乎心满意足。

“特技吗?我刚刚表演的单轮车不算吗?”

“如果你能接受的话,那也没关系~”

她以高高在上的态度认可说道。如果粒子同学没在说出这句台词前先自掘坟墓,我听了或许会有点生气,她很有先见之明呢~我佩服地想:

“啊,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好啊、好啊~尽管问。”

即使以客观的角度找不出哪里有令她开心的要素,粒子同学事实上的确心情绝佳。所以,我就不客气了:

“对粒子同学而言,神秘是什么?”

“嗯……嗯~嗯~……这个问题……”

她就像整个身体直到咽喉都泡在水里般,挤出难以呼吸似的回答,心情急速变差:

“等一下,我要用到严肃面的大脑思考。”

嗡~喀嚓。粒子同学做出切换的动作与自制效果音。她好像改变了大脑的转换连结功能。你真厉害,平常就是这样分割使用,你的言行举止才会……(以下略)

为什么我会问这种问题?

我目前对艾莉欧感到烦躁的理由,或许在于看待“神秘”的方式。所以,我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那个~我做出结论了。”她举手。

“请说。”我指名。

“是这样的……”她回答。

粒子同学笑咪咪地露出微笑,尽情展开双手。店员正好在此时送来牛肉烩饭和汤,她的动作与迷人的笑容当场僵住。

“唔!”店员的确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呜喔喔喔~”草食性动物发出谜样的叫声。

“啊,你的答案还有下文吗?”因为她依然展开双手,我小心翼翼地试着问。

当然有!”粒子同学振作起来。她重新坐正,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和头发。

她将双手叠在膝盖上,宛如女童般稚气地诉说“神秘”:

“眼睛看到什么、耳朵听到什么、嘴巴说出什么……对我而言,全都是不可思议。虽然上理化课的时候,学过那些现象为何会发生的结构,但老实说,我一点实感也没有。还有平常使用的工具也是。像是电话,虽然我懂得用,却一点也不知道它的原理。汽车虽然很快,我却不知道它为什么能跑得那么快。这样一想,我知道的东西有多少呢~让人忍不住困惑起来,什么都搞不懂了。不过,我的确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活到今天。偶尔我在睡前会感动地想~是那些神秘的组合,让我活了下来~”

“………………………………”

我想寻找的答案,立刻找到了。

错愕以及对近在身边的贤者的敬意,令我眼眶发热。

“说的也是。”我不禁露出乱七八糟的笑容。现在的我,看来大概超恶心的吧。

“咦,没有~我对自己的才疏学浅感到很羞愧。不好意思。”

“粒子同学,合格!”

“呼唷!呀?合格……哇~!”

她迟了一拍才开始高兴,握着叉子高举双手。

店里零星的客人全将视线聚集到我们身上,等同于祝福。

像我们这样子,由社会眼光看来就叫笨蛋情侣……如果是就好了,我的邪念蠢蠢欲动。

——————————

接下来,粒子同学带我到车站周边逛逛。

我请她介绍作为我的零用钱基本消耗处的旧书店,也请她告诉我相对便宜的服饰店在哪里。可惜店里的男性服装并不多。

顺便一提,我今天最糟糕的发言“什么是精品店?”已被扔进垃圾箱。删除、删除。

……谁来摇掉我的脑细胞吧!

虽然我制造出黑斑大小的被封印历史,整体来说,这个假日过得非常有意义。青春点数无可挑剔地加了三分。

话说回来,现在统计分数的话会是多少?我只是依现场气氛随意进行四则运算,老实说,并未掌握累计的结果。

我在后来去的旧书店里买了几本小说。后来在别的地方买下便宜的帽子,戴上之后问粒子同学“适合我吗?”得到的回答是“啊哈哈!”啊哈哈!

因为某个姑姑在家里等我,闹脾气地说“至少假日也一起吃~晚~饭~嘛~”,我们在五点过后散会。

“后天要交的作业,早上要借我看唷~”粒子同学挥手道别,回去时也是用跑的。与她在车站前分手后,我踩动自行车毫无成效至极的踏板。

我花了比之前搭计程车时多上数倍的时间,进入外星人的城镇。我经过贩卖七次元钥匙圈的杂货店门口,一边欣赏夕阳宛如不符合季节的红叶般染红住宅区和马路,一边抱着散步的心情踏上归途。在心有余力之时,悠闲一下也不坏。载艾莉欧的时候,因为被迫急速消耗钙质,我只能专心加速。

“……哎呀~”

我的目光,(好像)对上了在马路彼端的反方向步道上碎步前进的藤和艾莉欧。最近即使隔着棉被,我也能隐约感觉到她的视线。不、不,我被培养出超能力有什么用。艾莉欧拖着左脚。我稍微改变自行车的前进方向,骑向她身边。白天和她在一起,看起来真的很醒目耶!绝对不适合当成童书《威利在哪里》中要找的人物。(注:《威利在哪里》是英国插画家Martin Hanaford所创作的童书。)

“……真空虚。”即使握着把手用自己的脚走路,速度也没多大的差别。

“你要上车吗?还是自己骑回去?”

和她并肩前进后,我亲切地挑衅道。

“使用适合表哥脆弱肉体的原始道具很丢脸,我不需要。”

艾莉欧一边拖着脚,一边(大概是在)逞强地回答。我看向地面,她有一只脚没穿鞋,光着脚丫子。

“话说回来,你用飞的不就好了?虽然原理我不清楚,应该比走路来得轻松吧!干脆用自行车飞行算了?可以重现那个充满梦想的名场面喔!”

