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早晨与前往新高中上学,来到第二天。我来早了一点。
空旷的自行车停车场还像个单纯的组合式小屋,里头零星停放着晨练学生的单车,看来就像是非法弃置或任意停车一样。因为可以自由选择停车位置,我选择停放在小屋边缘,即使晚点塞满其他自行车,也能轻松牵出来。当然,我没做出上锁之类聪明的小把戏。小偷的眼睛也不是瞎的,应该会想和更好的自行车来场邂逅。
话说回来,我就连女女姑姑家的钥匙都还没拿到。昨天艾莉欧告诉我她白天经常外出,这状况并不太妙。回家之后,就提出申请吧!
我将上所学校里多少用得到的教科书塞进书包,抱着沉重的书包没有偷工减料地依校舍→鞋柜→楼梯→教室路线移动。如果有可以偷工减料的步骤,请务必赐教。
我拉开教室后门,听着刺耳的开门声在走廊上回响,不禁缩缩脖子。或许是缺乏体内充满水分的人类发挥天然增湿器的机能,教室内覆盖着独特的干燥空气。那是出门旅行,放置自己的房间数天之后会出现的气息。
我走进教室,已有两个位置上坐了人。其中一个男学生趴在桌上,他在午休时间大概也是这样打发时间的吧。他坐在窗边,姓名顺序应该排在我后面。
另一人则坐在我隔壁,名字应该是前川同学。她驼着背用手肘托腮,头发不时左右晃动。这背影看来一副不可靠的样子啊~我一边下评价,一边走到座位旁。
当我拉开椅子时,前川同学的脸庞在我的视野中由侧面转为正面。她凝视着我,今天的眼神不会很凶。她说不定有近视,昨天忘了戴隐形眼镜。
我与这位坐下来比我高的女孩彼此对望。她整体给人的印象,该说是皇带鱼吧。在海中看来明明很美,但带到陆地上想近距离欣赏时,本质上却有什么地方令人失望……属于艺术品系的女孩。
前川同学或许也察觉光靠眼神无法沟通,或是认为现在是展开下一步行动的时机,张开薄唇对我发出本国首播的声音。
“转学生。”她有点沙哑的声音去除形容词与动词,只说完名词就结束发言。
“而你是在校生。”
“嗯,今年是我第二年在校。”她特地从书包里拿出学生证,展示身为二年级生的证明。
“这个……我和你读同学年、同班级耶!”
“我知道。”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何必多提?她皱起眉头,仿佛在这么说。
那是我该用的表情才对吧!我摆出争夺表情使用权的姿势。
“…………………………”
“……………………………………”
我们的对话结束了。不是骤然停止,而是自然消灭的类型。
因为整层二楼鸦雀无声,就连感情如此稀薄的应答也鲜明地传入耳中,粗暴地撼动心情。我打开没必要打开的书包,看向里头以牵制这份无聊。
“……啊!”既然还没拿到课本,上课时就拜托前川同学借我看好了。其实拜托坐在左边的男同学谷泽也可以,但我毕竟也抱着一点非分之想。
最后,我没变动书包内容,直接将它挂在书桌侧面。
“……………………………………”
我仰望黑板上方的时钟,距离导师时间还剩下长针半圈的距离。
为什么我会那么早踏出家门呢?
出题者——我。
回答者——不必客气,一样是我。
当然是因为艾莉欧在家里啰!
我回想起昨天晚上驳斥她背负的“使命”之后的经过。
以下,是一段要当成过去仍太过接近的记忆。
“世界位于一个立方体箱子中,有高位的存在在观察世界,这个真相以零碎的样本被导入一般人的脑海中,因为他们有着将人类当成玩具的一面。就结果而言,为了避免知情的人类向周遭的人传达真相,那些人会被施予类似精神崩溃的作业,然后下落不明。一如字面上所呈现的意思,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连观察者们都无法掌握,地球上的人类到底是用什么技术跨越平行世界。”
“竟有这种事~(语尾←)”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人类遭到测试的迹象。他们观察人类灵魂的波动去向,临时设立死后的世界作为迷途魂魄的去处。我还听说,他们在测试给予人类所谓的来生时会有何反应,以及人类与其他在地球繁殖的生物对于生命的看法有何不同。”
“竟有这种事~(语尾↓)”
“观察者们还用整座城市进行实验,以便掌握人类心理起伏的容许量,选出精神优秀的人。大家为了悬赏金互相残杀,死者化为僵尸在城镇里徘徊彼此歼灭,现状惨不忍睹。”
“竟有这种事……好痛!”她一掌拍在我的背上,害我差点被吞到一半的白饭哽住。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乌龙茶塑料瓶猛灌,以助咀嚼与吞咽一臂之力。大约三分之一瓶的冰凉液体流入胃部后,我向坐在旁边的艾莉欧抛去一个“你在干什么?”的白眼,她却一脸若无其事地咬着买来的袋装什锦煎饼。
这家伙似乎很中意白天吃披萨,晚上吃什锦煎饼的饮食生活。这两种食物不是微妙地重复吗?我在便利商店里提出忠告,却被她轻易忽视。
我们没有直接回家,依照艾莉欧的指示绕过住宅区旁的小路,来到神社后方一个被树林环绕、树木茂密到野草会抗议要求日照权的公园。
“难得在晚上出门,我要尽到奉派的职责等等等等。”她说明绕路打发时间的动机。后半部份已与她无关,和大宇宙的意志大有关联,因此我始终保持马耳东风的态度。
我们拿一半埋在土里的游乐设施轮胎当成椅子,并肩坐在一起吃东西。我坐在黄色的轮胎上,艾莉欧则是白色的。旁边还有个粉红色的轮胎,但被我们晾在一旁。
听说都会的公园和神社都被游民占据……我抱持敏锐的乡下观点,实际上也看到了好几个人。因为这边有个携带棉被走动的神秘女性,还有大叔误以为我们是离家出走的少年(尽管非常不甘愿,甚至有人误会我们是私奔的情侣),亲切地过来攀谈。这台好像从某个河岸边捡到、机能濒临崩坏的自行车,说不定也加强了路人的印象。
然而,大叔不小心问起艾莉欧的身份……
“如果概括限制的要素,降低语汇的水准,可以说我是超能力者。”
“喔~那还真厉害。”Sper(与超能力者Esperff音相近),也就是超级没脑袋的简称。你很清楚嘛!
经过这样的对话之后,大家都退到靠近神社那一边,将场地让给我们。看来他们似乎发现艾莉欧是个具有极难形容性质的女孩。不,这是没错,但我总觉得心里不畅快,超想大声喊出禁播用语。
我抬头仰望夜空。卷层云遮蔽月亮,试图暂时提高黑夜的浓度。若是现在,我或许说得出口。我以视线追向微弱的星光,记忆中的乡下夜空发出叹息。
“啊~咳咳……接下来,咳咳……我想再说一句,咳咳……果然还是不行吗?”
单纯的咳嗽声巧妙地塑造出空白,变得像是我对她不爽似的。啧!
我啧了一声,继续吃饭。
我拿起筷子戳向炸白肉鱼便当,艾莉欧咬着放了炒面的什锦煎饼。
借由共享用餐时光,我们之间出现亲密的空气……这是很好啦,但实在太难找出对话的时机。我原以为脱掉棉被后她会变得饶舌,说话的内容却是像中学生小说一样的妄想故事。每一句都过度掺杂了幻想要素在现实里,即使排除外星要素也缺乏可信度。
“我无法理解表哥企图无视我传达的有益资讯的态度。”
艾莉欧像美国女性那样耸耸肩,将我当成原始人看待。顺便一提,先前卷在身上的棉被她铺在屁股底下。根据她本人表示,因为臀部的肉比较薄,直接坐下撞到骨头会痛……那段说明不知为何使用到火星与月亮来打比方,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是为什么?
