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章 感恩节的忧郁

<藤和女女>

●四十一岁!    -4000000

●舔了女儿的膝盖。 -2000000

●小艾莉超可爱。  +3

●丸子咬~咬咬。  +3000000

目前的幸福点数合计 -2999997

(新增)

<丹羽真>

●看到害羞的艾莉欧。    +1

●渐渐成为藤和家的一分子。 -1

目前的青春点数合计     +1

——————————

“丹羽同学,你有在打工之类的吗?”

六月七日星期一的高中二年级教室,同年级的御船粒子同学对我提出这话题的时间,是午休过半的时候。

我们都已吃完午餐,正用吸管喝着剩下的铝箔包茶饮料。

“我有在考虑过阵子就去试试看,反正我也没有加入社团。”

而且我可是寄人篱下。住在不是自家的地方还什么都不做,不知为何总让人坐立不安。这是我在为期两个月左右的生活中所学习到的寄宿感想。

虽然如果再住几个月,印象或许就会改变。

“是那样吗?等你拿到第一份薪水,是不是该找你请我喝个果汁呀?”啊哈哈!粒子同学开朗地笑着,绽放出就连教室内的嘈杂声也无法夺取的笑靥花朵。

粒子同学果然很可爱!我在内心毫无顾虑地赞赏道。但嘴上倒是讲不出口。

和可爱的女孩一起吃饭、一起喝茶,然后随意闲聊。以某种角度来看,这可以称作学校约会。如果这样主张,那么万一跟在车站的书店前替英语会话教室招生的大姐姐一起和乐融融的聊天,就可以称作招生约会了吗?虽然浮现疑问,不过我做出这是自创名词,不需要同义词的结论。

“那粒子同学呢?”

“就说过我叫流子啊!我~嗯~应该不会打工吧。”

“啊,不打工吗?”

“真正重要的东西用钱是买不到。”

“那句话用在这里有点不对吧!”

虽然在你一脸得意时吐槽,有点不好意思。

“啊~可是呢,现在放学后光是社团就忙不过来了,而且我没有特别需要花钱的兴趣……啊,我这个人该怎么说呢,就像这样,大剌剌的啊!我从外表看起来很有个性,可不是没有兴趣的没个性角色!千万别被风评欺骗!”

那些全都是无凭无据的谣言,真不像样!粒子同学在刚进入午后的时间带里,用力吸着铝箔包红茶。明明根本没有人给她取了什么“水平线”之类的绰号嘛!

从外表看起来就很有个性……在我认识的人当中,符合这条件的大概有两个人吧。一个是宇宙人,另一个则是身材高挑的某人。虽然姑姑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有个性,但如果连她也算进去,我似乎会遭到诅咒,尽管何惜还是放弃吧!

“算了,个性这话题就当成可燃垃圾丢掉。是吗?那应该不行喔!”

“哔吸?”边咬着吸管边发出疑问的结果,声音就混在一起啰,粒子同学!

“呃……我是在说,我原本想问你今天放学后有没有空,看来应该不行吧~?”

“哔吸。”

粒子同学的动作一瞬间停止。她就像突然想到似的吞下嘴里的饮料,将铝箔包放到桌上。她的朋友从背后经过,把我们看成一伙之后不知为何笑了。

“我们再去哪边走走吧~好~!意思是这样?”

粒子同学的视线仿佛在刺探。桌子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也随着她摇晃的身躯以短暂的间隔响起。

“嗯,差不多~我是想说,如果可以找你陪我去买个东西~不……既然你很忙的话,那就不必了。”

“呜哇~wait~”

粒子同学的右手伸到我嘴边,五指开开合合,就像是想挡住我嘴唇的动作。而我宛如一条受过训练的狗,按照指示将嘴唇抿成一条线,等待她的反应。

“唔……砰砰,传球、传球、运球,精采射篮……呀~流子候补先发队员~……丹羽同学自行车踩踩踩……呀啊呜呼呼……伤脑筋!”

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粒子同学,又是让空想的篮球在地板上弹跳,又是试着用手指弹响看不见的自行车车铃,将想像以默剧形式初次展示在世人眼前。因为我的邀约既不重大也不重要,承蒙她这样放到天枰上衡量,反倒令我很惶恐:

“真的不是什么重要事,你以社团优先就好。”

“嗯~那个啊~丹羽同学已经决定要去买什么了吗?或者你是每家店都进去晃晃那一派?”粒子同学,其实有点算是不怎么听人说话的类型。目前最直率的说不定是艾莉欧。

唉,若要曲解“对自己直率”的表现方法,那么比女女姑姑还厉害的人倒是少见。

“啊~嗯。今天我表妹好像要庆祝什么生日,我想是不是准备个什么礼物会比较好。”我自然而然的没用艾莉欧这名字,而以表妹称呼。

“你的表妹,就是藤和同学?”

可是当场就被拆穿了。这样的沟通让我产生错觉,仿佛光是在公开场合提出艾莉欧这名字就会受到责难。的确,至今为止的艾莉欧在镇上的不良知名度之高引人侧目。加上她现在也根本不外出,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多少从外星归来的事。

“我对这方面不太懂,所以想找粒子同学一起去帮忙挑选。”

“咦~”嗯?怎么反应不太妙。“流子同学我呀,忙碌指数好像上升了一丁点喔!”

“……嗯~你讨厌艾莉欧吗?”

她的嘴巴都嘟起来了。单就“简单易懂”的要素而言我是很欢迎啦,但其他部份就成为困惑的材料。这种感觉,就像从锅底静静冒出的气泡。

“我不是讨厌她啦~我跟她也没有熟到会去讨厌的程度。”

粒子同学拿起红茶铝箔包,作为逃避的小道具利用。吱啾啾~她吸着底部残余的液体,视线在黑板的时钟上游移着。我也跟着抬头望去,只见时钟的长针正走到只剩不到数分钟就能把“午休”这个便当吃干抹净的位置上。

“不过怎么说,你好像在生气。”虽然没什么美妙的预感,我还是试着深入这个话题。

“就说我没在生气啊!如果能让我这个神圣的流子小姐生气,可是很了不得的,值得拿奖金喔!例如像之前,妈妈骂我‘快打扫房间!’时,我也没有凶回去,表现出逆反抗期的态度喔!真的是~”

当时没有爆发的怒气其实累积在心底,在此释放出来……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是不是因为我身处青春期而太过多愁善感所致?

“算了,硬要说的话,我正将这股不合理的怒气灌注在丹羽同学身上呢,嗯嗯。”

“咦,我?”而且她还很没道理地自我声明。这可不是事先声明就能全面接受的事喔!

“我发现丹羽同学是个缺乏同理心的人,真是的,是零卡同理心!”(注:原文为デリカリー,【デリカシー】+【ノンカロリー】——【同理心】+【零卡路里】合并的自创词)

“这是同理心的问题吗……呃,哪部份是?而且那是跟什么混合创造出来的名词?”

“我只是因为念起来好听就讲看看,就是类似零卡路里那样的词。”

粒子同学只回答第二个问题后,没好气地看着我。

“结果,我放学后该放弃约粒子同学吗?”

“非常遗憾,恐怕已经无药可救了。还有,我不是说过我叫流子吗?是流子!流子!”在桌子下方,粒子同学脱掉室内鞋的右脚进行了三次钟摆运动,并对我的脚踝施予答错理解问题应得的惩罚。看来没什么,却还蛮痛的啊!

“是吗?那我放弃吧。”

我如此宣布,并转移视线。我缓缓地晃着头,眺望镇守于粒子同学头部后方的教室。这举动别无他意,只是想打散现场的气氛而已。

然而,为何我会以艾莉欧为优先来决定自己的行动呢?我对于青春点数是否太过于视而不见了呢?

“我说~丹羽同学。”粒子同学就像是要遮住我的视线般转头开口说道。

“嗯?”

“难不成,你在找前川同学?”

“啥?”听她点出意料外的人物,我不禁展现唐突的夸张反应。

“嗯?”连坐在有些距离外自己座位上的前川同学,也因为被叫到名字而回头。她似乎正要张口咬下甜面包,嘴巴依然微微打开。

“不,没这回事。”我老实地否定。

拜托前川同学?嗯……想像中。万一她提出“送蕨饼的扮演服装如何?”这种建议,我该如何反应?不如说,好像对我的回答有些不满的粒子同学比较让我介意。

“射篮!”

粒子同学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拿起内容物应该已被喝光的饮料铝箔包举到头顶,投出一记罚球。铝箔包描绘出一条弧线,漂亮地落入教室角落里的垃圾桶。

教室里同学的注目焦点化为难以理解的视线,集中到粒子同学身上。她对那些视线毫不介意,只是念着“很好、很好”地针对射篮成果点着头,大家的焦点就立刻散开。

就像是算准了这个时机,宣告午休时间已被吃光的钟声响彻学校内外。

那也很像是宣布比赛结束的蜂鸣器声响。

“粒子同学好帅!”

“没什么~没什么~”她谦虚地回应我一人的声援,挥挥手掌推辞:“话说,你弄错选手的名字了!这位客人~啊~……果然,我感觉真的会讨厌藤和同学呢!”

真的、真的~粒子同学喃喃自语着,同时回收自己的便当盒,并将借用的座椅排回原来的位置。姑且不论惰性或习惯,和粒子同学共度午休时间是我在日常生活中相当大的乐趣。我真觉得,我这人还挺幸运的呢!

当我正要感谢和她的午餐时间与每天逐渐减退的点数相互抵销,让点数稳稳维持在正分状态的那一刻——

“啊,丹羽同学。”粒子同学离去之际,微笑着仅将头转过来如此说道。

“嗯?什么事?”

“零卡同理心!”粒子同学那爽朗的重低音,朝我的鼓膜吹起了双簧管。

哎呀呀?疑问还在我的心中空转时,粒子同学的身影已被同学们蠢动的身影吞没,变得不再显眼。

扫除时间开始,直到刚刚都在闲聊的同学们有气无力地移动着。在后方移动桌子的同学催促下,我也将桌椅搬往教室前方,同时让思绪运作。

“唔~嗯……”

总觉得是我导致粒子同学的心情变得更差,这不能算是我想太多吧!

