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Act 6

「听说他对纳尔弗夸下了海口。不过看样子,还是没能打倒那男人嘛……那位红发的兄弟。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以轻蔑的态度俯瞰着脱离战场的《雷》军,高声朗笑着。

男人的样貌,非常适合以异形来形容。

脸的上半部覆盖着漆黑的面具,从眼窝处可以窥见他的眼神充满了不祥的疯狂之色。

除此之外,修长的身材、金色的头发、端正的嘴唇,全都是翩翩贵公子般的风情。也因此,邪门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男人的名字叫弗贝兹伦古,是《豹》的宗主。

「果然设了陷阱呢,真是危险。」

原本弗贝兹伦古的计划是:让史坦索尔打破「战车堡垒」,接着两军合流,集中兵力闯入《狼》军里,一口气把《狼》军收拾干净。

可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就像自己深信史坦索尔有办法打破战车堡垒,曾经和那只怪物作战过的勇斗,应该也会以「战车堡垒会被打破」为前提来拟定作战计划吧?

结果就如他预料的。

如果就那样接在《雷》军之后冲入战场,《豹》应该也会被那可称为「狼之血盆大口」的包围阵形给皎死吧。

「你的拿手绝活就让我用用吧,勇斗。咯、咯咯咯。」

似乎止不住笑意,弗贝兹伦古以手掩着嘴巴。

上个冬季,弗贝兹伦古利用还是《狼》的少主时建立的管道,彻底对这两年来《狼》的战斗进行调查。

然后,他知道了。以正面部队吸引敌人注意力,趁着敌人出现破绽时,让具有机动力的分遣队从敌人侧面或后方偷袭的「打铁战术」。

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中这招。不论在出人意表方面,或者是以《豹》、《雷》两军的特性而言,他都觉得这是绝妙的作战计划。

在决定战术后,为了提高成功率,弗贝兹伦古在做前置准备时费尽了心思。

曾经让《狼》尝过好几次苦头的那个老狐狸——《爪》的宗主伯特韦德的女儿投靠成为勇斗手下的事,弗贝兹伦古早就听说了。

因此他一直很小心地保持作战的机密性。

彻底隐瞒《豹》与《雷》之间的关系。在米德加尔特地区捣乱,让《狼》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一带。

士兵的移动也是。不让敌人察觉地把部队分成小批,伪装成商队,或者利用海路,花了许多时间陆续送往华纳海姆地区。

行军时也是。为了躲开探子的眼睛,特地绕了一大圈,选择险峻的路行走。

没错,一切全都是为了这个时刻。

现在的《狼》将其侧面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豹》的面前,而可说是骑兵天敌的战车堡垒则集中在阵营前方。

而且,《狼》在激战中压制着《雷》,气势应该正松懈下来了吧。

没有比现在这种情况更理想的,报多年之仇、雪多年之恨的方式了。

弗贝兹伦古转身扬起披风,从高处下令:

「各位!洗刷过去屈辱的时机到了!尽管杀个片甲不留吧!全军……突击——!」

「呜!敌袭!?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大卫表情严肃地皱眉,瞪着突然出现的骑兵团。

再怎么看,那都是《豹》的军队不是吗?

先前曾经在爱尔姆特河以北的草原——纳斯特隆德战斗过的对象。

不应该于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家伙。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卫是年纪轻轻,才二十八岁就被提拔成为《狼》的最大派系约尔根组二头目副手的优秀人才,离无能两字很遥远。

早晚绝对能得到宗主勇斗的直系誓杯,大家都认为他前途无量。

而那样的他,现在正极度混乱着。

直到刚才为止,大卫队都在攻击陷入「冲轭阵」中的《雷》军。

所以现在几乎处于背后门户大开的状况。

「总、总之你们先翻转方向!翻转方向!快点!」

大卫慌忙地下令,可是士兵的反应却慢得像乌龟一样。

大卫队的人数共五百人。人数这么多的话,就算想翻转方向,也不是简单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士兵完全混乱了。

因不彻底的「赢了!」这种喜悦而稍微松懈下来,并不是好事。

断过一次的紧绷之弦,想重新接上并不容易。

就在这时,《豹》一口气缩短了与《狼》之间的距离,袭击过来。

「喝啊喝啊喝啊——!」

瓦利一面策马急奔,一面连连放箭。

虽然面对怪物史坦索尔时输得脸上无光,可是瓦利尽管不完美,却仍是《豹》里的骑射高手。

他箭无虚发,每一箭都穿透了《狼》士兵的眉心。

对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狼》军完全被《豹》的攻击吓得惊惶失措。

「哈!真笨重啊!」

从那些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完全想像不到是上次战争里以「弩的三段射击」精彩地把瓦利手下的精锐部队赶走的家伙们。