我一手放开车把,伸向天空,让出通向自行车的路,好让艾莉欧可以坐上去。然而,她却没理会我,擅自如坠入五里雾中地往前走。

“唉,你就算骑了自行车也不会飞吧!明明是外星人。”

“…………………………………………”

本来呈直线前进的艾莉欧回过头。她故意藏起脸庞,准备好防护罩。

“如果试着去飞,你又会连人带车掉进河里吧!”

“………………………………………………”

她立刻转回正面。就算把头转回去,明明也什么都看不到。

这家伙真的让人好烦躁。虽然如此,我却忍不住在意她,这就是美少女的实力吗?

我牵起艾莉欧的手,带她走上归途。至于触碰她的手的感想,就算要比喻,也会比夏季的冰淇淋更轻易地融化、回归空气,而且毫无余韵。

我带着她上车,体验到班长带队上学的滋味,问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诉说真心话的契机,仍滴着水珠等待从心灵的水龙头涌出。

要趁这个机会一口气说出来吗?万一半吊子地含糊其词,就得再找出下次单方面宣言的机会,简直惨不忍睹。

饶了我吧,我不想一直和现在的艾莉欧相处下去。胃溃疡和青春痘很可怕的啊!

“你是不想骑自行车,才会卷上棉被的吧?老实说,我无法理解你是如何想到这个念头的……不过消失的记忆在哪里?和面对外星人的态度很相近。你只能这样相信了。有外星人存在,你的记忆在那些家伙手里。可是,你却无法飞上宇宙。”

所以,她只能封印起来。她封起自己的无能,抓住借口当成求生的稻草。

……我不否定这个行动本身。但是,她在由此衍生出的地方利用外星人,触动了我心中负面的部份。

“你不饶舌地找借口吗?”

“我无意对不是知性生命体的人说明。”

“是喔!”

对话中断。我将艾莉欧塞进车篮,放在装小说的纸袋和皮包上,踩动自行车。

趁着今天的好心情还没消失殆尽,我想快点回家。

我们在太阳完全下山前回到藤堂家,不,是藤和家。在我将自行车停进小棚架之前,艾莉欧都没有下车。我把她抱下车后,两人一起走向玄关。

接着,我们一起呆站在玄关前。

“………………………………………………………………”

“………………………………”不知为何,没有人肯先进去。

“你先走啦!”

“为了防备来自背吼的透袭,我相走在吼面。”

“……为了防备来自背后的偷袭,我想走在后面?”

不管从哪个方向攻过去,都能偷袭到你吧!

——————————

时间来到两天后,星期一的晚上。由于学校上课进度和前一所的学校有差距,所以我正在自习。

我打算上大学,因此读书还算用功。今天艾莉欧也早早就上床睡觉,没有晚上要出门的意思,而且之前我单方面引发的争吵仍余波荡漾。

虽然我一点也不在意,这只是个说法。

我神经很大条吧~是啊~

房间里只有圆珠笔滑过纸面、翻动教科书的声响……“真~真~陪我玩~”本来预定如此,却有个摆明很闲的家伙跑进来嚷嚷。

“考虑一下年龄、年龄啦!”

骨子里很诚实的我偶尔会说出真心话。

“有什么关系,真真还是小孩子嘛!”

“不是叫你考虑我的……”

即将过完三十来岁的女人避免提到年龄的闪躲力真让人瞠目结舌。

刚洗完澡的女女姑姑冒着热气,一边用浴巾把头发包起来,一边站到我身旁,探头看向书桌:“咦~你在用功啊?是数学吗~”

姑姑用指尖夹起课本,没想过要保留我摊开的页数就随手翻阅起书本:“你在学这种东西啊~”她以中指弹着页面一角。

“你没学过别人在读书时要保持安静,不能打扰吗?”

“没学过。我家没有自己的房间。”

她干脆地否定说道,还拿难以反驳的事实当成攻击点。

“你没听你爸说过吗?我们从前住在破公寓里。”

女女姑姑继续翻动课本,如此开口说道。

“不,我从以前开始,就不常和爸爸交谈。”

所以,我才对离开父母身边独自生活抱持着憧憬。

我们不是因亲人不在身边而无法交谈,而是无话可说。像那样的尴尬还是别发生得好。

“是吗?那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他或许说不出口吧!”

姑姑合上课本、合上我的笔记,把笔和橡皮擦放回铅笔盒。

“为什么要收起来?”

因为被我握住,替我收拾的手暂停下来。女女姑姑瞪大双眼,骇人地演出像个女孩般稚气的模样。如果那是自然流露的举止,真是令人战栗。

“咦?因为真真要陪我玩啊!”

“如果限制太多,无法培养出小孩的自主性喔!”

“和这些蚂蚁字一直大眼瞪小眼瞪到三更半夜,会~变~老~唷~”

她模仿起充满现实感的妖怪(我命名为四十岁),像得让人怀疑,这真的是模仿吗?

“专心读书到深夜是件坏事吗?”

“照姑姑我的性格,会无视于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喔!”

她真的无视我的问题,开始在房间里徘徊开口说道:“啊,这张有裱框的奖状是什么。黄色书刊?”

“这位外国小姐,这里是日本。请使用正确的日语。”

“我看看……汉字检定三级?好寒酸~”就算不是问问题,基本上也是无视吗?

姑姑浏览过奖状上的文字,将裱框挂回去。她走向书柜,垂下的毛巾随着她的转身像马尾般甩动着。

“嗯,深海方面的书……唔~唔,真真不爱看漫画?”

女女姑姑确认过书架上的书籍后,向我问道。的确,书架上净是我从旧书店买来的小说,连作者名也记不太清楚、类别也荤腥不忌。剩下的就是深海生物图鉴。因为我对那方面没兴趣,架上没有和学术书籍一样插图较少的精装本。

“是啊,不太常看。我有段时期会买Jump周刊,但最近只是偶尔在便利商店翻一下。”

“这样吗?我的房间里有一堆美食漫画,你可以挑喜欢的去看。”

“谢谢。”

“看了之后,你就学会做菜、打扫、洗衣服,变成一个能干的煮夫来帮助姑姑吧!”