青春点数感觉正在减少。我啊,没问题吗?不稳与不安正在我心中冲突啊!晚点,或者该说现在就追上粒子同学,没来由的不断致歉会比较好。

好!我从座位上起身,拎起塞着午餐垃圾的塑料袋。

而且,她真的这么中意那个词讲起来的感觉吗?

“零卡同理心。”

我说出口确认看看。“卡”这个音的舌头感触还不错呢,我心想。

——————————

那一天的放学后。

结果,我被推销买下了蕨饼。不是布偶装,而是确确实实的食用品。

至于原因,是还没有变身成丸子姑娘的前川同学跑来鞋柜边找我说话:

“喂~真同学。今天午休时,你们在聊什么?”

“咦?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啦~”

“困扰时就试着找我这个前川A梦商量吧!”

“咦~……那也好,前川A~梦,救救我呀~!”

“怎么啦,真同学?又在卓帕卡布拉(♀)的恐吓之下被吸了血?”(注:卓帕卡布拉为一种被怀疑存在于美洲的吸血动物。)

“我没办法决定要买什么礼物给小艾莉欧呀~”

“哈哈哈,你真的是个傻瓜。好~困扰时的好朋友前川A梦会帮助你的~跟我来!”

以夸示法来叙述的话,我们有过这样的对话。

简单地说,我被带往前川同学打工的那家日式点心店(火星仪)看着她充份发挥商人本色把蕨饼推销给我,事情就只是这样。于是,在终于买下这东西后的现在,我钱包里剩下的最后一张钞票就这么被吸入收银机里。喀啷喀啷叮。“谢谢惠顾!”

和别的打工店员换班,站上柜台的前川同学哼着歌应对着客人。

我收下那包在包装纸上直接用蓝色马克笔写着“艾莉欧生日快乐!”的蕨饼。字是由前川同学亲自写上,还是潦草到让人火大的草书。

“没~问题。以我的推论来看,藤和收到后会嚎啕大哭的机率可是超过百分之七十。”

“为了除了黄豆粉跑进眼睛里以外的理由吗?”

“安啦、安啦!”丸子姑娘绰有余裕地回答,关上收银机。第二次看习惯之后,她的装扮反倒更令人觉得诡异。我甚至产生这种想像……说不定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展示柜里的丸子或樱饼真的会四处移动?就像这样,接二连三地从内部冒出原本藏起的手脚头颅,说着“嗨~”之类的问候语向左邻右舍打招呼。既然都有具备意志的人偶四处乱晃的故事,那日式点心成为生命体也没什么好抗议的吧!“卖不出去被丢掉,和被买走自己的人吃掉,哪边比较不好过呢?”接着,羊羹会跑去和草莓大福商量这种事情。不过,他们没有答案。因为无论是被丢掉或是被买走,一旦离开展示柜,从没有人回来过。无论是大家头靠着头聚在一起,还是独自面对不安,都必须与无法消除的恐惧持续战斗。每当人类的注意力转移开时,这一幕就在眼前的展示柜中不断上演。

以这种意义来看,铜锣烧或豆馅糯米饼之类的点心通常会碰上兄弟一起被买走的状况,看在孤独能够往后延迟的分上,或许它们是幸福的吧!然而眼看着兄弟逐渐消失无踪,自己成为最后一个的铜锣烧,应该会面对笔墨难以形容的绝望吧!

既然长出手脚能够移动,那逃跑不就得了?虽然我这么认为,但那或许是不被容许的吧?我不经意地想到。

他们之所以不能展现出作为生物的那一面,大概是神明订定的规则吧!没在人类世界中被认知为生物的物体,不能狂妄放肆地侵入人类的领域。

世界诞生于神制作的牢笼之中。

就算是外星人,也只能紧贴在宇宙囹圄的栏杆前方,对着地球伸出手来。

所以,我认为外星人不存在于地球的任何一处,不是吗?

明明漫无边际地妄想了一大篇,我的脑袋却没有勇气上演像是具备意志的铜锣烧被塞进人类口中,惨遭嚼食的结局戏码。

“怎么了,转学生?看着点心发呆。拜托你可别看到流口水啊!”

前川同学的手掌与黑色塑料瓶在我的眼前胡乱晃动。不知何时,她已经从店内绕了过来,走到我身边。就像是在嘲笑我的妄想般,那套丸子装长出的手脚随着躯干部份的动作而摇晃。

她还不知从何时开始喝着可乐。虽然我有股冲动想伸手去推那圆滚滚的肚子,但我预测如果付诸实行前川同学绝对会滚倒在地,又把已经向外伸展的手肘收回。前川同学那过于纤细的手脚,有一跌倒就会“啪叽”一声,做出仅限一次的演奏。

“啊!”

站在日式点心店的门口,我再度目击到那个飞越正面住家的屋顶,冲上遥远天空的物体。

移动速度相当快。那不是滑翔翼。很像小型的火箭。

就像消失于电视画面一角般,那东西冲出店面玻璃的框框范围,消失无踪。

我回头面对身穿着我不太想入眼的服装的前川同学,指出飞行物体经过的路线:

“你刚才有看到吗?”

“嗯?噢,那个吗?是火箭啊!”

她以不太感兴趣的口气揭发了物体的真面目。但前川同学没对上述说明做进一步的补充,放下可乐的塑料瓶后(顺便一提,瓶身正面的标签上不知为何写着宝矿力)就带着扫帚与畚箕准备走向店面外侧,我也跟在她的背后,不,这是什么?有丸子的背面这种说法吗?该怎么表现才对?我一边冒出大量的问号,一边追着她走到店外。

面对路人那微妙的视线,直接穿着丸子装来到店外的前川同学别说感到畏惧,根本完全不当一回事,只顾着有效利用一双长臂拿扫帚清扫垃圾。我该效法她的胆量吗?

我将蕨饼放进车篮里,一边开始准备骑自行车回家,一边以视线追逐着前川同学。

“火箭。”用手捡起塑料瓶的前川同学开口说道。

“咦?”

“刚才那玩意儿,从转学生你家也许看不到吧。不,我是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啦!”

她维持往前弯的姿势继续扫地,然后“呜……”地一声唐突地蹲了下去。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而冲到她身边查看,“因为一直低着头,所以血液太集中了。”前川同学对我讲述症状。

“………………………………”

前川同学,真是个非常不适合在三次元生活的人啊!高度是她的敌人吗?

“最近因为睡眠不足,我觉得很累。”

“这样啊,不过距离期末考还很久耶!”

“不、不,是晚上的打工比我想像中还辛苦。”

“……………………”

我是该认为彻底进行了绅士想像的自己很健康呢?还是该陷入自我厌恶中?

“啊,掉下来了。”

直到方才都在空中爬升

的“火箭”失去推进力,从半空坠落下来。火箭前端开出降落伞的小小花朵,让机体得以缓缓下坠。

我的视线一直追逐火箭的归途,作为妄想的逃避之路:

“当然会掉下来,毕竟那不是可以飞往宇宙的火箭。”

虽仍摇摇晃晃但已复活的前川同学拄着扫帚当成拐杖,抬头仰望天空:

“那是在发射塑料瓶火箭。如果用火药作为燃料,在日本就视同烟火,必须取得许可,一般人只能拿水动力火箭来将就一下啦!”

“喔~”虽然我还有听过这名字,却是第一次见识到。

“有所校地大得惊人的农林学校成了废校,所以有人擅自利用那所学校的操场进行发射。这阵子有个戴着奇怪耳环的中年人常在那边活动,说不定是被资遣的失业汉。”

“是那样啊~”好过份的猜测。“你好像还挺清楚这些的,是你认识的人?”

“不,说是认识也……算了,有什么关系呢?啊哈哈!”前川同学似乎连隐瞒都嫌麻烦,干脆结束话题。真是让人介意。

不过,我大部份的疑问都获得解答了,这样也好:

“前川同学好像打了蛮多种工的,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嗯?当然啦!”

“是新布偶装吗?”像直尺布偶装之类的应该挺适合她的,而且还很实用。

“那也是,不过我目前想要的是轻型摩托和驾照。”

“喔~”“两样都到手以后,我可以载你。”“不,轻型摩托不能两人共乘吧……”“啊哈哈!如果是单纯的货物,好像可以放在后面载送喔!”“……我会考虑。”

我松开自行车的刹车,将车身转向归途。不同于中午平稳的晴朗模样,天空逐渐蒙上乌云,再怎么看都像是只要再多点云就会下雨。雨一定会在我到家时刚好开始下起吧?我擅自做出乐观的预测,试着预报气象。

“啊,对了。既然是庆祝生日,你能帮我向藤和说声生日快乐吗?”

她托我转达的祝贺,取代了道别的招呼。

“OK~前川同学还真是个好人呢!”

“呵呵,别人可都叫我‘意外擅于待人处事的前川’喔!”

“是吗,拥有各种绰号,管理起来似乎很辛苦。”

“就是说啊!顺便一提,我进高中以后一开始获得的绰号是‘有点长条状的骨牌前川同学’。加入篮球社的那一星期真让人怀念啊!明明一开始还被视为备受期待的超级新人,第二天就变成普通的菜鸟,到了暂定入社的最后一天已经成了不成才的弱鸡。真的,我都被当成丢球丢得还不错的猩猩看待啰!”“……哈哈哈,还真像你啊!”

虽然这是个由期待转变成不期不待的挫折故事,或许是因为前川同学的语气里还带着许多愉快成分,我也受到影响,协助她一起笑着带过这件事。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前川同学的对话显得太过平凡,该说我不太在意青春点数吗?自从企图用自行车飞上天空之后,我是不是变得有些奇怪啊?

“蕨~饼~”我和边唱歌边挥动扫帚的前川同学道别,踏上归途。

我往前骑了一段路后再回过头,只见白色丸子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蹲在店的前方。

——————————

“呀~!真真!”我就说别那样叫我了。

“欢迎回家。”

一回到藤和家,在玄关就碰上两匹双马尾前来迎接。

其中一匹还冲上来抱住我。她的手臂环上我的脖子,这可是白目情侣专用自家制回转马车呢!转呀……转呀……嘻嘻……喔呵呵~“又来了啊!”为什么我只会被姑姑拥抱?不,那当然是因为我没有女朋友!咦,如此说来是我的错?女女姑姑像这样拿我的脖子当成支撑点在旋转,不但很重又很痛。每当头发形成的鞭子打中我的脸颊时,还必须受到点数啪哒啪哒往下掉的感觉折磨,这点也是我自作自受?既然如此,我也可以随我高兴去解决吧?