「算了,都可以啦。让我来为部下们报仇!你们!上!」

「「「「「唔喔喔喔喔喔喔!!」」」」」

在瓦利的号令下,《豹》的骑兵们扔下弓箭,抡起长枪冲进《狼》的阵营里。

有的人随着势头,接连把《狼》的士兵刺成肉串:有的人则是将《狼》士兵的颈子一枪挑断。

此外,还有一些《狼》的士兵被疾驰的马撞飞了。

在威猛的骑兵面前,《狼》军几乎做不出像样的抵抗,接连地战死了。

单方面的——

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混乱引发了更多的混乱,并且腐蚀着士兵的心。接着,终于——

「呜哇啊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不行了!全都完了!」

有人扔下武器,临阵脱逃了。

只要有一个人逃走,就会变成导火线,让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开始逃亡。

小小的涟漪瞬间扩散,成为巨大的潮流。

「可恶!不要逃!战斗啊!你们不战斗吗——!」

这样一来,不论指挥官再怎么大喊训斥,也无可奈何了。

陷入恐慌状态的士兵们,是听不见那命令的。

只是一味地四处逃窜。

「哼,那个人就是这部队的队长吗?」

瓦利目光锐利地发现对方,随即残忍地笑着舔嘴。

他踢着马腹,笔直地缩短距离、逼近。

「什么!?」

发现有人接近的敌方指挥官惊讶地叫着,可是来不及了。

「再会啦。」

瓦利刺出的一枪,贯穿了他的胸膛。

「大卫大人战死了——!」

「敌人还在猛攻!」

「阿拉里克大人请求立刻支援!」

各部队接连不断地传来凶讯。

「呜!再这样下去……」

勇斗紧咬牙关呻吟着。

战况单方面地不断恶化。军队这种东西,只要崩溃过一次,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兵败如山倒了吧?——他被这种焦躁感所侵袭。

生平第一次碰上的经验,让勇斗咬紧了牙根。

「这种时候,要是斯卡维兹在就好了。」

并且他下意识地,说出了示弱的话。

如果有那只经验丰富又冷静的前任『最强银狼』在场,应该能对现状做出中肯的建议吧。

或者是冲上前线,为勇斗争取思考的时间。

可是,现在他人不在这里。

他正驻守在遥远的慕克威治。

就算策马全速疾奔,赶来这里也要三天。

「哥哥大人,我们先撤退吧。战争的胜败取决于时运。就算是哥哥大人,也不可能百战百胜。让我们先从这里撤退,重整旗鼓吧。」

「!」

菲丽希亚的话让勇斗紧咬着下唇。

他脑中很明白事实就是这样。

可是,从他人口中听见时,被现实冲击的感觉还是很难受。

「只能这样、了吗……」

勇斗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

应该要撤退。理性在一旁呐喊着。

可是现在,占据勇斗内心的,是极为强烈的危机感。

和过去与《雷》战斗时使用的假撤退不同。

是完全的败逃。敌人应该会大举追击过来吧?

那样一来,《狼》的士兵们将会遭受前所未有的损害。

而领民们应该也会遭殃吧?

男人被杀,女人被玷污,小孩子会被当成奴隶贩卖。就算有人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也会因为粮食被抢光,最后只有饿死一条路可走。

不管《孙子》或是《君主论》,都开示说:一旦有事时,要无情、要合理地思考。

没办法救的部分要快点割舍,只保护还有救的部分,这才是明智之举。这些道理勇斗都明白。

虽然如此,他还是无法选择那么做。

他无法容许那么

残忍的事出现。

虽然无法容许,可是现实还是无法撼动地横亘在他眼前。

该怎么做才好?

该怎么做,才能翻转这种危机的状况?

难道、难道没有任何方法了吗?

勇斗无可奈何地痛恨着自己的无力。

这种时候,如果自己有史坦索尔那种压倒性的武力,就能拯救所有人了。

「……啊!」

突然,天启般的想法在勇斗脑中一闪而过。

虽然是危险至极的计策。

可是,只有这招可以使用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

「噫————!」

「神、神啊——!」

「妈妈——!」

《狼》军前线,变成了狼号鬼哭的地狱场景。

士兵们不再是《狼》之类的猛兽,而是被闯入的残暴骑兵们吓坏,毫无反抗之力地等待被猎杀的可怜羊群。

士兵们的心,完全被恐惧给支配了。

战斗气焰什么的,早就被吹熄了。

所有人全都专心致志地祈求自己不会在这里被杀、满脑子都是希望自己能在这场危机中活下来的念头。

全军崩溃,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就在这时候——

当!当!当!