“你已经有一个堂堂自称是家事帮手的女儿,去培训她啦!”

“话说回来,我的朋友里也有不看漫画的人,不过是女生。”

女女姑姑一边用手指抚摸书背,一边回忆。她再度无视于我……我已经习惯了。

“我有个朋友会撕破书页,当成拼图来玩。他把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书整本做成拼图,害管理员都哭了。”

“………………………………………………”

我别开头,也摆出无视的态度。为什么我非得参加这种孩子气的意气之争?这个家人口中的“大孩子”,的确正拉低我的精神年龄。

虽然这自创词有很多念法,但我决定读成“Daikyou”。听起来很像大凶,真不错。

“好了,我来搜索一下真真的房间吧。先从钱包,就是所谓的宝箱开始。然后再找出存折~密码之后再调查就好,还有其他的存钱筒吗?我要随手砸破~”

“我不想勒住姑姑的脖子,请你住手。”我停止无视。不行,这对我没好处。

她的行动是某种意义上的侵略,如果始终保持沉默,最后只能哭着入睡。

而女女姑姑是染上现代手法的勇者,不准备进行地毯式搜索,要从值钱的东西找起。总而言之,只是个小偷。

“我开玩笑的啦!真真的生活费,你爸妈已经汇给我了。”

姑姑摊开掌心举到肩膀以上,猛然绽放笑容。这大概和动物露出腹部一样,是友善的象征吧!该怎么说,这个人的举动让我有时不禁怀疑她是不是醉醺醺的呢!

但这样一来,我担心的生活问题之一就消失了。若生活费完全依靠姑姑,就得仰人鼻息。

“就算说要玩,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啊!”我按住额头发出叹息,试着挣扎。

“不是有你在吗?”她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立刻回答。

“………………………………”真想听同世代的女孩对我这么说。那样的话,我潜藏在地底的青春点数,也会有见到太阳的可能性。

女女姑姑踏着小碎步走向我。她在我脚边坐下,什么话也没说,却面带迷人的微笑仰望着我……我……我可不会和她埋下伏笔喔!谁要用眼神若无其事地来回偷瞄她的胸部啊!没错,我是在看别的地方。比方说睡衣的图案之类。姑姑身穿奇怪的睡衣,上头印着在温馨动画里常出现的圆圈圈太阳。有够不适合的啦!

女女姑姑解开包在头上的毛巾,披下一头半干的漂亮黑发。多半是角度的关系,她原本像是三十出头的容貌看起来年轻得像二十来岁。

“唉……我好震惊!”

茫然注视着房间正面的她垂下头,叹了口气。

“对……对什么感到震惊?”我的声音不知为何变了调。

“其实我明天也要上班。社会人的生活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这……以上班族来说不是当然的吗?”

今天可是星期一,她却想用好像假日加班一样的说法招来语病。

“可是~姑姑我直到不久之前都还是学生嘛~”她抱住膝盖在房间里滚来滚去。

撇开那些梦话,简单的说,她是在抱怨“我不想工作”。

“单亲家庭果然不好过~虽然能省下一人份的生活费,但是人手不足,有时候也很辛苦。因为无法比较,不好说就是了。”

总之,这个家庭里一开始就没有父亲的存在。

“你真的找不出艾莉欧的父亲是谁吗?”

因为问题有点涉及隐私,我把口气放软。

“嗯~……”她躺在地上,双眼和脚底一起瞪着天花板。“啊~电灯好刺眼~”这句话我当作没听到,因为姑姑似乎正喃喃自语,我等待着结果。

“……我说啊,真真。”她夹在呢喃之间对我开口。这个人是真的有两片舌头来着?

“嗯?”事到如今我才想到,姑姑好像已经固定叫我真真了。

“我现在没穿胸罩唷!”

“话题会从这句话开始扯得很远吧,来,快点收拾起来。”

“嗯呜……”姑姑翻个身,一副理所当然地无视我。无法沟通的程度,已经和碰到异星人,不,是异性人一样了。

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放弃,我找不出该对她的背影说些什么,感到头晕眼花。

女女姑姑的呢喃中断,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她的脚底没有离地,像不倒翁似的翻滚着爬起身开口说道:

“你等一下,我用计算器算算看。”

“……算什么?呐,是算什么?”艾莉欧的父亲是电子零件?

“啪啪啪~”她擅自打开别人的抽屉,拿出计算器……嗯,她怎么知道我放在哪里?“哔哔哔~”姑姑以食指按着计算器。那动作简直像个还无法不看键盘直接打字,而且只用食指敲打键盘的小说家一样……嗯,为什么我会联想到这个比喻?是外星人干的好事吗?关于这件事,我最好不要再深入想下去了。

“呃,我是两千两百……当成六百吧。然后,第一个人是一千七百……不对。下一个……只限右斜方角度来看的话,大约三千左右。从正侧面看来就像九官鸟一样。这个人也不对,数目不够。那么……”

工作归来、一身疲惫的姑姑仿佛被什么附身般地喃喃自语,一脸严肃地不断敲打计算器。三更半夜还在努力算数,真了不起~

“好~我大致锁定出她爸是谁啦!”她举起双手,将计算器扔到一旁。

“用计算找出的父亲人选……”

“我和艾莉欧的父亲加起来除以二=艾莉欧,她不是个超级美女吗?Beautiful~和姑姑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只同意前半句。”

“所以,她的原料的长相应该相当出色,我就从交往过的男性里,代入候选人的帅哥指数计算看看。”

“听了全都让人叹气,唉~”

这个人还真拐弯抹角。要说她是一丝不苟也行,说是不负责任也行。

明明只要用正常的方式回想就好了。她至少也喜欢过对方一段时间才对。

“大约五名候补中,最可疑的……嗯~应该是外国人艾利欧特吧!”