“你的电波非常难接收啊,向电视学习一下……哎呀,说起来真是了不起,为什么每个频道都有节目播出呢?刚才整理行李时我一直开着电视,光是第八台有节目可看,哥哥我都想膜拜都会了。”
我家的电视明明都是第五台播出综艺节目,哎呀,真是败给它了。第八台的画面总是一片漆黑,那想必是训练透视的专门节目。
“表哥是收到什么指令才会来到这个城镇?”
“是父母调职这种极度地球规模的动机。”
“在过去居住的镇上和外星方面有过什么接触?”
“没有任何交涉。地球很大的,外星人哪会老是造访日本啊!”
看来她在这方面,与部份热爱大和精神的外国人差不多。而且既然要来日本,外星人干嘛
跑去我家乡那种穷乡僻壤,应该会想到京都等地观光才是。
“你说的也有道理。”艾莉欧同意地点点头,多少也有坦率的一面。
要是一个分神,我好像又能看见她的头发放射出粒子:
“艾莉……啊~艾莉欧。”不过,这是什么名字。不适合日本人吧!
我可不想让替她命名的母亲再占据更多的戏份啦!
“……?”
因为我说到一半就停顿下来,艾莉欧疑惑地歪着头。看来她并不排斥我喊她的名字,也没有在内心想着“为什么恶心的家伙基本上脸皮都很厚?”因而冒出生理性厌恶感的模样。所以,我不客气地抛出问题:
“你为什么要坚持外星人的设定而扮演下去?”
“因为我是外星人。”她简洁明快地断言。
“那可真厉害,我现在正在和外星生命体吃晚餐吗?”我压根儿也不相信。
“表哥刚才应该也看出我是外星人了。”
“啊?”啊~我是在便利商店门口这么说过,不过那只是一种形容。
要是她当真,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两败俱伤。
“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一副傻样却有银河规模的慧眼?”
“不好意思,在你半吊子地夸奖我时插话,但这只是个误会。”
“……谦逊。想依靠日本人的美德提升个人价值的年轻人?”
“不~对~而且你的妄想太夸大了。”
也许是想分辩是真是假,艾莉欧一直注视着我,令我有些尴尬地粗鲁回答。我总觉得,我是用愚蠢的发言赢得了她的信任。
不如说,以信任之类的概念来衡量艾莉欧好吗?毕竟她可是Sper。
不是B级的我可以对付的对象。
她就像是要结束对话,塞了一大口什锦煎饼。不过那个份量放到我嘴里,顶多只能填满一半的空间。
“原因是什么都没关系吧?啊……对了,这个给你。”
由于刚刚放在塑料袋里垫便当,纸巾摸上去有点温热,但用起来应该没问题。
我将刚才顺便购买的湿纸巾递给艾莉欧,两手都没空的她只转动空间的眼球像是在对我诉说着什么,没有收下。
“你的脸上还沾着中午的披萨残渣,应该很痒吧?用纸巾擦一擦如何?”
“…………………………为什么?”
艾莉欧战战兢兢地问,显得有些退缩。她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知道你的回答为什么是疑问句。”还有,快点收下。羽虱正在接近我的便当。
“……☆☆☆☆☆☆☆☆”艾莉欧的嘴唇高速颤动着。
“啊?说大声一~点~!”
我稍微试着模仿御船同学白天的样子。同样的举动让男的来做只会惹人不悦,里面治愈成分比战争时期的砂糖更稀少啊!我努力挤出假音,老实说挺恶心的啊!
“……嗯,为什么?”我柔和语尾的声调,但是却无法下定决心做出某些行动,显得有点吞吞吐吐。
啊~怎么说,真是心急难耐。好焦躁!我们之间本来就完全没有沟通,只有断断续续的交流,交流内容还令人胃痛,我的行动却又如此迟钝。
我无法容许这别说事情进展明快,甚至是用比匍匐行进更慢的速度。
因为僵持不下,我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纸巾替她擦脸,顺便连沾到一点酱料的嘴巴附近也擦干净。
我用点力擦拭她的眼睑上方与鼻梁侧边。艾莉欧任由我这么做,也没有别开脸庞。
这感觉好像在照顾幼儿一样,我想起初中上体验课时参观幼稚园的回忆。或许是这个缘故,我这回即使触碰艾莉欧也不会紧张,反而……
“即使你私下贿赂,我也不会随便变更考核结果。”
“那还真可靠。会那么轻易就相信别人、对别人改观的家伙,反而可疑啊!”
这就像黑白棋的棋子。既然要翻成白色很简单,反过来也一样。
擦完之后,我把纸巾揉成一团放进塑料袋。我已找到公园的垃圾桶在何处,等到吃完要回去时再丢掉就行了。
我和艾莉欧再次将嘴和双手用在说话以外的用途上。她当然可能正常地摄取食物,但都特地采用如此充满娱乐性的进食方式了,除去洗澡之外,她大概真的不会脱掉棉被。
一洗完澡立刻包上棉被阻隔世界,想必很闷热吧!
如果由思春期的少年来做,身体必定会变成青春痘的温床,增加肌肤上的凹凸疤痕。
“……………………………………………………”
我尽情地来回眺望艾莉欧干净的侧脸。
安安份份吃东西的时候,可以最大限度发挥容貌的优点。如果嘴上时时都贴着胶带,她的人生等级多半可以连跳三级。
不过,她大概是出于喜欢才选择堕落的,和我无关。
我保持大约三步的距离,向艾莉欧提出最重大的疑问:
“你啊,白天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专注于消除外星人接触地球的形迹,怎么了?”
“不,没什么。”说完之后,我还是加了句“是喔!”当作收尾。
——————————
昨夜的经过就像这样。我将空转的回忆底片重新卷好。
我们进行了用青春点数来算大约有两点的交流。但点数的碎片自会话各处散失,最终停留在一点上。
住在那个家中能不能有还清负债的一天,令人怀疑。
我看向窗边的男生,他趴在桌上的头已转到反方向,手臂的位置也变更过。他似乎不是真的想睡,只是希望睡着比较轻松。
我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在初中二年级就读的班级里,我总觉得时间特别漫长。那不是因为喜悦的饵食就悬挂在眼前,才会觉得每一小时、一分、一秒都迫不及待,正好相反。由于太过无聊,我只想快点放学、快点回家在房间里独自睡觉,每一秒、一分、一小时都令人感到厌烦。
因为太缺乏变化,我就连对抗重力的力气也没有,只是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一旦学会如何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深海存活,就再也无法浮上海面了。
生物的进化虽然灵活并非万能,是个瑕疵。
不过,也没必要勉强在阳光下生活就是了。
深海鱼有深海鱼的生活方式。啊,那些家伙真是既恶心又可爱啊!
对于有点深海生物迷倾向的我,不由得从它们身上感觉到梦想。
至少这比将希望托付给外星人更贴近,在神秘性上也更合适。
当我自顾自地浮现笑容,我和前川同学的对话开始重播。
“那个啊……”她依然托住脸颊,斜眼盯着我看。
“什么啊……”
我试着模仿她的语气。万一惹她生气怎么办?我后悔地想,但前川同学不太在意,平静地开口说道:
“刚才我只是想说,我没有留过级。”
她再度摇晃手中的学生证给我看。这时我注意到,前川同学在学生证照片上的金发,现在已连发根都是一片乌黑。
前川的头上,大概实施过农地改革或品种改良吧!