刺耳的铜锣声响遍战场。

不论敌我,全都反射性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接着,他们目睹了。

高举着无数《狼》旗帜的军队。

还有带头奔驰于军队前方的马战车。

以及站在那辆马战车上的,黑发少年的身影!

「不要害怕!《狼》的勇者们啊!」

扯破喉咙似的呐喊,虽然是在战场上,但还是不可思议地钻入了士兵们的耳中、传入了士兵们的心底。

这是因为勇斗的声音本来就清亮,不过不败的总司令现身,让士兵们稍微恢复了冷静,这个因素占的比例更大。

勇斗唰地高举手,继续喊道:

「别放弃!好好拿起枪、列好阵形!重新把战车堡垒排好!我们还没输!」

他用尽全力地,高声叫道。

这就是,勇斗找出来的,起死回生的一手。

要说无谋的话,确实是很无谋没错。

可是,在败色极浓的情况下,想让失去斗志的士兵重新燃起战意,就只能这么做了。

为什么《雷》军的士气会异常高昂呢?

那是因为史坦索尔的强大。但也是因为总司令总是带头冲在最前面之故。

战国时代的霸王织田信长也是。虽然他会派柴田胜家、森可成等旁人难及的猛将在前线战斗,可是自己也会骑着马、离开大本营上前线鼓舞士气,让士兵们精神大振。

在近处见过信长战斗的模样,日后打下加贺百万石基础的前田利家,他在缅怀当年时曾经如此说过——

「会战时,如果总司令只知道待在司令部,而前线已经被打溃一、两道战线,那么敌人一定会大举攻入,因而吃到无法想像的大败仗。」

亚历山大大帝也一样。即使在建立了巨大的帝国后,只要有战争,他就会上前线鼓舞士兵,据说有时还会因此受伤。

(插图)

一味待在安全的场所下达指示,这种将领不会有人想跟随。

不顾自身安危、带头向前冲的将领,人们就会追随上去。

一支箭咻地从勇斗脸颊擦过。

虽然如此,勇斗还是毫不畏惧地砰砰拍着自己胸口,狮吼道:

「相信……我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士兵们眼中再次燃起战意之火。

「呼哈哈!进攻进攻进攻——!」

弗贝兹伦古心情极好地催促士兵攻击。

《豹》的骑兵团以怒涛之势踢飞、砍倒、蹂躏着敌人。

杀死敌人一事唤醒了《豹》士兵们的兽性,让他们更加凶狠地攻向《狼》军,完全是势如破竹的状态。

相反地,《狼》的士兵们面对《豹》的猛攻,似乎连应战的余力都没有了。

「唔!那是……」

弗贝兹伦古忽然见到林立在远方的《狼》军旗帜。

那是当年还是洛普特的弗贝兹伦古想收入手中的旗帜。

也是现在他最想摧残、虐杀的男人拥有的旗帜。

「那里就是《狼》的司令部!朝那里攻击!不过别杀死那个小鬼宗主。能够把他活捉来我面前的,不论要求什么,我都重重有赏!」

「「「唔喔喔喔喔!!」」」

弗贝兹伦古的命令让《豹》的士兵们精神大振。

他是一点也不小气的男人。

一直以来,弗贝兹伦古在赏赐部下时都相当慷慨。对他来说,向勇斗复仇才是一切,累积金银财宝什么的都是第二、第三顺位的事了。

而《豹》的士兵们也是。他们全都知道宗主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十分大方。如果他说想要什么都重重有赏,那么结果就十二万分值得期待。

士气陡然爆升,《豹》军一举涌向《狼》的司令部。

胜利已经在眼前了。

弗贝兹伦古舔着嘴唇,等着麾下精英们压制住《狼》大本营的士兵们,把那可恨的黑发小鬼拽到自己面前来。

……他一直等着,可是——

「喂,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喜讯还是没有传来。

仔细一看,守卫《狼》大本营的士兵们正拚命地刺出长枪来负隅顽抗《豹》骑兵团的进攻。

该说不愧是保护宗主的大本营士兵吗?果然是精英云集。

不过,终究只是一时的抵抗而已。

那种程度的兵力,是无法长时间抵挡《豹》的猛攻的。

弗贝兹伦古藐视地想着。可是别说攻陷对方了,不知不觉中甚至还被反攻回来,这让他的嘴角气得扭曲:

「为什么!?为什么比不过对方!?」

这是很明显的怪事。

论士兵的熟练度,很明显是《豹》高于对方。

论军队的布阵,拿下侧腹位置的《豹》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明明是这样,可是——

虽然不是很多,但是《狼》的战线确实地、慢慢地重新恢复原本的状态了。

「那些家伙这种异常强悍的气势是怎么回事!?」

《狼》军后方的空气似乎因热气而出现扭曲了。

远远看去,每个士兵全都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他们咬牙切齿、横眉竖眼,以凶神恶煞的样貌面对《豹》的攻势。

「就如同勇斗大人说的!我们还没输!」

「没错!只要有勇斗大人在,《狼》就不会输!」

「保护好勇斗大人!勇斗大人才是我们《狼》的希望!」

「拿起武器!别让敌人靠近他!」

到底是什么原因,驱使他们做到这种程度呢?