“从女儿的名字来看,不就能很清楚地找回去了吗?”之前费的那番功夫算什么?

“他的帅哥指数大约是七千五百。”

“感觉足以毁灭地球啦!”就用这互相自言自语的状态继续下去吧!反正我也遭到无视。

“顺便一提,真真有两千左右,是不必自卑的程度。”

但是,也不值得自豪吧?能收到

女性直率的意见是件好事,我没有反驳。

“是吗~那孩子的父亲是艾利欧特吗~啊,那她是混血儿!”

装傻也该有个限度,我无限同意地想……啊,混血儿!我第一次看到!我都不知道,有外国血统头发就会散发粒子……当作我在开玩笑好了。

“不过,你其实知道原料的来源嘛!”我被姑姑开黄腔的习惯传染了吗?和同学,特别是粒子同学说话时,我得小心别跑出这毛病。

从我判断对前川同学依气氛而定开开黄腔也无所谓来看,我现在最在意的还是粒子同学。

“你看,姑姑我有迷人到可以同时吸引那么多异性的程度吗?”

她的表情就像恶作剧被大人发现,仍板着一张脸突然坦白的小孩。

“我没见过全盛时期的姑姑,不能下断言。”

我开玩笑地耸耸肩,毕竟十二岁时的照片也太小了。

“人家还觉得自己很年轻呢~”尽管噘起嘴唇,她还是渐渐低下头:

“那个人虽然很帅,但我觉得就算和他一起生活也不会顺利。我们会分手,也是因为生活上的优先顺序不同……还是价值观的差异(?)这类的问题。所以,选择现在的家才是最好的啦!啊~可是这样一来,我就得拼命工作了,呜啊~”

女女姑姑抱住低垂的脑袋挣扎起来,却立刻仰望着天花板,重振精神:

“算了,现在有真真在。可以当成年纪较小的丈夫代替。”

她笑咪咪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线,笔直地注视着我。呜啊!

青……青春点数没增加喔!就某种意义来说,甚至差点被扣分。万一和这个人牵扯太多,我的青春很可能被强制划下句点。

“……说到底,姑姑来我房间要做什么?”我才没有害羞。这回答说不定不是真的吧。

“因为最近我和真真有点沟通不良,想找你谈谈。”

“我们有哪一次对话不是鸡同鸭讲的吗……”

请各位看看数页前那堆不算对话的引号杂烩作为参考。

“你看~就是这种态度。真真太冷淡了。”

女女姑姑鼓起腮帮子。所以……我说吧?(我向虚构的读者征求无声的赞同。)

“别看我这样,在公司也是以柔软著称的喔!”

“喔喔(脑袋吗?)……”

“刚才那声回应,为什么听起来异样地漫长?真不可思议。”

“世界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事啊!”这是个连妖怪都没有的世界啊!

深海是神秘的宝库。对我来说是全地球最令人雀跃的地点,比起著名的美术馆或主题公园,我更热切地想到那儿去。

啊,顺便一提,宇宙也还算不可思议。还有我隔壁房间的女孩也是。

“啊,对了。”女女姑姑一拍手掌,拍拍手掌。啪啪啪!“吵死了。”

说得直接点,这个人是傻瓜吗?我差点开口把长辈喊成傻孩子。

对你的评价变来变去的速度也太快了。

“难得我过来一趟,来玩抽鬼牌吧。我的实力超强的唷!”

或许是一开始就打算玩扑克牌,姑姑举起她带来的牌说道。真的要玩?年纪老大不小的姑姑和高中生在夜里玩牌……夜之扑克牌,这字眼让人联想到某些魔术。加上夜开头的词语大都会倾向色情方面,这还挺新鲜的啊!

“就我们两个人玩吗?艾莉欧呢?”

“不~要~人家要和小真单独玩~”姑姑胡乱用脚踝敲打地板。

“我很想说‘啰嗦!’或‘死小鬼!’,不过更重要的是,请别叫我小真。”

我这方面也有诸多事情要顾虑。就连名字,也是先抢先赢。什么跟什么啊!

结果,我和姑姑玩起抽鬼牌。和游戏名称相反,参加者里少掉了家中的女儿。(注:抽鬼牌的日语名称为婆拔者,可直译为少掉祖母。)

女女姑姑哼着歌洗牌,眼中闪烁着光芒:

“下点赌注吧!如果真真赢了,不管什么愿望我都帮你实现。”

“……超出姑姑能力范围的愿望,就不能实现吧!”

这点事就算是我也知道。

“哎呀,我是说真的,因为只要别输就没问题啦!”

女女姑姑坦然地断言道。从她的口气听来,整句话都是认真的样子。

“……如果我说,我想要少女的内裤呢?”

“真是的~”她忸怩地回答:“真真好大胆……不过你毕竟是年轻男孩嘛!真没办法,姑姑也脱一件,不,是出一把力就是了。”“我是说少女的内裤。”

拜托你别漏掉别人发言中关键的部份。虽然我不是认真的,只是在开玩笑,所以也无所谓,但感到火大也是个事实。

“基本上,如果你那么想要,不是到隔壁房间想拿几件都行吗?真真好奇怪。”

“没错、没错,我很奇怪,就让我说出来吧,你的脑袋出了大问题!”

明明时值鸦雀无声的深夜,我却被迫喊到喉咙发痛。如果我们住在公寓里,附近的居民大概会抱怨连连。恐怕还会被邻居们孤立。

女女姑姑已洗好牌,在她发牌之前,我先问了个问题。

“……然后呢?”