我对于被四十岁女性拥抱的状态已产生部份适应力的事实,也让我很悲伤。

“你要吃饭吗?还是要洗澡?或者是要艾、莉、欧?”别推女儿下海!你是根据土著信仰,向深山洞穴献上活祭品的乡下村落村长吗?“请你先放开我。”我使劲抬起下巴一顶。“讨厌啦~真冷淡~”

或许是玩过新婚妻子游戏后心情大悦,女女姑姑带着一脸与发言相反的喜悦表情回到艾莉欧身边。

啊~那就是幸福点数上升中的状态呢!实在有够明显易懂,让人不想直视。艾莉欧的视线在天花板与地面间来回跳动,比起注意脱线的母亲,她似乎更在意自身的样子。

每当她的视线转移,分绑在左右两侧的头发就会在半空中描绘出不完整的钟摆运动。仔细想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头发经过整理的艾莉欧,该怎么说,配上微微俯低的脸蛋与含羞的表情,那个双马尾发型在各方面都让我无法转移目光。

问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那个发型到底是……呃……那个……”我设法克制自己,别做出伸手指着别人头部的不礼貌举止。

“呵呵呵,怎么样呀?”

“我才觉得你这个人到底是怎样……”

“今天我试着重现了艾莉欧还是小学生时的发型啰!”

“……………………………………”

好啦,此刻我的心中有哪些想法来来去去呢?

一、如果换成前川同学,绝对会穿着那个怪兽的布偶装吧!(注:意指超人力霸王里的古代怪兽双尾兽(ツインテール)与双马尾同字。)

二、粒子同学是不是也挺适合的呢?我的想像得意忘形地脱轨了好一段路。

三、为什么女女姑姑也绑着和艾莉欧相同的发型?

当我尽可能以最委婉的表现问起第三个疑问的解答,女女姑姑露出具备可爱与皱纹(以下略)的笑容回应,顺便还“咻~!”地转了一圈。所以我说啊~

“我想偶尔也该试着回归童心,就打铁趁热嘛!”

偶尔是什么意思?“……我对姑姑你平常的大人形象产生了疑问。”

不,拥有与内心一致的外表,一般来说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可是除了我以外,还有别人目击过四十岁的双马尾吗?毕竟根本没有这种需求。

“我也曾经历过绑着这种发型,一手拿着杂货店贩售的零食四处乱跑的时代啊……真的是有过喔~”

女女姑姑眼神飘远地望着左边的墙壁。但最近的小孩子几乎没有造访杂货店的机会啦!

“真的,曾经有过啊!”你也不必用那种超出必要的沉重态度讲这句话吧?

“妈……妈的过去?”

艾莉欧含糊不清地问,畏缩地加入对话。“嗯~嗯。”女女姑姑露出除了发型以外没什么特别不对劲的,身为母亲特有的慈爱笑容回应女儿。两个双马尾面对着面。

“无法想像?”

“嗯。”

“只要现在的艾莉欧去照照镜子,大概就能明白啰!”

姑姑将手放到她双肩上凑近脸庞,就像打算接吻一样。

“啊呜……呜啊!”艾莉欧以回文来表现惊讶与困惑。

“听好了,艾莉欧。从今以后,你要过着每天照镜子的生活。这样一来,就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

女女姑姑用额头轻轻一碰,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或许是觉得尴尬,艾莉欧的视线不时转向我,一边注意着周遭、双颊一边染上红晕。

原本成为隔阂的棉被消失,我寄住的藤和家诞生了一对亲子。如果女女姑姑的发型和平常一样,明明就可以走上感动路线,但这个人偏偏喜欢彻底离题。

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还没有个定论啦!

“刚才对话中的落差萌度,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机率让真真重新爱上我。”

呵喔呵呵呵~女女姑姑故意露出一脸坏人样的笑容,试探我的反应。“我没有爱上你,你的印象也没产生落差。”你啊,总是过度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女女姑姑嘟起下唇以示不满,但随即恢复笑容,将手抽离艾莉欧的肩头:

“好啦,该来准备晚餐了。唉~真真能不能早点成为专业主夫呢~”

“不好意思,我喜欢吃姑姑做的饭。”

“咦?这意思等于你希望我帮你准备每天早上的味噌汤?”(注:“帮我准备每天早上的味噌汤”,是日本男性求婚时会说的句子。)

“你也跳太远了。还有,也破坏禁止通行的标志往前冲太多了。”

“就是要循序渐近对吧!比起相亲,真真是重视过程的自然恋爱派!我得记下来。”

“请你想办法处

理一下这份专心致志的积极好吗?”

噜啦啦~把别人的话当成耳边风的女女姑姑蹦蹦跳跳地踩着不符合年龄的小跳步,朝厨房方向走去。她头上的双马尾也对于那悠然自得的晃动做出精准的对应,这光景不知为何酝酿出一份笔墨难以形容的寂寥感。

“………………………………”

电话响起。藤和家的玄关放着电话的子机,我反射性地伸手接了电话。

“喂。”我迟疑了一下:“这里是藤和家。”

〖喔?真?好久不见~还记得妈妈的声音吗?〗

“呃~现在想起来了。”还不到真怀念啊~的程度吧!

〖那妈妈的味道呢?〗

“我忘记我当初输入的喜欢菜单是什么了,哎呀~哈哈!”

是我母亲打来。我忘了现在她在哪里啊,毕竟也没有详细问过。

〖我担心可爱的儿子,就打个电话试试啰,你好吗?〗听筒内传来带着固定节奏的咚咚声,应该是母亲用指尖敲打地板的声响,那是她的老习惯。

“嗯,还算好。你呢?”

〖很好呀~想听证据吗?〗

“不要,光是你们没联络这点就够让我相信了。”反正,如果我说想要,她也只会当场大叫给我听而已。母亲的兴趣是走在车站时顺便大声唱歌,她就是那样的人。

〖三餐呢?有确实在吃吗?你现在处在成长期,要好好多长点肉喔!〗

“有吃啦~有吃,特别是晚餐。”因为有个我不吃就会碎碎念个没完的姑姑同桌啊!

〖学校呢?没被强迫到学生的沙袋委员会里任职吧?〗

“这里没有露骨的霸凌行为,是所好学校。话说~这是老爸的母校吧?”

〖那么,你差不多也该长出女朋友啰?〗

“你好像已经完全忘记日本文化了耶,妈!”

接着我受到为时约一分钟,针对生活方面的简单询问。基本上良好,我如此回应。

〖好了,我换爸爸来听。〗

母亲的声音远去。取而代之的,不清晰的呼吸声与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坐了下来:

〖啊,我是爸爸……喂!开头这么说还可以吗?〗

Good啦!Good!背景隐约交杂着母亲称赞的声音。

这对双亲算什么嘛!父亲单独一人时明明很顽固,但只要一扯上母亲就会立刻表现出惧内的反应。

〖那……嗯,你习惯在那边的生活了吗?〗

“呃~挺习惯了。嗯,还好。”

怎么说,我和父亲交谈时,就是会这样彼此放不开。

〖我妹妹有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啊?〗

“不~完全没有。”呜哇~我面不改色地讲出不负责任的台词耶~

不如说,我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寄住者这么问的啊!

“啊!真真!”

小跳步姑姑没两下就跑来这边。能不能活用远近法什么的,让她永远无法靠近我?可惜我的愿望并未传达到任何地方,女女姑姑就站在我身旁。

“电话是谁打来的啊?”

“我的父母。”

“啊!正好,呀啊!把亲爱哥哥打来的电话换我听、换我听!”

“你那种让人宁可踩烂话筒也不想交出去的言行举止是什么呢?”

“我今年想主打拥有落差性的妹妹角色嘛!”

“……………………”我只能无言地将话筒交给她,右手顺便重新抱稳手上的蕨饼。

“哈啰~因,古柯~碱……啊,哥哥别挂电话啊!你这~种冷淡的地方跟真真好像,哼哼!以前你就只有和女朋友讲电话时会说个没完,我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想海扁你一顿……”

姑姑进入大聊特聊的普通欧巴桑状态,我决定丢着她不管。

我的视线对上被抛下的艾莉欧。她还呆站在同个地方,带着一脸有话想说的表情张开薄唇,让嘴巴准备好声音的散步路径,却又像在观察我的反应般没有发言。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可以说吗?”“是可以啦!”“你对妈妈求婚?”“我没那么做。”“爸……爸?”“别把场面搞得像是我们一出生后就分别,现在正是感动的初次相见时刻,然后叫我,不可能!”基本上,我不能跟姑姑结婚。当然,这事实完全不具备任何遗憾的要素。绝对没有。

唉,和表妹就可以结为夫妇啦!不过,那又怎么样?

艾莉欧等我脱掉鞋子之后,用手指敲敲我的肩膀:

“表哥。”

还不用名字称呼我的表妹,以不带抑扬顿挫的语调对我开口。我们之间应该已经交换过让人印象深刻的自我介绍才对。不过,哪天听到艾莉欧面无表情地叫我“真”。我说不定会崩溃。青春点数的指针会一口气倒向艾莉欧那边,就因为一个导火线。

“嗯,什么事?别继续刚刚的话题。”

“我有事想找你商量,来。”

“商量?算了,我也有点事要找你,是可以啦!”

姑且不论她会不会高兴,总之我得把蕨饼交给她。毕竟都自掏腰包了。

“嗯。”

她虽然面无表情仍满意地点点头,沿着走廊前进。找我商量……嗯~如果不是太沉重的话题那倒无所谓。例如关于记忆的事情。那家伙,似乎一直都想不起任何事,或许她还在介意这一点。毕竟这不方便追究啊!

“你还记得啊……那生日……哥哥是笨蛋…………………………对了,我有点事情想问你……我说哥哥你,对女性逃……”

女女姑姑还在讲。唉,丢着不管吧!