弗贝兹伦古不是神,无法推导出答案。然而就算他得到答案,恐怕也不愿意承认吧。

一言以蔽之,就是从勇斗的器量诞生的奇迹。

总司令站上了最前线。

光是那样,是无法产生如此戏剧性变化的。

近年来,《狼》军里的外族人士也增加了,可是大部分的士兵,仍然都是出生于《狼》、成长于《狼》的族人。

所以他们很清楚。

勇斗成为宗主之前,自己经历过的那些屈辱与贫困的日子。

勇斗成为宗主之后,为他们带来的那些光彩与繁荣的日子。

只要勇斗还活着,就算自己战死沙场,家乡的妻小们还是能有安稳的未来。反过来说,如果勇斗死了,即使自己还活着,一家人还是会流落街头。

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勇斗在这将近三年的时间里,累积了足以让他们如此相信的实际功绩。

身为《狼》的一员,只有勇斗是非保护不可的人。

就算只有一步,也不能让敌人更加接近勇斗。

那股坚定的意志,使得勇斗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对士兵布下了背水阵。

就像前面曾提过的《孙子》中的那段话所述;就像刚才奋勇作战的《雷》军。被逼到走投无路、唯有一战时,就算是普通的士兵,也会变成万夫莫敌的勇士。

面对那惊人的气势,《豹》的士兵们全被压倒了。

《豹》的士兵会胆怯,也是自然的。

在严苛的自然环境中生活的游牧民族,与农业民族相比,人口是压倒性地少。

因此他们尊重人命,也不打赢不了的战争。

比起打倒敌人,保护自己才是第一要务。以※安息回马箭为代表,一面逃走一面趁机回头射箭的战术,就是这种民族性使然。(译注:一种由安息骑兵发扬光大的弓骑兵战术。在战场上佯装撤退来诱敌追赶,等敌人接近之后突然回头向其放箭。)

虽然他们是来取人性命的,可是并不想赌上自己的性命。

这种觉悟上的差距,弥补了熟练度与战力上的不足,并

且翻转了战局。

现在《豹》的士兵们,面对燃起置生死于度外斗志的《狼》军,开始胆怯、裹足不前了。

而《狼》军也趁机重新排列好战车堡垒。

如此一来《豹》就一筹莫展了。

「为什么!就算做到这种程度,我还是赢不过那家伙吗?在将领的器量上,我不如他吗!?」

弗贝兹伦古发自灵魂深处地悲鸣着。

回天乏术,只能撤退了吗?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

一道电光窜过战场。

任凭奔驰之势挥动铁锤,把挡在前方的铁甲战车打得粉碎。

「很好!那就卷土重来吧!」

燃烧般的红发随风飘扬,史坦索尔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哈哈——你还真不赖啊!周防勇斗!竟然能从那种绝境中反击回来!」

嗡!

史坦索尔以一记铁锤把扑上来的好几名《狼》兵一口气横扫打飞,愉快地笑着。

没错,真是愉快。

愉快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接连两次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男人。

就算陷入穷途末路的危机中,他也相信那男人一定会重新站起。

所以他才会像这样,等着时机到来时,调兵转头再次进攻。

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见到《狼》军反攻的模样时,史坦索尔还是无可避免地心脏狂跳。

「这世上竟然会有这种家伙!」

史坦索尔露出野兽般的样貌,舔着嘴唇。

虽然他追求着能让自己疯狂的战斗,可是也对胜利感到厌烦了。

因为当战斗时,在他认真起来前,自己就赢了。

虽然他也与强者的代名词——英灵战士交手过无数次,可是老实说,一点也不满足。

虽然如此,然而——

就算认真起来也赢不了的对手,存在着。

就算他使出全力也可以捱过去的对手,存在着。

是不折不扣的,超越自己的存在。

他想知道对方的实力。

不是想打一场心潮澎湃的战斗。

他只是想知道这男人的底力究竟到什么程度。

趁着对方连续战斗而疲惫不堪时进行攻击,有违史坦索尔的战斗美学。

可是屈居下位的自己,体贴起比自己高位的敌人,那可以说是搞错状况了。

史坦索尔只是把一切心力完全用在获胜上而已。

他专注无比地,不断挥舞着铁锤。

龙卷风,出现在战场上。

进入暴风范围内的所有东西,全都会被卷入、吹垮、抛出。

不论是什么样的精英战士,或是怀着必死觉悟的死士,在他面前都是平等的。

所有挡在他前方的人,全都平等地等待着死亡。

「与其说那家伙是战斗的天才,还不如说根本是天灾吧。」

勇斗苦着脸,皱眉呻吟道。

好不容易才勉强撑过了《豹》的猛攻,这男人又冒出来捣乱,他到底打算让人烦躁到什么程度啊?