“De Lorean~!”她握拳高高举起右手,真是烦人到极点。(注:De Lorean为美国车厂名,该公司唯一开发的未来车款DMC-12成为电影《回到未来》中,穿越时空的机器。此词与前文日语的“で(然后)”同音,类似接龙游戏。)

“叫你的脊髓闭嘴。如果你赢了,想要什么东西?”

只有这一点,我想事先确认。毕竟对手可是藤和女女小姐。

我故意提出超乎神之常识的羞耻愿望,她却想加以实现,没有限制就和这种对手开始打赌,等于是朝自杀狂奔而去。

“说的也是,那么……”姑姑的眼神顿时凛然,显现出男子汉气概开口说道:“和你现在的女朋友分手。”

“我不可能实现超出能力之外的愿望!”我发自内心吐出今天最真切的呐喊。

“啊哈哈,我或许会提出类似的要求啦,来~很令人期待吧!”

她脸上浮现仿佛包容一切、或说吞没一切的微笑,开始发牌。

反正只有两个人玩,把整叠牌分成两半交给我不就好了。

我明明无法释怀,黏在椅子上的屁股却不想离开原地。

——————————

就结果来说,我输得一败涂地。

怎么说,输得彻头彻尾。

刚开始两次,我还只是有点昨舌,觉得运气不好。

我从第四场开始起疑,之后的连败狠狠打击了我。

当我达成十二连败时,因为眼睛酸涩与血气上涌所造成的视野狭窄恢复了正常。

我感觉到不对劲。以机率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啊!因为这可是胜率为二分之一的游戏啊!

更何况女女姑姑在抽我的牌时毫不犹豫,这直接关联到输赢。虽说除了挑选最后两张牌之外都是例行公事,但她的动作始终没改变。

不管我考虑得多久,才从姑姑手中的最后两张牌抽出一张,鬼牌都会与其名相反地来到我手边。

其中一定有诈,肯定没错。

“不过输了一堆之后才发现,也太迟了。”

“就是说啊!”擅自躺在我床上的女女姑姑点头同意。

当我认输之后,抽鬼牌游戏结束了。和游戏名字相反,先退出的人是我。

因为只有两个人玩,胜负难分的激战一直延续到终盘,打起来很辛苦。

“你是如何作弊的啊?”

不要在别人床上滚来滚去。我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扑克牌心想。抱着许多不满时,对感情的处理也重叠在一起,变得很棘手。

“既然没被拆穿,我怎能教你。真真是个善良过头的好孩子,姑姑好担心你会被别人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事实上,你不是才刚骗了我吗?

“我给个提示,真真同意用我带来的扑克牌,并且把洗牌、发牌的工作交给我这两点,是你的败因。”

“你果然有作弊嘛!”不但在扑克牌上动手脚,发牌时也不老实。

“好了,真真。”

女女姑姑爬起身坐在床边。

“……别叫我真真。”

“咦~为什么~?”她以撒娇的语尾放射出“为什么、为什么”光线。

呜嘎嘎~

虽然不想承认,原因是我每被她喊一声,脸上就差点得意地笑出来。

这就是没女友的高中生的悲哀。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姑姑,一样有这种反应。

我拿她那足以拉平大脑皱折的音色没辙。

光是会觉得年长女性可爱,症状就已相当严重了。

我践踏正要从地底探出头的青春点数,要它反省自己缺乏节操的行为。

“因为听起来像是女生的名字。”

我捏造了一个理由,提出冻结案。

“有~什么~关系~”她却一笑置之:“来这里、来这里~我们聊聊~”拍拍身旁的床铺。“咦~”别不小心靠男高中生靠得太近啦,更何况还是在床上。我心想饶过我吧,同时微妙地过度意识到这状况,将眼神移开,莫名地觉得自己好蠢。

另一方面,姑姑明明很喜欢开黄腔,这回却天真无邪地不断招手说“这边、这边~”。我不想被她看穿内心的动摇后而遭到戏弄一番,只能装出平静的样子回应召唤……啊!

我本想拉开一点距离,但目测上出了错,在相当贴近的状态下坐下,两人的大腿外侧互相摩擦。离远一点吧!虽然我这么想着,但若被误会我有什么遐想也不太愉快,便抬起下巴摆出堂堂正正的模样。虽然这只是一戳就能戳破的虚张声势。

“要谈什么?”

我特意冷淡地问起话题,然后瞥了邻居一眼。

我看到姑姑露出充满母性的表情,每次对上目光都觉得难为情。

近距离一看,她的肌肤以年龄来说保养得很好,让我不禁拿来和母亲相比较。

有一瞬间,女女姑姑的头发仿佛也散发出粒子,紧接着——

“……………………啊?”

我被她抱在怀里。

自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性拥抱。

对方是大我二十三岁的女性。

要是换成普通的高中生,这或许只是一点想遗忘的过去,但事情是依对手而定。

至少面对女女姑姑的我,真的差点窒息。

被吸走了!我的青春点数被吸走了!若非如此的话……!

“如果你是因为艾莉欧长得漂亮才理会她,还是放弃吧!如果你是对女孩子感到饥渴,就去和别的女孩来往。别再出于兴趣,进一步靠近艾莉欧了。”

“哈……啊……呀……”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严肃的话题待会儿再说!

“嗯?真真?”