在背后的玄关毛玻璃外,我听到有什么开始落下的迹象与声音。随口猜的预报有时似乎也会猜中。我原本正往下沉的心情没来由的高扬起来,走向二楼的脚步也变得轻快。无论她要商量什么事,我只要以开朗的态度应对就行了,这方面就效法女女姑姑吧。

我跟着艾莉欧的脚步踏上楼梯。那家伙是不是回自己的房间了?最近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和“变得颇为正常、棉被也被脱掉,还拥有那等容貌”的表妹住在相邻房间度日,这下子让我慢慢无法随便闯进艾莉欧的房间了。

我来到二楼,略过自己的房间走向艾莉欧那边。在那个铺满外星碎片的房间中,屋主正兴冲冲地着手进行裹上棉被的准备。“慢着!”

艾莉欧将绳索调整到适合的捆绑程度后讶异地回过头,就像是在问:“什么事?”

“那是基于哪种要紧话题才必须将棉被卷上去的玩意儿?说来听听?”

“我想要冷静地跟你谈。”

“关于冷静的方法,请你也学习人类应有的方式。”

我抢走已被卷成一团的棉被,松开绳索。“啊~啊~”艾莉欧发出介于抗议与叹息之间的叫声,只能旁观事态的发展。我没有同情她的必要,应该没有。

明明如此,但对上平常穿着却被抢走而无法冷静,晃动身体抬眼瞪我的艾莉欧时,我不由得地就受到“必须讨好她才行”这种奇妙的义务感驱使,加上又刚好,因此我决定改为进行把我抱在手上的日式点心交给她的赠与仪式:

“好啦,在这种类似生日的日子,这个类似礼物的东西送你。”

我将包好的蕨饼放在艾莉欧小小的手上。她愣了一下,虽然惊讶得瞪大双眼,仍把小包裹上下颠倒翻来翻去,或是盯着笔迹优美的“生日快乐”字样瞧个不停,似乎正努力想掌握状况。还有,她好像也在摸索适合这种场面的感情。

在蕨饼完成纵横三圈半跳跃后,艾莉欧抬起头来:

“谢谢。”

“嗯~噢,因为要庆祝嘛!”

“高兴。”

“那就好。”

“非常喜欢。”

听到她淡淡地以朗读般的语气接二连三的致谢,让我不知道该收到心里的哪处才好。更何况,在缺乏主语的情况下被讲了喜欢,害我的太阳穴一带就像有铜锣在响。正常来说,会有人连拆也不拆礼物就说这种话的吗?我刹那间差点开口纠正她,但就是因为不知道礼物内容,我才得以听到她省略主语讲出喜欢,这应该算是只要结果好就一切OK吧?我忍不住产生强烈的认同感。

不过,艾莉欧理所当然的没有痛哭。看来这个城镇的百分之七十预测似乎不可信。

“所以说,你想商量什么?”

我瞄了一眼房间角落里那架蒙着灰尘的天文望远镜,催促艾莉欧讲出重点。她吃了一惊,挺直背脊……或者说更像是身体受寒时的反应般,摆出很有教养的姿势:

“那个,跟妈……妈说之前,我想先和表……哥谈谈。”

艾莉欧断句的位置不太对劲,好像忘了普通的讲话方式

她的两手举到肩膀前方,用力握紧。在那浮现血管的皮薄手背,以及被圆圆指甲刺进肉里的手掌内,究竟隐藏着何种决心?我看着在她眉心推挤而出的皱纹,往眼角部位不断逃窜的眼珠,扭曲成ㄟ字状的嘴唇,以及似乎在强忍着呕吐冲动、一点一点往上提的脸颊肌肉……不对,慢着,等等,她真的是自愿想发言的吗?这表情看起来很像是心不甘情不愿耶!

不出我所料,即使经过数分钟,艾莉欧依然无法用空气让对话膨胀,只露出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使劲停止呼吸的代价就是,她大约每隔一分钟就会呛到,又咳又喘地低下头。此时,那头双马尾的前端就会在半空中画出宛如双胞胎的舞步。

“……我说啊,你不开口我就无法理解。”

别期待心电感应!我的指令选单中原本就没有“PSI”这个项目。(注:PSI即超能力。)

艾莉欧就像是在说“嗯,我知道”似的使劲点点头,总算一股劲地挥下紧握的拳头,借着前倾的劲道从喉头挤出声音:

“我要工作!”

“啊?”幸好她说的不是“你让我拍拍胸膛”。松了口气……没有啦!

“我要……回归……社会?可能……也许……我是……这样……想的……?”

这句宣言就像漂浮在渠道上的竹叶般,语尾与决心都流于畏缩。

……算了,看在她有这份冲劲的分上。既然是第一次就算得宽容点,艾莉欧的社会回归点数,+3。

——————————

我们按照女女姑姑亲手制作的地图在镇上前进,由正面抬头望着最后到达的这家理发院。还看不出风化征兆的白色墙壁,与在二楼晒衣阳台上随风飘荡的床单特别显眼。

理发院窗边放着几个花朵盆栽和猫咪摆饰,店门口虽然贴着烫睫毛的推荐海报与贩售整发用品的广告等,但并未看到招人的文字。

今天吹着的风仿佛在远方受过雨水洗礼后才来到此处,具有质感。风一贴上皮肤后就会抛下水分,然后才穿越而去,无法除去闷热的感受。

“好啦,下来啊!”我伸手去探艾莉欧的膝盖内侧,抬起仍然把屁股塞在车篮里的她。一旦没有棉被,我就会过度意识到那肌肤的柔软度,在作业中无法正视艾莉欧的脸。

我将艾莉欧的脚放到地面,和她拉开一步的距离。为什么我要照顾她到这种地步?即使从棉被时代持续至今的琐碎疑问尚未划下休止符,但只要听她张唇以“谢谢,表哥”这种片语风格向我道谢,最近的我就会产生“算了,也好”这种接受的念头。

今天她也身穿白色衬衫和裙子,脚上虽然聊胜于无地套着鞋,果然还是光着脚。根据我从女女姑姑那边听来的,艾莉欧似乎从小就讨厌袜子。

我不知为何无法忍受与艾莉欧继续四目相对,于是搔搔后脑勺,就听见还放在掌心里的笔记用纸发出沙沙声。顺便一提,这次女女姑姑的地图有着“→两分”“←三分”这种实在过于平面的内容。不如说,指示从中途开始就变成了“A(中脚)”或“Y(弱拳)”等明显属于格斗游戏的指令输入。如果照办的话,我的左手大拇指搞不好会脱皮。

在我迈步前进之前,艾莉欧都站在原地不动。我推推受到长期家里蹲生活影响,极度怯于自发性行动的小艾莉的背,让状况进展到走入店内的阶段。

在即将走进店之前,我抬头望向虽然阳光常被云层遮蔽,但基本上还可以列入晴朗的天空,确认有没有火箭在飞行。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要累积多少点数才算成功,总之艾莉欧的社会回归点数收集行动就像这样,即将开始。

今天是距离她发表宣言五天后的六月十二日,星期六。

艾莉欧的代理生日结束后的隔天早上,由我开口向女女姑姑报告之后,“要工作?艾莉欧吗?嗯~也没什么不好吧~”她边搅拌纳豆边随便回应。我也无法排除她当时还没睡醒的可能性。“那么~把头发弄得漂漂亮亮的应该比较好~我来介绍我爱用的设计师~”女女姑姑边含糊不清地动着口,同时为我们画下地图。嗯,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当时的确还没睡醒。

一踏进店内,只有入口侧那台强度开在弱的电风扇在转动,让我们受到微风的欢迎。

“欢迎光临~我们什么都可以剪喔!”

以某种危险经营态度上前迎接我们的,是一名正如其宣言、能把睡意利落剪除的美女。

她身穿蓝色衬衫,肌肤白皙得宛如高挂于秋空中的白云。这是位全身的色彩仿佛在扮演青空的女性,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那头尽情伸展的头发仿佛在说“即使身为设计师,也很难修剪自己的头发”,发尾部份已长过腰际。这个人就是店长吗?

“好啦,有客人来了,你进去里面。”她对坐在沙发上弹奏幼儿用小钢琴的小女孩这么指示,看来那大概是她的女儿。“唔嗯~”小女孩含糊地回应,同时依言拿起钢琴踏着碎步走向位于深处的门。她虽然在途中瞥向我们,但目光一相触就立刻把头转开,加快脚步跑开了。不知为何,我感到一丝丝罪恶感。

似乎是店长的女性将镜子前的座位转了一圈朝向这边,露出能够提升年龄不明要素的天真笑容来迎接我们:

“来~请坐,年轻情侣。两位都是客人吗?”

“不,只有这位要麻烦你。”我的手放到艾莉欧头上,将照顾头发的工作托付给店长。如果放着不管,艾莉欧似乎就不会踏出步伐,因此我从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

只要替她起个头,她就能勉强走到别人身边,这就是现在的艾莉欧。一开始那一步先踩出右脚就好了吗?或是该用左脚?那家伙也许必须特别意识到那些部份,进行学习。无论大事小事,没有特别留心就办不到的情况应该很痛苦吧!

如果晚上得特别在意躺进被窝后的呼吸方式,那可是很难入睡的啊!

“过来吧,美少女。”当店长招招手之后,艾莉欧就顺势开始小跑步,冲向椅子跳进座位。然后她低下头紧贴在大腿上,藏起整张脸庞。店长虽然对她的举动多少有些讶异,但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嗯,真是有趣的女孩。”

店长调正椅子的方向对准镜子:“现在这个时代啊,单单是个美少女也不够显眼。我最喜欢像这种行迹可疑的特征了!”

噫嘻嘻嘻~店长就像爱欺负人的家伙盯上目标时那般歪起嘴角贼笑,同时准备好理发围巾。“不过,头要抬起来喔!”听到这声指示,艾莉欧战战兢兢地挺直背脊。

她透过镜子,与仍呆站在后方的我目光相对……嗯~自立也很重要。她本人有剪发的意愿,应该也是事实。总之,我张嘴摆出“加油!”的口型鼓励她,便走向刚刚小女孩所坐的沙发入坐。接着,我抬头环顾店内。

眼前的桌面中央,放着一个装满大量糖果的玻璃盘,大概是给闲闲没事的小朋友吃的吧。玻璃盘四周则排列着女性周刊与漫画杂志。无论哪一本我都不太熟,所以就没有伸手去拿。只是最近我开始在想,为了跟上同性朋友间的话题,我是不是该看看漫画比较好?唉,现在就不必了。

店内播放着有线广播节目,电风扇有气无力地摆着头。还有,墙上挂着以亲和感代替艺术性的绘画,大概是刚刚的小女孩在学校画的作品。像这样特地裱褙还挂起来装饰,显然是亲娘眼里出天才。不过总比白痴型父母好多了。

“你想剪成什么样子?”