而且这男人,从开战起到现在一直打个不停不是吗?他的体能究竟有多好啊?

会让人不禁觉得,根本已经超过人类这种生物的范畴了吧!

「不过……回来得有点慢呢?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你认真互比武力哦。」

勇斗奸笑地扬起嘴角,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他耳中接收到了,来自遥远的西方——也就是峡谷出入口方向传来的欢呼雷动。

那声音于瞬间传开、愈变愈大,在战场上急速扩散。

「拿下加契纳城砦了——!」

「我们赢了——!」

「是援军——!援军来啦——!」

最后,等到终于能够清楚听见欢呼的内容时,勇斗用力握紧拳头。

「来得好!」

勇斗并非毫无理由地故意挺身而出,让自己曝露于危险之下,硬去提升大本营的士气。

无谋与勇敢,有着明确的不同。

只要再稍微撑一阵子,可靠的援军就会赶来——这是因为有这种确实的胜算,才去硬干的胡来行为。

调虎离山之计——

兵法三十六计的第十五计。

井陉之战时,韩信以背水阵打败了兵力是己方十倍以上的敌军。虽然那是事实,可是很难说是正确的结论。

自断退路来逼使我方士兵奋起。这种说法虽然很好听,可是效果无法持久,而且一个不小心,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以兵法的正道而言,原本是最不可以做的事。

可是,韩信不是光靠这个背水阵打赢战争的。还不如说,追根究底,其实是以这个背水阵来当诱饵才对。

以少见的,而且脱离兵法常道的方式背对着河川布阵,藉此让敌人产生轻侮之心,趁机让分遣队夺下空着的敌军大本营,并因此得到胜利。

勇斗模仿这个故事,以本队,以及总司令勇斗自己作为诱饵。

以诱饵把老虎——也就是史坦索尔从狭谷引出,让以亲卫骑兵团(穆思裴尔)为中心、机动力强的分遣队趁机绕过山脉,夺下空虚的城砦。就是这样的作战法。

没想到除了老虎之外,连豹都钓到了,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本来可没打算连视死如归地奋战这部分也一起模仿啊。」

勇斗无奈地苦笑起来。

即使把所有的胜利因素堆积起来再开战,结果还是会变成这样。战场这种地方,果然难以预料。

但是,无论如何,计策已成。

就像之前提过的,《雷》军所向披靡的秘密在于史坦索尔本身的强大。总司令万夫莫敌地一马当先来提升士气。

既然如此,只要把力量的泉源夺走就好。

所谓的士兵这种东西,是因为相信能够获胜,才有办法勇猛果敢地面对敌人。

那么,知道已经战败时会如何呢?

另一方面,《狼》军因为拿下了加契纳城砦,还有援军到来的消息,气势变得更加高昂了。

高昂的程度,已经枫升到了开战以来的最高点。

士气决定局势。

《狼》的逆转反攻,开始了。

「全军突击——!向前冲向前冲!把敌人杀光——!」

吉可露妮扯破喉咙似地大喊着,自己也策马闯入敌阵之中。

她一口气缩短了与眼前奔驰中的敌国骑兵间的距离,在对方露出惊愕的表情回头时,她一挥长枪,挑飞了对方的人头。

接下来反手一刺,扫过那人旁边的骑兵腹部,将对方从马上撵下。

「这些家伙,果然是《豹》吗?」

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不懂。

虽然不懂,可是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

眼前有敌人在。既然如此,多一人也好,尽可能把敌人杀死,就是身为『最强银狼』的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她的身后跟着以直属于她的亲卫骑兵团为中心的两千精兵。