“因为我身高很高,大家常以为我比较年长。”
“这~样喔!”我简单易懂地表现出了解之意。不,我想那不是年龄的问题。
“咦,不好笑吗?我还以为这是个好笑话。”
真奇怪~前川同学用指尖抵住嘴唇瞪着教室上方的时钟,纯粹地不可思议起来。那表情就像小学上自然科学课时,老师发给学生们放大镜,收回时却发现放大镜的数目不知为何比人数还多。疑问的对比鲜明,即使无法理解也不会陷入不安。
我非常理解她对刚才的笑话很有自信……可是,我却一点也找不到风趣与好笑的要素。
“嗯嗯……”前川同学一会儿沉吟,“呣呣……”一会儿观察着我,忙于收集与整理信息,我则反过来观测她好打发时间。
因为我算准了现在即使从正面盯着她瞧,只要保持“她在做什么?”的态度,就不会受到怀疑。
话说回来,她的身体还真是长啊!因为身体的线条像是只有骨架组织好的风筝般纤细,她感觉起来并不魁梧。如果被战国武将带上战场,很可能还会被抓起来代替长枪。
这可以评为模特儿体型吗?我有点认真地烦恼着的四月早晨渐渐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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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该从姓氏顺序发觉,御船同学就坐在前川同学的后面。
也就是说,她是轻轻坐在我右后方位置上的物体M。
“丹羽同学是面包派呀~咦~
咦呜~”
到了午休时间,御船同学邀我“一起大口吃便当吧!”于是我把早上买好的面包放在她桌上,开始吃饭。
邻座的前川同学轻飘飘地走出教室,或许是去餐厅了。
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但御船同学坐在她背后看得见黑板上的字吗?唉,如果看不见,那拿前川同学的背当黑板就好!(我无预警地发了疯。)
“因为姑姑要上班啊!御船同学是带便当吗?”
“嗯,是我妈做的喔!对了,你叫我流子就好啦~应该说,给我叫。”
她笑咪咪地以温和的口气说出命令句。可是,强迫对直呼女同学名字还有点抵抗心态的害羞男学生这么做也不好吧!
暂定御船同学从和书包分开的小袋子里拿出单层便当盒,解开包巾。那是个小小的便当,小到我几乎可以一口连饭带盒子吞下。
艾莉欧也只要吃半个小披萨就饱了,女孩子的内脏系统真让大叔吃惊。或许一部份是因为减肥的概念横行的关系。
“不过刚刚分班,就能结交到一起吃便当的朋友真好!”
御船同学的卷发与迷人的脸颊散发出让物体变得柔和的光芒,看来能够对世界和平做出贡献。要是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她,就不需要空气清净机了。
如果是曾通过她肺部的二氧化碳,要我代替氧气吸进身体也行!我不确定体内的各个器官是否正这样热切要求。我可不是灭火器啊,吸入二氧化碳是想自杀吗?
“这样也帮了我一个大忙,毕竟我在班上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你不必陪朋友吗?”
“我的朋友们全都聚集在别班,总觉得在气氛上不好加入。打个比方~嗯~我在无人岛一角啃树果,她们却在远远可以望见的海上豪华游轮上吃高级寿司。她们明明变成不必挑鲔鱼腹肉特价时段冲过去的贵妇,我却变成最喜欢橡实的森林妖怪,呜呜……就像这样。”
“这可不是说不好加入的时候。”这样会死的,发出SOS信号啦!
“咦,是吗~在无人岛生活好像也很~有趣。就算为了制作木筏大肆砍伐森林也不会被骂,在树上建造秘密基地也不会被大人毁掉!”
“而且不断地在海边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任何人抱怨太吵!”
我放弃违抗对话走向,试着搭个便车。无~人~岛真~好~
……我和和气气地跟朋友一搭一唱,背后却持续接收到仿佛有蚂蚁在咬的细微信号。
来自周遭的视线,特别是男生出于低俗好奇心转动眼球的举动,令我有些介意。平常都站在他们的角度的我知道不必在意,也不至于感到不悦。不如说,“我现在可能正处在人生最高峰”的预感与危机感同时窜过背脊,让我产生毫不吝啬的开放心情,想着“更进一步看我啊,干脆记录下来推广到全国!”虽然净是些谎言。
御船同学打开便当盖,里头装着少到好像在饥荒时期的白饭、小番茄、苹果、羊羹、腌小黄瓜与绿香蕉天妇罗。真是缺乏血色的菜单。
“你是素食主义者?”我不禁询问。
“嗯~”她立刻发现我指的是便当的内容,思索了一会儿。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水果主义者?”
我目前还不清楚,那种家伙该往世上的何处去才好。你想开拓新词汇的志气是很可嘉,但偶尔也回头望望,别在独特的道路上冲过头了。
“我不是不能吃肉~可是很少吃?立场上是这样。”
“咦~真少见。像快餐店之类的东西大都不合你的口味啰!”
“嗯,我超喜欢水果。目标是成为由果汁代替血液循环全身的热带女孩。”
当她愿望实现的那一天,住家附近的昆虫都会聚集过来,导致我“每家必备一个御船同学”的量产计划受到挫折吧!啊~不过,御船同学真不错,目前高居我心中首位。唉,我认识的人数或许也是个问题,至少在综合分数上胜过艾莉欧。
“粒子,你已经锁定转学生啦?”
路人A说出台词,建立事件伏笔……撇开这种游戏狂会有的形容不谈,一个名字与长相都不透明的女学生叫御船同学“粒子”。顺便开起玩笑,难不成她的全名是御船·粒子·流子?以混血儿来说,每节名字都是日语啊,应该不可能。
“不对、不~对,我正在调查,来自别镇的丹羽同学会不会渗出树液~”
“这是什么期待方式啊!”我和不知名的女学生互相对望,露出含糊的笑容。
“还有啊,我才不叫粒子~命令你重新说对然后记下来。”
她以整体而言不太尖锐的刺人口吻反驳女学生,要求她订正。女学生没特定针对哪一点,朝全方位一笑带过后走开了。
往后的剧情大概不会与她有牵扯,在此就省略介绍。更重要的是解开单字的意思。
“粒子同学。”“是流子!”她闹起别扭,生气的方式很惹人怜爱。
“粒子只是个单字,流子才是名字!”她针对奇怪的着眼点愤慨地说。
御船同学鼓起腮帮子,脸颊浮现出嘴里小番茄的形状,就像漫画人物蛀牙时的模样。
“不过,她为什么会叫你粒子?”
“嗯~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我的名字写成汉字是这样。”
她用圆珠笔在桌上写下圆圆的字体。“流子。”“啊,所以才叫粒子吗?”(注:流子——Ryuusi,其中“子”的日语发音亦可念作“Si”若将流子念作“Ryuusi”,音同日语“粒子”的发音)
她的名字也可以这样念。“哪一种念法才正确?”“当然是流子~!”
御船同学一边清脆地小口咬着苹果,一边说明昵称的由来:
“一年级时,有人这样喊我的名字。即使我订正成流子,她也觉得粒子有宇宙的味道听起来很棒,不理会我的抗议,不知不觉间演变成大惨剧,成了我在班上的固定绰号。那可是场名字危机。”
“嗯,你被感染了吗?”宇宙?在回答的同时,我惊讶地想。
挂在我隔壁房间里的制服,在银河之海中四处游动。好烦!
“啊,你要不要吃一个?”御船同学劝我尝尝香蕉天妇罗,“耶~抢别人的便当菜是我的梦想!”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尚未成熟的香蕉甜分不足、果肉也偏硬,吃起来就像蔬菜一样。老实说,如果她问我好不好吃,我只能陪笑客套一番。
御船同学看着我的喉咙,确定我吞下香蕉天妇罗之后,继续往下说:
“不过,那女孩已经离开学校,退学不读了。”
“退学?”制服盖住地球。住手,你这件世界制服给我自重一点。
“算是主动退学,但是她当时引起许多问题,退学想必有很多理由。”
她面带寂寥的笑容,将细节含糊带过,顺便再拿起一片苹果放入口中:
“之前碰巧在镇上看过她,打扮非常奇特喔~该怎么说呢~能够如此强烈地传达出‘个人!’主张,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值得敬佩~”
“咦~那还真是惊人,是什么打扮?”
我故作不知地对答,轻快到额头上简直快浮现“爽朗”二字。那只不过是因为我空洞的回答充满通风良好的缝隙,才会被误以为很清爽。
“呵呵呵,我不会透露内幕的啦!看到你就知道啰!”
御船同学试图以掺杂着恶作剧意味与孩子气的笑容煽动我的期待。
那么,我也不要透露内幕好了。你的朋友,大概和我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喔!