店长用喷水器弄湿艾莉欧的头发后,在梳理头发的同时也询问客人的期望。想要求艾莉欧讲出具体意见,这未免……在一旁聆听的我忍不住露出苦笑。不出所料,艾莉欧眼神游移,嘴唇在接收动摇后开始震动。思考引起的发热让她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尽力克制住想藏起脸庞的冲动后,她最后提出的要求是“不……不错的感觉”这比“差不多”或“还可以”那类的答案像样一点吧!

“意思是交给我啰?”艾莉欧点点头。“让我展现技术的机会吗?不过你很好喔,就算有点小失败,因为素材很好,应该不会落到水准以下吧。”店长说完,就在艾莉欧头上做出拿着理发剪剃光头发的假动作。只见外星黄金鼠使劲地左右乱甩头,大概是把话当真了。

“哎呀呀~你果然很可爱!”

店长保持从容的态度享受着客人害怕的反应,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真的很适合她。

我仿佛透过镜子,看见了她游刃有余的熟练与经验。

店长的手指穿过剪刀握柄圆圈,仿佛很惋惜地以手掌抚摸艾莉欧后脑勺的发丝:

“你叫什么名字?”

“艾莉欧…………藤和。”

“藤和?那是不是女女小姐的姓氏吗?”

“那、那个……女女……呃啊,是我妈妈。”

“喔~你是女女小姐的女儿吗?你好像你妈

妈,很可爱呢!”

真是会做生意的店长啊~我有些佩服。这番话听起来之所以不像挖苦,是拜她的为人风格所赐吗?我再次体认到,所谓的美貌果然是能在世间通行的才能之一。

伴随着轻快的喀嚓喀嚓声,剪刀开始修剪艾莉欧的长发。昨天也在电视上播出过的流行歌曲在喇叭中结束热情演唱,数秒的寂静降低了发言的门槛。

“你的头发真长。”我试着对店长提出不会得罪人的感想。

“想勒住别人的脖子时很方便吧?”

她得意地向我介绍可怕的用途。讲完之后,或许是自己也觉得很好笑,她“啊哈哈”追加笑声。这种笑法与女女姑姑任过去之卵孵化而出,并放在舌尖上品尝时的笑法相当类似。

“那个……名……”由于被脱下棉被、失去毛茸茸的屏障,暴露出艾莉欧仅是个不擅言词角色的事实。我想她还是放弃服务业比较好。

“嗯~抱歉,我的听力不太好。”

“名字是什么……你的……?”喔,她很努力。但她每次一开口,回归社会的前途就越来越黑暗。

“啊,我吗?我叫作大井远江。朋友也会拿名字的谐音,称呼我Toeic唷!”(注,远江的发音Tooe与Toeic的发音相近。)

异常适合以这种十来岁女生语气,作自我介绍的二十来岁容貌开朗地微笑着。店长——大井小姐利落地修剪着艾莉欧的头发。那头尽情伸展的长发就像没被顺利捞起的流水素面般接二连三地往下滑落,在地板上描绘出外星风格的花纹。

艾莉欧低着头以免对上镜子,让人无法推测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嗯?”

店内的门开了条小缝,刚刚的小女孩正在偷看店里的状况。她的视线主要集中在母亲的侧脸上,眼球毫不客气地投射出希望母亲陪伴的光线,但她母亲的注意力却只放在艾莉欧的头发上,背影并未露出察觉的征兆。

取而代之的,小女孩与我视线交会。“唔嗯~”虽然她立刻缩了回去,但似乎又发出和方才相同的叫声。过了一会儿之后,就能听见房屋内部传来钢琴键盘奏起微弱而生疏的旋律。那是对某人的示威吗?也像是试图引人注意的行为。

“那边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大井小姐唐突地点明了第三者的存在。

艾莉欧把脸用力埋进四处沾着头发的剪发围巾,试图遮住脸孔。“呜叽!”大概是有头发跑进眼睛里,她发出奇怪的叫声。“咦?怎么了,小艾。”

身为混乱原因的大井小姐一头雾水地露出困惑之色。

然而只有这次,我可以理解艾莉欧的混乱反应。

男朋友?那边的?希望她能先正确地点出方位。

总之,我第一个动作是查看供客人等候的沙发附近。我的眼睛虽然看得到物体,却没映出人影。就算是只在镜中世界才会现身的不可思议之人……也不在。我十分肯定,这间店里目前只有我、艾莉欧、大井小姐三个人在呼出二氧化碳。至于大井小姐的女儿,我实在无法开口去问她的名字。如果真的那么做,那个小女孩说不定会“哇~”地哭得抽抽噎噎。

这样一来,如果放弃在终点附近乱晃的行动,我好像就必须承认,“男朋友=我”这个结论正张开大嘴等候。

……咦,嗯?我现在有什么心情?呃,好像……不可以深入追究。

“不,我是那家伙的表哥,不属于男朋友之类的次元。”我的讲话速度之所以特别快,应该是耳朵后方及手腕的脉搏越跳越焦躁,身体各部位也配合反应的结果。

“表哥……噢噢!”大井小姐没有放下剪刀,直接拍了一下手掌开口说道:“你就是那个真真吗?”

“咦……啊,是女女……姑姑告诉你的吗?”

“对……对,你就是素有口碑,看着憧憬的姑姑时眼神会有些存心不良的真真吧?”

那个人对左邻右舍宣传这种漫天大谎的次数,都到了足以成为定论的地步吗?

大约两星期前,我想叫她姑姑时却差点叫得太过亲昵,慌忙地校正舌尖的结果就是口误喊成“奶奶”了,她还对这件事怀恨在心吗?(注:姑姑【おばさん】与奶奶【おばあさん】在日文中仅有一字之差)

总之,我待不下去了。我现在的心情,就像被塞了满肚子各式各样的沉重石头:

“我去外面透透气,如果有事请叫我一声。”

“啊,逃掉了。”

大井小姐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观察夏日闯进室内的蝉大闹一番后,又从别扇窗户飞走的情景,并未用言词来戏弄或挽留我。

我一抬起头,就看到眉毛与其他部份都沾着断发,让整张脸化为壮观羽毛饰品的艾莉欧对我送出求救的视线,但我还是摆出“你要加油”的嘴型后逃离现场。她寻找迈向社会的+1加命菇的冒险已经展开,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注:加命菇为电玩超级玛莉欧里,增加血量的道具。)

为了消耗时间与羞耻心,我在店外乱晃。此时我注意到先前进店时曾瞄过一眼的,那些贴在玻璃上的广告与彩色照片。毕竟这附近也没什么能让人产生兴趣的东西。

摆出性感姿势,展示华丽服装、华丽发型或华丽化妆的金发模特儿照片,步上与国文课本上的作者近照同样的末路。换句话说,就是惨遭涂鸦。模特儿冒出长长的鼻毛,还以长进嘴里刺穿下巴的感觉不断往下延伸。

这是哪里的小学生做的好事?还有,人为什么会觉得在别人脸上追加毛发的行为很有趣?我有点认真地烦恼了一阵子。

另一张,是与理发院似乎完全无关的广告。内容并不是特别丰富,只是标题下方记载着无法辨识的奇怪文字列,也不知道是地址还是暗号。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是类似“我们贩售能让肌肤与头发的润泽程度成为实际年龄÷2的的药品”的介绍文吗?虽然下方的文字无法辨识。若是女女姑姑,大概会像饥饿的杀人鲸那样扑上去紧咬着不放。

只是那句“给还不想成为大人的人”的手写标题,好像打算在我的眼睛左侧建屋定居。身为地主的眼球也穷尽全力用躯体骨碌碌瞪着新来者以代替问候,表示出“这可是租屋,你每个月都会确实地缴纳房租吧?”的威胁意图。成果相当良好,盐分过浓的三十七度泪水作为贡品从眼角渗出,落入嘴角。

算了,呃……骗你的,这样说就行了吗?真困难!或许是受到先前读过的小说影响,我想像出莫名啰嗦,而且通篇都是谎言的文章。可恶的某某某(我忘了作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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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剪得太短吗?”

“嗯~我是觉得还好啦!”

正确的说法是,老实说,我无法判别出这个长度跟剪发前有何明确差异。女孩子为什么会在意头发剪太多的问题?

“总之,这下清爽多了。”我选择了不会出问题的称赞做出评价。

“清爽爽爽~”艾莉欧甩甩头确认头发状况,被剪齐的头发含蓄地甩动着。

她的举止和跑去游泳池玩,走出更衣室的小学生没两样,让我忍不住差点笑出来。

费用由女女姑姑给予的军资金五千元来支付。“好~谢谢!下次我也会帮你剪发,所以要来喔!”看到大井小姐把零钱找给我,同时在近距离下对我抛出一个微笑,就让我觉得世上的男性会在心中想像着痛快说出“不用找了~!”这类的场面,也是无可奈何的啦!据我推测,她的丈夫一开始想必也是被这个笑容迷倒的吧?

我和艾莉欧两人一起在店内低头致意后来到外面。不知为何,一股荡漾着工作完成后的满足感空气蜂涌而来,但我立刻冷淡地赶走这份气氛。对艾莉欧来说,接下来才是正式上场。

“好了,来去打工面试地点吧。”“嗯。”“不过,你其实想在什么样的地方工作?”“什么都好。”“嗯……不,就算你觉得都可以,也不保证你什么都做得到吧?”

我委婉地暗示别去期待成果会比较好,但艾莉欧似乎没听懂。

她摇摇晃晃地爬上自行车,塞进车篮里……呃,是不是有必要从这种习惯开始着手改善?我必须充份教导她,如何融入回归社会所需的正确常识。

然而这一次,很有可能又会变成极端治疗法。在藤和艾莉欧前往宇宙的期间,地球的环境究竟有了什么变化?她将体认到现实吧!