“不,那个……突然被你抱住,我有一点惊讶。”

我因太过紧张而痉挛的喉咙肌肉稍微平息下来。但手腕和手背的抽搐仍在继续,肌肉痛得好像要断裂一般。

“啊,原来如此。你的心脏跳得好快。”脉搏也快到急着投胎。

她将本来要环住我背部的手放到我胸前,覆盖住我的胸口确认心跳。女女姑姑的指尖以微妙的动作在我的衬衫上描绘轻搔,我很想以艳丽来形容,不过没关系吗?因为正面墙上的污渍偷看到这一幕,我真想立刻泼上油漆改装墙壁。

“呃~那个~”“是、是。”“为什么要抱住我?”“顺势而为啰!”别这么做。

因为我无法强硬地回答,只好闭上嘴巴专心地压抑悸动。我调整呼吸,注意不让自己随发丝触碰脖子、温暖肌肤柔软的触感等感想起舞,与墙上的污渍火爆地互相瞪视,等待时间来解决问题。

“你冷静下来了?”

她接收贴在我心脏处的手的报告,确认是否已能再谈下去。

“算是吧,稍微习惯一点了。”人类的适应能力真是不能小看,而且好空虚。

不管是高兴还是悲伤,习惯之后撼动感情的幅度都会渐渐变小。

迟早每个人的心都会是一片平坦,但形成的过程倒是千差万别。

“我再说一次比较好吗?”

“麻烦了。”我这么说绝不是要赚取字数。因为这又不是小说,嗯!

“如果你是因为艾莉欧长得漂亮才理会她,还是放弃吧!如果你是对女孩子感到饥渴,就去和别的女孩来往。别再出于兴趣,进一步靠近艾莉欧了。”

“你今天是来对我说这些话的吗?”

你还真的将刚才的文字复制一遍啊,有够偷懒。不,我不是指姑姑。

“嗯,没错,因为不能再放着不管,所以我才来向你提出忠告。”

“……就算姑姑这么说,我也不能老实接受。”

首先,我试着选择“不”。我看不出她的意图,也不想听从这个命令。

“为什么?你果然是被艾莉欧的外表所吸引,觉得放弃很可惜?”

“……这……”唉,该说是正中红心吗?一般人的思考只会想到这一点。

“因为说得难听点,如果艾莉欧的外表在普通水准以下,你不会陪言行举止那么怪的女孩在夜里四处乱逛吧?”

“我不否认。”

越是在这里咬定“不是的”,我就越看不清楚人类的内在。我不高尚,眼前也没抱持着什么觉悟而活。我就是个堂堂的庸俗之人。

“那就放弃吧!你在班上也有其他在意的女孩吧?”

姑姑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做起身家调查。

“不,我才刚转学两个礼拜,还说不上~”大骗子。

“比方说坐在你隔壁的女生?”我心中一跳。“另外,右后方的女生如何?”喂!

姑姑全都知情?不,她也可能只是虚张声势。现在还不是开口吐槽、展开自白的时候。

幸好,她也没继续扯到我的朋友关系上,回到正题来。

“还是说,你心里只有艾莉欧?”

“我不是因为喜欢艾莉欧才这么做的啦!”

她反倒令我烦躁。至于理由,我感觉不久前已呈现出全貌。

“那么,你为什么要陪她?”

“我对她感兴趣……也是理由之一,不过……”至于其他,算是随波逐流吧!

我没有特别要对她做什么,但我并不怎么想承认对她感兴趣或许就是最大的动机。

“她想尽可能一个人独处,只要尊重她的选择就行了。”

女女姑姑冷酷的台词,给人自暴自弃的印象。话刚出口的瞬间,她放在我背后的手紧抓住我的衣服。

“所以,姑姑也尽可能无视于艾莉欧的存在吗?”

“没错。”

“可是,你很疼爱她吧?那张球椅明明价值好几十万。”

“啊,那张椅子吗?因为那孩子说她想要,我花费四年慢慢存钱,终于买给她了。那大概是全家最贵的家俱。”

我想也是。就算把我房间里所有的物品都加起来,在价钱上也会吃下败仗。

“不过,光供给物质是不行的,还要有人的陪伴。父母是孩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啊!”

“虽然姑姑我认为自己对艾莉欧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母亲……”

尽管性格随便又喜欢恶作剧,但她在重要的地方上却有好好地扮演母亲……咦,这算是很有落差萌点的角色嘛?怎么可能!?

“但没在生下孩子前,就做好养育孩子的觉悟和准备,就不算是好母亲。”

“…………………………………………………………”

“即使想先生下来再好好养育,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我的父母收入明明不多,却生下一堆孩子,让大家都吃了很多苦。那种辛苦不会分散开来,而是压在所有人身上的重担。”

只有最后一句话,如回冲的茶水般薄弱、沙哑地掠过我的耳边。

被女女姑姑用力抱在怀里,令我产生错觉,仿佛那份沉重也压到我的身上。

“我的双亲好像不知道艾莉欧的存在。”

如果知道的话,他们还会把我寄养到她家吗?

“我瞒着没说。本来,我就没和亲戚来往。”

“真亏事情都没被发现。”

“……老实说,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怀孕的呢!应该说怀孕时期的记忆暧昧不清吗……我甚至觉得,一回过神那孩子已经在家中了。”

……外星人。那家伙的根源,说不定和出生背景有关。

“为什么要瞒着大家?”

“我不希望连那孩子都被亲戚们在背地里说坏话,说她是父不详的小孩。”

“……咦?”真意外。不,也没这回事?

我还不太了解她吗?

“对话有点离题了,真真,你完全没必要背负艾莉欧的痛苦。如果你这么做,我反倒会揍你们两个。”

她放在我背上的手竖起指甲,准备刺入皮肤。

“这样你接受了吗?”笑咪咪☆

“我之后会慢慢考虑。”咧嘴笑★

“喀咭~~”她咬了我的脖子。“呀啊!”我有点泛起鸡皮疙瘩。在我背后的是什么?