考虑到她是引发足以退学问题的人,在转学第二天就公开此事很明显会让我走上被孤立的道路。
话说回来,原来艾莉欧和我同岁啊!就连这点小事,我至今都不知情。
御船同学的绰号,等于是那家伙在学校生活里留下的纪念吗?
“丹羽同学迟早也会看到的啦!那女孩已经是这个镇上的名产了,嗯~嗯~”
“咦~希望那个机会尽快到来啊~”我今天早上应该也看到了,应该说被她缠上啦!
“今天我要去某某地方,用自行车载我!你是我的助手,华生!”
如果强行省略专门用语,艾莉欧以上述主旨在玄关强迫我载她出门,所以我一大早逃到学校。夹在优等生与不良学生之间不上不下的我,不可能做出第一天上学就翘课的恶行。迟到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吃饱了。”御船同学先吃完便当,合起双掌说道。看来都会人边说话边吃饭的技术相当发达,我的面包还剩一半。
“丹羽同学的兴趣是什么?”收拾便当的同时,她抛出相亲时必问的问题。
她说不定很擅长这种边做事边说话的作业。
“要说兴趣,我对深海生物很感兴趣,也会在网络
上找照片来看。”
“深海鱼?比方说虾子或螃蟹吗?”
“没错、没错。”你自己明明都说鱼了。
“还有贝类和水母之类的吗?”
“有啊!”这是故意的呢?还是天生的呢?
“有可爱的吗?例如一眼看到就觉得很想钓起来~的那种。”
御船同学摆出钓鱼的动作,上下挥动双手。
这位小姐,是不是把深海鱼和热带鱼搞混了?也好,可爱就没关系。
“如果是既恶心又可爱的,倒是有一大堆。”
“嗯~恶心吗~”说到此处,她不知为何瞥了我一眼。拜托你至少也挑可爱的来讲啦!毕竟生活的向量空间不同,深海动物的确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你有图鉴之类的,下次借我看吧。”
“好,有机会我就带来。”
我一口答应。虽然无关紧要,可是只要听到这女孩说出图鉴一词,总会令人联想到小学生看的《好孩子的图鉴》。我们明明同年才对。这一点不知道有没有变成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传说之一?
御船同学拍拍掌心,破颜一笑:
“那么,从今天起你的绰号就决定叫作深海同学啦!”
“不,这绰号不大妙吧!”比方说,和我的名字连在一起的组合技等。(注:深海与主角的名字真连在一起,音同日本著名动画制作者新海诚。)
“嗯,那深鱼同学。”
“为什么你取的名字老是和现有的人重叠?”
而且完全没有变动,就和日本料理一样太重视食材生鲜的原味。
照这命名法来看,喜欢菠菜的人就叫普派同学,犯罪凶手就叫鱼叉同学了。
“哎唷唷?”即使回顾自己的发言,也找不出问题点的御船同学微微歪着头。
我可以欢迎像这种还在容许范围内的奇特。如果具备某种程度的变化,相处起来也会非常有趣。
那些变化,是生于她外貌与内在的微妙不平衡吗?
乍看之下像个近代女孩,内在的结构却有点老式。
她给人的印象,就像外貌活在平成年代,内容却是昭和年代。
总之,从今天起,我也将粒子同学这个称呼记录在心里。
我喜欢这个绰号。虽然我就当作不知道是谁取的,但品味不坏。
在新学校的第一天课程结束了。
因为全都是第一堂课,课程还没有进入正题,所以也没必要拜托隔壁同学借书给我看。
因此,我的感想就是无聊。
最后,我拿着沉重无用的书包走出教室。今天要一个人回家啦!
粒子同学已笑咪咪地说了声“我今天有社团活动,明天见!”离开教室。我还不知道她参加的是哪个社团,很有想像……不,是预测的价值。
“嗯~……”从她的形象来看……话剧社,或者是篮球社,我猜是两者之一。
我一边在脑海中发挥无益的想像,一边走下楼梯前往鞋柜。我换好鞋走出来时,发现前川同学正在紧邻鞋柜的柱子旁伸懒腰。
那个画面就像被起重机吊起的巨大旗鱼,她尽情伸展的全身散发出威吓感。看来她是夏天能在马路正中央制造遮荫的贵重人才。
她伸懒腰的上半身柔软地后仰,在此时发现了直盯着同学观察的我。并非出于生理现象地眨了两下眼睛,前川同学开口说道:
“这不是转学生吗,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前川同学。”我不知为何使用了敬语。
“啊,是吗?哎呀呀!”她保持后仰的状态,踉跄地向后方走过来。好可怕,简直像大法师的站立版。我差点忍不住往后跳。
在我真的逃跑之前,前川同学挺身重新站好,“啊~摇摇晃晃的~”按住脑袋发出呻吟。她头晕吗?
“头昏眼花……血冲脑门~”她说到一半异样地扬起嘴角,从旁看来有点毛骨悚然。
“转学生回去是用自行车?”她保持前倾的姿势继续说道。
“我是骑车回去,可不是被车骑。”
即使觉得没什么好笑的,我仍试着这么回答,前川同学却轻轻爆笑出声,似乎大受好评。加上今天早上的对话,她说不定是笑点比较低的人。
等她重新挺直背脊,将刘海拨弄整齐后,我们不经意地一起走向自行车停车场。像这样并肩同行,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种想喊她“学姐!”或“姐姐!”的心情。
“转学生有参加社团活动的计划吗?”
前川同学把路让给集体出差从操场跑到学校外围跑步的足球社社员,然后向我抛出闲聊的话题。
“没有特别想参加的社团。我初中时是折纸社的幽灵社员,连带的高中继续当广播社的幽灵社员。”
“这两件事哪里有连带关系?”“那前川同学呢?”
听到我反问,她将目光放远,追向半空中飞舞散落的樱花花瓣:
“一年前,我受到很多社团争相邀请。然而一星期后,所有的社团都把我当作多余的人看待。所以,我现在是美术社的幽灵社员。”
原因是受伤吗?还是家庭问题?她的口气能让人感受这方面的沉重。
“我方便问为什么吗?”
“嗯,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大概是这个关系吧。”前川同学突然停下脚步,举起双手,摆出高呼万岁的动作。
“……?”万一她叫我照着做该怎么办?我一瞬间犹豫起来。
“稍等一下。”她指示我等候,保持凝聚生命球的姿势不动。我顺便抬头看向前川同学的手臂前方,但空中升起的球体只有太阳而已。这是怎么一回事?当我将视线转回她身上,发出一声丢脸的惊叫。前川同学皱着眉头,细长的双脚无法负担身体的重量,摇摇晃晃地倒向我。(注:凝聚生命球为漫画《七龙珠》里主角悟空的绝招。)
如果我闪开,她的身体侧面恐怕会全力砸向地面,我只得以空手接住陨石的心情面对挑战。然而,我却出乎意料地轻松支撑住她的肩膀。前川同学的骨骼就像翼手龙一样是中空的吗?她的体重与身高不搭,以体格来说很轻。
“谢谢。”即使在道谢之际,她仍按住额头垂下头低声呻吟。
“啊~耳鸣了,血液随着脉搏直冲脑门~”她以恍惚的软绵绵声调如此说道。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只要把手举到比头部更高的位置十秒左右,就会头晕。所以篮球社、排球社和话剧社都放弃了我的身高,像我这种人该怎么称呼?”
“弱不禁风。”
“就是这个字眼。我在书店的打工也是因此被开除的,很不中用~”
“…………………………………………”
明明风姿凛然却很虚弱的姐姐,好迷人!