虽然有些部份让我提不起劲,但正因为我认为该尊重艾莉欧的积极意志,才会像这样骑上自行车,用力一踏地面。同时祈祷着,希望那份意志别被我用车轮碾坏。

打工面试的准备,在昨天前就已经做好了。

我带着艾莉欧前往车站拍好证件照,履历也是我写的啊!只有接洽面试的电话是在我百般鼓励之下,让艾莉欧亲自打给对方。实际上,

与其说是男朋友,我应该是站在监护者的立场才对。我和女女姑姑在一旁关怀着目标是“脱离电波”走到阳光下的艾莉欧,偶尔提供协助……不妙,这简直完全像夫妇与女儿的关系,不是吗?

“就算你不去工作,也有就读定时制高中之类的路可走喔!”

从她讲出要去工作这句话起,我就曾好几次试着建议她去上学。但艾莉欧顽固地摇头否决:“既然离开,已经不行了。禁止!”那么,你为什么要将制服留在房间里?

……算了,强迫她以地球人身份活下去的人是我啦!关于艾莉欧往后所选择的人生,我究竟被允许干涉到什么程度?这部份我还在摸索,也尚未掌握住。

不过啊,我是艾莉欧的父亲吗?居然会为了她该升学或就职而烦恼。我适合处理这类事情吗?虽然具备适应力是件好事,但太快就受到影响似乎也有点……

青春点数的影子消声匿迹。学校生活已快染上怀旧的咖啡色,就像从枯萎的樱树上能感受到过往又酸又甜的回忆……等,我可还不想被怀旧的泪水打湿脸颊。

“那……去街上的快餐店吧。”“嗯。”我记得上星期和粒子同学一起去时,不经意地看到那边招人条件的年龄限制是四十岁以下。既然没设定下限,在条件方面应该没有问题。至于能力是否符合的问题,就麻烦负责面试的人员做判断。

我尽可能挑选和过去艾莉欧前往大海时不重复的道路,驱使着自行车往前奔驰。

但愿……这对于已失去在此城镇生活必须之物的她,能够成为一丝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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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进厨房内部类似办公室的房间后,会充满失意地走出后门的结果符合我的预测。所以,我当然会想转移视线。转移之后该看什么才好,倒是让人很伤脑筋。没办法,我只好盯着自己鞋子的脚尖。完全没产生任何意义。

艾莉欧三言两语地说明着,对方并未告知“事后将会另行通知是否采用”而是当场就拒绝了她。只说完这些话之后,她遮住脸庞……用地面。她在墙边蹲下,将脸贴到水泥地上磨蹭。你会受伤喔!我差点这么开口提醒她,不过转念一想,她岂非已满身是伤了?因此最后还是保持沉默。我顺便想着,艾莉欧该改掉这类行为举止会比较好。

剪过头发、身穿清洁服装的事实,令她的举动塑造出更深的落差。我在艾莉欧身旁蹲下,盯着正面的灰色大楼。我怀疑是否是我的视线不清,导致白色也变得混浊。我揉揉眼睛,用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去,大楼果然还是灰色的。

脸庞原本凑在地上磨来磨去的艾莉欧突然竖起弯下的上半身。她的鼻子出现擦伤,就像暴露在冬天的寒气里那般红通通的。

我从那道伤口察觉到一种类似莫名歉疚的感受,就像用金属汤匙将整齐放在盘子里的豆腐搅成了碎块一样。

或许是已恢复冷静,艾莉欧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面试的情况。

对方的问题,似乎都是与求职动机无关的内容。

“你就是那个吧?披裹着棉被在镇上乱晃的女孩的真面目。”“为什么你会做出那种事?”“啊,你没去上学吗?果然!”“你的头发不是天生的吧?咦?你没有染发?喔~……藤和……艾莉欧?你是外国人吗?啊,不是嘛!”“你算是镇上的名人吧!居然能打扮成那副模样在镇上乱晃,我觉得你胆量过人耶!嗯~明明是那样,你现在却畏畏缩缩的,是什么原因啊?”“就是啊!虽然你想在我们这里工作……可是啊,你总不会想雇用奇怪的人吧?哎呀,试着想像你在经营一家店,你也会觉得裹着棉被的人有问题吧?”“哎呀,你的长相的确不错,这点是很不错!”“与其要讨论你会不会做事,倒不如问和你一起工作会不会有危险,因为其他人会担心啊!”“所以,虽然遗憾,但我们这边不能录用你。这种话我是不太想明讲啦,我看你去其他地方也有些困难吧?”“总之,请努力吧!我会帮你加油!”以上,是我从几乎一面倒的面试里精选出的重点。

“啊~……”果然被看出来了?基本上,我还试着挑了距离藤和家比较远的地方。

为什么选择这个打工地点?或你想要打工的理由是什么?对方似乎完全没提到这类问题。大致上,我还和艾莉欧一起埋头苦思,事先想好了一份合理认真的内容。

去拜托同样拥有特异外表,但由于具备社交性而能顺利找到打工地点的前川同学来传授心得说不定会比较好?无论如何,总之得重新出发。

艾莉欧回归社会的第一步重重地跌了一跤。还不如说她是保持倒地的姿势抱住社会的脚踝,却被狠狠踹开。她想回归正常社会的愿望,说不定已经无法实现。

回归点数的起跑处不是零,这一点也很棘手啊!到底有几十点的负债在等着她?

如果取消“在本镇就职”的限制,应该就能开创出一条路,但现在的艾莉欧根本不可能单独一人走在那条路上。自作自受?不,不能那么说。因为谁也无法充份管理自己的脑袋,到有资格指责丧失记忆是当事者的错。

就算我起身呼唤艾莉欧的名字,她的膝盖也迟迟不肯站直。如果就此直接回去,她也只会变成竹帘卷女窝在房间角落停止活动吧。我甚至担心,她可能会就此再度退回棉被卷女的状况。若以那种打扮往前倒下,艾莉欧绝对无法靠一己之力再度站起。

“……真伤脑筋啊!”说不定我有过度保护的倾向?我开始觉得不安。

唉,只要能让她转换心情就好了,我放弃深入思考,开口说道:

“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咦?”用手指摩擦着脸,焦急地想擦掉皱眉表情的艾莉欧抬起下巴。

“或是想去的地方也行啦!既然都出来了,我们就在镇上玩一下再回去吧。时间也快到中午,去吃饭也是个办法。”至于原因,是因为我闻到获得青春点数的味道。

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拉着艾莉欧的右手腕,引导她站起来。艾莉欧没有抵抗,从青蛙进化成人类。

当我用手帕擦擦那张有些弄脏的脸,“咳噗!”她用力咳了一阵。脸颊肌肉的僵硬似乎也跟着那咳嗽一起排出,这动作成为艾莉欧复活成面无表情的契机。

“你肚子饿了吗?”“嗯。”“唔,你想吃什么?”“披萨。”果然是那个吗?“了解。那……去家庭餐厅就行了吧。”

艾莉欧再度将下半身塞进自行车车篮。事到如今,看来我只能承认那是艾莉欧的标准动作。而且,如果让她坐在置物架上从后面用力抱住我,搞不好我身为监护者立场的脊椎会扭曲变形,或许保持适度的距离感反而恰当。不,从青春点数的观点来看,当然是两人共乘的方式比较……不过,该怎么说呢?

恐怕,或者该说我很肯定,艾莉欧只要一回家就会卷上棉被。但我感觉到,我已将她的消沉程度挽回到只要晚餐时间来临,就会确实爬出被窝的地步。

艾莉欧还不要紧。虽然速度比牛步更慢,但她还回得来。

她并未完全甩开。

她正被社会的重力一点一点地拉回,因此才会说出要工作的宣言。

我到底有什么证据?追根究底来说,我讲的“还”究竟是在跟谁比较?虽然我脑中仍有好几个地方像瘀青般隐隐抽痛,既然没有名为根据的对应方式,我也只能忍耐。

简而言之,我并不悲观,而是在乐观中相信着艾莉欧。因为仅仅只是如此,我倒也恶质得爽快。

——————————

接下来直到三点过后,我和艾莉欧都在镇上乱晃。于是,我用自己的脚与腰亲身理解到乱逛乱晃跟迷失徘徊的汉字为什么相同。我们一起变成车站前的流浪者,“明天应该会肌肉酸痛。”坐在车篮中甩动双脚的艾莉欧如此说道。我捏捏她的脸颊作为惩罚,然后回到藤和家。(注:乱逛乱晃为うろつく【彷徨く】,迷失徘徊为さまよう【彷徨う】。)

我将自行车丢进仓库,上锁之后来到玄关。艾莉欧标准的低头动作已经消失,外表恢复到上午刚从理发院走出来时的表情。

“我回来了!”由于女女姑姑的鞋子并排放在玄关,我试着打声招呼。“我回来了~”艾莉欧也模仿我,在无人的走廊里抛出一条微弱的声音细线。

没有家人出现被两条声音钓中而现身的反应。她是不是又窝在棉被里,设置了公主抱之类的陷阱?就像是要挤出装在竹筒里的水羊羹,我真想试试拉紧棉被,让女女姑姑“滑溜”地挤出来。

既然对方不出来,站着发呆也只是浪费时间,因此我开口要艾莉欧进入家中。我觉得她现在这种没有他人指示,就无法下定决心执行大部份行动的样子,很像某游戏的机械少年。”不过,由于在现实中无法简单确认状态的这种要素,使得难易度戏剧性地提高了呢!(注:指超级任天堂游戏《ワ

ンダープロジエクト·机械の少年ピーノ》。)

“要吃点心了,去洗手。”我试着以溺爱孙子的祖父风格对艾莉欧开个玩笑,“嗯!”她就微微用力点头,咚咚咚地沿着走廊跑开……咦?不会吧,她相信了?小艾莉变得太过老实,祖父我好担心你在外面会不会中了诈骗陷阱。反对就职活动,赞成小孩家里蹲的家人应该也很罕见吧!