女女姑姑就像是宣布

谈话结束似的,抓住我的肩膀推开我,“嗯。”然后像做个区隔般地点点头。她身上刚洗完澡的热气效果微妙地转弱,脸颊上的红晕也渐渐恢复正常状态。

“我们一起睡吧!”

“拜托你快去睡啦,你以为现在几点了。”

我推推姑姑的背,将她赶下床。

“人家想说真真会寂寞~嘛!”

“哎呀,寂寞的人不是你吗?”

我只是随口回答看看,出乎意料的是,女女姑姑的反应却一脸认真:

“或许是吧!”

她捡起毛巾和扑克牌,朝房门口走去:

“谢谢你陪我玩。晚安,真真。”

“不,我才是。晚安。”

女女姑姑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挥挥手,走出房间。

不知为何,我埋下最多恋爱伏笔的对象好像是姑姑:

“……唉~”

这就是遭到女朋友的双亲反对交往的感觉吗?

哎呀,我对艾莉欧一点也没有暗恋的意思。

将艾莉欧从头欣赏到脚,珍惜她如美术品般的外貌才是醍醐味,我并不想直接接触她。

“啊,艾莉欧的内衣收在衣橱从上头算来第二格。”

有人跑回来,提出可笑的建议。

“谢谢多余的地球情报,异性人。”

给我回去,嘘嘘~

“……………………………………………………………………”

我走到走廊上,确定女女姑姑已经离开。好,我快步跑回房。

我躺在床铺上掀动鼻翼。

有沾到味道吗~虽然这极度变态的想法令人心怀内疚,但我依然想道。

……嗯~还好耶……

“我刚洗好澡,也没有化妆,应该不会留下太多味道啦!”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迸出大约两百只青蛙一起鸣叫,然后一起被压扁般的壮烈惨叫。我往后退,后脑勺砰砰砰砰砰砰地撞着墙。

“你的头会肿成章鱼烧唷,真真。”

“瞬……瞬……瞬间移动?你的脚步声扔到哪儿去了。”

“我躲在……不,是去艾莉欧的房间看看她的睡脸。然后真真就……呀啊~!”

“呀呜啊啊啊啊啊啊!”

我又制造了一个让人想自杀的回忆。还被姑姑牢牢地逮住弱点。

——————————

小时候,我曾养过石头……当然,是矿物的石头。

我将黑色的、白色的、有光泽的石头关进虫箱里,有时候还会浇水。

我并非相信物品也有心,只是分不出物品和生命的区别。

因为这样,我经历许多失败与丧失,才变成今天的我。

就像梦中流逝的影像般,我想起那段回忆。

好了,明天是星期二。就像社会人要上班,学生也得去阴郁的学校。

在都会的学校里,头发染成金色或咖啡色的同学就如同魑魅魍魉般地在教室内肆虐,给人添一堆麻烦……而恐吓勒索是休息时间的固定戏码。我从前这么想像过,但上课时没有人翘课,也没有人把脚放在书桌上。换教室时,也是全班一起走到化学教室。大家都摊开笔记本,准备起码抄下黑板上的笔记,好为考试打算。

无一例外地,我也在笔记上写着什么,不过内容并非昨天读了一半的化学。硬要说的话,是连小学最近有没有这门课都很难讲的生活与伦理。

“……………………………………………………………………………”

到进入高中为止都是普通的美少女→入学两个月后突然失踪→本人也不知原因→半年后突然归来。根据本人表示,她醒来时已漂浮在海面→对半年没有记忆的空白感到不安→无法忍受来自周遭的好奇视线,将责任推给本来就感兴趣的外星人以逃避现实→在严重的钻牛角尖下坚持自己就是外星人,言行举止开始失常→骑着自行车从桥上飞向河里。当然落入河中,得了感冒→退学,变成吃披萨方式很怪的尼特族。不过依然是个美少女。

我大略整理出艾莉欧的经历,就像这样吧。哎呀~她是典型的危险人物。竟然连脑袋都还没有被新兴宗教彻底地洗脑,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问题在于记忆与外星人,我画个椭圆形圈出这两个单字。艾莉欧抓住的安心感稻草,是借由外星人信仰支撑。所以她才会寻找外星人来到镇上的形迹,在这个知道内情的大人们制作外星人电视特辑的时代里,认真地看待此事。不过,她本人并非打从心底完全相信这些妄想。从我们至今的交流中,我的确感觉到能够介入的余地。

另一方面,我对于她的记忆真的无计可施。既然艾莉欧经常回到被发现的现场但却也想不起任何事,那就没什么是我个人能做的了。如果不是警察或侦探之类拥有组织力与调查基础的人,是不可能回溯艾莉欧半年来的动向。而且调查的结果若找不到任何线索,艾莉欧假设自己被外星人绑架的论点将变得更深厚,令她朝错误的方向迈进。她搞不好会突破地幔层,达到理性与意识溶解的领域。这样一来,艾莉欧也会停止再当外星人。(注:地幔层位于地壳与地核之间。)

那么,我所能做的只有粉碎外星人而已。

我就杀了这个幻想……不、不,我不是那种热血角色~那我是哪一种角色……特征是什么……不,有的,我多的是特征!才不是没个性的家伙!可恶,照这样下去,我也没资格同情某位粒子了。我可不会以樱草作结束!

啊,对了!我有很多关于深海生物的知识!所以,我是深鱼同学!结果还是这个吗?和花没多大差别嘛!鱼&花,Fish and flower!喔,听起来蛮称头的嘛!