不,明明很虚弱却风姿凛然的姐姐,好迷人!这样说似乎好一点。
无论是哪一种,都娘娘腔到极点就是了。
前川同学在此时离开我身上,拨弄再度乱掉的刘海。虽然她仍口吐“呜呜”的呻吟声,但似乎已经恢复到可以用双脚步行的程度。
“去年校庆时有捐血车开进校内,我也去捐血。护士小姐说‘你体型较高大,就抽四百CC唷’,无视于我的解释笑咪咪地吸血,却发生一件怪事。我的捐血比隔壁先开始抽血的壮汉老师更快结束,速度快上将近两倍。我的血液流动速度好像比一般人快上不少,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晕眩。”
“咦~这代表你的血很干净,没什么不好的吧?不必担心动脉硬化。”
“相对的,护士小姐也告诉我万一发生意外出血大概就没救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最大的武器背后暗藏弱点!”吗?嗯~嗯~真难懂。
走到组合式小屋后,我们暂时分手。因为早上把车停在好牵的位置,我得以立刻将自行车牵到外头。比我更早到校的前川同学,也马上牵出车子。
就和昨天一瞥时看到的一样,她的单车是普通的银色都会自行车。提个小常识,在乡下我们都叫这种车“乡村自行车”喔!假的啦!几乎所有人都说是淑女车,或是用方言称呼。
我们都牵出自行车之后,一句感想落在空气中。
“好复古的自行车啊!”至于这是哪一方所说的台词,请大家自行想像。
我带头踩动踏板往前骑去。加上昨天,我连续两天和女生一起放学,还是跟不同的对象。我正确实地赚进青春点数啊,转学在风水上会让运势变好吗?
不过,好运的寿命只持续到出了校门为止。
“咦?”前川同学疑惑地喊了一声,轻松地从旁追过我,并将差距越拉越大。
我以羡慕与绝望交织
的眼眸注视着前方轻快回转的车轮。
前川同学在等待红绿灯时回过头望向我。两人之间的差距让她皱起眉头,缓慢地朝着我挥挥手。
因为要她等我也有些困扰,我挥手回应。
她进一步加快速度,细长的身体缩小远去。
“……我比弱不禁风的家伙还差吗?”
我决定节省零用钱,将购买中古自行车列入购物清单中。
——————————
一回到家,我就看见棉被卷躺在家中。我已经不会误认成竹轮啰!
或许是已习惯的关系,我这次并没有被扣分的感觉。
因为有个尼特族的妖精,或是想变成妖精的尼特族躺在走廊中间,我抬起脚想踩下去,但虐待小动物会遭到社会批判,所以我仅仅只是跨过去。嗨咻!“喔……哇!”
我的脚被突然滚过来的瑞士卷状物体绊倒,一屁股跌坐在地:“呜呜……”
我没有防护地狠狠摔了一跤,震得地板嘎吱作响。我可没有宽宏大量到能把包含凶手在内没有任何人目击到这丑态的事实当成不幸中的大幸。
“可恶……”我瞪着应该抱怨的对象,艾莉欧还在地板上滚动,“烦死了!”我一脚踹向棉被卷前端。她滚了出去,撞上走廊尽头后骤然停止。
如果直接踢在人身上,对方这下子大概会淌着鼻血,像街头格斗战败后一样鼻青脸肿吧。
哎呀~棉被真是好东西。
因为艾莉欧贴在墙角一动也不动,我还是走过去确认一下她的安危:
“你还活着吗?”
“生存率高。”她似乎很有活力。
“话说回来,你在干嘛?”
“报复行为。这是当然的回敬。发现来自宇宙这充满可能性的世界频繁的接触,缺乏常识(无礼),包含再教育的意义,”“我踏。”我一脚踩在多半是她屁股部份的棉被图案上。你的长篇大论太啰嗦了。
哎呀~棉被太棒了。我平常绝对不可能踹女孩子,现在却不可思议地没有抵抗感。而且棉被还塑造出这么做也能被原谅的气氛。生下来十六年,我第一次知道棉被除了御寒之外还有这种用途。学校没教的事就在家里学习,嗯~真理想。
这就是都会的教育吧~都会真是个方便的借口。
“然后呢,外星人会在白天到户外活动?”
“目前特别尊重表哥的价值观,在夜间活动。”
“咦,我还是得去?”我踩着她的屁股转来转去。哎呀,棉被女一点魅力也没有。我明明知道里面的人长怎样,真不可思议的感觉。从旁看来,这大概像是包裹着尸体的棉被吧!
“虽然表哥不适合担任华生,但人才不足,我决定临时采用。”
“不好意思喔,我就是那么不堪重用的家伙,外星人也发行求才杂志不就好了。”因为艾莉欧又想滚过来发动攻击,我用脚底挡住她。
这家伙已经对搭乘别人的自行车移动的好处食髓知味啦!还是说,她把我说她是外星人的话当真,认定我是同伴?
“晚上喔~……”反正我也得出去买东西吃:“也罢,我就奉陪一次好了。”
我对她都在进行如此具有外星风格的活动,多少有点兴趣。只要知道实态,不管她用多长的篇幅说明,我也有自信以“是喔!”打断就是了。嗯,总觉得和艾莉欧在一起,我就微妙地感到烦躁。
尽管我不确定理由,她不是触动我的直觉就是惹恼了我。
……唉,无论加上什么理由,我在目击棉被里的内容物后,就嘿嘿傻笑着期待和她的关系变好,这才是最大的事实。
“那到晚上之前是自由活动时间,解散。再会啦!”我抬起脚,解除行动控制。
脱离枷锁的艾莉欧展开与其说是前进,更像是突击的回转。我往后一跳闪开后,她直接一路滚到玄关猛然滚下走廊落地。“呜呜……”她露在外头的脚好像撞到,传出微弱的呻吟。我单方面地露出微笑,觉得很温馨。
我在上二楼之前探头看看厨房,桌上又摆着披萨盒。打开一看,里面的披萨还剩一半:
“这么说来,现在在棉被里头……哇,大概像果汁机那样搅得一团乱吧!”
我想像艾莉欧脸部的状态,拿出灌进塑料瓶里放在冰箱冰凉的麦茶倒入杯子,一口气喝干。或许是水质不同,喝起来和老家的麦茶味道有点差异。
都会的水感觉上铁味比较重。或许改说是血味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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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来临。其实我不太希望它来临。
我终于将带来的书全部放上书架(半途中碰到好几本怀念的书,忍不住看到完),打开窗户,替有些尘埃弥漫的房间通通风。
室内沉淀的微热,与屋外吹来的暖意混合在一起。
“喔~看得到一点点星星耶!”我将手撑在窗框上,探身向外仰望星空。盘旋的薄云作为背景,清楚地衬托出夜色。如此的透明度,老实说和乡下的夜空相差无几。“话说回来,都会的夜晚都被灯光侵略了啦!”我放眼眺望城镇,四处都找不到漆黑。窗外是住家的灯火、商店的灯光、大厦的光芒,和从窗户望出去,顶多只有电塔红光闪烁的乡下老家大不相同。
“呣~”
先不提这个,如果坐在夜间公园的长椅上,和朋友一起仰望星空的话,应该能获得两点。特别是冬天最好。如果呼出的气息化为白雾,手上拿着罐装咖啡之类的来取暖更棒了。
“呣——”
顺便一提,要是在夏季实行,会被蚊子叮得满身是包,难以维持浪漫情绪。
“呣呣——”
吵死了,你到底是怎么发音的啊?
我刻意用公主抱的动作抱起在一旁不断散发“还不出发吗?还不出发吗?”光线的艾莉欧送她到楼下(其实我很想让她滚下楼梯),目的地不是玄关而是厨房。
艾莉欧就像讨厌洗澡的狗一样挣扎着,我按住她强行脱掉棉被,擦拭里头的人。她的刘海上沾着硬掉的番茄与起司残渣,因为滚个不停,就连颈背都黏上面包屑。真亏她能在这种充斥不悦感的状况下坦然地躺在地上,绊倒别人啊!