心情愉快的艾莉欧在起居室前停下脚步,蠕动嘴巴讲着什么。她似乎是在跟里面的人,多半是跟女女姑姑打招呼。也不知道对方来不来得及回话,她讲完后就往洗手间方向咚咚咚地跑掉了。我之前明明才刚请她吃过巧克力可丽饼耶!艾莉欧果然不愧是个女孩子,甜食不算在食物之中吗?与其说甜点装在另一个胃里,我偷偷推论着其实是不是放在其他内脏里。从前,我有个同性朋友曾强力主张:“女孩子是不是有甜食袋啊?就像怪兽图鉴里的火焰袋那样的东西。看到我女友喜欢巧克力的样子,我就这么想~”形成导火线。当然,其他人都因为羡慕而自爆了。(注:火焰袋意指日本昭和时代,儿童杂志里的怪兽解剖图通常都会画上某些袋状器官以解释怪兽的超能力,例如喷火、吐冰等。游戏魔物猎人也采用相同设定。)

听着远方传来水管变成高速公路的畅快声响,我也沿着走廊前进。在起居室里,果然可看到那懒散到不行的屋主并未外出。她正呈现出介于放松与散漫之间的状况。

女女姑姑坐在座垫上,摆出让双脚尽情伸直的姿势面对电视。她显得茫茫然的,眼睛有一半没有对焦。或许是我想太多,她的侧脸看起来有些红。

至于衣着,则是一身未免太早做好准备的睡衣。

电视上可以看到宣言要成为小提琴工匠的少年正在与少女约会。真是一部越看越让人想迫害全世界笨蛋情侣的电影,内容对于单身者的情操教育并不妥当。真怀念啊~我不由得停下脚步盯着电视。这时,女女姑姑终于察觉我回到家,“啊,欢迎回家……呼啊~”她含含糊糊地低下头。(注:“小提琴工匠的少年正在与少女约会”是指宫崎骏的动画作品《心之谷》。)

“我是回来了,不过姑姑感冒了吗?”

“不~不~我只是在发呆,觉得有点热昏头。”

女女姑姑似乎连舌头都被煮熟了,口齿不清地说明情况。

噢噢,她洗过澡啦!听她一说,我才发现她的头发带着湿气,皮肤也透着水嫩。看来她在太阳都还没下山前就泡进浴缸里,尽情享受了假日。话虽如此,她就算在周末也经常外出工作,不过今天似乎休假。她到底是从事哪一行啊?

我在女女姑姑身旁坐下来,进行简单的经过报告。

“艾莉欧在打工面试时被刷下来了。”“是吗?说的也是~”“对呀~”

我们平静地互相同意。这也难怪~女女姑姑语带保留地追加一句,露出苦笑:

“那孩子啊,好像是顾虑到重新去高中念书会花钱。”

“啊~原来是那样吗?”我们一边将视线投向正前方的电视画面,一边对话。

“实际上,的确是要花钱啦!”在画面切换场景变暗时,液晶屏幕上一瞬间映照出女女姑姑的脸。

“对呀!”

“而且她可能也担心,去上学就会被欺负吧?”

“很有可能。”无论在想像或现实中都是。

“真真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人谣传你是姑姑控?我好担心。”

“啊?你是说比婆怪吗?你那个夸大妄想的涟漪已经扩散到理发院去了,那也是在欺负人吗?”(注:姑姑控为オバコン,比婆怪为ヒバゴン,一种传说1970年代在广岛县比婆郡山脉一带出没的人猿型怪物,两者发音类似。)

“………………………………呜嘿~”姑姑若无其事地装蒜。这毫不动摇的态度,简直能让人真心产生她的确没听见的错觉。她是不是请了某个无执照的医生,为她动过只要听到有一定程度恶意的言论,鼓膜就会自动脱离的手术啊!

“这是重播吗?”我试着唐突地改变话题。

“不~不~是录影带。虽然放在柜子里积灰尘,但我一时觉得怀念就拿来看了。”

我这次确实地获得回应。她改造过鼓膜的嫌疑正在上升。

只是我感觉,画面上提供的情报似乎并未传进女女姑姑脑中。她的神经跟脸部肌肉一样都停在路边偷懒,让她展现出淡泊的侧脸。

除了泡昏头似乎还有别的理由,姑姑一副心不在焉的态度。

“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呃,就是那个……”她的眼皮又垂了下来。

女女姑姑的两手摇摇晃晃、没有轨道地追逐着空气,宛如在上演蝴蝶的默剧。

“平常开玩笑宣称‘我是神~’结果某天真的出现一个称颂你是神的人,实际上反倒会感到困惑,就像这种感觉?”

“……你碰见了粉丝俱乐部的会员吗?”

万一你巧妙地欺骗了想参加艾莉欧粉丝俱乐部的男孩,现在会员数有五名的话那该怎么办?我这么说着,一边弯起手指计算一边想像。

“当~~~~”女女姑姑发出与我方问题毫无关系的谜之效果音,同时躺了下去。咚沙!随着比想像中还轻的声响,她跑来占据我的大腿,应用到作为枕头的用途上。

“……那个,姑姑。”

“嗯~”她的眼皮依旧轻轻闭着,滚来滚去。残留湿气的柔软发丝在我的腿上跳动,感觉很痒。在温暖物体的覆盖下,让我感觉仿佛真的有猫或狗躺在膝上。

……良好气氛特有的和缓空气轻飘飘地在我眼角飘荡着。快散开!我用手驱赶。如果有空散发出这种粒子,还不如去帮忙艾莉欧洗手。

根据这类与异性的特别接触仅限于和姑姑发生的状况来看,我的命运出现了故障。

“让口爱的姑姑陪伴在膝上的感想如何?”

“感觉就像把砗磲蛤放在膝盖上。”正确来说就是多汁。(注:上句的口爱是将可爱Cutie【キューティ】念成年ューチー,而多汁的日文是ジューシー,发音相似。)

“我舔!”“噫啊!”有磲蛤跑来舔我的膝盖。冰冷的唾液渗进衣料,接触到皮肤。我发出如同女孩子的短促尖叫,身体也不由得缩成一团。虽然我想用膝盖攻击她的侧头部好吓退她,女女姑姑却在我下定决心行动前展开更进一步的攻击。

“噜~舔舔舔舔舔舔舔舔噜舔舔噜舔舔!”

“喂!可怕的变态!”我以手掌将她的额头连同刘海一起往回推。

她带着节奏将我的膝头用口水弄得湿湿黏黏。

“我不小心就兴奋了起来。”嘿嘿~☆她模仿不二家的PEKO妹妹吐出舌头,“真糟糕~”打算这样随便应付过去。对于害别人的点数大幅下降这点,她根本完全没放在心上吧。不对,就算她介意也会让我很为难。姑姑的精神状况恢复到正常状态了!有哪个家伙会为此高兴?只要一年到头都把这个人泡在温水里,平静安稳的藤和家或许就会诞生。

“为什么你可以从那么烦闷无奈的表情,转换到那么兴奋的状态?”

我不禁觉得,她很明显的采用了与一般人不同的燃料来振奋心情。要是把她的口水拿去检验,里面会不会含有石油?

“对了,仔细听着,真仔。”

“这都快变成绰号的绰号了吧……有什么事?”

又把别人的话当耳边风。不,我已经习惯了。在此也只要解释成我在跟电视里的人说话,就只需要面对空虚变成两倍的结果而已。真是个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家伙。

“关于艾莉欧的工作地点,我有个点子。我这就告诉你,明天过去一趟吧。”

“……喔~”这项意外的情报让我感到有点佩服,不过……“既然如此,请你一开始就告诉我啊!”

那样一来,无论是我的脚或艾莉欧的心情都不必累积造成疲劳的乳酸了。

“我是今天才找到的啊!”

“我还以为借着洗澡能找到的工作,只适合小鸭玩具而已。”

“地点只要问艾莉欧就知道。”语毕,她改为说明店名与工作内容。

“……啊~原来如此,比起普通的地方……说不定会更顺利点。”

我也听说过那儿,虽然不曾亲自去过。

“尽管薪水上无法期待,但我认为那里是合乎艾莉欧的工作地点。”

不知为何,她以陶醉感伤的口气说道。不是最适合而是合乎吗?基本上算是对的啦!

“录影带开始播放制作者名单啰!”我指着电视画面说道。

“倒带~顺便把我的年龄也倒带二十年左右。”她翻个身继续滚来滚去。

“要是我办得到那种事,我会特别优

待,倒回两倍喔!”

“喔~耶!”她超级随便地举起双手,指甲刺着我的身体。

啪哒啪哒~艾莉欧慌慌张张地从走廊上飞奔而来,冲进起居室。她看到擅自拿我膝盖当成枕头在享受的女女姑姑,僵硬了一阵子。姑姑相较之下则很柔软,例如脸颊等。

“艾莉欧要一起睡吗?”别完全无视于身为枕头的我的意志,直接邀请女儿!不,如果就寝时还要征求寝具的许可,的确就只是个单纯的电波人士。

艾莉欧左右乱挥两手以示拒绝。那双手甩开的几颗水滴,飞溅到我的脸上。

她做出搬移动作表示“这事先搁置一旁不管”之后,歪着头开口说道:

“点心呢?”

“你就是点心~!”

女女姑姑像株以三千倍速度发芽的植物般猛然起身,用名为双手的藤蔓缠住艾莉欧:“呜喔~!有弹性的肌肤~!让我吸吧~!各方面都要~!”万一不小心弄错吸收到年龄,那就会更加以下略喔,姑姑!

被蹂躏得滚倒在地的艾莉欧为了抓住获救的可能,朝我伸出手:

“表哥,救……救命。”

“先等我看完结局。”

我装出死盯着电视的样子,决定对亲子和乐融融的景象视而不见。

……然而,只要斜眼往旁边一看,我就能看到拼命吸着自己女儿脸颊的亲娘眼里(略)或白痴型母亲姑姑一名。

这世上目前存在着能让她烦恼到眼神失焦的问题吗?若打算推敲这一点,我恐怕会因为用脑过度而发烧头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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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艾莉欧闹起别扭。她躲在棉被里面……呃~真的是“里面”毕竟不是盖着而是卷在身上。

她就像冬天为了死守温暖的半梦半醒时分,试图在母亲代替晨鸡的袭击下保卫被窝直到最后一刻的学生般挣扎、对抗着。她也不好好地确认方向就咕噜咕噜地滚着逃开,或是胡乱踢动双脚。

“我咻呀还呼嘿睡~!”

“你说谎!”顺便一提,她刚才热烈主张的是:“我真的还没有睡~!”