攻陷加契纳城砦后,乘着余势出击的他们,士气无比高昂。

而且由于《雷》将所有的兵力全数投入与《狼》本队的战斗之中,因此城砦可说是空城,加契纳城砦之战可说是以不流血降伏的形式结束的。士兵几乎没有受伤,体力也绰绰有余。

相较之下,《豹》的骑兵先前已被《狼》本队拚死的反击所吞没,军势已颓。

孰胜孰败,已经毋庸置疑了。

吉可露妮率领的《狼》分遣队,有如燎原之火,不断驱赶《豹》的士兵,并加以侵略。

「唔!?」

在那样的不利形势中,有一名正在孤军奋斗的敌人。

那是头戴粗犷头盔、有着鹰隼般眼神的男人。他巧妙地操纵着坐骑,有如自己的手脚一般,并接二连三地击退挥枪来袭的《狼》士兵。

吉可露妮对那张脸有印象。那是在去年的战争里担任《豹》先锋部队队长的男人。

克莉丝缇娜调查过他,名字应该是叫瓦利没错。据说在骑射方面是无人能出其右的《豹》族勇将。

「足以作为我的对手!来决斗吧!」

吉可露妮提着长枪,弓身策马朝着瓦利冲去。

待双方距离缩短后,她斜斜地挥砍下长枪。

「银发!?是『最强银狼』吗!」

回头以长枪挡下那记攻击的瓦利叫道。

看来双方都不需自我介绍了。

「正是!你的命,我要接收了!」

「小娃儿胡吹大气!我怎么可能被你这种小角色打败!」

两人立刻抡枪交战了起来。

双方都是氏族里最强的武人。

五招……十招……你来我往的攻势凌厉无比,形成了长枪之结界,外人连接近都做不到。

不过,在那炽烈的战斗中,吉可露妮扬起嘴角,笑道:

「只有这种程度吗?迦鲁姆比你快多了哦。喝啊啊!」

「什么!可恶!」

吉可露妮加快了攻击速度,转眼之间瓦利便落到只能防御的地步了。

数个月前与大狼迦鲁姆的激战。

被逼到生死关头的经验,让沉眠于吉可露妮体内的天赋彻底地盛放了。

「呿!」

瓦利承受不住攻击,回转马身奔离。

游牧民族不打会输的仗。

「别想逃!」

吉可露妮连忙拍着爱马的屁股追上。

只要杀死敌方将领,我方的士气就会扶摇直上,敌人的士气则会一落千丈。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敌将遁逃。

但是,就算吉可露妮在武功方面大胜瓦利,马术方面对方还是胜她一筹。

两人间的距离愈拉愈远了——

「喝!」

—就在她这么想时,对方拿起弓,接连发射箭矢。

「呿!」

注视着飞来的箭雨,吉可露妮反射性地咂了一下舌。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被引诱了,不过已经太迟了。

毕竟是《豹》首屈一指的骑射高手,使弓的技巧不下《角》的名射手霍格斯波利。

而且吉可露妮也正朝着对方全力策马疾奔,因此箭的速度变得相对迅速。

对于以惊人速度逼到眼前的箭雨,吉可露妮心中的某样才能绽开了。

瞬间,视野失去色彩,染成灰色。

一切物体的速度全都慢了下来。

在黏稠如水般的空气中,吉可露妮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飞箭。

被箭擦过的脸颊倏地出现一道红线,但是她并不在意,以长枪接连拨开、偶尔是以手甲弹开箭镞,有时则是向后仰倒地在如雨般的箭势中突进。

完全不放慢马速!

这也是在与迦鲁姆的死斗中,吉可露妮抵达的神速境界。

「什么!?」

由于确信自己会获胜,因此瓦利的表情惊讶地扭曲了。

和吉可露妮相反,为了射箭,瓦利的速度慢了下来。

一度被拉开的距离在瞬间缩短。

「喝啊!」

吉可露妮藉着马的速度,击出必杀的突刺。

施力的程度、缓力的程度、从握法到枪路,全都极度趋近吉可露妮的理想。这是只有在神速的境界中才能达成的,无与伦比的一击。

「呜咕!」

就算是瓦利,也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反应,胸口被长枪贯穿,从爱马上翻落下来。

「唔喔喔喔喔喔喔!!吉可露妮大人杀死敌将了——!」

(插图)

「不愧是『最强银狼』——!」

「吉可露妮大人率领的亲卫骑兵团援军来了——!这样一来就多了千人,不对,是万人之力了!」

「这一战,我们赢定了!赢定了——!」

吉可露妮队势如狂狮的活跃模样,也让《狼》本队的士兵们一下子充满生气。

『最强银狼』——不用说也知道,这在《狼》的部落里是最强的代名词。

现任最强银狼吉可露妮,虽然有着妖精般的外貌,可是一旦战斗起来,就强得有如鬼神,之前甚至一个人就斩杀了大狼迦鲁姆,在《狼》里是继勇斗之后被半神格化的人物。

而且她现在还没几下就杀死了在上次战争里,以数百名兵力把《狼》军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可恨敌将,立下大功。