但更加悲哀的是,即使大量触摸艾莉欧的肌肤,我的血管与脉搏里也并未迸出强烈的感动或悸动。我触碰艾莉欧的次数明明还没多到习惯的地步,却将她当成了需要人照顾的小动物看待。总觉得很吃亏。
“好,清干净啰~”我用湿纸巾把眼睛能见的范围擦干净后,松开了她。艾莉欧连一声道谢也没有,火速奔向我拿出来的另一条棉被,缠在身上。就在棉被遮蔽她视线的那一瞬间,她朝我抛出“帮我捆起来”后面附加爱心符号……不确定有没有的干涸视线,我只能叹口气恶狠狠地替她绑上绳子:
“像这样隐藏自己最大的优点……你是修道者之类的吗?厌倦人世?”
“让我这个宇宙的存在暴露在大众眼前,并非上上之策吧?”
“不,就别的意义来说,已经彻底曝光了吧!”像你这样的状况,社会上都称作当众出丑的家伙。
一起出门的我,恐怕也会被视为同类。唉,这也无可奈何!
像我这样的人,要和可爱女孩深入交流总得吃些苦头。
和粒子同学来往的损失目前还不明显,但迟早得为先前的幸福一起付出代价吧,我私底下忧郁地想。
棉被调整完毕,我扛起只有头露在棉被前端之外的艾莉欧走出大门。会不会有人误以为我是专门绑架美少女的绑架犯?我不安地担心着,将她空投到自行车车篮里。组装完毕,就某方面而言,这也是台痛车。
“好了,要去什么地方?基本上,守护镇上和平的英雄有目的地吗?”
“我要前往现场调查,待会儿会给你指示。”“现在就给。”“出了家门右转。”真是相当近身又易懂的外星指令。
我的脚在地上一踢,自行车开始前进:“好,已经右转啦!”
“……精神感应波发送中。”“抱歉~手机和电视都放在家里,我没办法接收电波。请间接下来要往哪儿走?——Left or right?”“Left sight.”
即使指示穿插在这样的对话中,这台自行车也只能发挥让等待时间绰绰有余的速度,真是可恨!
我在不明白这导航系统要前往何方的情况下,暂时骑了车一会儿。
“Rewrite.”她似乎是想耍帅地说右边。就算你把days念成daizu(日语的大豆),我也不会笑的啦!“有尾劲的直球。”看来棒球在外星也很受欢迎。你是火星联盟的选手吗?
“Sunny-side up.”那是荷包蛋的煎法。她的用语出处也乱七八糟。
……她到底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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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抵达的地方,是穿越邻市才到达的,晚上的海边。
是晚上的海边!
我想得到花了快两小时不间断地踩自行车的回报,以强调的口气再说一次。
这样一来,心里会不会充满成就感?我等待效果浸透全身,但却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即使在都会,海边同样是黑暗而闲静。
没办法之余,我只得在沙滩下了车。我迈开步伐,脚下沙沙作响。沙沙作响喔!
我不知怎地高兴起来,像只鸡似的来回走动。我的心情变好,以踢踏舞的风格快速地踢腿,脚下沙沙作响。呜哇!现在的我超像个笨蛋!
另一方面,一个棉被卷与一双脚宛如灯塔般伫立在夜海旁,那情景与罗曼蒂克相距甚远。海浪覆盖艾莉欧的脚踝,她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水平线。大概是。
“你在干什么~?要是看得见看不见的东西,就去眼科看病!”
或许很难分辨就是了~人类社会里有很多场面,不得不看见“不想看到的东西”很辛苦的~不过,对于现在独自在海边兴高采烈的我来说,这些都是微枝末节。
“啊~哈!啊~哈哈……哈……呼……呼哈……哈……哈……”抱歉,我不行了。
我的手撑在膝盖上,垂下头大口喘着气。好累。我忘掉自己才刚骑完自行车,做了太多抬腿运动,而且还是在不好走路的沙滩上。我已经预约好明天的肌肉酸痛。
“……啊?”
我发现原本站在岸边任海浪拍打的艾莉欧正慢慢走向海面。棉被逐渐沉入海面,她的脚步完全不见恐惧之色,保持一定的节奏。
就连头也藏进棉被里,毫无破绽。
喂、喂!
虽然才刚浪费掉体力,我仍无可奈何地冲过去追艾莉欧:
“你该不会是来自杀的吧?”
她完全无视于我的呐喊,海水已浸泡到腰际。
啊,她傻傻地向前摔倒。因为手臂也被绑在棉被里,根本没办法再站起来。
这几乎等于投海自杀了。你是笨蛋吗?你是笨蛋吗?!
“喝啊啊啊啊!”我踢散浮在海上的袋状物,救出一名笨蛋。我像一台潜水艇将那个投海的家伙捞起来,怎么办?
好想把她扔出去。和这家伙在一起,果然让我烦躁的不得了。
“噗噜~”棉被喷出海水与泡沫。“嗨咻!”我拉开棉被,让艾莉欧露出脸庞。她被海水淋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面无表情地仰望着我。
“喂,螃蟹,别在危险的状态下玩耍。回家之后,我把你绑成虾式翻身的样子就是了,现在别模仿甲壳类。”(注:虾式翻身是歌舞伎表演动作,高举单手或双手,身体如虾般后仰,以威吓对手。)
我将艾莉欧拉出海面。加上吸饱海水的棉被,她的重量上升不少。
“在这个位置,只要放松就能浮起来。我有测试过。”
“不,因为棉被吸水,你彻底沉下去了。”
“就算是我……也有……不知道的事。”
“啊~是喔,那这次是个宝贵的经验啰!”我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让艾莉欧自己走路,说不定又会走向海面,我直接抱着她前进。在海边玩腻的冲浪手回到陆地上时,心情也像我这样沮丧吗?这家伙比前川同学还重耶!
“对了,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我平常就会为了在此进行调查而前来造访,这里拥有一切。”
“大老远来这里?用走的……你是很闲……是笨蛋,还是很热衷?”
听着这些话,我能确定的事,只有“你的脚力还真好”而已。
“不对,我是飞过来的喔!”
“啊?”
她出乎意料的反驳打得我措手不及。艾莉欧开口吐出海水与话语:
“若用表哥低劣的语言能力来表现——我会飞。所以刚才进行潜水行为时,即使碰到紧急情况我也能靠飞翔逃离危险。”
“…………………………”没有预想到这种答案真是太好了,我安慰我的脑袋。
外星人或英雄里,的确有不少人不必特别修练或解释原理就能飞行。这是可以接受。
……如果你是外星人的话,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啦!
“就算问你详情,当然也是充满电波、充满棉被而不可能解读,这就算了……但你可别再做出类似自杀的举动,毕竟姑姑可是住在一起的啊!”
“这次是在天文机率下发生的失误,下次开始就不会有问题。”
“无论是不是简单的失误,只要满足死亡条件,人就会轻易死掉。开玩笑或认真寻死都只不过是当事者的心情,带来的结果不会包含感情。”
“………………………………推测IQ值在一半以下的表哥对我说教。”
“哈哈,给我大受打击吧!”
唉~要我承认也行,我连游戏的IQ测验都无法破关喔!
——————————
“明明自称是外星人,你怎么不会带个传送技术过来?”
“因为将超科技引进公正的调查会造成妨碍。”
“向未来世界的猫咪型机器入学习一下吧,浑蛋。”
因为这样,回程当然也必须由我努力地踩自行车。湿透的衣服贴在肌肤上,风吹得我浑身发冷,脚也肿得要命,真是糟糕透顶。
我已超越饥饿的限度,开始觉得想吐。真想把车篮里的行李扔到路边一了百了。
我们是在晚间六点过后出发的,现在应该已是八点,回到家时就是十点。因为父母管教严格,说不定这是我第一次直到那么晚还待在外头。
女女姑姑大概已经到家,正等着家人归来。虽然我满心想回家,不过要面对姑姑也很可怕。她是会对小孩夜间外出生气的家长,还是放任主义那类型?