感觉就像西洋乐曲的曲名,或是料理的菜名一样。比方说Fish and chips。

在科别教室里再度回到我斜后方的搭档粒子同学,正热衷地在笔记格子外涂鸦。我的视线与老师的声音都无法传入她的艺术魂耳里。

我看看,只由一条直线构成的“一次元”。画得异样地好的樱草花“二次元”。不知为何长出手脚的胡萝卜,带着卑微的笑容站在那儿,是“三次元”。只拿着手表的“四次元”。上头写着日本史的“五次元”。那是指今天的第五堂课吗?最后是个以变形笔法画出的老婆婆脸,展示着一个几何学形状的钥匙圈,叫“六次元婆婆”。

啊,她是我搬来的第一天,女女姑姑曾提到过的杂货店老婆婆吗?不过姑姑的情报如果正确,似乎还少了一个次元。如果你问我要相信哪一方,选项A或B都是粒子同学。要不是她靠那么近又刚洗好澡又抱住我,谁会相信那个人的话啊……不,在恐吓的意义上,姑姑可是很出色喔!

“呜啊……”此刻,我恨起充斥全身的青春。我怎么会做出那种荒唐举动……当时我输给了好奇心,不,老实说,我当然也抱持着欲望。可是啊,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无法违抗姑姑了。就算到了十年之后,她恐怕还会重提旧事。

“……嗯?”

我在不知不觉间和粒子同学目光相对,大画家的笔也停了下来。我凝聚焦点注视着她的眼眸,一脸困惑的她难为情起来。

或许是对自己的画技有自信,她害羞的笑容也不至于太露骨。

粒子同学在六次元婆婆旁边即兴画出“深鱼同学”。不管怎么看,那都是半鱼人。

我一边以社交笑容、模仿用腮呼吸的动作蒙混过去,一边像半鱼人从海中登陆般转回前方。和她组成搭档的事过阵子再说吧,先保留。

话虽如此,我也无意进化为专心听课的勤勉学生。

昨天女女姑姑给我的警告及忠告,像脱壳而出的蝉般吵人地飞来飞去。

别被外表吸引就招惹她,女女姑姑如此说道。事实也如同她所说的,我是因为棉被里的艾莉欧保有无可比拟的精巧容貌、眉目秀丽,才会奉陪她奇怪的兴趣。

如果那家伙的性别相反,她就算被当成空气也会得到二氧化碳等级的待遇吧!所以,她身为长辈的母亲聪明的意见,确实是难得该全盘照收、来自大人的建言。我和她各过各的,说不定才是自然的结果。

若进一步说些理由,就是我过得很顺利。这两个星期左右,我的新生活已超乎我能想到的范围,甚至抛下应该体验生活的当事人独自前进。我认识了粒子同学,还有前川同学在。我与藤和母女的牵连导致的青春点数扣分也因此抵销,我正走到看得见往后上升之势的位置。

为什么,我非得优先与身为扣分元凶的艾莉欧扯上关系……我的理性诉说着。很有道理。可是,我在现实中却抛开道理,和艾莉欧产生关联,想着艾莉欧的事。

藤和艾莉欧自称是外星人

、自称会飞行、自称来考核人类,本质上却没有任何东西足以自称。为了掩饰自己主动去做的行动有多么地稀少,因而卷上棉被。

她的生活方式,等于在亲身告诉周遭个人是孤独的,即使无法变成两个人,但没有别人就活不下去。

这种以有人拯救为前提的生存方式,让我看不顺眼。

我应该模仿她母亲,无视这个表妹。没错,只要这样下结论就好。

我合上教科书,用力闭起双眼。一垂下头,盖住眉毛的刘海就惹人心烦。

……可是啊,看着艾莉欧,我心中有个感情就会隐隐作痛。

那种感觉……就像我特地跑到河岸边和别人快乐地玩传接球,却有个不懂得看情况的家伙在河里溺水,在我视野一角挣扎。

如果把这感觉吞进胃里,维持过着消化不良的生活,不知道哪一天会引发神经性胃炎。我还无法接受女女姑姑的忠告,老实撤退。

我很火大。

我不能忍受她以消极的态度相信外星人的存在。

那份消极,比顺利或一帆风顺这些善意的方向更加醒目,令我无法彻底无视。

神秘应该是希望才对。就如同我想像着尚未揭露面纱的深海领域,就会不顾年纪雀跃地梦想着未知的生物。它们应是一再往前推进的存在才对。无论是人类也好、天空鱼也好、小灰人也好。(注:小灰人为外星人或外星生命的通称,外星人研究学中也名罗斯威尔外星人、Zetas和Reticulians。)

她把那些神秘放置在自己的过去,只分给它们用来确认后方安全的工作。从我的价值观来看,现在的藤和艾莉欧没资格当地球人。

我从那家伙身上深深地感受到,靠她的美貌也无法填补的损失。

可是,那家伙不是外星人。她是没有种族,对异质心怀向往的肉块。

所以——

所~以~我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只有现在不可原谅的东西,我要解决掉。

“很好~很好~很好~”

很———好。

——————————

第一节课结束后,我溜出学校。

因为拿出教室太显眼,我把书包直接扔在教室里。

我小心注意不被老师发现,以小跑步从鞋柜跑向自行车停车场,抵达车子旁。再进一步窥视四周,从校门逃脱。

我没有走平常绕过学校周边的路,试着绕远路回到家里。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这种形式翘课,真新鲜。青春点数加两点。

除了上学之外,会在平日上午骑脚踏的时候并不多。

阳光倾注在路过的汽车与似乎闲着没事的便利商店上,看来格外炫目。

因为选择了陌生的路线,我有些迷路,消耗了一点体力,但在第三节课结束前抵达家门。现在,教室里的同学与老师会如何判断我没回来的事实?

明天,粒子同学大概会问个没完吧!会这么想,是自我意识过剩吗?

我打开玄关大门,连门也不关地脱下鞋子,走上二楼。

我越过自己的房间,找到果然躺在那里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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