棉被创造出的黑夜“喔嘻呵呵~”的发表感想,艾莉欧昨晚在十点以前就寝,而现在是早上十点。

“今田宇肘的波轰会对大地嘿嘿咻呼所以危险。”

“如果气象局发表托宇宙波动之福大地获得甘霖,那么我就承认你的主张。好啦,我叫你快出来!”我搔着她的脚底。“呜啊!”她表现出非常明显的反应,往上弹起的脚踢飞了我的下巴。接着,艾莉欧趁着我松开手的空档,如蛾幼虫般往前方逃亡。那种逃亡方式与其说是真心觉得讨厌,反倒比较类似小孩子在闹别扭。

艾莉欧就像第一次碰触火炉,脑海中被深深烙下热的痛苦与恐怖的婴儿般,对就职活动呈现出拒绝的反应。真是个缺乏毅力的家伙。唔~嗯,我现在想收回之前说过的“相信她”这句话。

啊啊,才没两下,社会回归点数就一点一滴地减退着。呃,毕竟原本的负债已到了即使扣分似乎也不痛不痒的地步,她本人的感觉大概早已麻痹。

仔细想想,这家伙本来就是因为逃避问题才宣称自己是啥外星人,逃走这举动与其说是她最擅长的行为,还不如说是基本选择吧!但这次和以前有一个情况不同。

“我明明是为了表葛才会哭着乖乖嘻呼咻呼嘿。”

在哭的人应该是你母亲吧?我差点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女女姑姑大概不会有那种反应。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会尊重女儿的意志。虽然会协助她回归社会,姑姑却不表示否定或肯定,无条件地接受了艾莉欧实际表现出的一面。

“要工作的话应该嘿呼咻咪呣,窝在棉被里的作法,就是正缺度过嘿呼的方法才对!”

另一方面,我的表妹正在随心所欲拼命挥洒电波。

我暂时以无反应来应对之后,艾莉欧从棉被上端探出脑袋。这家伙东张西望地探查四周,在发现我后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耶!由于实在难以理解,我先跳过去打算扭住她的颈背,艾莉欧则慌慌张张地缩起头滚倒在地,试图远离我。“啊!”

艾莉欧的前进路线上危机四伏。不过我没有阻止她。

她的脚踝踹飞了放在房间角落支撑望远镜的三脚架。“呜噢噢噢噢噢!”效果超群。原本只会实践横向移动的艾莉欧上下激烈跳动,让二楼地板嘎吱作响。带着湿气的尘埃也四处飞扬,令人极度不舒服。

“呀~哈呀~哈呀~哈!”艾莉欧断断续续地发出似乎只要稍经修改就能变成豪迈笑声的尖叫,痛苦地挣扎。等她乱跳乱滚的动作开始平息时,我重新进入说服模式:

“在家里比较危险吧。今天早上的占卜也提到射手座的金钱运是◎,幸运物是白色雨伞。来,马上去外面撑伞累积幸运点数吧!”

尽管这是谎话。但是我又不知道艾莉欧什么时候生日,而且怎么能够让点数制度继续增加下去。

“好啦,游戏时间结束啰!把玩具(棉被)收拾好,要出门了喔~”

即使我试着用对待幼儿的态度温柔地告诉她,她依旧坚持主张“暖洋洋~暖洋洋~”偶尔跳起来“蹦跳跳~蹦跳跳~”最后是“想睡睡~想睡睡~”然后停止活动。我等待两分钟后,类似鼾声的声响打破静寂。

“……啊~”我在头上抹抹口水,开始禅坐。砰、砰、砰、锵~(注:为日本动画《一休和尚》中一休的招牌动作。)

好,直接带着她走吧!我睽违已久地扛起棉被卷女,离开艾莉欧的房间。“暖洋~洋!暖洋洋~暖~!”接受抗议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她这副打扮也能拿来遮雨,应该正好。

万一我抱着艾莉欧的样子,被某个可能提出“魔镜啊魔镜,这镇上的藤和家中最年轻的女女小姐是谁~呢?”这种条件详细过头的问题人物看到,搞不好她会嚷嚷“给我停住那手指!”要求采用公主抱,因此我迅速走向玄关。幸好没被抓到。她也许是出门到哪里去了?我检查一下玄关前的鞋子后才发觉。

因为女女姑姑说过“那边和我有交情,没问题”我就让挣扎的艾莉欧穿上凉鞋而非鞋子。至于她睡到乱翘的头发,不关我的事。

我拿起一把塑料伞后打开玄关大门。今天外头就像在进行梅雨季的预演,是个阴雨绵绵的雨天。在这种下雨天骑着自行车,如果光凭一股劲儿滑行到目的地,也能随性沉浸于青春点数之中吧!只是一般来说这样很危险,更何况我还得过一次感冒。

我从仓库拉出自行车,将名为艾莉欧的行李塞进车篮。抱着她,我觉得她很像个既轻又柔软的寿司。喀锵~车篮发出声响,艾莉欧进入固定位置。哎呀~我真的看习惯了。这景色是不是代表点数已成负数啦!

人类的习惯真是恐怖,我的青春也在负面意义上受到锻炼。

事到如今,艾莉欧似乎也放弃抵抗,露出头部展开普通的会话。

“早安,表哥。”她的视线不带憎恨,只是念出跟平常无异的平淡招呼语。

“喔~早安……对了,艾莉欧,帮我撑着伞。”

我要她从棉被里伸出右手来,拿起打开的伞。

只要在车篮的位置撑起伞,不就能为我跟艾莉欧双方遮蔽住雨水了吗?发现她的意外用途,一时的晴朗造访我的心情。

“然后呢,我们要去哪儿?”啊,她有些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这是个新鲜的反应,感觉有点可爱。

我抬头看着雨伞,宛如在对透过塑料伞布混浊可见的阴沉天空报告般开口。

同时想着……外星人是否正透过这片灰色雨云俯视着我们?

“贩卖七次元钥匙圈的杂货店。听说你的工作,就是替那边的老婆婆代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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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最近都在里面躺着休息,你们可以擅自进去没关系”

因为昨天女女姑姑这么说过,我决定毫不客气地进去打扰。

那间杂货店的店门和屋顶上贴着好几个红色以及其他鲜艳色彩的广告牌,还保有典型个人商店的外观。我在店门旁停妥自行车。在得知目的地之后,艾莉欧的心情和表情似乎都掺杂些许喜悦。

我用目光找出埋没在广告牌中的店名,才发现这里似乎叫“田村商店”就一间属于以喜欢外星人闻名的老婆婆的店来说,这个店名连身为地球人的我也能够看一眼就理解。

店面前方放着状似从公车候车亭摸来的长椅,而艾莉欧正比手画脚地对我说明,她从前放学后曾和朋友在这边一起吃点心。

顺便说一下,由于她打算把棉被当外套披在身上,我动用武力抢走棉被。

“喔~”艾莉欧也有朋友啊!呃,这是当然的,不过该怎么说。就跟人完全无法想像双亲的童年一样,要在脑海中想像出一个人和自己

初次见面前的过去究竟如何,并不容易办到。虽然我曾从照片里见过女女姑姑二十七年前的模样,但那也只是维持着静止画面的状态存在于记忆中,绝不会一格一格地开始动作。我倒是觉得她的个性大概都没变啦!

我往旁推开看来有点年代的木制拉门。也许是没安装好,我费了挺多功夫才让拉门往后半段滑动。等我打开门后,艾莉欧穿过我的身边兴高采烈地抢先进入店内。

她一进店,阴暗的店内就响起电子音,收银台上同时有某个红色物体在闪烁。看来只要有人进来,像感应器一类的东西就会反应,并通知躺在里面的老婆婆有客人到访。这和便利商店的机关相同。

我大略地观察一下这间墙壁与柜子都塞满商品的店面。

内部的风格也一样,与其说这是间老旧的杂货店,个人商店的特色反而更加明显。这儿有贩卖保存期限确实印着未来日期的泡面,也有准备热水。点心方面有零食,小小的冰箱里也放着市售的冰淇淋等。

“喔,就是这个吗?”

我拿下挂在墙上那个传言中的七次元钥匙圈,仔细观察……不管怎么看,都只是由普通几何学图案重叠在一起的紫色装饰品。凭我的眼球,看穿到三次元果然就是极限了吗?再来,挂在旁边那串“毅力”文字钥匙圈又是几次元的玩意儿呢?毕竟这是心的领域嘛~很难讲吧~真是充满哲学性啊~我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要认真检讨下去,似乎会深深陷入钻研“毅力是什么?”这类的考察,因此我中止了这份兴趣。毕竟还有“本性”这种名词,这是不是在说个性的根源啊?(注:本性的日语汉字是“性根”而毅力的日语汉字是“根性”。)

此外,架子上还有放着外星人某某某的签名与野槌蛇的标本,这部份我决定当作没看到。大人们也真敢允许小孩子来这种店啊!

“要去……里面吗?”艾莉欧指着黑暗的前方问我。“说的也是。”我结束参观活动,前往收银台旁边,在那边脱下鞋子走进屋内。艾莉欧在前方带路,朝住家部份走去。

邻接这间店的建筑物虽然也是木结构,却是栋没出现任何倾颓征兆的雄伟独栋建筑。雨音静静地响起,空气中弥漫着舒服的清凉感。虽然这是一个阴暗又带着醒目暗褐色污痕的空间,但不知为何,我连身体都感觉到仿佛置身于蓝色的洞窟中。“大概……是这里。”艾莉欧在走廊途中停下脚步。在走廊的墙上,有个入口由两扇拉门封住的房间。

我打开在日光与岁月作用下泛黄的拉门。房间中央铺着微微隆起的寝具。看来对方是睡觉时会连头一起用棉被盖住的人,完全找不到皮肤显露在外的部份。

“婆婆。”艾莉欧在寝具旁边坐下,亲昵地呼唤隆起处。

“来了、来了,我正打算要去店里啊!”对方一边辩解,一边窸窸窣窣地从被窝里伸出头。虽然她的头发还残留着不少黑色,但是皱纹的数量就算拿去跟姑姑比较,也是压倒性地庞大。老婆婆的脸颊瘦削,眼球看起来有点突出。嗯……?我好像在哪边见过这张脸孔。大概只是我多心了。

在看向我们之前,她就讲了句:“这是谁啊?”先预约好遗忘。

“婆婆,呃……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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