尽管她对艾莉欧展现出某种不知是淡然或自暴自弃的态度,但不知道会如何找我麻烦。比方说,“呀啊~真变成不良少年了~是我管理不周,好耶~我没咬到舌头就念完了~我得立刻打电话向你的父母报告~~令郎被都会污染,每晚四处夜游,还弄得浑身湿透回家。是很明显的湿透喔,也就是(以下内容出现许多未满十八岁者不适合接触的单字,加以削除)……”
啊~讨厌、讨厌,这对母女从我身上剥夺太多安宁了。
就在我退缩地想着通过一个街区,口渴得吐出舌头时,发现半路上有个夹在三明治里的女人躲在电线杆后面,思考就此中断。
“………………………………………………………………”
“………………………………………………………………”
我和对方互相对望,呃~那是哪种三明治来着?
哎呀,真不愧是都会,怪人一个接着一个!
……总之,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我们这边也有一个怪人窝在车篮里,喀锵喀锵地踢着车篮吵闹得很。这是示威行动吗?外星人还真是既粗鲁又野蛮。
“转学生……夜晚的转学生。”
由于不必拉出三明治的内馅就能确认对方身份,简单的说,她是前川同学。
发现我的存在后,她踩着运动鞋平静地走过来。咦,这真的是我的同学?穿着长方形三明治布偶装的同学,令我产生疑心。
远远望去,她看起来就像是减肥成功的涂壁,或是自便利商店逃出的鱼肉山芋饼。(注:涂壁是日本民间传说中形似墙壁的妖怪,会在晚上挡住行人去路。)
不知为何,她手中握着广告招牌,上头写着“只要五千元”的老套口号。哇~那是什么啊~?不过我的理解在此时追上脑袋,逃避现实地选择视而不见。
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我在白天也这么想过,这次问的意义却不同。
“晚安,我是三明治女。”她客气地打了声招呼。要弯腰行礼应该很辛苦吧!
“……这名字听起来好像三流特摄英雄片里的美女角色。”
“咦,不好笑吗?三明治女,配上三明治的服装。”“没关系的啦!”我们想快点取暖。
“嗯~没什么反应……不过,我是三明治女,不是三明治人喔!这点还请多注意。”
“不,你讲究的地方其实无关紧要。”如果你坚持这么说,麻烦更强调出自己属于女性的部份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是女性。”
前川同学强硬地主张。相反的说法我倒是常常听到,但听到有人坚持自己是女性感觉有点新鲜。
“听人家说‘你是模特儿体型耶’和‘你有上美容院吧’,是我偷偷自豪之处。
”
当你公开的时候就不叫作偷偷了。这是在要求赞美吧?
“你是模特儿体型耶!”
“…………………………”前川同学笑容满面,似乎很满意。
这是什么假比赛啊……
“前川同学,你身高多少?”我先把角色扮演的问题抛在后头,试着问起在意的事。
“一百七十九点九公分。”她挺起胸膛、不如说是广告招牌,得意地回答。
“啊~就是一百八十吗?”
“不,是一百七十九点九。”
“……嘿!”我踮起脚尖,拎起她一根头发。“这样就超过一百八十啦!”
“臭小子,别看扁我!”
“喔喔~”她爆发了。前川同学发出卷舌音暴怒起来。我碰到她的逆鳞了?
我保持警戒,以免她直接揪住我的衣襟,但前川同学无力地垂下头。面对这充满既视感的状态,情绪暴跌的她喃喃低语:
“呜~~脑袋嗡嗡作响……哎呀,我打从以前开始就罹患慢性偏头痛,每次大喊总是会这样。一定是因为我的饮食生活不正常,大概吧……不,或许是肩膀酸痛的关系,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毛病那么多还不算体弱多病,你真了不起。
前川同学复活之后,一副闹别扭的样子。她会这样,大部份的责任都在我身上。
哼!她转开脸庞,连带地发现自行车车篮里的物体:
“这是什么?转学生身上散发出微微的犯罪气息喔!”谁叫棉被外露出一对光脚呢!
“不,别看这样,她还活着喔!呃~她是和你一样喜爱角色扮演的淑女。”
“这种角色真不错~就算是某处的十周腰斩漫画也不会要的~”
“不然就是吉祥物,她洋溢着乡土情怀、难以呼吸又惨不忍睹,通称是棉被卷。”
“直接拿去海里丢掉啦……这家伙,不是藤和吗……大概吧!虽然看不到脸,但像这种打扮我可没见过第二个。”
“啊,你认识她吗?”
“除了一年级新生和转学生之外,没有人不知道藤和的存在。有的话就是间谍。”
前川同学斜眼瞪视着我。啊,因为我是转学生,所以是间谍嫌犯吗?我该窃取什么情报?报告福利社卖的咸面包味道太淡吗?向谁报告?
“她有段时间在镇上很有名……你好像跟她认识,却不知情?这家伙曾失踪过半年左右,她在六月消失,十一月时回来。对吧,藤和。”
艾莉欧喀锵喀锵地用脚踝踢着车篮,没有出声。她是觉得碰见以前的同学很尴尬吗?不,这家伙不会萌生那种心情才对。而且在服装上也是,三明治和棉被,料理和家俱。
……嗯~棉被以些微差距取胜。至于竞赛内容是什么,我要保密。
话说回来,失踪……那是什么。
也许是感觉到我的疑问,前川同学毫不顾虑地当着本人的面说明:
“藤和说她被外星人绑架了,我觉得她是X档案看太多。说到一半还讲出她其实是外星人,来观察地球之类的话,让周遭的人退避三舍,最后更退学了。我看她杯面广告也看太多啰!”(注:日清食品泡面广告中,有外星人角色。)
即使当事人在旁边,前川同学辛辣的言词也没有收敛,完全无视对方的耳朵。艾莉欧更大力地踢着车篮,不断表达抗议。
……外星人、绑架、失踪。哼,我好像稍微能看到这家伙言行举止的动机了。
“那么,转学生为什么会跟藤和同行?你们单车双载……嗯~自行车上的确是乘载了两个人啦,代表什么意思?”
前川同学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刺探八卦。但她即使这么做也不会给人下流的感觉,还真是厉害。
“没有啦,我和这玩意儿是表兄妹。”我拍拍棉被卷。
虚弱的前川同学惊讶得往后仰,又“哎呀呀!”摇摇晃晃地差点跌倒。
“哇~真的吗?你和她是亲戚?而且还住在一起?”
“我还没透露那么多吧!”我的背后贴着大字报吗?
前川同学向后仰“哎(下略)”,这个人就连学习能力都很虚弱吗?
“不,我刚刚只是随口说你们住在一起,才会再惊讶一次。你真惊人啊,转学生,我本来以为你是平平凡凡的没个性人物,没想到背后居然有破天荒的设定。”
这位同学看我的眼神转为欣赏珍奇异兽的眯眯眼。她原本就细长的眼眸变得更加锐利,让我不禁想多管闲事,问她在看什么。
“呜哇~哇~如果告诉班上的人,就会有场台风来袭啰!发挥转学生的真本事,把环境搅得一团乱吧!”
“都会人真的很喜欢看别人家发生火灾和打架耶!”
“啊哈,我是开玩笑的,至少目前是。我在学校还不会说。”
前川同学附加几个危险的条件,答应我延后一阵子再说。
“我看是不要说比较好。你不喜欢引起风波对吧?”
“嗯,就是说啊!”我刚刚才被波浪拍打、寒风吹拂,冷得格格打颤。
艾莉欧在不知不觉间停下抗议的双脚,精疲力尽地瘫倒。尼特族,你很努力了。
“前川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为何,我偶尔会用起敬语。
“我只是在家附近散步而已。我喜欢观赏夜空,特别是夜空的云。”
……唔。这个人也在努力赚取青春点数吗?
可是,穿成这副德性~
或许是察觉我的目光,前川同学简单地补上像是在找借口的理由:
“我平常都会穿别的服装,像制服之类的,今天只是碰巧有这个心情。”
什么心情会让人想穿成面包?是吗?是想被人吃掉吗?(我无用地心跳加速。)
“前川同学有这种兴趣吗?”