那样的她所率领的亲卫骑兵团穆思裴尔队,是至今为止在许多战争中立下大量战功的,《狼》族最强、最精锐的部队。

对《狼》军来说,没有比他们更可靠的援军了。就算实际上只有两千人,在心理上就和五倍、十倍多的援军前来助阵一样。

「我们也跟上吧——!」

「把敌人赶跑——!」

《狼》本队的士兵也如溃堤洪水般朝《豹》一涌而上。

《豹》从前方与侧边被夹攻了。

就算《豹》是再怎么精锐的骑兵团,在眼前士气涨到最高点的《狼》军猛攻之下,肯定无法保持团结的。

正当吉可露妮打算一口气驱散他们时——

在《狼》军涌上之前,《豹》就已经迅速调转马头,退潮般地开始整齐撤退了。

「唔!不妙!停下来快停下来——别大意追上去!不然会变成他们的食粮哦!」

吉可露妮赶紧挥手制止军队前进。

自己才刚中过瓦利的计,所以能立刻察觉到对方的用意。

可是,一旦加速起来的军势,很难轻易停下。

像是针对那点似地,《豹》的骑兵们一面撤退,一面放箭使出游牧民族特有的妙技——安息回马箭。

「呜啊!」

「哇啊!」

以血气之勇冲向敌阵的《狼》族士兵们纷纷成为了《豹》的箭下亡魂。

见到同袍被杀,士兵们的激动愤怒一口气上升了。

这种事是无法阻止因逼退《豹》的猛攻、夺下加契纳城砦、援军前来助阵,因此气焰大涨的《狼》族士兵们勇猛的脚步的。

「喂!我叫你们停下来!再向前一步的话,我吉可露妮就要砍人了哦!」

吉可露妮忍不住冲到部队最前方,朝着士兵们喝道。

而且实际上,她也真的以长枪的枪尾部分猛打附近的士兵们……当然,有手下留情就是了。

就算是因兴奋而忘我的《狼》军,眼见这情况还是一下子全停了下来。推开『最强银狼』继续进攻——他们终究没这个胆量。

「辛苦了。不过您还真是乱来呢。」

亲卫骑兵团的副手庞伯苦笑地向吉可露妮说道。

毕竟她在敌人的箭雨中冲到最前方,而且若是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被自家的军队给踩死。

「因为父亲大人说过,不要硬追《豹》的骑兵。」

「您说得没错。但是还真麻烦啊,不能追击的话……」

战果几乎都是由追击产生的。

不能追击的话,就不能给予敌人致命的打击。

可是,若硬要追上去,就会像现在这样吃到被反击的苦头。

「真是群让人郁闷的家伙啊。」

吉可露妮呼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不用说也知道,敌方总司令的判断相当迅速又正确。

一见到我方的战意飙升,就立刻利用这点,切换成增加对手受害、降低自军损伤的战术。

如果吉可露妮没有加以阻止,现在《狼》军就会因斗志高昂而导致空转了吧。虽然说勇斗应该也会立刻发现、下令阻止追击才对,但还是无法避免多多少少的损害。

真是,既讨人厌又棘手的敌人。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又栽跟斗了吗?」

史坦索尔啪地拍着自己的额头,仰天愉快地笑着。

同时以单手挡下了趁机攻过来的《狼》兵长枪,若无其事地把对方轻松甩了出去。

「真是的,像那样变过来又变过去,还真能砰砰砰地想出那么多点子啊。他是魔术师之类的吗?」

根据回响在战场上的欢呼,已经可以察觉某种程度的现况了。

《雷》的总兵力远远少于《狼》,《雷》因此尽可能地把战力集中在攻击上。可是这件事却成了弱点。《狼》的宗主可以事先判读出那么多讯息、并下好那么多步棋,只能让人对他的深谋远虑感到佩服了。

不论是「埃利伐加尔河之役」时,还是刚才的包围阵形,自己都完全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飘忽地闪开这边的攻击,等到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逼入不利的局面之中。感觉就像是被不属于人类的存在,所使出的魔法或妖术之类的技法给耍弄了一样。

不过,那让史坦索尔心情极好。

有明显比自己强的男人存在。

这件事竟然能让自己如此激动、情绪高昂!

「咳,虽然很可惜,不过这次也只能先收兵了吧?」

史坦索尔无奈地耸肩。

《雷》军士兵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了。

从早上就不断鉴战。

还陷入被左右包抄的惊险危机中,因而带来极度的紧张感。

为了突破包围,只好奋不顾身地拚命死斗。

虽然说在回头再次进攻前,多少休息了一下,可是疲劳不可能光靠那么点休息就消除,伤口也不可能因此痊愈。

以胜利为诱饵,再一次让士兵们前往战场。

结果一来就见到了这种场面。

本来想趁势再战一回的,结果才阳上场就栽了。

加契纳城砦被攻下的消息,对《雷》军的打击就是那么大,大到整个战心都粉碎了。

最重要的是,退路和后勤路线都被切断了。

那消息把已经精疲力竭的《雷》军的最后力气,彻底地连根拔起。

到此,极为紧绷的战栗之弦,彻底地断裂了。就算有史坦索尔在,也不可能让他们重新燃起斗志。

战斗,不是个人的事。

就算史坦索尔是万夫莫敌的豪杰,要是没有士兵跟随他,也无法成事。

「好——咱们先暂时撤退吧。由我来殿后!」

「「「!!」」」

冷颤窜过《雷》军全体。

总司令是最需要尽快撤退的人物,让总司令殿后,这可说是前所未有的事。

「您、您在说什么啊!?」

「是啊!由我们来挡住他们,老爹您快逃吧!」

在场的直属年轻子弟们自然纷纷劝谏起来。

不过,这个只会一直线猛冲的男人,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转弯了。

史坦索尔笑着挥挥手。

「我怎么能第一个逃呢?好啦,别计较这种小事了。放心吧,我可完全没有死在这里的打算哦。因为我还想和那男人再交一次手呢。」

「呼,总算撑过去了吗?」

确认《雷》、《豹》两军都已经撤退后,勇斗无力地滑坐在马战车的台座上。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开始西沉,银白的满月隐约地攀升上了东方变成昏暗水蓝色的天空。

「怎么觉得身体有种比被施了《雷锭》时更沉重的感觉啊……」

从一早到现在,几乎一直在战斗,一直维持在紧张的情绪下,疲劳度也濒临极限了吧。

虽然好不容易把《雷》和《豹》赶走了,可是两军撤退的模样都相当出色,可以看出他们受害的程度并不严重。

而实际上,根据探子回报,他们正在离这大本营的南方徒步约一刻钟的场所扎营,一面养精蓄锐,一面准备伺机而动。

虽然这场战役好不容易以《狼》的胜利作结,可是真正的输赢,应该要等到明天以后才能见分晓了。

「可是真没想到,《雷》和《豹》居然联手了,这可真的很不妙啊。」

「呵呵,但您还是精彩地把他们打退了呀。真不愧是哥哥大人呢。请用。」

「哦,谢谢。嘶嘶,呼~五脏六腑都变暖了~」

勇斗喝着菲丽希亚泡的茶,呼出白色的热气。

对于因紧张而干涩的喉咙来说,温热的茶水是至高无上的美味。

「果然只要有哥哥大人在,我们《狼》就能长保安泰呢。」

「喂喂,我总有一天会回……」

『落日隐西,幽暗临世,灾祸将至。』

怦怦。

突然响起的,曾经听过的声音,还有那咒文,让勇斗心脏猛地一跳。

接着,他脑中浮现从前曾经见过的褐色美女身影。上次只是见到朦胧模糊的身影,可是这次的声音与影像都相当清晰。

『纵然神命圣约,此刻解除束缚,还予戒禁饿狼自由。』

「又是你吗!?」

「哥、哥哥大人!?您怎么了?」

勇斗突然大叫,菲丽希亚惊讶地回过头。

那是当然的,菲丽希亚应该看不见那女人的身影。可是,她似乎能感受到些什么。

「咦?这是……咒力?」

「是西格恩!西格恩又在便秘法了!」

「!是那位成为我哥哥妻子的秘法使吗?」

「没错!」

勇斗点头,将意识集中于在自己脑中跳舞的西格恩身上。

和上次看到的一样,依然是无比煽情的服装与身形。可是,勇斗一点也不觉得愉快。

不仅如此,勇斗还觉得胸口极为烦乱。就在那种情况下,西格恩在他脑中的咏唱结束了。

『《芬布尔之冬》!!』

那「具有力量的话语」,让勇斗感受到紧紧束缚在自己身体的某样东西,迸裂了。

不是变薄弱,也不是变松弛。

是彻底地四散消失了。

他知道的。

「哥哥大人!?您、您的身体又……!」

勇斗的身体一下子变得透明,菲丽希亚尖叫道。

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呜喔!」

忽然,勇斗觉得脚边的大地消失,有种飘浮起来的感觉,同时世界也变淡了。

这种感觉,他有印象。

与过去,穿越来到攸格多拉西尔时,同样的——在世界间移动的感觉。

「哥、哥哥大人!」

菲丽希亚的叫声听起来很遥远。

不只如此,她的身影也变得扭曲。

已经没时间留言了。

「可恶!这个……!」

勇斗倏地将手伸入口袋,把掏出来的东西丢给菲丽希亚。

下一瞬间,菲丽希亚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勇斗的视野被无尽的黑暗渲染。才刚那么想,周围又亮了起来。

接着闯入他视野中的是——

「咦!?小、小勇!?」

那是在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勇斗一直祈求着能再次相逢的,青梅竹马的脸庞。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