“这种兴趣……?”她愣愣地睁大双眼。啊,她的眼睛可以睁大耶!我还以为会一直眯得细细呢!
“角色扮演。”
“嗯~还好啦!我在假日会穿上各种装扮出来散步。”
各种……嗯~我这样的想像是否掺杂了偏见?
“说到角色扮演,就是扮成动画或漫画角色的样子吗?”
前川同学面有难色,脸部的皮肤聚集在鼻子一带。
“嗯~一开始的时候,我是对那种二次元(?)的角色抱持着憧憬想穿穿看……但怎么说呢,穿起来感觉很怪。漫画里不是很少出现身高接近一百七十九点九又是女生的人物吗?所以,我在镜子前想着‘真不适合我~’。我的扮相和理想相距太远,最后放弃了那方面的扮演,现在专注在商店制服与布偶装的部份上。”
“布偶装?”这字眼让我想到梦幻直立步行老鼠,和哈啰白猫(是白的吗?)等。
“有机会的话,我穿给你看。”
“不,硬要说的话……不必了。”我比较想看她穿制服的模样,但这样说实在太露骨了,我自制。
“玩角色扮演的时候,我用Kibonengu.deko这个别名活动。这只是取自我在聊天室里的笔名,不过夜里就这么叫我呐~”她不知为何用江户腔说。
“Kibonengu同学吗……我可以把字面变动一下,叫你前川同学吗?”
“要动多大的整形手术,才能从五个片假名里抽出前川成分?”
我依然不知道前川同学的名字是什么。
——————————
将自行车停进家里的棚架时,我才发现艾莉欧已在半梦半醒之间。
大概是从停止抗议前川同学时开始睡的吧。
“这样睡明明比站着打盹更难受的啊!”
老实说,我也很想睡。我哈欠连天,如果阿忠来接我,我恐怕会当场落入沉眠。(注:出自卡通《龙龙与忠狗》,主角与爱犬双双在教堂冻死。)
我抱起艾莉欧踏入家门,玄关前的鞋子比起出门时多了一双。
“我们回来了。”我小声地打招呼,期待屋主没有反应……嗯。
我在没有任何人出现的情况下登上二楼,一直走到走廊尽头,进入艾莉欧的房间。
我把她放在床上脱掉棉被,免得她盖着湿棉被得到感冒。这是我第一次脱下女性身上的衣物,哇~我想遗忘的历史又多翻过一页。
“呜嗯……呣……”艾莉欧蠕动着,手背盖住眼睛遮挡房间刺眼的灯光。
因为没有棉被了,我找出几张夏天用的毛巾被叠起来盖在她身上。
最近天气已经变暖,这样应该够用。至于洗澡,就等到她醒来之后再善用尼特族随时都可以洗澡的特权挑选喜欢的时段洗吧!
我不能那么随心所欲,必须到厨房随便塞点迟来的晚餐下肚,洗个澡赶快上床睡觉。和直到去年为止的生活不同,这里没有会叫我起床的家人,我得早日习惯。
在厨房里,已回到家的女女姑姑正在吃艾莉欧中午剩下的披萨:
“啊,欢迎回家~真也要吃吗?”
“那是艾莉欧的披萨耶!”
“别在意。那孩子已经在房间里睡觉了吧?”
姑姑吞下披萨,以面纸擦拭嘴角与手指。
“她直到刚刚都还醒着,和我一起出门,不过在回家的路上睡着了。”
“哎呀,艾莉欧也有一起出去吗?嗯哼~”
她对女儿的态度随便到露骨的程度,反倒能清楚地看出她并不讨厌孩子。
“你和艾莉欧到外面玩了?”
“我和具备高度文明的外星人找出的世界调停者,一起进行夜间巡逻。”
“啊~好好好,真让人怀念~”
女女姑姑以微笑与一拍手掌轻松带过话题。她刚刚的回顾绝对是在撒谎。
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不经意伸手去拿披萨:
“我听说,艾莉欧去年曾失踪过。”
“嗯,她是失踪了。由我来看,应该称作行踪不明吧。”
我们一边辛勤地撕咬披萨起司,一边拿另一名家人当话题闲聊。会话并没有热烈到鲜花朵朵开的程度。
“她是被卷入绑架之类的事件吗?”
“很难讲。从她失踪后刚回家的外貌与状态,找不到任何与犯罪方面相关的迹象,也没有受伤或是变瘦之类的情况。”
“那是离家出走啰?”
我把最后一块披萨撕成两半,一人各分一片。女女姑姑咀嚼吞下食物之后,继续开口:
“六月时,那孩子本该正常地从学校放学回家,一晃眼间却飘浮在十一月的海面上。警察调查过她这段期间的记忆与行踪,却什么也找不出来……至少艾莉欧没有这半年的记忆一事,已获得证实。简单的说,那孩子失忆了。”
“所以,她就用外星人信仰填满空白?”
我忍不住咬咬牙。
“好像是。她从以前开始就是个喜欢宇宙的孩子,我想她是选择了知识丰富、能够轻易掩饰问题的宇宙作为逃避失忆恐惧的题材。”
“…………………………………………”
“嗯?真,你在生什么气?”
“不,没什么……总之,我生气的对象并不是姑姑。”
我的愤怒,恐怕是针对艾莉欧的某个地方,某个外人不为所知之处:
“什么外星人……真蠢,蠢到除此之外无话可说。有证据就拿给我看看啊!”
我趴在桌上,向听不到的对象抱怨道。我明明是在自言自语,却得到回应。
“她想以行动展示证据,但失败了。”
“咦?”我抬起头。
“那孩子骑着自行车从桥上飞向河川,摔了下去。她掉落在河川浅滩,造成脚骨折住院……从此之后,她开始用棉被包住身体。”
“自行车……”啊,原来如此。那台车就是玩外星人家家酒失败后生锈的自行车吗?
你根本不会飞嘛~
总之,我先就事论事地对于她糟蹋掉一台自行车感到愤慨。
因为女女姑姑顺便帮我倒了麦茶,我感激地喝了起来。我保持沉默,好让焦躁感平息下来。是下班回来一身疲惫的缘故,姑姑或许今天没开玩笑,不时伸伸懒腰。
我打算挑想知道的问题迅速问完,快点去浴室洗澡:
“艾莉欧是怎么出生的啊?至少,我爸妈好像不知道她的存在。”
“呜咳!”女女姑姑难得地被茶呛到。她用茶杯遮住嘴角,转移视线。那是小孩子担心大人发现自己的恶作剧时会有的表情。
“关于那孩子的出生……没有什么好说的啦!她就像我在家庭餐厅的饮料吧将各种饮料混在一起时,碰巧调出一种很顺口、异常好喝的神秘果汁一样。”
“你都‘老大不小’了,到底在干什么啊?”我特别强调老大不小的部份。
“那孩子的原液,应该只有一种啦~”
“姑姑,你彻底变成专聊黄色话题的角色啰!”
这个人,真的是和我那古板父亲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吗?
“嗯,我看还是有外星波动的介入。”
“说到底,你要拿这个逃避?”
不过,的确……艾莉欧的出生过程,即使以箭头打上“有外星人介入”的标记也不奇怪。如果她是拜神奇外星力量所赐,才能生出那如奇迹般的形貌,外星人大概能成为地球人独一无二的挚友。你们的品味真不错,做点模型吧!
“其实姑姑我,也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怀上那孩子的啊!”
“喂!”你这个欧巴(略称),在感慨个什么劲啊!
“其实我是被外星人绑架后怀孕的假设,正根深柢固地繁衍中。”
“我看只不过是你年轻的时候很会玩吧?”而且,你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女女姑姑不高兴地嘟起嘴巴瞪视着我,仿佛正在说“真意外”。她没闹别扭太久,便叹了口气扬起薄唇:
“OK,我就承认吧!我是那孩子的母亲。”
“没错、没错。”
“而你是父亲。”
“拜托你至少在埋在土下的时候闭嘴。”
这个人果然不行。现在正募集人手,好对她想点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